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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所不知道的抑鬱症

來!我們說說科學!我要說科學了,感覺好沒有公信力啊。

我是一個對電影沒多少興趣的人,所以我對羅賓·威廉姆斯也沒有什麼感覺,只是在今天,「抑鬱症」再次成為一個媒體熱詞。

我有點兒傷心,在節目中播《逝者》宣傳片的時候,恰好片中用了張國榮的《我》,他也是因為抑鬱症自殺的。我聽到這個歌曲,甚至有點兒泫然欲泣。

可我竟然也有點兒高興,終於,「抑鬱症」再次被關注、被媒體提及。這種高興,透著一股子不厚道,因為這是用一個人的生命換來的關注。

我沒有什麼資格來做科普抑鬱症的工作,我只能從個人和身邊朋友的體驗,來談談我瞭解的抑鬱症。但因為我不可能相信宗教,總試圖找出宗教的邏輯漏洞,然後反駁、求證其不合理性,所以,我只能通過吃藥、求醫、科學治療等瞭解抑鬱症知識的渠道,來面對自己的抑鬱症。於是,我也只能從這個角度,來說說你所不知道的抑鬱症。

在我得抑鬱症期間,遇到了很多問題。

1.你不就是心情不好嗎?根本不是抑鬱症吧?

關於是不是抑鬱症這一問題,醫學界有各種判斷標準,包括腦電波測試等,還有著名的伯恩斯測試表。而判斷自己是否真的已經達到要治病的程度了,可以聽聽身體的聲音。如果你連續兩周以上對吃喝玩樂購等事物都沒有興趣了,那就要小心。很多抑鬱症患者會出現乾嘔、反胃、失眠、心悸、呼吸困難、早晨四五點就醒來、食慾減退等情況。像我這種重度抑鬱症患者,還會出現幻覺、幻聽、四肢木僵。

此外,還有一個判斷標準,就是對待自己的身體和生命的態度。比如,我會自殘,每當我被刀割破皮膚,每當我撞向傢俱銳利的角落,那瞬間的疼痛不會讓我難過,反而讓我感受到身體強烈的存在感和刺激感,它們會帶給我片刻的愉悅。我完全不怕疼,甚至追求疼痛。「走飯」曾經在微博中說:「不知道被毆打能不能讓我高興起來。」我曾經覺得在練拳的過程中,被打、練到渾身青腫是很爽的。我對生命的態度也是覺得自己「死了算了吧」。當然很多人還是有許多牽絆和不捨,不會選擇死亡,但是這種想法會冒出來。

我接觸的抑鬱症患者有一個共同心態——嚴重自責。我們覺得自己活著就是個廢物,對不起這個,對不起那個,這個也做不好,那個也不會,就是家庭的累贅,就是朋友眼裡的蠢蛋。除了能呼出二氧化碳,為植物做貢獻之外,再也沒有別的用處了。

2.為什麼得抑鬱症的人好像都是聰明的、有錢的、有能力的人?如果你窮到吃飯都困難了,恐怕就不會得抑鬱症了吧?

不!很多窮人也會得抑鬱症,這就是為什麼在很多鄉村會出現喝農藥、上吊自殺的情況的原因之一。由於心理治療在多數國家屬於自費項目,因此很多人沒有經濟條件去看病。抑鬱症的掛號費、醫藥費、手術費非常昂貴,而且這些費用都是自費的,窮人沒有辦法去治療,也沒有足夠的知識來意識到這是「病」,很多人只把抑鬱症當作心情不好。

可是,很多針對窮人的公益組織發現,由於窮人面對的生活壓力很大,因而抑鬱症患者非常多,並且他們無法獲得應有的關心和治療。他們的境遇比高知識、高收入的抑鬱症患者的境遇更加悲慘,最後恐怕窮人只落得個「一哭二鬧三上吊」的評價。

3.抑鬱症和性格有關嗎?

