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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盒子裡的串通

42.「困在盒子裡」也會傳染

「到目前為止,」巴德繼續說,「我們已經看到了困在盒子裡後的內在體驗。不過,你應該能想像的到,盒子裡的人對外界也會產生很大的影響。」

「這樣想,」巴德說著走到了白板前,「假設這是我—我困在盒子裡,」他說著畫了一個人在框框中。(圖見原書)

「假如我困在了盒子裡,我會散發出什麼?」

「散發?」

「我是說,當我困在盒子裡,我會對外界的人做些什麼?」

「哦,」我理了一下思緒,「嗯……你會責怪他們,是嗎?」

「沒錯,如果我在盒子裡的話,」他指著圖說道,「我就會指責別人。」

接著,他畫了一個向右的箭頭說:「但是,現在有個很重要的問題,你見過誰會整天說,『天啊!今天我真是該罵,誰快來罵罵我吧!』」

「哈哈,當然沒有這種人了!」我不禁笑了起來。

「我也認為不會有的,」巴德說道,「大部分都會那樣說,『看,我雖然不算完美,不過在這種情況下我已經做的夠好了。』而且,因為我們大多數人都帶有自我辯解形象,所以大家都懷有一種自衛的姿態,隨著準備維護自己的自我辯解形象免遭攻擊。所以,如果我困在盒子裡指責別人,那麼這種指責又會招惹來什麼呢?」

「我想,你會把別人也困到盒子裡。」

「沒錯,」巴德邊說邊又畫了一個在盒子裡的人,「因為指責,我把別人也困到了盒子裡,他們會指責我,說我指責他們毫無道理。但是因為我已經困在盒子裡,因此我覺得自己的指責是有道理的,於是我會更加指責他們的無理取鬧。同樣,對方現在也困在盒子裡了,他們當然也會覺得對我的指責也是有道理的。於是,雙方就這樣反反覆覆無休無止的指責下去。所以說,困在自欺困境的我,也讓別人困在自欺困境來回應我。」

巴德說著又在兩個框框之間畫上幾條箭頭,繼續道:「而且,對方困在自欺困境以後,也用同樣的方式回應我,讓我始終無法擺脫自欺困境。」(圖見原書)

接著,巴德在白板上給自我背叛又加了一句描述:

「你願意的話,盡可以在這個框架之上稍做添加修改,」凱特指著圖補充道,「而且你將發現,當某人困在盒子裡,這種相同的自我刺激模式就會出現。我給你舉個例子吧。」(圖見原書)

43.獨裁的老媽VS不聽話的兒子

「我有個兒子名叫布賴恩,今年18歲了。老實說吧,他真是讓我煩神。尤其讓我生氣的是,他經常很晚回家。」

在此之前我一直想著自己和勞拉的不快,幾乎都忘了自己同樣的心病—托德。聽到凱特說起她兒子,我一下子就想到了他,心情頓時沮喪起來。

「現在,想像一下,我是處在盒子裡對待布賴恩的。假如我是這樣的話,那麼你認為我會怎樣看待他總是很晚回家呢?」

「嗯,」我說,「你會認為他不負責任。」

「沒錯,」凱特說,「還有呢?」

「你覺得他老惹麻煩。」

「而且,不值得尊重。」巴德插話說。

「說的對,」凱特同意我們的話。

這時,她指著白板問道:「巴德,我可以把這個關於責怪的圖擦掉了吧?」

「可以。」巴德答道。

接著,凱特把我們剛才說的做了一個摘要,邊說邊做了最後幾筆修改:「好了,我們來看。」(圖見原書)

「現在,假如我是處於盒子裡,我把布賴恩看成一個不負責任、不值得尊重、老惹麻煩的人,那麼你覺得在這種情況下我會怎麼做?」

「這個嘛……」我邊說邊想。

「也許你會嚴格管教他。」巴德插話說道。

「還有,你可能會喋喋不休地訓他。」我補充說。

「很好,」凱特邊說邊把這些加到圖上,「還有嗎?」

「你可能會監視他,確保他不再惹麻煩。」我說。

她把我們說的都加上之後,走到旁邊說道:「現在,我們假設布賴恩背叛了自己—他也困在盒子裡來看待我。假如是這樣的話,你認為他會怎樣看待我,以及我對他的管教、批評和監視?」

