鍛煉為什麼有助於抵禦退行性疾病，推遲老年癡呆症
我的散步夥伴約翰·佩珀（John Pepper）被確診患有帕金森綜合征（一種運動失調疾病）已有20多年了。他差不多50年前就開始顯現症狀。但除非你觀察力敏銳又訓練有素，不然根本就發現不了。對帕金森患者來說，佩珀的動作太快了。他似乎並沒有典型症狀：步態毫不拖泥帶水；行動時沒有明顯的震顫；不怎麼僵硬，似乎能夠相當快地做出新動作；有著良好的平衡感。走路時，他甚至擺動雙臂。他完全沒有顯現出帕金森綜合征標誌性的動作放緩。他從68歲開始，停服抗帕金森藥物9年了，至今走路都完全正常。
事實上，如果他按正常步速行走，我都跟不上他。他如今77歲，而他在30來歲的時候，就確診患上了這種無法治癒的進展性慢性神經退行性疾病。但約翰·佩珀並未退化，而是逆轉了主要症狀，即帕金森綜合征患者最害怕的、讓人喪失行動能力的症狀。他靠著一套自己設計的、有著特殊針對性的鍛煉計劃完成了這一壯舉。
我們所在的沙灘叫巨石灘，沙灘上散落著巨大的卵石，一字排開就像是一顆顆緊挨著的彈珠。它在非洲的最南端，印度洋和大西洋相接的地方，我們是來這裡看非洲企鵝群落的。為了尋找以交配叫聲聞名的「公驢」企鵝，我們稍微走了一段不常走的路。我們看到了第一隻企鵝：它正樂觀昂揚地從印度洋裡衝出來。這動作叫作躍式跳動。可等它一上岸，就步履蹣跚笨拙起來。
我們聽說，不遠處，在被3米高的巨石包圍的相鄰小沙堆裡，能看到一群企鵝和它們的寶寶。但我不知道要怎麼才能穿過岩石圍牆接近它們，因為岩石之間的罅隙非常窄而低矮。不過佩珀還是慫恿我從一條罅隙裡爬過去。我努力團起身子，從一條只有一米多高的幽閉通道裡，背頂著低矮的壁頂，手和膝蓋撐在水沒過的沙子上爬行，好不容易鑽了過去。接著我回過頭，看到佩珀也鑽了過來。
我起初以為這不是個好主意。佩珀高1米8，95公斤，肌肉發達，胸膛厚實，比我的個頭大很多，我從通道裡過來的時候，多餘的空間只有幾厘米。而帕金森綜合征以身體僵硬為核心特徵，我以為他會被卡在洞裡，因為他的身體太硬，無法做出必要的蜷曲。帕金森綜合征的另一個特點是「凍結」，難於發起新的動作，這也就是為什麼帕金森患者走路時碰到最小的障礙物，哪怕是地面上畫的一條線，也會突然動作凝固。如果佩珀凍結在那個洞裡，說不定我都沒法把他弄出來。
但我過去幾天親眼看到他行動自如，沒必要顯得太神經兮兮的。他手腳並用地爬了過來。
現在，我們可以聽到企鵝的聲音了，但還看不到它們的蹤影。我們還得爬上一塊巨大的岩石才能看得見。佩珀沖在我前面，在巨石的頂上健步如飛，步伐平穩。帕金森的另一個症狀是動作遲緩，或者做不出動作來，即所謂的運動不能或運動遲緩。他完全沒有這一跡象。
我跟在後面，手腳趴在岩石表面，想要抓得牢實些，但很難。岩石濕滑得出人意料。它不只濕，表面還黏糊糊的，我老是打滑。
「我覺得這雙鞋的鞋底抓地力夠強了，可居然還是打滑。」等終於翻過石頭，我抱怨起自己的運動鞋來。
他笑起來。「那是鳥糞。」
「鳥糞？」
「企鵝糞。還有海鳥糞。幾百年以來，它們厚厚地粘在這些岩石和峭壁上。以前，船舶會停泊在外海，派出小船來從岩石上挖鳥糞。它們拿來當肥料特別棒。」佩珀有一張盎格魯-撒克遜人的臉，一頭灰白的頭髮，聲音聽起來像是帶南非口音的亞歷克·吉尼斯（Alec Guinness，英國演員）。
我在褲子兩側擦乾淨了手，發現兩人正站在一小群搖搖擺擺的企鵝當中。它們很可愛，完全不因我們的存在而受打擾。
那天早晨，我們是在開普敦度過的，佩珀在這裡的帕金森綜合征支援小組裡向一位女性傳授怎樣克服拖拖拉拉的步態，更自由、更有效地活動。他已經教過數百人了。現在，在巨石灘，我看到企鵝也跟當天早晨見到的患者一樣，有著搖搖擺擺的步態。企鵝的腳跟身子隔得很遠，以求游泳時減少水中阻力，可走路的時候就像是彎著腰，跟帕金森綜合征患者差不多。企鵝的身子顯得很僵硬，轉彎時沒有彈性，是整個身體一起轉，也跟帕金森綜合征患者相似。企鵝的雙腿看起來同樣僵硬（因為它們個頭太矮），行走時腳掌似乎是粘在地面上的，有點兒「拖拖拉拉」。
帕金森綜合征患者走路拖拖拉拉，是因為他們的腿開始僵硬，失去了正常的姿勢反射，無法隨著四肢和關節的位置隨時調整肌肉緊張度。他們的動作緩慢，邁步間隔縮短。他們拖拖拉拉，是因為這些不確定的、僵直的步子使腳趾甚至整只腳拖拽在後，他們幾乎無法抬起腳，所以鞋底很難從地面明確地抬起來。因此，他們邁不出輕盈的步子。他們也不會擺動雙臂。帕金森綜合征患者的彎腰和拖拽步態，都是醫生能從遠處輕鬆觀察到的。很多年前，一位醫生正是因為觀察到了這種步態，才向佩珀提出了一個看似奇怪的請求：
「你可以先走出房間，再走回來讓我看看嗎？」
佩珀走出去又走回來，醫生便為他安排了更詳細的檢查。診療結束時，醫生告訴他，他有帕金森綜合征標誌性的拖拽步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