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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 問題與對話

通常在非哲學專業的人看來——其實大多數學習哲學專業的學生也是一樣,哲學不僅無用,而且晦澀難懂,因而人們若不是對哲學敬而遠之,就是對之不屑一顧。我們前面所說的話,試圖消除關於哲學無用的成見。現在的問題是,即使我們喜歡哲學,但也讀不懂哲學著作,那麼我們怎麼學哲學?

哲學著作晦澀難懂是眾所周知的,然而這種現象並不正常,雖然的確有其深刻的原因。其中最根本的原因就在於我們的語言。

我們只有一種語言,即日常語言或自然語言,無論你學了多少種外語,那些外語也一樣是日常語言或自然語言。當我們使用語言來表達日常生活現實世界中的事物時,當然沒有問題,因為我們的語言就是在日常生活現實世界中形成的。但是,當我們試圖表達哲學思想的時候,並沒有另一種語言可供使用,換言之,我們也只能使用日常語言來表達思想。這樣一來,我們的日常語言就不得不扮演「一僕二主」的角色:同樣一種語言,既要用來表達日常生活中有限具體的事物,又要用來表達抽像的有時甚至是無限的哲學對象。問題是,我們能否使用有規定性的話語來表達無限的哲學對像?!這顯然是成問題的。

因而哲學家們始終掙扎在這種困境之中。

並不是哲學家們都不會正經說話,也並不是我們的理解力都成問題,以至於不能理解哲學著作的深奧寓意。在某種意義上說,哲學著作晦澀難懂的根本原因在於,哲學問題作為永恆無解的難題,的確難以用言語來表達。哲學家們並不是在故作高深,而是有苦難言:他們不是不想把問題說清楚,但是卻苦於說不清楚,他們千方百計試圖找到某種適合表達哲學思想的話語方式,但是始終沒有成功。不過,哲學家們的表達方式有問題是一回事,我們能不能理解他們的思想可以是另一回事。換句話說,只要我們熟悉了哲學家們表達思想的方式,完全可以理解他們的思想。這就是熟悉他們的問題,按照他們的思路,理解他們的思想。

不過話說回來,無論如何哲學不應該讓人們敬而遠之。哲學看起來高深莫測,實際上還是平易近人的,因為它與我們的日常生活密切相關。

假如我們面前有一張桌子,就以這張桌子為例。

擺在我們面前的這張桌子是從哪裡來的?使桌子成為桌子的究竟是構成桌子的材料,還是桌子的概念?構成桌子的材料與桌子的概念之間是一種什麼樣的關係?具體的桌子生滅變化,桌子的概念是不變的,那麼桌子的概念是以什麼方式存在的?假如桌子都毀滅了,不存在了,桌子的概念還有什麼意義?我們怎麼知道它是桌子而不是椅子?我們能夠形成關於桌子的知識嗎?我們關於桌子的知識與桌子本身是符合一致的嗎?……如此等等。

按照柏拉圖的思路,世界上有三張桌子:一張是畫家畫的桌子,一張現實中的桌子,一張是作為桌子的概念的桌子。柏拉圖認為,畫中的桌子摹仿的是現實中的桌子,因而最不可靠。現實中的桌子既不完善,也不能永存,也不是最真實的存在。只有桌子的概念,不會因為現實中的桌子的毀滅而消失,它才是真正真實的存在。顯然,經驗論者肯定不會同意柏拉圖的觀點。按照他們的觀念,只有現實存在的、被我們感覺到的具體的桌子才是實在的,所謂一般普遍的桌子概念並不存在,也沒有意義。然而,若是從德國哲學家海德格爾的立場看,現實中的桌子不過是物,認識中的桌子受到主客二元式的認識框架的限制,不可能把握桌子的本性。只有畫家的桌子不同,他實際上將桌子、使用桌子的人——儘管它可能並沒有出現在畫面上——連同他的世界,濃縮在一幅畫中,等候欣賞者融入其中,打開藝術的世界……

可見,由一張桌子幾乎可以問出所有的哲學問題來。

那麼,我們應該怎樣學習哲學呢?

