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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視角-學會正面對話和換位思考

局面越僵,越需要我們轉向面對面地溝通,設法弄明白對方的觀點和立場。

有一次,我的妻子在小區裡遇上了一位剛剛搬來的女鄰居。她們就在她家車庫通向馬路的空地上攀談起來,越說越投緣。這是好事兒,能讓新搬來的鄰居覺得自己很受歡迎。

她們正聊著,另一個住在隔壁的鄰居從高處走到柵欄跟前開始大喊大叫。「你家的樹太高啦,」他嚷嚷,「它擋住了我的視線,你難道不知道我們這兒的規矩?我要到業主委員會投訴你!」他繼續惡毒地言語攻擊,直到他的妻子從屋裡趕出來,把他拉了回去。

我相信這位新鄰居一定在納悶兒:這究竟是怎麼了?現在是什麼世道?幾周之後,他們移走了那棵樹。我猜,為這事兒她和她丈夫要有一大通討論,而且不會很樂觀。突如其來的攻擊,會自然地讓他們對自己的鄰居產生某種負面看法。

我曾經和那個發飆的男人偶然地說過幾次話,他看起來雖然有點兒古怪,卻從來沒有表現出過惡意。但幾個月前,我在我家車庫門前遇見他,他說:「我好幾次看到你在這兒搞什麼研討會,就在這兒,大約是凌晨三點,你的車後面還播放著音樂,這兒還擺著椅子,噪音都把我吵醒了。所以我起床看看到底發生了什麼?結果看到你這一片的燈都還亮著。我就覺得怪了,這究竟是怎麼一回事兒?」

但我從來沒有在凌晨三點在自家門前搞什麼研討會,我甚至從沒見過凌晨三點屋外的樣子。

這個線索提醒我:有什麼事不對勁兒。後來我才知道,他患有某種癡呆症,會突然發作。後來他的病症越來越嚴重,直到我們看到他需要家人隨身看護。

我們的新鄰居可不會這麼看,他們對這個老傢伙的印象從一開始就是負面的:這人不是個好人。他們會有這些想法再自然不過。但新的視角會讓我們在遇事時有新的體驗。

有人說:「在數據缺失的情況下,人們往往會自行補缺。」這就是為什麼在遇到難題的時候,重要的是要保持溝通。因為如果不交流,我們就不知道其他人在想什麼,那樣的話,我們漸漸就會相信我們自己拼湊出的觀點,對子虛烏有的事情信以為真。

當人與人之間有了矛盾,談論它時大家通常都會不舒服。因此,人們會選擇更容易的路徑——和其他人談,而不跟當事人談。任何時候,在別人背後說三道四都是在冒險,冒著損害我們與他人之間關係的風險。建立良好、健康的人際關係的必由之路,就是要直面當事人,即使這樣做起來很難。

躲在暗處的中傷者

從事寫作的人會很快發現這一點,人們讀他們的書,形成各自的意見,於是寫各式書評、博客文章或通過其他公眾渠道表達看法。如果他們的觀點與作者有分歧,通常會寫出關於該書的尖刻評論,除此之外,他們也常常對作者的人品極盡冷嘲熱諷。

這讓我覺得很有趣,這些批評者的意見如此強烈、態度如此自信,但他們卻從來都沒有與作者進行過正面對話。他們總是藏身暗處、巧舌如簧,說出那些面對面時他們可能永遠也說不出口的話。

幾年前,我出版了自己的第一本書,隨後我讀到了一位大學教授寫的書評,書評發表在他們學校的校友雜誌上。他說:「儘管這本書是他讀過的關於這個主題最好的書,但他依然深懷憂慮,因為我在書中引述的某些人的言論和觀點,嚴重破壞了他所篤信的觀念和他在教學過程中使用的知識體系。」這可真是「城門失火,殃及池魚」啊!因為我引述了他不贊同的觀點,他就認為我同意被引述者的全部觀點,把我劃分到了敵對陣營。最後他還說他不能推薦我的書。

當我讀到這些的時候,與其說是憤怒,不如說我更多的是感到了失望。他有權不同意我的觀點,但他強行給我貼上了不屬於我的標籤,說我持有某些我根本不認同的觀點,並公之於眾。在我看來,即使是和我有分歧的人也能說出充滿智慧的話語,並且我也樂於引用它們。很顯然,這位大學教授不是這樣想的,並以此作為他開展批判的基本原則。他不僅僅抨擊我的書,他還抨擊我這個人。

