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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求學巴黎

金梅

傅雷的目標是進入巴黎大學文科。報考之前,需要語言上的準備。過去雖在上海學過一段法語,此次在赴法途中,也請旅客教師講授過,但現有的水平,遠不能應付報考這一關。因此,他在鄭振鋒那裡住了一個星期,辦完了有關手續,做了幾件必要的衣服,看了看醫生,趕緊前往法國西部的貝底埃去補習法語。

貝底埃,是法國13世紀修建的一座古城。幾個世紀遺留下來的古色古香的街道,北歐莪特式的建築,眾多的教堂、橋樑等等,到處充滿著古老文化的氣息。清晨,黃昏,深夜,在城內徘徊,或去近郊散步,令人產生一種曠達幽遠的感觸,足以作為詩情畫意的材料。

為了便於學習,傅雷膳宿在一位法國老太太家裡。她既是傅雷的房東,又是他的法語教師。老太太出身於上流社會,受過良好的教育。丈夫是個中級軍官,在第一次世界大戰中陣亡了。她非常慈祥善良,對中國人熱誠友好。膝下沒有兒女,對傅雷格外喜愛,視同自己的兒子一般,周到地照料著他的生活和學習。她教傅雷發音和會話,不用正式上課的方式,只是整天和傅雷談話,隨時講解和糾正。傅雷還另外請了一位法語教師,專教課本和文法。天資聰明的傅雷,虛心勤奮,加上兩位老師靈活科學的教授方法,學習效果十分顯著。房東老太太給洪永川寫信說:「你的朋友傅雷是個好青年,既聰明又好學,很懂禮貌,求知心強,好像一隻飢渴的蜜蜂,一刻不停地吮吸著各種鮮花中的甘露,來釀成自己的甜蜜。他的進步之快,使我和另一位教師大為驚奇,讚歎不已。」一段時間以來,可能由於傅雷太用功了,老太太擔心他會搞垮了身體,所以她在信中又對洪永川說:「我考慮到這個可愛青年人的體質,不是很好,過於用功,怕會影響他的健康,因此請你寫信給你的朋友,勸勸他,讓他在緊張的學習中,首先要注意身體。」老太太說的完全是一片肺腑之言。

過不久,天氣越來越熱。房東老太太看到傅雷因用功過度,身體比較虛弱,精神有些不振,她便提議傅雷與她到外地去療養休息一段時間。開始,傅雷怕耽誤學習進程,很是猶豫,經過多次動員,又見老太太那樣地真誠熱切,終於同意和她一起去了法國瑞士交界處法國一側的小鎮愛維揚。

愛維揚位於萊芒湖畔,是一處著名的避暑勝地。萊芒湖更是舉世聞名的湖泊。瑞士22個州,圍處於萬山之中。雪水、雨水聚積成八大湖泊,萊芒湖是其中最大、也最著名的一個。關於它,不少文人墨客在這裡流連忘返間,每每吟詩賦章,寫下了眾多著名的詩文。法國大思想家盧梭的《新愛洛伊絲》、《仟悔錄》,英國大詩人拜倫,法國浪漫主義作家雨果等人的詩文中,就有不少篇幅描寫過它那迷人的水光山色。

傅雷來到愛維揚,只見萊芒湖湖面煙波渺渺,扁舟點點,往來穿梭,沿湖樹木相連,濃蔭匝地,在明媚的陽光下,綠樹碧水,相互掩映,遠處,蒙白朗山上白雪皚皚,嵐氣氤氳。秀麗的風景,宜人的氣候,確是旅遊休假的好所在。

這次休假期間,傅雷第一次環湖觀覽了一遍,所得的印象是終生難忘的,以致30多年後,在給傅聰的信件中,他還在念念不忘地讚歎著萊芒湖、愛維揚的恩賜:「天天看到白蜂上的皚皚白雪,使人在盛暑也感到一股涼意。」

從愛維揚回來,傅雷以飽滿的精神又投入了法語的學習。

在貝底埃學習了半年多時間,以傅雷的水平,在法國知識分子家庭中生活已經沒有問題,聽幾門功課也不太困難了。不久,他就以優異成績,考入了巴黎大學文科。

國立巴黎大學位於第5區即拉丁區(文化區),分文學、理學、法學、醫學四個學院。學校離盧佛爾美術館、盧森堡公園、先賢詞(名人墓)不遠。這是一所老式的宮殿式建築,以巨大的石塊砌成。教室都是階梯形的,前面安有火爐。一到冬天,誰都可以在那裡取暖。外面來的一些老太太,儼然坐在第一排,一邊結著絨線或做其他手工活兒,一邊靜靜地在那裡取暖,與正在上課的師生們可以相安無事。

巴黎大學的留學生各式各樣,不單膚色多樣,年齡層次也相差很大,有生氣勃勃的年輕人,也有白髮蒼蒼的老頭兒。有些學生交了學費根本不來上課,只到考試時才過來一趟,混一張文憑,弄一個資格。中國學生的成份也很複雜。那些官僚子弟,依持其政治背景,蠻橫拔扈,荒於學業,熱衷於社會活動,窮困的、進步的學生,大都比較刻苦用功。

傅雷考入巴黎大學文科後,住在法國青年宿舍,一邊去大學聽受主修課程文藝理論,一邊還去盧佛爾美術史學校和梭旁恩藝術講座聽講。除了上課,他頻繁地接觸文化藝術界人士。並經常到巴黎和南歐眾多的藝術館、博物館參觀美術大師們的不朽名作,以擴大自己的知識面和增加感性知識。他還實地考察了許多藝術聖地,具體感受其瀰漫於千年之間和所在都有的藝術氛圍。從接觸當時法國最偉大作家之一羅曼·羅蘭的作品,他又愛上了音樂。以後他在美術和音樂上表現出了深厚的造詣和很高的藝術鑒賞力,其基礎,就是在留法期間打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