海德格爾晚年編輯自己的著作全集時曾經寫下了這樣一句話:他的著作是「道路,而不是著作」(Wege nicht Werke),這裡的「道路」用的是複數。言外之意,哲學問題的終極解決是不可能的,我們所能做的就是不斷地探索。所以,學習哲學就是「上路」——踏上愛智慧的思想之路,哲學永遠「在途中」。由此可見,哲學並不存在於某一本教科書、某一種哲學體系或理論學說之中,而存在於過去、現在乃至將來所有哲學運思的道路之中。換言之,哲學就是哲學史,哲學史則是問題史,因而哲學的全部意義乃存在於追問和求索之中。

當我們說哲學是哲學史的時候,這意味著任何一種哲學思想都同時具有歷史性和現實性。這種歷史性與現實性之間充滿張力的有機結合與統一,就體現在思想與思想的「對話」之中。

如果哲學是哲學史,哲學史是問題史,那麼哲學史就是哲學家們圍繞哲學問題而展開的思想「對話」的過程。就「對話」而言,它可以包含三個層面:一是哲學家們與哲學對像之間的「對話」,二是哲學家們相互之間的思想「對話」,三是我們在學習哲學亦即學習哲學史的過程中與哲學家們所進行的思想「對話」。在某種意義上說,「對話」乃是哲學保持其歷史性與現實性之間內在張力的基本功能,而且「對話」(dialogue)正是「辯證法」(dialectics)的本義。

首先,哲學史是哲學家與哲學對像之間進行思想「對話」的過程。

哲學是思想,哲學的對象是思想的對象。亞里士多德在《形而上學》中指出,「就其自身的思想,是關於就其自身為最善的東西而思想,最高層次的思想,是以至善為對象的思想。理智通過分享思想對像而思想自身。它由於接觸和思想變成思想的對象,所以思想和被思想的東西是同一的。思想就是對被思想者的接受,對實體的接受。在具有對象時思想就在實現著。這樣看來,在理智所具有的東西中,思想的現實活動比對像更為神聖,思辨是最大的快樂,是至高無上的。」(注3:亞里士多德:《形而上學》,1072b19—26,見《亞里士多德全集》第七卷,第278頁,中國人民大學出版社,1993年。)黑格爾以亞里士多德這段話作為《哲學全書》的結束語,並非偶然。套用黑格爾的術語,哲學家的哲學思考乃是「對思想的思想」,亦即思想與思想的「對話」。

從終極關懷的角度看,哲學問題並不是自然的問題,而是人類精神所特有的問題。哲學是人類精神為自己所設想的理想家園,它體現的是人類試圖超越自身有限性而通達的某種至高無上的、無限的、自由的理想境界。就此而論,哲學的對象不是現實存在的東西,而是理想性的存在。思想這個對象,也就是有限的思想者去思想某種無限的思想。這並不是說,存在著某種脫離人類精神而獨立存在的思想對象,實際上所謂無限的思想不過是人類的理想對象,因而哲學就是思想與思想的「對話」,即現實存在的人類精神與自己的理想境界之間的「對話」,亦即人類精神的「反思」。這種「反思」有時可能被哲學家們「外化」為某種客觀對像而思考之,但歸根結底具有理想性的特徵。