如果他能平心靜氣地和我坐下來喝杯咖啡,我們就可以好好談談。他可能會說:「你書裡的這一部分內容讓我有些擔心,我打算如此這般評論,不過發表書評之前,我非常想聽聽你的看法。」

假如真能這樣,那麼對於他的負面評論,我可能就一笑而過了。如果他能表現出足夠的尊重,事先提出溝通,那他也就用不著在背後說、在暗處說了。

一個人跳舞

當談話變得艱難時,許多人只是簡單地選擇避而不見。他們不喜歡衝突,所以他們選擇繞開對方以避免直接對抗。但同時,他們會把自己的感受寫下來,這樣他們就可以直抒胸臆,而且無需顧忌要如何處理對方的反應。他們也可能會和其他不相干的人談論某人都做了些什麼。

從某種程度上來說,溝通有點像在舞池裡與一個夥伴跳舞,我們都試著配合默契。跳舞並不是一門精確的科學,舞跳得好壞取決於雙方能否細心周到地回應對方的動作,而且我們誰都不能忽略對方。

當我們在別人背後批評他們,這就像要在舞池共舞卻無視舞伴。我們只是批評對方的一舉一動,而不是試圖與之合作。我們斥責對方熟練程度不夠,水平有多麼差勁。這不是要一起跳舞,而是要跳獨舞。

我的一個好朋友,自己經營承包業務。這可是一個競爭激烈的領域,甚至在一個項目開始之前就要開展法律訴訟。合同各方的大部分溝通交流是通過電子郵件進行的。他告訴我,這些電子郵件的內容往往一封比一封言辭激烈,有些甚至很惡毒,從而導致對抗迅速升級。短短幾個小時,脾氣就會爆發,指控就會形成。「這已經成了人們交流的方式,」他說道,「所有要說的話都是用書面形式表達,這樣的話,凶起來可就太容易了,反正又不是面對面地在一張桌子前坐著。」

他說,當收到一封情緒在字裡行間暗濤洶湧的電子郵件時,他會選擇先不回復,而是拿起電話跟對方說:「你好!我收到你的電子郵件了。發生什麼事了?我們談談吧!」有時,他會花時間開車穿過市中心,去與對方共進午餐,這樣他們就可以看著對方的眼睛來分享彼此的觀點。「不管他們的電子郵件的言辭有多麼激烈,態度有多麼強硬,」他說,「當你跟他一起坐下來時,幾乎所有人都會軟化。」

這是一個關鍵性的原則:我們不能只用文本來進行對話,尤其是在對話已經變得艱難的時候。局面越僵,越需要我們轉向面對面地溝通,設法弄明白對方的觀點和立場。

不同視角

那麼,當對話已經變得艱難時,各持己見的人們又當如何合作共事呢?我們需要通過對方的眼睛,來看看他們所看到的——不是為了要和他們看法一致,而是為了讓自己可以理解對方。

有一件事可以很好地詮釋上述觀點。我和我的妻子在一幢綜合商務樓前看到一尊雕像,我們站在兩側看著那尊雕像。從她的位置看,那顯然是一個苗條的漂亮女孩兒,身著精美的禮服;但從我的角度看上去,那就是一個巨大的鼻子,鼻子下面是超大的鼻孔。

我們各自描述自己所看到的,並且認為對方簡直是徹底瘋了。我哈哈大笑著說這雕像太搞笑了,她可能會錯愕;她說這雕像真是太美了,我則可能會詫異。圍繞這個雕像,我們可以爭論一整天,因為我們各自眼中看到的對於我們自己來說都太明顯了。然後我們開車回家,很可能一路上都悶悶不樂,都覺著對方太固執。

我們有其他的選擇嗎?我可以走到她身邊,看看她到底都看見了些什麼。然後我們再一起走回我原來所在的位置,看看我當時看到的景象。然後我們再手牽著手,一起觀察這尊雕像,因為我們已經去過對方的立足點,體驗過對方的視角。

即興表演

當兩個人一起跳舞,他們就有了一個共同的目標。他們都希望能有一個愉快的經歷,享受彼此的陪伴。如果跳得好,舞蹈的魅力簡直不可思議,任何事情都有可能發生;如果我們就那麼獨自傻待著,則永遠不會發生什麼。

