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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信任-高難度對話得以進行的基礎

越少關注這些感官信息,我們就越被動⸺而且也越難建立信任。

當我還是個半大小子的時候,常常早晨9點就跳上自行車跑出去撒歡。我從來沒有目的地,只是想要到處探索。每次出發的時候我媽媽總會問:「你要去哪兒啊?」我回答:「不知道。」「好吧,記得回來吃午飯。」

接下來的三四個小時,我會暢快淋漓地騎行。有時候我自己騎車,有時候叫上幾個小夥伴一起,我們往東去斯科茨代爾,或者往西一直騎到格蘭岱爾。我們穿過居民區,從荒地裡抄近路,或者把河堤當成「迷你高速路」。我從來不擔心會出什麼事,而且顯然我媽媽也相信我會好好地回來。

但當我的孩子還小的時候,他們要騎車跑出去玩,我會勉為其難道:「那……好吧,但你不准越過那條路,而且要保證一直在我的視線範圍內。」然後我就一直站在那裡盯著他們。我相信我的孩子,但生怕某個角落冷不防地冒出一個會傷害他的壞蛋。

到底是哪裡不一樣了呢?為什麼我的父母就那麼放心,我卻這麼緊張兮兮?

我想,變化在於最近幾十年來,我們看到關於壞人傷害兒童的新聞越來越多。也許惡性案件發生的概率並沒有太大改變,但媒體越來越迅捷,越來越多地把這些案件帶入人們的視野,所以人們感覺這類案件越來越多。漸漸地,父母們開始感到恐懼,盡量把孩子圈在家門口。

過去我們生活在寧靜祥和的主旋律之中,偶爾聽聞一起傷害事件,就像一段不和諧的小插曲,生活隨後又歸於寧靜。而現在呢,我們一天到晚提心吊膽,好像我們的生活危機四伏,偶爾看到一條正能量新聞,稍稍感動一下,就又回到戒備狀態。

如果媒體按照精準的比例報道現實中的好事和壞事,那麼沒人喜歡看。當哪兒發生了空難的時候,人們盯著屏幕跟蹤事件動態,但是沒人願意關注每天成百上千的安全抵達的航班。

各種各樣惡性事件的新聞報道狂轟濫炸,讓我們覺得自己似乎生活在一個不安全的世界,沒有誰是可以信任的。當我們帶著懷疑的濾鏡去看待人與人的關係時,這種不信任也影響到了我們的人際關係。我們總是彼此猜疑,而不是相互信任。

結果呢?人們在家裡裝上隱藏攝像頭,用來監視可能行為不端的月嫂;裝上警報器防小偷;花錢防止身份信息被盜用;我們認為銷售員都想騙我們的錢,他們關注自己的利益遠勝於消費者的;在我們眼裡,律師都是偽君子,沒一個好人;政客都是一副動機不純的嘴臉。

也許這就是為什麼我們建立信任很難,失去信任卻很容易的原因。我們假定他人都是不可信的,除非他們能證明自己。我們的默認設置已經從「信任」切換到了「不信任」,這確實幹擾了人們的交流。

當孩子漸漸長大,每一位家長都會面臨第一次把半大不小的孩子單獨留在家裡的時刻。對於父母來說,這需要鼓起極大的勇氣,因為他們需要彼此信任。如果這一次的經歷很愉快,那麼下一次做決定就會輕鬆一些。可是,假如孩子破壞了規則,勢必要引出一通艱難的對話。親子關係中信任越多,溝通就越順暢,要是父母孩子彼此信不過對方,那麼溝通就變成了唇槍舌劍。要想交流暢通無阻,最好的辦法是建立信任。

移動的信任線

假如我們畫一條直線,姑且稱之為信任線吧,線的一端表示我們相信每一個人,另一端表示我們不相信任何人,那麼大多數人都會在這條信任線的某個地方找到自己的位置。每個人的生活閱歷大致決定了他在這條線上的著陸點。

或許你原本對他人的信任度較高,處在信任線偏右的某個位置,但生活中有人辜負了你,於是你在信任線上的位置就會向左移動。也或許你原本對他人的信任度較低,也就是在信任線偏左的某個位置,但生活中人們相信你,對你以誠相待,於是你在信任線上的位置就會向右移動。