其次,哲學史也是哲學家們相互之間進行思想「對話」的過程。由於哲學問題永恆無解,故而吸引著一代代睿智的頭腦思考和探索。毫無疑問,哲學家們都是在前人思考的基礎上進行哲學思考的,因而哲學史具有前後繼承和發展的特徵。然而另一方面我們也必須看到,哲學問題都是基本的或者根本的問題,哲學家們的思考也非常根本,以至於他們只要發現了一條有望通達理想境界的道路,便會將其發揮到極致,這就不可避免地使之走到了盡頭。所以,哲學家們的思想不僅具有歷史的繼承性,而且也具有獨一無二不可替代的典型特徵。這樣一來,後來的哲學家們就必須將前人之所思都思清楚,然後才能開闢自己的道路。換句話說,哲學家們對於哲學對象的思考本身亦成為了後人的思考對象,而且在哲學思考中佔據著越來越重要的地位。海德格爾、伽達默爾、德裡達等當代哲學大師有許多著作都是在研究和解讀以往的哲學思想時展開的,這絕不是偶然現象。不恰當地說,或許正是哲學家們艱苦卓絕的運思,為作為哲學對象的理想境界增添了豐富的內容。

最後,我們學習哲學史也是我們與哲學家進行思想「對話」的活動。

學習哲學史就是學習哲學史上哲學家們的思想,亦即我們的思想「思想」哲學家們的思想,也可看做是思想與思想之間的「對話」。由於哲學家們的思想保存在他們的著作之中,學習哲學史也就是「讀書」,所以與哲學家們的「對話」通常是通過「讀書」而實現的。儘管歷史上的哲學家們斯人已逝,我們讀他們的「書」卻不是讀死書。雖然這些書的內容大多已經過時了,但是哲學家們解決問題的方式卻沒有也永遠不會過時,因為哲學問題並沒有過時,這些問題不僅是他們面臨的難題,也是我們面臨的難題,甚至可以說是人類永遠面臨的難題。既然哲學問題沒有終極的答案,那麼任何一種解答方式都不可能取代其他的解答方式,也不可能為其他的解答方式所取代,所有一切解答方式都有其各自獨特的意義和價值,它們為後人提供了各式各樣可供選擇的可能方式。因此,對於學習哲學史的人來說,學習哲學史無非是將人類精神所思想過的東西再思想一遍,把人類精神已經走過的思想之路再走一遍,然後選擇或者開創我們自己的路。如果把我們與哲學家們統統看做是「人類」的話,那麼我們思想他們的思想,重走他們的道路,也可看做是一種「回憶」,回憶我們「曾經」思考過的問題,因而也可以看做是我們自己對自己的反思(注4:參見葉秀山:《歷史性的思想與思想性的歷史》,《哲學研究》,1986年第11期。)。

由此可見,我們學習哲學史並不是站在哲學史之外,在某種意義上說,前人的思想就構成了我們現存在的組成部分。哲學史上哲學家的思想之所以具有不朽的生命力,原因就在於此。當我們與哲學家們進行思想之間的「對話」的時候,他們的思想就「復活」了。其實,歷史上的哲學思想原本就是「活的」,它們構成了哲學不可缺少的組成部分,因而它們的「復活」並不是「復古」。換言之,哲學家們的思想既是歷史性的,同時又超越了歷史,在任何時候任何情況下都具有現實性。所以,哲學史從來就不是什麼死材料的堆積,而是一種活生生的思想律動。

顯然,就「對話」的本性而論,我們與哲學家們的思想對話並不是「單向性」的受動活動,而是「雙向性」的互動活動,這種思想與思想的對話類似現代解釋學所說的「視界交融」。

哲學家們的思想保存在他們的著作之中,讀他們的書需要「理解」和「解釋」,而「理解」和「解釋」的過程在某種程度上也是「再創造」的過程。以往傳統的解釋理論追求知識的客觀性,將理解和解釋看做是對本文原著之純粹的再現,強調以「我注六經」的方式研讀原著。但是現代解釋學卻告訴我們,任何人都不可能完全再現所謂客觀存在的文本,因為古人有古人的「視界」,我們有我們的「視界」。換句話說,古人與我們處在不同的歷史、文化、社會、個人環境等等的背景之下,我們既不可能完完全全地將古人的視界「複製」到現代來,也不可能徹底擺脫掉自己的視界,純粹沉浸在古人的視界之中。從這個意義上說,理解和解釋實際上是不同視界之間的碰撞和交融,而且正是因為如此,人類文化才有可能進步和發展。

