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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四章 唯名論的復興

聖托馬斯和鄧斯·司各脫都限定了可證明的真理的範圍。那些被在他們之前的經院學者視為可證明的學說,被歸入權威和信仰的領域。如我們所看到的,司各脫在這一方向上走得甚至比聖托馬斯更遠。他不僅劃定了哲學的範圍,而且還以一種透徹的、破壞性的方式批評了那些曾經用來支持基督教教義和自然神學的證明。他對經院學者的理智活動進行了嚴格審查,在他們的推理中區分了有效的和無效的,並將思考限制在他認為正當的範圍內。他對人類理性並非沒有信心;實際上,他對理性具有持有的信念,不但在哲學中也在神學中運用邏輯方法。但是他堅持強調:雖然一旦我們通過啟示掌握了信條,可以對其進行理性上的探討,但是我們不可能通過無幫助的自然理性來獲得和證明這些信條。

這一觀點向某些思想家們暗示了一個更進一步和更激進的發展:他們完全將可證明的神學真理排除在經院哲學之外。他們堅持認為神學中沒有什麼是能夠被證明的;神學根本就不是科學,宗教教義不僅不能證明,而且不能為人所理解。人們不應當致力於將教義理性化,而是應當順從地相信它們。儘管教義既沒有條理,也沒有充分理由,但它們是真實的;相信不能被證明的東西是值得讚揚的。

聖托馬斯和鄧斯·司各脫的溫和實在論沿著唯名論的方向對共相理論進行了修正。如果如司各脫所說,具體對象是「最終的實在」,如果個體化不只是由偶然的特徵組成的,而是共相的最終實現,那麼具體事物就是唯一真實和真正的實在性,對我們來說是唯一的科學研究對象。有人論證說,這一科學研究證實了這一觀點:一般概念或者共相在經院哲學的意義上根本就不是真實的,只不過是思考的心靈的抽像,是為許多具體事物所共有的性質的命名方式。這是對經院哲學初期在羅瑟林那裡出現的學說的復興,同時也標誌著這一學說即唯名論的結束。

第一節 奧卡姆的威廉

得出這些結論並為一種新的唯名論哲學奠定基礎的人有:方濟會的彼得·奧來利和多明我會的威廉·杜蘭德,後者一度追隨聖托馬斯。但是這一運動的偉大領導者是奧卡姆的威廉,他被追隨者稱為「可敬的領導者」和「無敵博士」。

英國的方濟會士奧卡姆的威廉約生於1280年,他可能是鄧斯·司各脫在牛津的學生。可以確定的是,他在巴黎教過幾年書。在他那個時代教會同國家的衝突中,他站在民族主義者一邊,並受到了巴伐利亞的路易皇帝的保護。1347年,他在路易皇帝的宮廷去世。奧卡姆的著作有:四卷本的《箴言集》《邏輯大全》《論辯集七篇》和《金言百則》,以及關於國家和教會權力的著作。

參考書

E.Moody,《奧卡姆的威廉的邏輯學》,1935年;S.Tornay,《奧卡姆:研究與選集》,1938年;E.F.Jacob,《作為政治思想家的奧卡姆》,1936年。

在奧卡姆的威廉看來,只有具體事物才存在,我們的所有知識都是從具體事物開始的。因此他所說的直覺或者知覺就很重要,我們通過直覺意識到事物的存在並且在判斷中加以表述,從具體對像中抽像出它們所共有的性質,因而形成了普遍概念。我們沒有特殊的心靈能力或者理智來進行這一抽像,而是在兩個相似對像呈現到我們面前時,自然地進行抽像。但是這樣的共相只是作為心靈中的觀念或思想而存在,並用指稱許多具體的相似事物的詞彙或者慣用符號進行表述。因此科學完全與這些符號或者術語有關,一個術語就是一個詞加上這個詞的意義。但是這並不意味著我們的判斷只與概念有關;它們也和事物有關係。