過濾器

去年,我們的一個好朋友準備結婚。還有幾個月就要舉行婚禮了,有一天她請我們去聚餐,以便提前認識一下新郎。她經常在我們面前誇他,說他做過的各種好事,所以我們覺得他一定很棒。他當時的確很棒,現在依然如此。人們對於他人的第一印象總是很難被動搖,我們對這位新郎的第一印象來自於我們的家庭醫生,他簡直就像是那位醫生的一個失散多年的雙胞胎兄弟,兩人的長相、言談、舉止甚至髮型,都一模一樣。幸運的是,我們喜歡並信任我們的醫生。如果不是這樣的話,那我們對新郎的喜歡和信任就十有八九要打個折扣了。因為從某種意義上來說,我們都有點以「貌」取人,如果第一次打交道的人與我們認識的某個人很像,我們就很難做到不把他們聯繫在一起——無論我們認識的那個人是好還是壞。

當我們初次遇見一個人時,對他的信任度往往處於中間——我們不至於不信任他,但也還談不上相信他。但是,如果他讓我們聯想起了另外一個我們信任的人,我們就會立刻傾向於相信他。反之亦然,假如他使我們聯想起某個油嘴滑舌的騙子,我們也會覺得他有點不可信。

這樣,在他開口之前,我們實際上已經有了某種傾向性。開始交談的時候,這種傾向性就成了過濾器。假如我們傾向於不信任他,我們就會過濾出一些詞語來加強我們的不信任感。當然,也有可能通過第一次交談,我們改變了原來的傾向性,並開始建立信任。如果開始有了信任感,我們就會假定他們的話可信。當然,此後也有可能他說出的某些話語瞬間又拉低了我們對他的信任感。

隨著時間的推移,我們對一個人的信任度會根據他的言行舉止而上升或下降,當然這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信任需要日積月累。如果我們與某人的接觸、相處總是充滿了正能量,我們會傾向於認為這個人是可信的,這個時候我們就開始放鬆了,不再事事籌謀。我們把此人納入信任列表之中,把他當成自己人,允許自己享受與他相處的時光。我們彼此喜歡對方,期待見到對方,跟他在一起的時候有安全感。

這就是建立一段親密關係的必經之路,而且要想維持關係穩固,也當如此。那麼既然這樣,為什麼不去堅持這個「必經之路」?人們又是如何讓彼此間的信任不復存在的?

真正能做的事

有的時候,我們一旦發現某人撒謊或是行事偷偷摸摸,對其所有的信任就會瞬間土崩瓦解。我們會為此震驚,像是遭到了意外打擊一樣措手不及。我們曾經坦誠相待,如今信任蕩然無存;我們曾經相信對方,但現在感覺很受傷——為什麼呢?因為跟他們打交道不再是安全的了。曾經我們允許自己放鬆下來,把對方看作自己人,然後我們受傷了,現在我們再次設防,小心戒備。

但是大多數的情況下,信任的消失並不是突發事件,我們對一個人從信任到防備,往往經歷了一個緩慢的過程。我們也許注意到了他們的言談中的某些紕漏,也許發現他們語調不對,或者眼神躲閃。這些問題暴露了他們的前後矛盾,然而矛盾並不突出,而且基於信任,我們往往也不予理會。我們告訴自己:我們只是誤解了某些情況。畢竟,他們值得信賴,我們也已經學會了與他們輕鬆相處。我們相信他們,那些所謂的矛盾只不過是雷達上的一個小光點,也許還只是我們的幻覺。

可如果那些光點持續出現,我們就會開始警惕。我們也許會質疑自己的疑惑,對方或許會矢口否認——或許說我們太不理解他們了,或許他們還會反過來質疑我們:「怎麼?你不相信我?」這種反應會讓我們感到愧疚,進而心軟,但裂痕已經出現。

「那麼,當一段關係裡已經沒有信任可言,而且對方又沒拿出任何值得我們相信他的理由時,我們還能做些什麼呢?這段關係還有希望嗎?」

之前我曾在本書中說過,我們不能夠寄希望於別人去改變。雖然這不是完全不可能的事情,但如果把自己的幸福建立在別人的改變之上,我們可能會失望。我們唯一能改變的人,是我們自己。所以,在與他人相處的過程中,如果另一個人不可信了,那麼就是時候由我們來確定邊界,以防止溝通變得有害。與其一門心思盯著別人的不可信,不如把目光轉向我們真正能做的事——相信自己。

感官的重要性

在交流中,我們用到的最重要的感官是視覺、聽覺和觸覺(這也就是基於電子通訊的交流讓我們如此被動的原因)。越少關注這些感官,我們就越被動⸺而且也越難建立信任。

「身」臨其境

當我們與他人交流的時候,我們不只會聽對方都說了些什麼,我們還通過他們細微的語氣和語調的變化來分析他們的真實動機。此外,我們眼睛所看到的,也能為我們提供一些線索,引導我們去探查對方的言外之意,比如一瞬間的眼神躲閃、一個緊張的小動作,這些線索是如此的細微,常常是下意識的表現,但它們還是會被捕捉到。

