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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在的差評內化成了心裡的不安

敏感內向者的優勢和缺陷都在於敏感。作為「守夜人」,他們對危險總是分外警惕;而作為「祭司」,他們豐富的精神屬性,又通過想像擴大了危險。危險從現實世界進入了想像世界,危險的來源也從野獸擴大成了人群。

這並不是說,敏感內向者對災難的適應能力要差於外向者。一些證據表明,當幻想中的危險變成現實的災難時,那些敏感內向者反而可能有更強的適應能力,因為他們更善於在幻想中創造意義和希望來保護自己。弗蘭克在其著作《活出生命的意義》中就講到,集中營裡,那些沉默的、精神生活更豐富的人反而會更堅強。在波蘭鬼才導演拉斯·馮·提爾的電影《憂鬱症》裡,當世界末日真正來臨時,很多平時堅強樂觀的人都崩潰了,反倒是那個平時鬱鬱寡歡的抑鬱症患者,從容平靜地度過了生命最後的時光。

真正讓敏感內向者受傷的,是幻想中的危險既無法直接驗證,也無法很快擺脫。於是,它變成一個人跟自己的戰爭,你怎麼左右互搏,都無法取得勝利。有時候,它又像是一個人守著一座空城,你只是覺得危險,但並不知道敵人會從哪裡過來、什麼時候來。外界的風吹草動都會被知覺為敵人來襲的證據,敏感內向者就在這樣持續的警惕中,精疲力竭。

幻想中的危險並非空穴來風,它們也並不是由敏感內向者的神經系統生造出來的,大部分關於「世界危險」的參數,都由人們的童年經歷設定。

我有一個來訪者,母親是縣裡的小學教師,父親是鬱鬱不得志的鄉村公務員,總是喝得醉醺醺地回家。母親對這段婚姻頗為不滿,總覺得自己本應過更好的生活,所以把所有的精力和希望都投入到對她的教育中。在來訪者的印象裡,母親從來沒有誇過她。如果她沒考個好成績,母親會指責打罵她。如果她考了好成績,母親會冷冷地跟她說:「不要驕傲,還有人比你好。」有一次來訪者考了98分,是班裡的第三名,她高高興興地回家把試卷拿給母親看。母親看了一眼,冷冷地問道:「那剩下的兩分到哪裡去了?」

長大後,母親苛責的聲音逐漸內化成了她自己的聲音,變成了她內心的自我對話,然後又逐漸被想像成周圍人的聲音,把她變成了一個聚光燈下的被評價者,她開始對周圍人的評價分外敏感。

對於大部分敏感內向者來說,他們真正敏感的,不是外界刺激,而是這種來自他人的評價,無論這種評價是出自事實還是來自想像。當敏感內向者環顧四周,總會發現周圍的人正以苛刻的眼光盯著他們的一舉一動,隨時準備給他們差評。他們既想與人接近,又擔心不被接納,所以孤獨地與人群保持著小心翼翼的距離。他們以為,他們的不安來自人群,殊不知,這些不安來自自己的內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