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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 心身關係

我思實體與物體實體之間的關係問題,在人身上,表現為心靈與身體之間的關係問題,簡稱「心身關係」問題。

心身關係問題是笛卡爾哲學的核心問題之一,當笛卡爾將心靈和物體(身體)看做是兩種絕對對立的實體之後,他就面臨著一個怎樣說明兩者的溝通和聯繫的難題。這既是一個本體論的問題,也是一個認識論的問題。

當笛卡爾通過普遍懷疑的方式確立「我思」的存在時,他堅決主張心身二元論,即兩者是相互獨立、互不相干的實體。但是,這種二元論無法解釋心身之間顯而易見的相互關係,也無法說明心靈對身體的認識問題。因此,笛卡爾逐漸放棄了徹底的心身二元論,開始在兩者之間尋找聯繫。他認識到,我們實際上是靈魂與肉體的聯合體,兩者雖然不同,但是卻聯繫得如此密切,當外界事物通過運動而影響我們的感官,使我們的身體發熱或疼痛時,我的心靈就產生了避開的念頭。反之,當我想抬起手的時候,手就抬起來了。這是兩個完全不同的過程,但是卻如此協調一致,就好像在它們之間有一道橋樑連接著它們。於是,笛卡爾仔細研究了人體解剖學和生理學,試圖找出運動是怎樣從這一方傳達到那一方的。最後,他找到了大腦中間我們一般稱之為松果腺的腺體,認為它就是心靈與身體這兩個運動過程的交換台,就是這個交換台把心靈的「語言」轉換成為身體的「語言」,把身體的「語言」轉換成為心靈的「語言」。這就是笛卡爾的「心身交感論」。雖然現代醫學已經否定了笛卡爾的松果腺原理,但是他試圖擺脫二元論困境的努力卻是有意義的。這個難題不僅始終困擾著笛卡爾,而且給他的後繼者們帶來了無窮的煩惱。

在笛卡爾之後,哲學家們在心身關係問題上提出了許多解決方案,其中有代表性的有「偶因論」(occasionalism)、「副現象論」(epiphenomenalism)、「心身同時發生」或「兩面論」(the dual aspect theory)和「先定和諧」(pre established harmony)等。

笛卡爾曾經長期旅居荷蘭,在荷蘭形成了一個笛卡爾學派,以格林克斯為代表,還有法國的馬勒布朗士,他們主張「偶因論」。這種觀點認為,心靈不能影響身體,身體也不能影響心靈,兩者之所以協調一致,只有一個原因,那就是上帝。換言之,心靈不是身體活動的原因,身體也不是心靈活動的原因,一方對另一方來說,不過是機緣湊巧(occasion)而已,真正的原因是上帝。所謂「副現象論」是關於心身關係的一種庸俗唯物主義的解釋,這種觀點認為真實存在著的只是生理活動,心理活動不過是生理活動的「影子」,也就是「副現象」。斯賓諾莎試圖貫徹一元論的原則,他把心身關係理解為同一個實體的兩個方面。至於萊布尼茨則主張先定和諧的觀點,他認為心靈與身體之所以協調一致,不是因為上帝隨時隨地的調整,而是因為上帝在創世時就已經預先規定好了的和諧關係。直到今天,心身關係仍然是心靈哲學的研究對象。

我們可以毫不誇張地說,使笛卡爾成為近代哲學的創始人的,就是「我思故我在」這個哲學命題,它奠定了近代哲學主體性、自我意識和理性主義的基本原則。不過,笛卡爾也為近代哲學留下了一道二元論的難題,而這個難題在此框架之內實際上是不可能得到解決的。

笛卡爾是通過將思維內容(客體)與思維形式(主體)區分開的方式來確立主體性原則的,但他要謀求的卻又是兩者的統一性和一致性。在他看來,心靈與物體是兩個互相獨立、沒有關係的實體。心靈的屬性是「思想」,物體的屬性是「廣延」。心靈沒有廣延,是不可分的;物體不能思想,是無限可分的。結果,笛卡爾雖然確立了主體性的原則,但是也造成了心靈與物體、心靈與身體之間的關係問題,整個近代哲學始終為這個對認識來說是致命的難題所困擾。因為這樣確立起來的主體性是以主體與客體之區別為其前提的,因而當哲學家們由此出發去證明思維與存在的同一性的時候,那是注定不可能解決問題的。我們將看到,不僅唯理論而且經驗論最終都無法跨越這個障礙:唯理論者笛卡爾只好請出上帝來幫忙協調「我思」與物體之間的一致性;經驗論者洛克則為經驗所限,亦陷入了「心外有物」與「心中只有觀念」的矛盾,使得經驗論最終在休謨那裡走向了不可知論。

參考書目

1.笛卡爾:《第一哲學沉思集》,商務印書館,1986年。

2.笛卡爾:《談談方法》,商務印書館,2000年。

3.羅狄,劉易斯:《笛卡爾和理性主義》,商務印書館,1997年。

4.馮俊:《笛卡爾第一哲學研究》,中國人民大學出版社,1989年。

5.皮埃爾·弗雷德裡斯:《勒內·笛卡爾先生在他的時代》,商務印書館,1997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