「恐怕他會覺得你像個獨裁者,」我說,「至少是不夠寬容。」

「愛管閒事。」巴德說。

「好,『獨裁者』,『不夠寬容』,『愛管閒事』,」凱特邊說邊把這些添到圖上。「好了,看看我們現在這張圖吧。」(圖見原書)

「假如布賴恩是在盒子裡,並且認為我不夠寬容,是個愛管閒事的獨裁者,那你覺得他還會早回家嗎?」

「不會,」我說,「而且還會更晚。」

「事實上,」巴德補充說,「你越讓他怎麼做,他越會和你對著幹。」

「是的,」凱特表示同意我們的話,並從布賴恩的框框上畫了一個箭頭到她的框框。

「於是,就這樣不停地針鋒相對下去了,」她說著在兩個框框之間添了許多箭頭,「就像這樣,我們不斷刺激對方去做那些我們不想對方做的事情。」

「對,湯姆,想想看,」巴德說,「假如在這種情況下你問凱特,她在這個世上最想要的是什麼,你覺得她會怎麼說?」

「她想要布賴恩能有責任感,少惹麻煩,等等。」

「對極了,但是凱特現在正困在盒子裡,她的做法能如預期那樣有效嗎?」

我看著圖說道:「沒有。事實上,她的做法產生了負面影響。」

「說的對,」巴德同意我。「她的言行只會讓布賴恩更加對著她幹。」

「可是,那樣也太不可思議了,」我想了一會兒說,「她為什麼要那樣做呢?要讓事情越來越糟呢?」

「問的好,」巴德說,「你怎麼不直接問她?」

44.兒子按時回家之後……

「我聽到你的問題了,湯姆,」凱特說著停了一會兒,顯然她在整理思緒,「答案就是,我根本無法看清我在做什麼。別忘了,我已困在盒子裡—自我欺騙。正因為如此,我無法看清一切,我對自己和別人一無所知,甚至連自己的動機都不清楚。我再給你說一件當時發生的事情,好讓你更明白其中的麻煩。」

「正如你所猜測的那樣,我困在盒子裡對待布賴恩。你所說的我應該做的每一件事—嚴格管教、批評、監視他—我都做了。但是,問題並不出在我所做的這些事情上,而是出在我用什麼方式去做這些事情。我覺得,在某些情況下,對孩子進行管教,甚至是嚴格管教,都是必要的。但是,問題在於,我管教他並非因為他需要管教,而是我覺得他那樣給我惹麻煩讓我生氣。所以,問題就在於,我管教他、批評他都是以一種自欺的方式去做的。我沒有把自己的兒子看成一個人去幫助他,而是把他看成一個東西去責怪他。於是,當布賴恩感覺到這一點時,他就會對我以牙還牙。」

「那是一年前的某個星期五的晚上,他問我是否可以用一下車子。我不想讓他用,因此我把他早一點兒回家作為交換條件—並且,我選了一個自認為他不可能接受的時限。『好,你可以用,』我裝模作樣地說,『但是你必須在十點半之前回來。』『好的,媽媽。』他邊說邊去拿車鑰匙,然後砰的一聲把門關上。」

「我撲通一聲坐在了沙發上,心事重重,發誓再也不讓他用車了。整個晚上我就那樣不斷地被自己苦惱著,這個不負責任的孩子真是讓我越想越生氣。」

「我還記得,十點鐘的時候我看了晚間新聞,但內心裡一直為他而擔心。當時,我的丈夫史蒂夫也在家裡。正當我倆抱怨兒子的時候,我們聽到一聲刺耳的剎車聲。我看了一下表,剛好十點二十九分。你知道我當時是什麼感覺嗎?」

我聚精會神地聽著。

「在那一刻,當我看著表,我感到無比的失望。」

「現在,想想看,」凱特在短暫的停頓後繼續說道,「我已經告訴你了,我最想要的事就是讓布賴恩能富有責任感,能恪守諾言,值得信賴。可是,當他真的做到如約按時回來,證明他可以值得信賴時,我高興了嗎?」