當我們正在跟別人艱難交涉時,我們很想知道對方所言是否屬實,而某些無意間流露出的信號常常能夠揭穿一個人的謊言:

▶當他們試圖控制自己的反應時,姿勢會變得比平時僵硬、不自然。

▶他們時不時地碰碰鼻子或者摸摸喉嚨。

▶他們皮笑肉不笑。

▶他們反應遲鈍,例如他們說「謝謝你的禮物」,但卻在好幾秒之後才掛上笑容。

▶他們盯著我們,眼都不眨,潛意識中在努力表現得一切正常。

一個人如果僅僅表現出以上反應中的一條,並不足以證明他在撒謊。但是如果他的反應符合以上好幾條(或者表現得跟往常不同),我們也許就要懷疑一下此人的動機了。

我們還用眼睛去觀察紛繁複雜的語境。對視的時候,我們留意對方的眼神是堅定還是躲閃;我們從對方輕輕抖動的嘴唇中觀察到隱藏的真相;皺眉、姿勢等身體語言讓我們得以深入探查他們的內在動機。也許我們並不是刻意關注這些細節,但是我們的大腦會本能地梳理這些信號。

「聲」臨其境

當我們通過電話交談的時候,我們聽的是語音語調。但是,當眾多的信息都只能通過口頭表達,而沒有眼神交流時,我們就很難判斷信息的含義。當電話交流中出現令人尷尬的沉默時,看不見彼此,我們很難去把握沉默背後的意義。

要是有人想要撒謊,他們的聲音往往會透露一些端倪:

▶他們重複我們的話:「不,我沒有不關門。」

▶他們的話變得很複雜:「我沒有做過那件事情。」正常情況下人們會說:「不是我。」

▶他們說的很多,提供很多信息,試圖顯示自己很坦率。

▶如果我們轉移話題,他們忙不迭地隨聲附和,以逃避質疑。假如他們說的是實話,在澄清事實之前他們不會想要轉移話題。

▶他們的語速很快或是比平常要快。

▶他們畫蛇添足,「老實說……」或者「我以八輩祖宗的名義發誓」。

再說一遍,單獨的一條小線索不代表對方一定在說謊,但是如果多處亮起了紅燈,你就要小心了。

這就是為什麼在沒有面對面的情況下,我們很難展開富有挑戰性的對話的原因:我們錯過了那些細微的線索。過去,在允許的情況下,我曾經常常用影像留言的方式跟別人交流,雖然還是會錯過那些只有面對面才能捕獲的小細節,但至少我們可以看到對方的面部表情。

文字交流

能讀到某些人的文字是一大樂事。當我看到收件箱裡有一封來自好友的郵件時,第一件事就是打開它,我總是迫不及待要看看他們說了些什麼。

當我讀那些文字的時候,我會想像他們寫信時的模樣。我在腦海中勾勒他們的聲音腔調、一顰一笑、一舉手一投足。基於長久以來對他們的瞭解,我假設他們當時是怎樣想的。這很危險,因為事實上我並不知道他們究竟在想什麼,他們在寫信的時候也許並沒有字斟句酌,選擇精確表達感受的詞語。我草率地下結論也許並不正確,而我卻往往自以為是。

僅僅依靠文字來尋求有效、坦率的交流,應該是在沒有辦法的情況下的無奈之舉。

沒有什麼可以替代陪伴

沒有什麼可以替代陪伴。當我們在一起、面對面,就會增加彼此的信任。

出門在外的時候,我不能陪在妻子身邊,所以我會確保每天晚上給家裡打電話,聽到她的聲音,而且白天的時候,我們常常互相發短信——雖然不理想,但分開的時候,我們仍努力保持聯繫。

有的時候,我們不得不跟家人、朋友一次分別幾個月,幾乎見不到面。這種情況下,我們需要通過盡可能多的感官感受來保持聯繫。

▶當見不著面的時候,我們轉而通過視頻電話保持聯絡(這樣我們可以看到、聽到對方)。

▶當沒法進行視頻通話的時候,我們轉向普通的電話聯繫(這樣至少能聽到他們的聲音)。

▶當打電話也變得不可能時,我們轉向文字聯繫(短信、郵件等)。不過這種情況下,我們需要增加聯繫的頻率。假如一連幾天我只能通過文字來跟某人聯繫,我會每天快速多次地發送一些逗趣的短信,讓對方知道我在想他。這並不理想,但至少能讓他知道我很關心他,而且我很在乎我們之間的關係。

