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自我背叛」的好借口
「首先，我們想想這個：我對南希的看法開始變得比較糟糕，是在我有了自我背叛的行為之前還是之後呢？」
「當然是之後了。」我說道，他的問題又讓我的思緒重新回到了這裡。
「是的，」巴德說，「那麼，你認為睡覺對我來說變得似乎很重要，是在自我背叛之前還是之後呢？」
「哦，我想也是之後吧。」
「那麼，諸如第二天的工作這些事情，是在那之前還是之後才對我顯得很要緊？」
「同樣是之後。」
巴德停頓片刻。
「那麼現在我問你：再想想我是怎麼開始看待南希的。你覺得她在現實中真那麼糟糕，還是僅僅在我有了自我背叛行為之後才被我想得很糟糕？」
「不，現實中肯定不會那樣的。」
這時凱特說：「我可以替南希打包票，他說的那個女人和南希一點兒也不像。」
「沒錯。」巴德同意她說的。
「可是，如果她的確那樣呢？」我突然插話問道，「我是說，假如她的確是個懶惰又不體貼的人，甚至是個差勁的太太，那怎麼辦呢？情況會不一樣嗎？」
「這問題問的不錯，湯姆，」巴德說著又從椅子上站了起來，「讓我們好好想一會兒。」
他開始沿著桌子踱步。
「我們為了討論方便，姑且假設南希真的很懶惰，而且不體貼。現在問題在於，她的懶惰與不體貼是在我自我背叛之後才有的一種看法，那麼在這之前她是否也的確那樣呢？」
「是的，」我說，「假如她既懶惰又不體貼，那麼不管是這之前還是之後，她都是那樣的。」
「好，」巴德說道，「不過，假如如你所說，那麼請注意—即使她懶惰又不體貼，我還是覺得自己該起床去幫她。在我自我背叛之前，我並沒有把她的那些毛病當成不去幫她的借口。而僅僅是在我自我背叛之後，我才用她的種種不是來為自己的錯誤行為做辯解。這樣說可以嗎？」
這個我可說不準，這樣說似乎很合理，不過我一想起自己在家裡遇到的類似情況，這個討論就讓我感到不太舒服。勞拉儘管不算懶惰，可就是不體貼。對我來說，她根本就是一個差勁的老婆，至少最近這些年是這樣的。我也經常遇到是不是該幫她這樣的情況，今天討論的似乎和那些還能扯上關係。但是要幫那樣一個不領情的人，真是不簡單。「我想你說的挺在理，」我說，可是心裡卻仍舊煩的很，不知道該不該又該怎樣說出自己的煩心事。
「我們也可以換一個角度去看，」巴德似乎覺察出我的猶豫不定，「記住我們剛才說的那些。假設南希真的懶惰又不體貼人，那麼你覺得她在什麼時候會讓我覺得很無法忍受？是在我自我背叛之後呢，還是之前？」
「嗯，是之後。」我說。
「沒錯。所以，哪怕她真的是懶惰又不體貼人，那麼當我自我背叛之後，會更加劇我的這種看法。但是，那只是我的想法而已，實際上她什麼也沒有做。」
「哦，我明白了。」我點頭說道。
「所以，想想看，」巴德繼續說道，「我背叛了自己沒有起來去幫她，而且我認為都是因為她的所作所為—她的懶惰、不體貼—我才這麼做的。可是，事實究竟是怎樣呢？」
「不是，」我看著白板上的圖開始若有所悟了，「你認為事實是那樣，但實際上卻不是。」
「沒錯。事實是，只是當我產生了自我背叛之後，她的那些毛病才和我是否該幫她有關係。我需要為自己的行為辯解，因此我盯著她的毛病不放並且誇大這些毛病。我背叛自己之後，事實就和我的內心想法完全相反了。」
「對，我想你說的沒錯，」我邊說邊慢慢地點點頭。真是越來越有意思了。但我還在想，該怎麼把這套理論用在勞拉身上。