相應地,共相在心靈之外就沒有存在,也不存在於事物之中。像實在論者那樣假設外在精神的共相,就是將抽像的東西當作實體,或者是觀念實體化,因而使我們自己陷入各種荒謬中。「如無必要,勿增實體。」這一原則被稱為「奧卡姆剃刀」,因為它要剃掉多餘的共相。彼得·奧來利已經闡述過這一原則。共相也不作為實質或實體存在於上帝的心靈中;像我們自己一樣,上帝具有關於具體事物的知識,只有具體事物才真正存在。

除去感官知覺,直觀知識包括關於一個人內在狀態的知識—「理智、意志活動、喜悅和悲傷」—這些內在狀態並沒有感官知覺確定。但是我們不能以這一方式獲得關於靈魂性質的知識,而只是觀察到這些活動。除了這樣一些直接知識,我們還有奧卡姆所說的「抽像的」知識,他用這一概念指我們通過研究推理或者三段論而獲得的知識,這一知識必然為真。但是構成我們論證基礎的原則是通過歸納從經驗中得來的。因此經驗是我們知識的來源,超越經驗的一切知識都不過是信仰問題。通過安瑟倫的本體論證明或者經驗都不可能證明上帝的存在。即使根據經驗也只能得出可能性,因為這一方法使用的所有原則,例如無窮後退的不可能概念都是沒有證明的假設。上帝的存在基於理性的角度來看是可能的,但信條不可能為理性所理解。將基督教教義理性化是不可能的,我們所能做的就是相信教義。因此並沒有神學科學這樣的東西,我們完全依賴於啟示來獲得宗教真理的確定性。哲學和神學不再共謀。

上帝是全能的存在者,不受法則約束,自由思考、嚮往和行動。他本可以建立與現在已經規定的規則不同的其他道德規則:這些規則都不是自明的,它們約束我們僅僅是因為上帝願意存在這樣的規則。無論是對我們來說還是對上帝來說,意志都是高於理智的。

第二節 唯名論與實在論

這些觀點放棄了整個經院哲學的基本原則,經院哲學的最初目標是要將基督教信仰理性化,將哲學與神學相結合。現在這一事業被認為不但自以為是,而且徒勞無益。經院哲學是偽科學,通過理性不可能獲得信仰的全部內容。奧卡姆這位虔誠的方濟會士傳播這些思想,他同那些接受他的學說的人成為一個整體,在神學遭到破壞時更加頑強地堅持他們的信仰。但是具有不同氣質的人拒絕放棄將宇宙理性化的嘗試。托馬斯主義者和司各脫主義者之間的鬥爭現在轉化為實在論和唯名論之爭,並且這一鬥爭非常激烈。在1339年,巴黎大學禁止使用奧卡姆的書,1340年排斥了唯名論。一個世紀多以後(1473年),這所大學的所有教師都必須宣誓教授實在論。但其他的大學已經建立起來,布拉格於1348年,維也納於1365年,海德堡於1386年,科隆於1388年都建立起大學,在那裡唯名論者找到了充足的機會來表達他們的觀點,這一爭論持續了一百多年。

第三節 奧卡姆的追隨者

奧卡姆的追隨者有:約翰·布裡丹討論了意志自由;薩克森的阿爾伯特著有邏輯學和物理學方面的著作;裡米尼的格裡高利、尼古拉斯·德·奧裡斯姆、英根的馬西留斯、海姆布赫特的海因裡希和貝爾的加布裡埃爾,後者對奧卡姆的學說進行了系統闡述,被稱為「最後一位經院學者」。

皮埃爾·德·艾裡認為內在知覺比感官知覺要更為確定,並認可在數學中使用的演繹推理的科學確定性,這一推理建立在矛盾律的基礎上。羅伯特·霍爾科特(1349年去世)堅持哲學思想的一致發展,而不管它對教義的後果。奧特裡考特的尼古拉斯批評因果性觀念,反對亞里士多德,接受原子主義理論和世界永恆重現的理論。約翰·格爾森(1363年~1429年)將其神秘主義建立在唯名論前提之上,強調啟示和信仰作為知識手段的重要性。薩邦德的雷蒙德試圖對自然和啟示進行調解,或者試圖通過自然中的神聖啟示來證明基督教教義。

參考書

M.H.Carre,《實在論者和唯名論者》,1945年;J.R.Weinberg,《奧特裡考特的尼古拉斯,14世紀思想研究》,1948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