總而言之,哲學永恆的生命力就在於其歷史性與現實性之間的內在張力。哲學家們與哲學對像之間的關係,哲學家們相互之間的關係,我們與哲學家們之間的關係,都可以看做是人類精神自己與自己之間的關係,因而哲學乃是人類精神的反思,也就是思想與思想的「對話」。就此而論,哲學家們的思想就「活」在思想與思想的對話之中,也可以說哲學就「活」在思想與思想的對話之中。就此而論,任何一種哲學思想都不僅具有「歷史性」,而且具有「現實性」。因為前人所面臨的哲學問題同樣也是我們所面臨的問題,所以他們的解答方式對我們來說具有超越時間和歷史的意義:歷史上已經過去了的思想實際上並沒有過去,它們作為一條條思想之路也構成了我們的存在的一部分,所以我們的思想包含而且必須包含過去的思想才成其為思想。或者說,離開了歷史,我們的思想甚至我們的存在便是殘缺不全的,因而「歷史性」在此就有了「現實性」的意義。

因此,學習哲學史的過程並不是被動地接受知識,而是富於創造性的「視界交融」,亦即我們與以往的哲學家們就大家共同關心的哲學問題進行思想之間「對話」的過程。

學習是一種「對話」,而「對話」自有「對話」的內在邏輯,它至少包含三種要素:

首先,「對話」的雙方一定要有共同的「話題」,這樣「話」才能「對」起來。我們之所以能夠與哲學家們進行思想上的對話,就在於我們與他們之間有著共同的「話題」,這就是永恆無解、萬古常新的哲學問題。換言之,他們面對的問題也是我們面對的問題,儘管由於歷史、文化、社會等因素,這些問題有時會發生形態上的變化,但是在根本上是一致的。

其次,「對話」之為「對話」乃「相對而說」,因而是一種相互間的交流,亦即「視界交融」。就對話而言,對話的雙方是平等的,否則就談不上對話。我們的確是在學習哲學史,然而我們並不是作為一無所知的小學生向哲學大師們請教,而是與他們一同討論哲學問題。如果我們只是小學生,那麼充其量我們只能學到一些「知識」,即瞭解到哲學家們說了些什麼,不過倘若如此,我們仍然站在哲學之外。只有當我們與古人面臨同樣的哲學問題的時候,我們才深入到了哲學之中。既然我們與古人有同樣的問題,那麼就不只是他們說話我們傾聽,我們也有自己的「發言權」。

最後,「對話」需要相互之間的「理解」,如果你說的話我「聽」不懂,那麼「話」也是「對」不起來的。所以,學習哲學史最好閱讀哲學家們的原文原著,直接與他們進行思想上的「對話」,不能僅僅依賴於二手甚至三手的資料。就此而論,我們這門課只是引導同學們進入哲學運思之路的「入門」,決不能以此來代替哲學原著的研讀。當然,我們不可能讓古人理解我們,因為他們已經無法開口說話了,他們要說的話就在他們的書裡,所以這種「對話」看起來有點不平等。但是,如果我們不是把哲學家們的書看做是死東西,而是看做有著豐富意蘊的活生生的有生命的存在,那麼當我們有所問時,他們也會有所答的。顯然,我們只有深入到哲學的維度,才有資格與哲學家們進行對話,而深入到哲學維度的最好方法就是深入到哲學問題之中,把哲學家的問題當作你的問題,或者把你的問題上升到哲學問題的高度。

因此,進入哲學王國的秘訣就是:將哲學家們的問題當作你自己面對的問題,或者把你自己的問題上升到哲學的高度。哲學不是知識,而是思考。思考之為思考,總是針對問題的,總是由問題而引發的。