「你看，巴德關於南希的看法就是這樣被扭曲的，」凱特補充道，「不過，再看看他對於自己的看法又是如何被扭曲的。你真的認為他如他所說那樣，工作努力，那麼重要、公平、敏感嗎？他自認為自己是個好爸爸好丈夫，不過在那一刻，他真的是那樣的嗎？」
「不，他不是，」我說，「當他緊盯著南希的毛病不放並誇大它們的時候，他卻對自己的毛病視而不見，同時還誇大自己的優點。」
「對。」凱特說。
36.「假設」扭曲了事實
「好，我們言歸正傳。」巴德又繼續我們的話題說道，「在我自我背叛之後，我還能清楚地認識自己嗎？」
「不。」
「那麼我自我背叛之後，能清楚地看待南希嗎？」
「不，你看任何東西都不再清楚了。」我說。
「所以，一旦我產生了自我背叛行為之後，事實在我眼中都是扭曲的了。」巴德總結性地說道，同時轉向白板，給先前關於自我背叛的描述又加上了一條：（圖見原書）
「好了，湯姆，」在我們看了一會兒白板上的字之後，巴德繼續說道，「那我問你，當我背叛了自我之後，我在哪裡？」
「你在哪裡？」我反問道，有些摸不著頭腦。
「對，我在哪裡？」巴德重複了一遍，追問我答案。
「想想看，」他繼續說道，「在我背叛自我之前，我只覺得自己該為南希做點兒什麼，我認為她需要也應該得到我的幫助。我看問題一直很直白，可是，當我背叛了自我之後，我對待她和自己的看法都扭曲了。我看待世界的眼光，都是為自己的不當行為做辯解。我的眼光完全因為自己的個人利益和需要而受到扭曲。當我背叛了自己，我就開始自欺。」
「哦，我明白了。」我急不可待地說，「所以說，當你背叛了自我之後，你就困在了盒子裡。你是這個意思吧？所以你問『你在哪裡』，那麼答案就是，你困在盒子裡。對吧？」
「沒錯，「巴德邊說邊轉身在白板上寫下如下字樣：（圖見原書）
「巴德，根據我們剛才討論的那些，我想我們應該給你的圖加點兒摘要。」凱特說著站起來，走向那塊白板。
「當然可以，請吧。」巴德說著坐到位子上。
凱特先在巴德描述自己的自我背叛行為那段描述周圍畫了個框。然後，她在框裡寫上：「當我背叛了自己之後，我困在了盒子裡—我開始自欺。」
「現在，」她邊說邊轉向我，「我想從巴德的故事中給自我背叛行為總結出四個特點，我會把它們列在這張圖上。」
「首先，」她說，「還記得當巴德自我背叛之後，他是認為南希更加糟糕嗎？」
「當然，」我點點頭，「他誇大了她的缺點。」
「沒錯。」
凱特在圖上加上了「誇大別人缺點」的字樣。
「那麼巴德是怎麼看待自己的毛病的？」她問，「在他自我背叛之後，還能如實地看待自己嗎？」
「沒有，他對自己的毛病視而不見，卻只盯著南希的不放。」我答道。
「好的。」
凱特又加上了「誇大自己的優點」。
「那你還記得，在巴德自我背叛之後，他是怎麼看待諸如睡覺、公平這些事情的重要性的？」她接著問道。
「哦，在他發生了自我背叛行為之後，這些事情看上去似乎變得重要了。」
「沒錯。在巴德自我背叛之後，凡是可以為他的行為進行辯解的事情—比如說睡覺、公平、第二天的工作等等，都變得更重要了，因此被誇大了。」
於是，她又在圖上寫下「誇大那些可以為自我背叛行為辯解的事情的重要性」。
「好啦，再問你最後一個問題。在這個故事中，巴德從什麼時候開始責怪起南希來了？」凱特問道。
我看了看圖，說道：「當他背叛了自我之後。」
「說的對。一開始，當他覺得自己該起來幫南希做點兒什麼的時候，還沒有責怪她。那僅僅是發生在自我背叛之後。」
