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隊很高興
2012年5月29日，哲哲所在的學校舉行了入隊儀式。
那天，全校的大朋友、小朋友聚集在大學禮堂，席地而坐。領導講話、代表發言、節目表演之後，一年級的240名小朋友走到禮堂中央，六年級的哥哥姐姐們給他們繫上鮮艷的紅領巾。儀式中，家長可以進場拍照。只見哲哲抿著小嘴，在莊重的氛圍中始終嚴肅、認真。
後來問哲哲，入隊的心情怎樣。他回答說很高興。
當天他的作文是這樣寫的：「今天，我入隊了。我jue得很開心。有個六年一班的大姐姐給我帶（註：系錯字，應為戴）上了紅lǐng jīn。我還biǎo yǎn了《草原就是我的家》。還有幾位小朋友biǎo yǎn了《狼大shū的紅mēn雞》。我jue得他們的節目很精彩。今後我yao語文數學都好，zuo個好孩子。」
跟以前的作文相比，這是他寫得最好的一篇作文。突然間感覺，入隊之後的哲哲變得不一樣，好像真的長大了。
活著是為了什麼
入隊儀式前一天，是母親節。
母親節那天，哲哲與他大姨通電話。不經意地說到活著是為了什麼的問題。大姨拿出了教育自己孩子的一貫語態，給出了「活著是為了學習」的答案。
哲哲很困惑，問我：「爸爸，難道活著僅僅是為了學習嗎？」我反問他：「你覺得呢？」「我覺得啊，活著不僅僅是為了學習，活著是為了開心。你說呢？」「我認為，活著就是做自己想做的事，實現自己的人生理想。」「爸爸，你的觀點我同意。」
我沒有教化哲哲的意思，只是希望一個孩子來到這個世界，能體會到生命的種種樂趣與價值，而不是被條條框框、各種壓力所束縛，更不是為之無限加碼。
要不咱們試試看
第二天放學時，哲哲手裡拿著幾顆蠶卵。
原來是學校讓學生養蠶寶寶，以培養他們的科學興趣。剛拿回來的蠶寶寶，哲哲將它放在冰箱裡。後來，每隔一段時間，就拿出來觀察。我有點疑惑，大自然的生物怎麼能放冰箱，這不是違反自然規律嗎，不禁質疑他的做法。
「爸爸，老師讓我們把蠶寶寶放冰箱的。還有啊，你知道蠶寶寶都吃什麼嗎？」「桑葉。」「還有嗎？」「還有？那我不知道了。」「告訴你吧，蠶寶寶還吃飼料，而且，吃什麼顏色的飼料，它就長成什麼顏色的。」「那蠶寶寶一段時間吃紅色飼料，一段時間吃黃色，會變成橙色的嗎？」「其實，我也想問這個問題，要不咱們試試看？」
和哲哲一起做這個「史上」最偉大的實驗，非常期待蠶寶寶孵出來的樣子。
爸爸，你知道嗎
幾天後的早上，我還在睡夢中。
哲哲大聲喊：「爸爸，快來看啊，蠶寶寶孵出來了。」走過去看，果然一個個兩毫米長的小蟲子爬啊爬啊。之後，哲哲每天嘮叨我上網買桑葉，「否則蠶寶寶就會餓死的」。哲哲媽到森林公園跑步時採了一些，蠶有了吃的，哲哲才安靜下來。
「爸爸，你知道嗎？蠶寶寶不能碰到水，那樣會死的。蠶也不能被曬到，也不能溫度太低，蠶還會蛻皮和休眠呢……」哲哲巴拉巴拉，像個小科學家。「那它最後會變成蝴蝶嗎？」「不會，它那麼胖，怎麼飛得起來。還有，人類不想讓它變成蝴蝶。」「為什麼？」「你看啊，蠶寶寶蛻了四次皮後，人類就用開水燙那個繭取絲。哎，那樣蠶寶寶就死掉了，真可惜。」
哲哲一聲歎息，我也一聲哀歎，頓覺對童心有點愧疚。
擦拭每一片桑葉
轉眼半個月過去，哲哲養的蠶長到了兩三厘米長。