最後,希望大家有條件有機會都來學一學哲學。的確,在我們這個時代,哲學受到了冷落,因為它不能用來烤麵包(威廉·詹姆斯語),沒有實用性,而且不夠科學。所以,人們即使不會輕視哲學,也會對它敬而遠之。哲學所能得到是最好待遇,就是被束之高閣。實際上,這是很不正常的。

現代社會以越來越精細的分工為前提,我們每個人都必須在這個現代化的社會大機器上找到自己的位置。你要從事某一種職業,例如在某個學科的某個分支中的某個領域中的某個問題上,奉獻一輩子的精力,弄好了,也許你還能獲得諾貝爾獎呢!這就是我們稱之為「專業缺憾」的問題:我們每個人都必須以犧牲其他興趣和才能為代價,片面地發揮自己某一方面的才能,以便相互之間共享各自的成果。我研究數學,你研究法學,他研究計算機……我們各自研究不同的學科,相互之間共享各自的成果。針對這種現象,西方世界從20世紀50年代開始,就在探索人的全面發展和通才教育等問題,然而在我看來,收效甚微。19世紀黑格爾的時代,還有可能產生百科全書式的科學家、思想家,馬克思還可以設想,在未來社會中,一個人可以上午種田,下午打漁,晚上思考哲學問題。現在,我們甚至連幻想都不可能幻想了。因為一個人根本就沒有可能瞭解他所研究的整個學科,更談不上對其他學科的通曉了。當然,社會的發展也有變通的辦法:科學技術的發展,越來越向簡單易用的方向努力,我們也可以稱之為「傻瓜化」——我可以不懂計算機技術和原理,但是我可以輕鬆地學會使用計算機。我不懂也用不著懂數學、物理學、生物學,包括法學,我一樣可以享受這些學科的成果,以此來彌補所謂的「專業缺憾」。

但是,讓我們仔細想一想,哲學能不能也像其他自然科學那樣「傻瓜化」?換言之,我們能不能讓哲學家們去思考哲學問題,去建立世界觀、方法論和人生觀,然後我們拿過來「共享」?當然不行。果真如此的話,那就意味著我們的思想由某些哲學家控制,我們自己不過是行屍走肉而已。我可以不懂計算機而使用計算機,我可以不懂各種各樣的科學技術而去享受科學技術的最新成果,但我不能不懂人生的意義而了此一生。

所以,哲學不同於一般的科學知識,它應該是每個人的需要,它要求每個人的靈魂在場。

我們這一講與大家討論的主題是「智慧的痛苦」。我想說的是,人成其為人是一次非常「悲壯」的「探險」,而且很可能只有一次「機會」,所以是沒有歸程的,這是一條充滿艱險的「江湖不歸路」。智慧的痛苦就是做人的痛苦,這是哲學層面的痛苦,當你感受到智慧的痛苦的時候,你才會知道究竟什麼叫做「刻骨銘心」。哲學將我們帶入智慧的痛苦之中,哲學也在尋求破解這一痛苦的辦法,哲學家們尋尋覓覓了兩千六百多年——實際上自有人類就開始了這樣的探索,但是迄今為止我們仍然沒有找到一個行之有效的辦法,可能注定了永遠也不可能解決這個難題,不過即使明知道如此亦仍然是義無反顧。於是,我們將發現,人類之所以千百年來自覺自願地投身於這「智慧的痛苦」,是因為我們注定了只能「愛智慧」,而「愛智慧」的快樂不在於「有智慧」的結果,而在於永恆的探索和追問的過程之中。

我們必須經受智慧的痛苦,才能體驗智慧給我們帶來的歡樂。

參考書目

1.黑格爾:《哲學史講演錄》,四卷本,商務印書館,1983年。

2.文德爾班:《哲學史教程》,上下卷,商務印書館,1993年。

3.《西方哲學原著選讀》,上下卷,商務印書館,2000年。

4.趙敦華:《西方哲學簡史》,北京大學出版社,2000年。

5.張志偉主編:《西方哲學史》,中國人民大學出版社,2001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