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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個人都難免有被「卡住」的時候

有一天看到一篇科普文章,解釋為什麼有些人沒有高原反應。我忽然想:「不如去一趟高原吧,如果我因為高原反應而死在雪山上,應該還不錯吧?」

常常幻想:如果我死了,第一個來給我收屍的人會是誰呢?

常常自責:為什麼別人都過得比我好?就算很多人過得不如我,為什麼他們都能把情緒控制得比我好?為什麼他們的姿態都比我好?為什麼他們的負能量可以不外洩?為什麼我那麼不堪?

劉瑜說:「多麼稀薄的生活啊,誰跟我接近都有了高原反應。」我覺得自己就是絕頂。

我能清楚地意識到自己的自傷傾向開始越來越嚴重。在醫院做的心理測試中,我所有的症狀都是中度、重度或者極重,只有「恐懼感」是輕度。我不怕疼,不怕死,不怕孤絕,活成了一個天不怕地不怕的姿態。我原本是個極度沒有安全感的人,現在卻毫無徵兆地走向了另一個極端,但我也怕很多東西,我說不清那是什麼。

刪除了手機裡很多負能量的照片,那些恐怖的、流淚的、哭泣的、虐心的,都刪掉了,而那些歡樂的、積極的照片,那些昔日的美好,我也不想看,看著反而刺心。我根本不想看見歡樂和笑臉。

有時候很想示弱,說一大堆「我好累,我好希望被理解」之類的話,卻不知道說給誰聽。我常常想說:「沒有人理解我,我只有在看『走飯』的微博的時候,才覺得是有人能理解我的。」——可是我又覺得這樣說出來簡直太矯情了,而且反而會更加不被人理解。萬一換來一大堆鼓勵和同情,那就更加煩躁。

經過了這一場病,我開始覺得認真、安靜地聽別人說話有多麼重要。特別特別重要。哪怕他說得瑣碎重複,說得幼稚可笑,我也要至少安靜地聽他說完。有時候,不需要安慰他,不需要鼓勵他,不需要替他支著兒,只要好好聽他說完。

想起以前也有個抑鬱症的朋友,經常找我來傾訴,我當時覺得:「你這麼聰明一個人,怎麼會陷在這麼小一個問題裡出不來呢?」我也不耐煩地吼過她:「這是你的問題,你要改。」她那天哭著對我大叫:「好好好!你們都對!是!都是我的錯!」我那時候還覺得她無理取鬧,現在想想,覺得好抱歉,當時真是不理解啊。

後悔曾經那樣對待我身邊的朋友。我以為我在拚命給他們加油打氣,我甚至用堅硬的語言想要把他們罵清醒……其實,都是因為我不理解。

心理醫生說:「如果你想殺人,那麼公序良俗會告訴你,不能去殺,否則你就是個壞人。律師會告訴你,如果你殺人就要付出法律代價,可能還要償命。而心理醫生會告訴你,不要因為這個想法而自責不已。」

每個人都難免有被「卡住」的時候,有時候自己能把自己拔出來,有時候要靠朋友,有時候生病了,就只能靠醫生和藥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