「不,你不高興。」我一邊說一邊思考著其中的深意。

「沒錯。而且,當他進屋跟我說:『媽,我可是按時回來了哦。』你認為我會怎樣回應?我會拍著他的背對他說:『不錯,好小子』嗎?」

「不,我想你很可能會說,『是啊,不過你也不必那麼大聲的剎車啊』這之類的話。」

「對,實際上當時我說的正是『你算的可真精確啊』。注意到沒有,即使他真的做到負責任,我也不能讓他負責任。」

「哦,聽起來真讓人吃驚,」我小聲說道,有一次聯想到了自己的兒子托德。

「是啊,所以你說,我真正想要的難道真的是一個負責任的兒子嗎?」

「我猜不是,」我答道。

「說的對,」凱特說,「當我困在盒子裡的時候,我真正想要的卻不是我最想要的東西。正如我剛才對你說過的那樣,困在盒子裡,我甚至都不清楚自己的動機是什麼。所以你認為,當我困在盒子裡的時候,最想要的是什麼呢?」

我對自己重複著她的問話。當我困在盒子裡的時候,我最想要的是什麼?我需要什麼?我也說不準。

凱特靠近我說:「當我困在盒子裡的時候,我最想要的就是—能夠證明自己的行為是對的。我花了整整一個晚上的時間在那裡責怪我的兒子,那麼,為了讓自己覺得這樣做是對的,我需要我的兒子怎麼做?」

「你想要他如你所想的那般壞,」我慢慢說道,感到胃一陣難受,「為了證明你責怪他是對的,你需要他該受責罵。」

那一刻,我的思緒彷彿又回到了16年前。我從護士手中接過一個小包裹,那裡面就是我的兒子托德,他灰色的眼睛看著我。我根本沒有想到,新出生的孩子是這個樣子的。有點兒瘀傷,奇形怪狀,臉色蒼白,看起來真是個很好玩的孩子。而我,就是這孩子的爸爸。

從那天起,我就一直在責怪托德。他不夠聰明,也不協調,總是那麼礙手礙腳。自打他上學那天起,就不停地給我惹麻煩。當別人說起我就是這孩子的爸爸時,我從沒有感到一絲自豪,在我眼裡他總是做得不夠好。

凱特的故事真是讓我猛地一驚。我捫心自問,假如哪個爸爸像我這樣總是對孩子失望,那麼做我這種人的孩子會是什麼滋味?假如凱特說的是對的,那麼,我一定也在潛意識裡不想讓我的孩子做的好,那樣我才好理所當然地指責他。一想到這兒,我就心煩意亂,設法不去想托德的事。

「說的很對,」我聽到凱特對我說,「因為我整晚都在指責布賴恩不負責任,因此我想要他讓我失望,這樣,我就可以為自己的指責辯解,可以覺得指責他是有道理的。」

我們都坐在那裡,困在沉思。

最後,還是巴德打破了沉寂。「湯姆,這倒是很值得我們注意啊,」他說,「當我困在盒子裡的時候,我需要別人給我製造麻煩—我需要出問題。」

對,我心想,那樣說沒錯。

45.大家一起呆在盒子裡吧

巴德停了一下,從椅子上站了起來。

「你還記得早上你問我,你如何才能始終跳出盒子來經營一個企業嗎?我想你的意思是—假如真的做到那樣了,跳出盒子,不被自欺行為所困擾,把人當人看,那麼根本就無法開展工作了,對嗎?」

「對,我還記得呢。」

「後來我們談到,不管是不是處於自欺狀態,同樣都可以採取溫和的或者是嚴厲的行為。還記得嗎?」

「記得。」

「好,那我們現在深入討論一下你的問題。這可是個很重要的問題呢,讓我們把剛剛所說的那套理論運用到這上面。誰喜歡別人給自己找麻煩—是困在盒子裡的還是跳出盒子的?」

「盒子裡的那個。」我邊說邊驚訝於其中的深刻含義。

「沒錯。假如我跳出盒子,那我會覺得別人給自己找麻煩沒有任何好處,根本不需要。而且我通常也不會讓別人給我找麻煩;可是,如果我困在盒子裡,那麼我就希望別人給我製造麻煩,那樣我就得到我最想要的了:『你看,他們的確如我所說那麼差!』這樣我就可以理所當然地去指責他們,為自己的行為辯解。」

「但是,當你困在盒子裡的時候,你並不是真的想讓別人給你找麻煩,對嗎?」我問道,「我是說,這樣一說起來可就有點怪了,凱特的故事讓我想到了我的兒子托德。有時,我和勞拉就覺得他老給我們找麻煩。可是,我們誰也不會說是想要他給我們惹麻煩。」