哲哲很喜歡他的蠶，經常蹲在蠶盒邊觀察，還經常與之說一大堆話。週六早晨一起來，他發現桑葉快被吃光了，就從冰箱裡拿出儲存的桑葉，用餐巾紙一片片地擦乾。遠遠地看著小傢伙，感覺他擦得格外投入，就像畫畫時那般專注。
問他為什麼這麼認真，他告訴我：「科學老師說了，桑葉不能是打過農藥的，不能有一點兒水，否則小蠶，不，是大蠶會死的。爸爸，我發現，一齡蠶每天一片桑葉就夠了，但2～3齡的蠶每天能吃掉4片桑葉。」「這麼多啊，那等他4齡豈不每天吃五六片葉子？」「哎呀，爸爸，你錯了，等到四齡的時候，它就不怎麼吃了。」「為什麼？」「因為它要吐絲結繭了，要為成為蠶蛾做準備。」「哦，是這樣啊。」原來自己在科學上這麼無知。
沒再打擾他，讓這個小科學家繼續享受他的研究吧。
顛球需要拍子放平
新學期一開學，徵得哲哲的同意，給他報了乒乓球課外班，畢竟霧霾多的時候，還是在室內鍛煉好一些。哲哲還算喜歡。一開始是練習顛球、托球，每次見他訓練完都是高高興興的。但因為以前沒有接觸過，加上運動天賦沒那麼好，所以每次顛球比賽總是排名靠後，還好他的心態好，沒有產生自卑感。
週末，帶哲哲練習乒乓球。教給他一些要領後，發現他進步很快。他還字斟句酌地說：「爸爸，我覺得啊，顛球需要拍子放平，也不能顛太高，那樣控制不住……」巴拉巴拉說了好一陣，可見他的確有一定的能力，至少悟性比我高。
一次接哲哲放學，乒乓球教練摸摸他的頭，說哲哲子很聰明，很不錯。孩子是在鼓勵中長大的，這話讓我幻想張繼科、馬龍等未來的世界冠軍，一路上的心情都是飄飄然。
你猜我顛了多少個球
幾天後接哲哲，他高興地告訴我：「爸爸，你猜我今天顛了多少個球？」知道他以前的技術不怎樣，一開始才幾個，後來十幾個，最好的成績不過23個。
「30個？」「不對，再給你一次機會！」「38個。」「還是不對，爸爸，告訴你吧，是66個。」「這麼厲害！你是怎麼做到的？」「就是放平拍子，球顛得低一些。」
又問他語文考試的事。他告訴我答了102分，附加題都做對了。又問他那8分錯在了哪裡，是否汲取了教訓。在應允我的同時，他問我：「爸爸，關於顛球和學習成績，你更關心哪個？」「我啊，更關心你的顛球。」「那你為什麼總問我的語文成績呢？」「我都關心，希望你學習和運動一樣都有很大的進步啊！」哲哲沒再說話。
許多成人總是犯口是心非的毛病，別以為孩子感覺不到。在孩子面前，父母們還是秉承一顆坦誠之心，做最本真的自己吧。
你看，電是有重量的
到家後，我像往常似的把電動車停到家門口，卸下電池。
這時候，哲哲突然問了一句：「爸爸，你說電有重量嗎？」這個問題我真沒想過，至於答案如何，還是老辦法，和哲哲做實驗求證：把徹底沒電的電池放在電子秤上，並踩上一腳。因為不伸這一腳，電子秤沒反應。結果顯示，3.7公斤。第二天，充滿電後，哲哲又量了一次。電子秤顯示，3.8公斤，哲哲告訴我：「爸爸，你看，電是有重量的。」
雖然不至於有0.1公斤的誤差，但毋庸置疑，電是有重量的。
什麼樣的學習才是有用的？有思考、有行動，用實驗方法去尋求答案，也許是最好的途徑。
一大堆紅勾正在接近
第二天，班主任公佈了三單元語文的測試成績，5個滿分，90分以上的32個，90分下的10個。哲哲得了92分，還不錯。表揚他成績不錯，有進步。哲哲聽了不以為然：「有什麼值得高興的，張老師寫了『繼續努力』，也就是說，我還得加油。」