在我女兒的婚禮之前,我和妻子上了幾次交誼舞培訓課。我知道,婚禮上必定會安排一段父親和女兒的舞蹈,我不想到時候尷尬。但比尷尬更要緊的是,我不只在意人們怎麼看我,我更在乎的是我和女兒的關係。除了妻子,在我的整個世界裡,女兒就是最重要的人。這是她特別的日子,我想給她她應得的關注,我想為她跳好舞,不是為我自己。我不知道我的舞技夠不夠用,她可能為了練舞也吃了不少苦頭。但婚禮上與她共舞是我人生的一件大事,我這麼在乎她,足以驅使我認真練習。

跳舞不是照本宣科的運動。雖然必須要學習基本舞步,但兩個人若要即興表演,就要看雙方是否有足夠的默契。人們並不確切知道對方的下一個舞步,也不確定自己要如何呼應對方的動作,可能會亂上幾步,也可能會踩到對方的腳。沒有人是掌控的一方,如果那樣的話會讓人覺得不舒服。

人與人之間的溝通同樣如此。當對話越來越僵,對方不以我們期待的方式來回應時,我們就會感覺沮喪,話越說越亂,情緒也越來越糟。而要讓對話得以順暢進行,我們需要記住一件事情:好好跳舞。

刻意練習

我們如何學會一起跳舞?上舞蹈課:先練習各種基本舞步,然後學習如何在此基礎上進一步提升。我們會跳得越來越好,還會嘗試各種新動作。我們學習如何預測舞伴出乎意料的動作,又如何做出恰當的回應。

學習舞蹈很像學習如何進行有效溝通:

▶需要投入精力。

▶需要反覆練習。

▶跳的時候要做到互讓與協同(一個人的腳向前移動,另一人相應地就要向後移動)。

▶要帶著情感跳舞(這就是為什麼跳舞時要有音樂伴奏的原因)。

▶舞蹈種類多樣(舒緩的、充滿活力的、激動人心的)。

▶舞蹈規則為舞之樂趣提供了框架。

▶你需要保持專注,否則可能會手忙腳亂。

▶會有後仰和傾身的動作,需要雙方互相信任。

你說:「我的舞伴簡直不可理喻,他/她就是問題所在。他/她需要改變,否則我們永遠也不可能跳好。」

這可能是真的,無論是在跳舞還是溝通中。但是不做任何努力,只期望對方做出改變,我們就會陷入僵局。凡事總會有不同的觀點,而這恰恰為找到更好的解決方案提供了潛在的可能。我們需要謙卑地承認,我們自己可能同樣需要改變。

一門心思挑別人的錯很容易,但如果想要讓交流更有效,我們就應該像練習跳舞一樣,去提高舞蹈水平。或許其中一個人學得快些,因而開始心焦氣躁,說不定還會被舞伴踩腳。但他們不放棄,繼續練習,直到他們能夠體察對方的舞步。漸漸地,他們共同走向成功。

我們深知充滿活力的交流具有怎樣的價值,所以我們為此而努力。但當難題出現時,我們還是很容易踩到對方的腳。我們很可能會著力於互相攻擊,而不是解決問題。但無論對話多麼艱難,我們都需要不斷地提醒自己——而且相互提醒——那個最重要的觀點:如果我們的關係是有價值的,它值得我們付出努力。

我們可能不得不說:「我現在對你太失望了,我很難保持冷靜,但是我不會放棄,也不會離開,為你是值得的,為我們也是值得的。」此時我們可能不得不離開舞池好讓大家可以冷靜下來。分開是暫時的,而且分開是為了重聚,為了恪守承諾,為了我們的關係能繼續跳舞。

彼此珍惜

每次跳舞,我們都要與他人互動。商業談判中的取捨,客戶意見的處置和反饋,與親戚朋友們的互動,這些事情意味著我們每天都在跳舞。在我們日常交往的人際關係中,我們有很多練習「跳舞」的機會,以便有朝一日我們能處理好對我們來說最重要的那些關係。