「是這樣的,」巴德答道,「我們並沒有說,當困在盒子裡的時候就喜歡麻煩纏身。根本不是那樣,我們討厭麻煩。身處盒子裡,我們似乎最希望的就是能擺脫麻煩。但是請記住,當我們困在盒子裡的時候,我們在自我欺騙—我們無法認清自己以及他人。我們始終不清楚,為什麼困在盒子裡,我們付出努力,卻無法獲得預期的效果呢?我們還是再看看凱特的故事吧,我會給你解釋我的意思的。」說著,巴德走到白板前。

「記好了,」他邊說邊指著凱特的圖,「凱特告訴你說,在當時的情況下,她希望布賴恩能夠富有責任感,值得被人尊重,不要老惹麻煩。而且,她告訴你的的確是事實,她的確想要布賴恩那樣。但是,她不知道,自己在自欺狀態下所做的一切都會刺激布賴恩和她對著幹。注意:她指責布賴恩不負責任,結果這只會刺激他更不負責任。一旦布賴恩那樣做了,她就有理由去責怪他。同樣,布賴恩的行為也會刺激凱特去指責他。於是,情況就這樣不斷循環惡化下去。困在自欺困境的兩個人好像商量好似的,不斷製造出可以讓對方指責自己的麻煩來。

「其實,」凱特補充道,「布賴恩和我都給對方足夠的理由來為自己的行為辯解,好像我們已經串通好了似的。就好像我們跟對方說:『看好了,我馬上要給你惹麻煩了,那樣你就有理由來指責我,也可以給我惹麻煩了;而你一旦給我惹麻煩了,那麼我給你惹麻煩就是有道理的,我可以繼續給你惹麻煩!』當然,我們不會這麼說,甚至都不會這麼想。但是我們相互之間的刺激,以及辯解的行為配合得是那麼好,就好像我們串通好了一樣。也正因為如此,當兩個或兩個以上的人困在盒子裡,他們就會相互背叛自己,我們把它稱之為『串通』。當我們串通好之後,為了能相互指責,我們就會不斷的給對方製造麻煩!」

這時巴德插說道:「實際上,我們這樣做並不是因為我們喜歡給對方找麻煩,而是因為我們困在盒子裡,我們必須為自己的行為辯解找理由。所以,困在盒子裡的人就會發現這樣一個頗有諷刺意味的事實:儘管我們口口聲聲指責別人給自己惹麻煩,可是內心裡卻好像心甘情願這樣。因為如此一來就證明了:別人的確如我所說的那樣,他該被責怪,自己才是個無辜的受害者,我所指責的行為恰恰為我的指責提供了辯解。」

「一旦困在盒子裡,」 巴德把手放在桌上靠近我,緩慢而認真地說道,「我就會刺激別人做出我所憎恨的那些行為,然後他們又刺激我做出他們所憎恨的行為。」

這時,他轉身在白板上給自我背叛行為又加了一句描述:(圖見原書)

巴德走到位子上繼續說:「接下來,我們會互相給對方理由繼續呆困在盒子裡,事實就是這樣的殘酷。」

「是很殘酷。」我同意巴德的話。突然間,我為自己的兒子感到心疼。

「湯姆,」巴德邊說邊坐到位子上,「想想看我們所討論的關於自我背叛,還有其他那些事情,是怎樣解釋自欺行為的—一種無法認清自己又問題的問題。我們從頭來看。首先,當我困在盒子裡,我會認為誰有問題?」

「別人。」

「但是,因為我是困在盒子裡的,那麼誰真正出了問題?」

「你自己。」我答道。

「但是,我的自欺會刺激別人怎麼做?」他問道。

「會刺激別人以牙還牙。」

「沒錯。換句話說,我的自欺會引發別人也出問題。而別人出了問題,恰好可以證明責任都在別人那裡,自己沒有出問題。」

「是的。」我同意他的話。

「那麼,如果有人看到我出了問題並想糾正,我會怎麼做?」

「你會抵制他們。」我說。

「沒錯,」巴德說,「當我出了問題,我卻對此渾然不知,覺得都是別人的錯。」

他停了一會兒又接著說道:「好,問題來了,那和我們又有什麼關係?」

什麼關係?我對自己重複了一遍:「你說『那和我們又有什麼關係』,是什麼意思?」

「我是說,」巴德答道,「為什麼我們要關注這些東西?它和我們查格羅姆公司有什麼關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