讀古今文學網 > 西方哲學史 > 第四十二章 宗教改革 >

第四十二章 宗教改革

第一節 宗教改革的精神

意大利的文藝復興運動反抗權威和經院體系,在古典文學和藝術品中找到了靈感。那是對理智迫害的反抗。德國的宗教改革則是宗教上的覺醒或復興—為了反抗信仰的機械性而作出的心靈反抗。

如同人文主義轉向古代哲學、文學和藝術中尋求幫助一樣,宗教也轉向《聖經》和早期神父特別是聖奧古斯丁的簡單信仰中尋求支持。宗教改革運動摒棄了經院主義神學、對精細體系的沉迷和教會的儀式,強調內在的宗教和個人崇拜:因信稱義而不是因德行稱義。宗教改革運動與文藝復興一樣譴責「空洞的經院主義」以及教會的權威與俗權,頌揚人類的良知。但是宗教改革運動並沒有像文藝復興一樣頌揚理智,分享樂觀的生命愉悅。路德受唯名論神秘主義的影響,以原始基督教的懷疑態度來看待理性,認為理性在涉及我們靈魂的拯救問題上是盲目的。他相信事物在哲學上可能是假的,但是在根植於信仰的神學上卻是真的,他還像蔑視經院哲學中的亞里士多德一樣蔑視真正的亞里士多德。

儘管宗教改革運動的領導者持有反理性主義的態度,但新的宗教運動與文藝復興一樣培育了批評反思精神和獨立思考精神。宗教改革運動拒絕將教會接受為基督教信仰的仲裁者,訴諸《聖經》和個人良知,賦予理性以判斷宗教教義的權利,並鼓勵理智主義和個人主義。這並不是路德的目的,但卻是他反抗教會權威及其神學的一個不可避免的實踐結果,新教教會毫不猶豫地利用了這一結果。實際上,宗教改革者們自己在解釋重要的基督教教義時也不盡相同,新教不久就分裂為不同的派別。路德接受基督在聖餐中的神秘存在;茲溫格裡是最為開明的改革者,他認為聖餐是一種象徵;而加爾文則宣揚預定說,儘管天主教會尊敬偉大的奧古斯丁,但仍拒絕接受加爾文的預定說。

參考書

P.Smith,《宗教改革的時代》,1920年;E.M.Hulme,《文藝復興,新教變革和天主教的改革》,修訂版,1924年;C.Beard,《與近代思想和知識有關的16世紀宗教改革》,1927年;H.S.Lucas,《文藝復興和宗教改革》,1935年;J.Mackinnon,《宗教改革的起源》,1939年。

第二節 新教的經院哲學

雖然路德拒絕經院哲學,認為經院哲學是空洞的文字遊戲,但新教會很快感到需要將其信仰理性化,換言之,構建一種屬於它自己的經院哲學體系。他們訴諸《聖經》和原始基督時期的信仰,這就為各種荒誕的教派打開了大門,這些教派按照他們自己的觀點來解釋基督教的教義,就像再洗禮派和反對聖像崇拜派之間所發生的分歧一樣。與新教會的組織相適應,在實踐上需要有相應的宗教綱領。宗教改革運動源於神秘主義,是對宗教機械化的反對,現在卻忘記其源頭而開始發展自己的教義。不久,甚至路德也開始感到有必要為宗教改革運動尋找哲學上的支持。在德國,構建「新教體系」的工作是由梅蘭希頓(1497年~1560年)做出的。他將亞里士多德的世界觀作為最適合其任務的選擇,「因為這一哲學最少繁瑣,而且方法正確」。在他看來,伊壁鳩魯過於不敬神,斯多葛學派具有嚴重的宿命論,柏拉圖和新柏拉圖主義過於含糊而且屬於異端,而中期的學園派懷疑論色彩濃厚。梅蘭希頓以亞里士多德的思想為指導,為新教教會寫了教科書,成為德意志之師。整個17世紀他的書都在德國被使用。

尼古拉斯·陶萊魯斯(1547年~1606年)的哲學表明新教徒試圖以奧古斯丁哲學為基礎,建立一個經院哲學體系。這一哲學反對亞里士多德主義,這體現了新教用奧古斯丁主義的神秘派反對教會官方教義。他認為宇宙受規律支配,而不受神的干涉,這一觀點表明他受到了新的自然科學的影響。同樣,加爾文也追溯到聖奧古斯丁那裡,羅亞爾港的天主教詹森教徒亦是如此,而茲溫格裡則遵循新柏拉圖主義。

第三節 雅各布·波墨的神秘主義

但是神秘主義仍然在平民那裡找到了庇護所。其主要代表像阿西安得、卡斯帕·蘇溫科菲、塞巴斯蒂安·弗蘭克(1545年去世)和瓦倫丁·維吉爾等人就和路德曾經譴責羅馬天主教一樣,反對經院哲學和宗教改革的形式主義。17世紀初,一位未受過教育的德國修鞋匠雅各布·波墨在其著作《曙光》中提出了內容廣博的體系,再次表述了這一神秘主義。

波墨受到塵世中原罪這一事實的困擾,試圖將其解釋為神的自我表現過程的一個必然階段。他看到在現實中到處都存在對立和矛盾:有善必有惡,有光明必有黑暗,有性質則必有其對立面。既然所有的事物都來自於上帝,他必定是所有對立面的最初根據。在他身上必定隱藏著自然的所有矛盾。上帝被認為是事物的最初來源,是沒有差異、沒有限制、不動的存在者:是絕對的靜止,是全有和全無,是深不可測的基礎,是最初無目標的意志。這一基質要顯示自身並為人知曉,就必定要變得有差異,就必定要有沉思的對象。就像光亮需要黑暗以便被顯露一樣,上帝如果沒有對象,也不可能意識並表現他自身。神聖意志這一無目的的渴求產生了我們在實際中遇到的對立面。

波墨的世界觀的重要觀點有:宇宙是一個對立的統一體,生命和過程包含著對立,所有實在性的基礎都在於精神性的基質,這一基質從根本上並非理智的,而是沒有根據的意志,存在一個由黑暗到光明的過程。波墨試圖發現這一過程的演化,將基督教神學的觀念—三位一體、天使、撒旦墮落和拯救計劃—同各種荒誕觀念結合起來,這些觀念源於帕拉切爾蘇斯巫術性質的自然哲學,並在德國新教神秘主義那裡找到了出路。就像在新柏拉圖主義那裡一樣,這一過程必須沿著來路回到他的源頭:具體的物質世界是撒旦犯罪的結果,是對上帝的誇張模仿,它在上帝那裡找到回家之路,事物的物質性外衣被去除,上帝按照事物無遮掩的純粹狀態思考事物的本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