不能說完全無關,多數抑鬱症患者在生活中是對自己要求高、追求完美、尋求認可的人。但是,也許他們是很樂觀的。是很堅強的,是人生閱歷豐富的,是能夠面對大起大落的。我認識的大部分抑鬱症患者在生活中是陽光普照、嘻嘻哈哈的樣子。這個不用我多說了,憨豆先生、周星馳、賴寶等已經證明了這一點。

可是在我最初看賴寶微博的時候,我就斷定他是個抑鬱症患者,因為他所有的快樂都來自對未來的絕望。「活一天就開心一天吧,反正明天不會更好了」,這是很多看似搞笑的人的內心台詞。有一種自嘲的逗比,這種人往往容易得抑鬱症。

我認為那些慣於以自嘲的方式來取悅他人的人,多少有些抑鬱潛質。只是「我認為」而已。

4.如何對待抑鬱症患者?

我聽了太多鼓勵的、正能量的話了,我不想說我個人應對這一問題的方案。但是我建議不要對抑鬱症患者喊「加油」,他就是一部荒野中的破車,不僅耗盡了油,而且整個發動機都壞掉了,四顧無人,也無加油站。在這種時候,你在他身邊高喊:「雷德絲and簡特們!(Ladies and gentlemen!)康姆昂北鼻!(Come on,baby!)加油!讓我們口號喊起來,陽光起來!正能量在前方等著你!油門踩起來!方向盤轉起來!向前衝!!」

——你不覺得這很傻X麼?

所以,輕度抑鬱症患者是可以適度鼓勵的,但是如果已經是重度抑鬱的話,就不要再盲目鼓勵了,因為「臣妾做不到啊!」。拜託,能不能把我的發動機修一下,把我的方向盤安裝好,然後再來和我談加油這件事。

「走飯」曾經在微博裡說:「我一聽到『你要行動起來了』,就恨不得衝出去被車撞死。」就是這樣,我特別不願意聽到人家讓我行動起來,特別不願意!

很多抑鬱症患者的內心語是:「你滾過來跟我喊加油、灌雞湯、講道理,我保證不打死你!」

是的。我無力打死你,我只能遠離你了。不是因為對你有任何的情緒,而是想逃避傷害,帶著「算了算了,不跟你說了,本來也不能奢求別人理解」的心情,越躲越遠越孤絕。

最好的愛是陪伴。我運氣很好,遇到了很多雖然不瞭解抑鬱症,但是會陪伴我的人。我的老公,有時候把我像一顆植物一般養著,默默做家務、詢問我「吃飯睡覺還好嗎」、陪我坐坐,給我澆水施肥,讓我不言不語地生長,不問不勸不鼓勵。我能這麼快地好起來,要特別感謝他。陪伴,是最好的愛。

我的一些朋友選擇了不理我。其實這樣很好,如果沒有足夠的專業知識和照顧的義務,那麼就請遠離,不要去打擾抑鬱症患者。我知道他們是怕傷害我,所以不理我的,不是因為厭棄。

而另一些朋友選擇了傾聽,偶爾回復兩句「吃飯了嗎?」「今天舒服一點了嗎?」「記得吃藥!」「需要我陪你做什麼你就說!」「我反正睡得很晚,想聊天就找我哦,隨時!」除此之外,其餘時間就安靜地聽著,不再多說。

更有一些朋友,會主動來跟我說:「嘿!我今天和老爸出去買了二斤牛肉,你說要不要配辣椒啊?」——親愛的,你何曾跟我說過牛肉啊?我哪裡知道要不要放辣椒啊?你分明就是想說一些事情來分散我的注意力。我懂,我感激!

我們換個角度來想像一下就很容易理解了。就像我在節目中說的,如果一個人骨折了,你一方面不能縱容他在床上躺著,你要讓他多多補鈣、曬太陽、補充營養、積極治療。但是,另一方面,你不能說:「站起來!我的愛擁抱大海!嗨呀!嗨呀!」拜託!老娘骨折了!

我們對待一個骨折的人會有這樣的常識。例如,我們對待一個感冒的人,我們知道要他多喝水、請假休息、多睡覺。可是,我們對待一個抑鬱症患者時,卻缺乏這些基本的常識。

今天好累了,就寫這些,明天繼續。

晚安!願你有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