現在想像一個場景,你想買一輛車,於是開始和銷售員在汽車展廳砍價,試圖得到最優惠的價格。他可能開朗、友好,也可能安安靜靜的,看似真誠。如果你過去曾和某個汽車銷售員有過不愉快的經歷,你可能就會先看他在那兒「獨舞」,觀察一下你是否可以信任他。他有來言、你有去語,你試探他、他琢磨你。這就像是在和一個陌生人跳舞,總也猜不透他下一腳要往哪兒踩。你無需把銷售員看作必須打敗的敵人,只需要專注於眼前的問題:得到一個你和他都能接受的、實實在在的價格,買到你想要的車。

有一天早上在機場候機時,我觀看了一段「迷你舞蹈」。登機口開始檢票了,一名乘客排在檢票的隊列中。突然,他大概認出檢票員是某位他過去認識的人了,走上前去和她擁抱:「你好嗎?這都多久沒見了啊!你過得怎麼樣啊?」

「很好,」她說,「真的很好,你呢?」

「很好,確實確實很好。」

「那好啊!」她說,「家裡人都好嗎?」

「好,他們都很好,」他說,「孩子們都好嗎?」

「哦,是的,他們很好,他們都很好。」

「好,好!這樣就好!」他回應道。

這一幕看上去很有趣,因為他們試圖「跳舞」。他們想相互連接,但他們邁出的卻是嬰兒的腳步。兩個人都不能確定該說些什麼,所以只能說一切都好。終於,他要登機了,那場尷尬的談話也就此結束,檢票員又開始檢票(她興許一直在納悶這人到底是誰)。

我不是在挑他們的錯,因為我們自己身上也常發生類似的情形。有時候我們的確不知道該說什麼,當談話變得不那麼順暢,只能說一大堆「好好好」。但如果兩個人都在乎彼此,他們就應該繼續「跳舞」。不斷找尋彼此的一致之處和共同的角度,設法讓連接更加充分。

彼此珍惜能激勵我們繼續「跳舞」。即使事情變得艱難,只要能聚焦於彼此關係的價值,我們就有了理由繼續努力「跳舞」。

具體步驟

於是,我們決定繼續「跳舞」。那麼,怎麼做才能讓我們的舞步合拍,也就是讓我們的溝通交流更加順暢呢?下面是一些具體步驟:

致力於面對面溝通。艱難對話的過程中大家都不會舒服,所以需要把問題拿到檯面上來,面對面地交流。這並不是說我們任何情況下都不能在電話中交談,永遠不能使用短信、視頻通話或電子郵件進行交流。但這些只能作為面對面交流的補充手段,而不是替代品。面對面溝通提供了一個更好的機會,讓我們能更準確地弄明白對方的觀點。

要適應不舒服。舒服當然好,但不能以犧牲自己珍惜的關係為代價。如果事情變得讓人不適,那是因為我們不能兼顧和包容對方的觀點。不舒服應該是告訴我們需要面對問題的信號,而不是撤退或逃跑的發令槍。

不要試圖改變他人。我們無法保證別人會改變,能改當然好,但這並不現實。在任何關係中,我們唯一能控制的只有我們自己,這才是我們需要著力的地方。在我們自己不能做出改變之前,企圖改變他人是徒勞的。正人先要正己,責己之前莫責人。

未雨綢繆。就像我們要付出時間去練習,才能成為跳舞的行家一樣,我們也要花時間鍛煉,與人交流的時候才能順暢高效。人與人的交流是一個動態的過程,因為我們無法預測下一步具體會是什麼樣的。在我們能夠超越自己現有的眼界之前,我們也很難理解別人的觀點。當我們的人際關係出現問題的時候,最好使用我們的交流「舞步」,但是更好的做法是未雨綢繆。當我們的人際關係都還不錯的時候多加練習,在矛盾還沒有出現之前熟練掌握交流的技巧。如果之前沒有過幾次偶遇閒聊,貿然與一位古怪的同事進行艱難對話,不尷尬才怪。

尋找共同之處。有人說:「要是兩個人的想法一模一樣,那麼其中有一個人就是沒用的了。」人與人之間會意見不一致是因為他們各自有著不同的視角。盯著分歧大做文章會讓我們彼此疏遠,但是尋找共同之處能讓我們越走越近。

珍惜彼此的關係,共同為之奮鬥。太多的人在艱難對話中選擇了放棄,他們覺得累了,不想再嘗試了。但是如果這段關係是有價值的,那麼它就值得我們為之努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