所有的通信技術都應該成為加強彼此溝通交流的一種方式,但通信技術不能取代溝通交流。

建立信任的幾個具體步驟

沃倫·巴菲特說過:「樹立良好的聲譽需要二十年的時間,而毀掉它,五分鐘就足夠了。」失信的時候,我們不能僅僅說一句「對不起」,就坐等信任自己恢復。道歉確實很重要,它讓我們的關係得以繼續前行,但是我們還需要用實際行動來反覆證明自己仍然值得信賴,言行一致才值得信賴。

信任是艱難會話得以進行的基礎,下面列舉一些建立信任的具體實施方略:

▶信守承諾。有的時候,我們以為別人會忘記我們答應過的事情——這樣想倒是很省心,但並不現實。他們不會忘記的,而且說話不算數會使我們落入不靠譜陣營。假如我們遇到了意外困難,無法兌現諾言,我們應該主動提出並且盡早讓對方知道。他們可能還指望著我們呢,所以我們需要誠實地處置過去的承諾。

▶承認錯誤。當政客們的不道德行為被曝光時,他們幾乎總是道歉,但卻又說不清道不明的,所以我們還是覺得他們不可靠。我們不知道他到底是因為自己的行為而致歉,還是因為被抓現行而致歉。在錯誤被別人察覺之前主動道歉,這樣的人是可以被信任的。對方在發現錯誤之前主動告知並道歉,對於大多數人來講,也是可以原諒的。

▶傾聽。沒有什麼比真誠的傾聽更能建立信任了。看著對方的眼睛,聽他們訴說而不插話打斷,是一份珍貴的禮物。我們需要為了理解而傾聽,若非如此,則會忍不住插嘴。發自內心的傾聽是最好的黏合劑,它能快速把人們連接在一起,比其他任何方法都快。

▶人前人後,始終如一。假如我們在當事人不在場的時候談論他人是非,聽的人會猜想我們也會在他們背後說長道短。如果我們能贏得從不在背後說別人壞話的名聲,別人就會相信我們說的話,認為我們是可靠的人。

▶用心相信他人。當我們允許別人走進我們不輕易示人的某一部分內心世界時,他們知道在那一部分領域,我們已經充分信任他們了。這將促使人們互相袒露心扉,增進彼此之間的信任。

▶反思與他人之間的關係。如果我們感覺到自己與某人之間出現了隔閡,那麼不妨鼓起勇氣問:「我們都還好嗎?我們是不是需要談一談某些事情了?你是不是有些話想要和我說?」接下來,我們需要管住嘴巴,認真傾聽。

▶兼聽則明。《聖經》箴言18:13提到:「無論是誰,不加傾聽就作答,都是愚蠢又無知的。」我們沒必要去贊同他們以示尊重;我們只需傾聽,並且重視他們的觀點。這樣就能把關注點放在具體事情上,而不是爭論兩個人的關係如何。

▶守時。這一點也許看上去無關緊要,但實則是守信的另外一種形式。當別人知道,只要我們答應了,就一定會準時出現,他們就會相信我們是言行一致的。遲到無異於告訴人家:「我的事比你的事重要。」

▶關愛他人。我們真誠地走進別人的生活,除了想瞭解他們之外,別無其他動機。這樣做是在告訴他們,我們珍惜他們,不為別的,僅僅因為他們本身。當人們感受到了自己被無條件地接納時,他們才能夠放鬆做自己,允許自己犯點小錯,富有人情味兒地生活——只有在信任的人身邊,我們才有足夠的安全感,才能放鬆。

▶保持一貫性。這並不是說我們要捨棄創造性,一貫性指的是我們的行為要有某種程度的堅持。隨著時間的推移,一個人的一貫性會因為大家已經習以為常而被忽略。當我們不按常理出牌的時候,這個一貫性又會凸顯出來,因為我們打破了人們的期待。始終如一是好事,偶爾的創意也無可厚非,但一貫性才能建立信任。

▶同舟共濟。信任的建立不是靠哪一個人唱獨角戲,困難來臨的時候,我們需要團結一致、共渡難關,同舟共濟能讓兩個人更強大。

當兩個人之間有著高度信任的時候,一切問題都能迎刃而解。反過來,如果兩個人之間本就暗生嫌隙,小問題也能鬧出大麻煩。這也就是為什麼我們說信任是有效交流和溝通的一個重要因素的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