最後，她在圖上加上了「責怪」這樣的字。
這時巴德補充說：「當我自我背叛之後，想想我是如何責怪她的吧。圖上列出的這些都是我當時對南希的看法，你能想得出我困在自欺困境之後對她是什麼感覺嗎？比如說，我會不會被她弄得煩躁不堪？」
「肯定會。」我說。
「不過你注意到沒有，」巴德把我的注意力又引到了圖上，「當我打算起來幫她的時候，我有沒有感到煩躁？」
「沒有。」
「那麼當我困在盒子裡，我會感到生氣嗎？」
「哦，會的。看看你是怎麼想她的就知道了。要是我太太也像那樣的話，我簡直都會被她弄瘋掉了。」當我看著板上的這些圖，彷彿自己老婆的確就是那樣不可理喻，於是脫口而出說了這些話。
「你說的沒錯，」巴德同意我的話，「我想我當時一定氣瘋了，她怎麼那麼不懂事，不理解我的感受。所以，請注意，我的責怪不斷升級為憤懣。當我困在盒子裡的時候，我整個人都處在一種責怪之中。我彷彿在對自己說『因為你如此討厭，所以我煩躁；因為你做了這麼多讓我生氣的事，所以我生氣』。困在盒子裡，我所做的一切都是責怪—無論是我的想法還是我的感受，都告訴我南希罪不可赦。」
「那好，那我們再確定一下，」他繼續說，「南希真的該被責怪嗎？真是像我潛意識的感覺那樣，我是因為南希才煩躁和生氣的嗎？我的想法和感覺告訴我的是事實嗎？」
我想了一會兒，真有點兒拿不準。感覺也會撒謊，這似乎聽起來很奇怪。
「這樣想吧，」巴德指著白板繼續說道，「在我從不生氣到生氣之間，只發生過什麼？」
我看著圖。（圖見原書）
37.盒子裡的責怪
「你沒有選擇去做自認為應該做的事，你背叛了自我。」我說。
「說的對。這就是當時所發生的事。那麼是什麼引起了我對南希的不滿乃至憤怒？」
「你的自我背叛。」我拖著聲音答道，同時困在了沉思之中。真的是這樣嗎？我再次注視著白板上的圖。在巴德背叛自己之前，儘管南希也有種種不是，他還是把她看作一個需要得到自己幫助的人。這一點我能理解。但是當他背叛了自己之後，在他眼裡南希似乎就完全變了個人。她不再值得得到幫助，而且巴德覺得正是因為南希有種種不是、不該得到幫助，從而越發覺得自己的行為是對的。但是，這不是事實。當時發生的唯一的事，就是巴德背叛了自己。所以，巴德的感覺欺騙了他！
可是，我的情況卻不是這樣啊！我在心中對自己暗暗叫喊。勞拉的確出了問題，這可不是我想像出來的—上帝會知道我沒有捏造這些。我是說，她一點兒也不溫柔，也不關心我。她冷酷如一把鋼刀，撕碎我的心靈。但是巴德卻說那是我的錯。那勞拉呢，為什麼不是她的錯？
我困在自己的想法之中無法自拔。沒錯，我對自己說，也許就是她的錯，她就是一個背叛自己的人。想到這，我感覺好受了一點兒。
等等！我又對自己叫道。我在責怪，這種想法本身就是在責怪。而那不正是巴德在背叛了自己之後所做的嗎？
對，那又怎樣？我反駁自己。假如是勞拉首先傷害我的話，那我責怪她又有什麼不對？
但是，我為什麼要責怪她，為自己的行為辯解呢？
唉，我幹嘛跟自己過不去？我想。勞拉才是那個出了問題的人。
不過，巴德當時也是這麼想的啊！我還記得呢！
剛剛所學的那些和自己心中的認識糾纏在一起，讓我困惑不堪。不是我錯了，就是這套理論錯了。我簡直要暈了。
不過，後來我看到了一線光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