安慰他，別把考分看得那麼重。哲哲長歎一聲，說：「真希望啊，我的卷紙上都是紅勾。要是一大堆紅勾正在接近，形成一個紅勾大軍，那該多好啊！」
我知道哲哲至今沒有當過第一名，他內心很渴望，但我不希望他為了得第一而失去玩耍的時光。好成績固然好，但快樂的心態、內心的幸福感更重要。
我都快煩死了
紅勾大軍的願望沒實現，反倒哲哲媽坐不住了。一天晚上，單位加班，哲哲來電。電話中帶著哭腔，對我說：「爸爸，媽媽老讓我寫作業，我都快煩死了。」趕緊安慰他，不想寫就別寫了，等我回去一起做。
放下電話，腦海中又浮現美國教育專家艾爾菲·科恩所著的《家庭作業的迷失》。書中得出了兩個研究結果，一是家庭作業是家庭親子關係和夫妻關係矛盾的主要源泉。二是家庭作業與學業成績負相關，至少沒有正相關的聯繫。
長歎一聲，小孩什麼時候不再有那麼多的家庭作業呢？哲哲以前說過，喜歡上學，但不喜歡考試，現在他又附加一條，也不喜歡寫作業。如果如此反覆，遲早會把孩子的天真弄沒了。想起一條短信：「上幼兒園後，把天真弄丟了；上小學後，把童年弄丟了；上初中後，把快樂弄丟了；上高中後，把思想弄丟了；上大學後，把追求弄丟了……」
關於寫作業這事，做父母的真不能看得太嚴重，學業看得過重，也許童年就丟了。相反，適當幫孩子減減負，童年也許就找回來了。
當第一是不是也不好
等我下班回到家，哲哲悄悄問我：「爸爸，你說當第一是不是也不好？」「當第一沒什麼不好吧！第一不是挺威風嗎？」「你看啊，第一以後，如果不考100分就是落後了。哎，我只有一次考了100分，那還是附加題幫了我的忙。」
哲哲明白了高處不勝寒的道理，用經濟學的術語來解釋，就是適用於發展中國家的追趕效應，但另一方面也想控訴，過於看重分數真的會毀了一大批孩子的童年。
採訪浙江心理健康教育特級教師鍾志農時，他說，中國孩子的心理問題，百分之八十以上跟學業成績有關，而且成績最好的和最差的那部分心理問題尤其突出。那一刻，我眼前浮現這樣一幅景象——被分數裹挾著的學校教育，像馬路上的壓路機一樣，碾過無數個孩子。
引導孩子正確看待分數，正確看待分數與成長的關係，父母們還有很多事情要做。
可能是我學習不好吧
接到學校消息，要給舉行一個入隊儀式。哲哲很興奮，哼唱了一段《我們是共產主義接班人》。
但是，班主任出於激勵學生的目的，採取了分批入隊的方式。很遺憾，第一批25人裡沒有他。問他原因，告訴我，是大家一起選的，看誰的考試成績好，舉手多的就通過。
問哲哲：「我覺得你非常樂於助人，而且你不是為班級拿了很多證書嗎，為什麼沒有你呢？」「哎，那可能是我學習不好吧。」語氣中明顯有些失望。
一天下午，哲哲告訴我，他的學號被貼上紅花了，肯定能第二批入隊。昨天下午接他時，他很快樂地告訴我：「爸爸，我是第二批入隊的。我們班有26個人選了我。而且，我講得那個故事特別好聽，把依依同學和遙遙同學逗得咯咯笑。」
哲哲的笑聲讓我解除了一樁心事。但也在反思，為什麼所謂的教育者總是喜歡把孩子分成三六九等呢，在父母的眼裡每個孩子都是唯一的、優秀的，在教師的眼裡也該這樣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