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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九六一年八月十九日

近幾年來常常想到人在大千世界、星雲世界中多麼微不足道,因此更感到人自命為萬物之靈實在狂妄可笑。但一切外界的事物仍不斷對我發生強烈的作用,引起強烈的反應和波動,憂時憂國不能自己;另一時期義覺得轉眼之間即可撒手而去,一切於我何有哉!這一類矛盾的心情幾乎經常控制了我:主觀上並無出世之意,事實上常常浮起虛無幻滅之感。個人對一切感覺都敏銳、強烈,而常常又自笑愚妄。不知這是現代中國知識分子的共同苦悶,還是我特殊的氣質使然。即使想到你,有些安慰,卻也立刻會想到隨時有離開你們的可能,你的將來,你的發展,我永遠看不見的了,你十年二十年後的情形,對於我將永遠是個謎,正如世界上的一切,人生的一切,到我脫離塵世之時都將成為一個謎—一個人消滅了,茫茫宇宙照樣進行,個人算得什麼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