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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身體的感受與情緒的覺察

如果你能夠開始識別身體的感覺,那麼你就能將其確定為一種情緒。反過來,這會幫助你發現這種情緒意味著什麼,以及它們與你的思想和行為有著怎樣的聯繫。

把聆聽身體的聲音變成一種習慣

回想一下上一章內容以及你剛完成的畫圖練習,如果你還沒完成,也可以試著想像一下。你在人像身上寫了什麼?他/她內心有哪些壓抑的情緒在像漩渦一般翻湧(一般的反應是:憤怒、怨恨、不友好、無興趣、自私、恐懼、殘忍、狂怒等)?完成這一步,你應該已經知道自己向這個世界隱瞞了什麼和丟棄了什麼了,也知道是什麼在暗地裡翻湧。

接下來,你要面對的下一個挑戰就是,你要定期聆聽自己身體的訴說,逐步確定你的感覺是什麼時候通過身體表現出來的,又是怎麼表現的,以及這與你所想(想法)及所做(行為舉止)有怎樣的聯繫。

當我第一次將這樣的想法告訴前來咨詢的人們時,沒有人真正明白我在說什麼,這個概念似乎太模糊。但我有一種強烈的感覺,從我自己的經驗出發,部分「聖母詛咒」就是讓我們無視身體不斷發出的信息。如果我們能夠「調好頻率」並接收到這些信息,我們就能打破這個「詛咒」。其實,我們一開始就聽到了這些信息,但卻忽略了它們;之後,這就可能就變成了一種根深蒂固的習慣,我們甚至連聽也聽不到了,或者,它們變得像小幽靈的聲音一樣,不停地低聲盤旋在我們的耳邊。

在這一章中,我希望你能夠把聆聽身體的聲音變成一種習慣。我們可以稱之為:你的實相。此時此刻,我並不期待你試著去改變什麼;但我希望,在以開放的思維讀過後面幾章內容之後,你將能夠盡可能做好充分準備,然後試著去做些不同的事。

及時檢視自己的身體

以本書開頭時我手臂受傷的故事為例,從跳穀倉舞時摔倒,到最終去醫院拍X光,在10天的時間內,我的身體其實發出了很多信息。首先是疼痛。活動幅度太大時,手臂就疼得很厲害,而且平時也會覺得麻木和抽痛。有時候,我隱隱覺得噁心,卻不知道為什麼。晚上輾轉難眠,因為總是找不到一個舒適的睡姿。或者,即便我調整好了姿勢,也會被痛醒。因此,我極度失眠和暴躁。這些信息很明顯,它們在告訴我什麼,但我卻沒有聽到。

現在看來,這顯然是一個非常極端的例子。但我想,我們其實都在不斷收到自己身體發出的重要信息,而大多數時候,我們只是忽略掉了,或者根本就沒有聽到。就像正在播放的電台節目,頻率太過模糊不清,以至於我們的接收器無法收到。很多咨詢者頭腦都很好,他們十分善於分析、聰明且細心,但依然完全阻斷了身體向他們發出的信息。

你在呼吸嗎?是的,你當然在呼吸,我知道。但是,請花點兒時間注意一下你的呼吸。你現在是否正坐在桌子旁守著電腦工作?我近來閱讀的文章上說,很多人在回復郵件時會下意識地屏住呼吸,或放緩呼吸的速度。你會這樣做嗎?或者,你的腹部會隨著呼吸的一出一進而起伏嗎?你是否會輕微地屏息?現在,快速地檢視一下你身體的其他部位,從腳趾開始,想像著一直向上移動,直到你的頭。你會發現什麼?哪裡熱?哪裡冷?哪裡僵硬?哪裡疼痛?餓嗎?渴嗎?疼痛嗎?需要去廁所嗎?或者,需要新鮮空氣嗎?這一刻,你忽略了什麼,或者,你忽視了身體的哪些信息?開始聆聽這些信息是重獲選擇權和幸福的途徑之一。

第十章中有一個呼吸訓練,到時候你可以試試。現在,你可能只是想熟悉一下自己的身體,弄清楚它想告訴你什麼。

傑西卡及小便的需求

傑西卡這位「聖母」型同事總是想在工作(及生活)中顯得更有衝勁兒。當我和她聊到聆聽自己的身體這個話題時,我的話馬上引起了她的共鳴。我說:「有這樣一種情況,當你與一群人在一起時,雖然你很想去廁所,你卻不敢說出來,也不敢直接起身走開,因為你不想打斷談話,或引起別人的注意。」我接著說:「這是個很好的例子,你會這樣做嗎?」她看起來很吃驚,然後尷尬地說道:「我想我一直都這樣,這完全是我的準則。」

現在,我們都誠實一點兒,你們中有多少人在點頭表示同意?自從那次與傑西卡談話後,我問過很多人相同的問題。有趣的是,很多人都承認他們經常忽略身體發出的、需要去廁所的信息,尤其是在與其他人在一起時。他們還承認,有時候,甚至經常,他們會無視身體發出的口渴、飢餓、疲勞或感到壓力的信息。但是,你可能在問自己:這有什麼重要的?

你可能會想到醫學上或者運動中提到的「聆聽身體」的概念。通常,瑜伽或健身教練會告訴你去聆聽自己的身體,以便不會過度消耗體能,或拉傷肌肉和韌帶。關注身體的感覺還能夠幫助你捕捉並識別各種情緒。人們總是覺得識別並確定自己的感覺是件很難的事;畢竟,這通常不是我們能在學校或家裡學到的本領。但情緒是非常依賴於身體的(因此是能「感覺」到的),如果你能夠開始識別一種身體感覺,那麼你就能夠將其確定為一種情緒。反過來,這會幫助你發現這些情緒意味著什麼,以及它們與你的思想及行為有著怎樣的聯繫。

最早被識別出的情緒可能是「焦慮」。這是人在感覺到周圍環境中存在的威脅而產生恐懼感時做出的一種反應,即便這種感覺到的「威脅」實際只是我們腦海中的一種想像(如一段記憶)。這種反應是在原始的「戰鬥、逃跑或凍結」反應模式(身體在意識到威脅時產生的生理反應)的支配下產生的。下面的內容顯示了莫妮卡是如何確定她的焦慮與她的想法及行為之間的聯繫的。

接收來自身體的信息

每天檢視幾次自己的身體。有個很好的辦法,就是在你常用的東西上粘上一個彩色的貼片。例如,你可以貼在水壺上、電腦上或浴室的鏡子上。當你看到某個物品上的貼片時,深呼吸,然後把注意力集中到自己的身體上。

哪裡感覺緊張、疼痛或緊繃?哪裡覺得溫暖、寒冷、乾燥或發癢?你注意到了什麼,它又和你能夠確認的情緒有何種聯繫?這些全都是非常有用的信息,你會開始更多地關注你身體的狀況,關注那些之前你可能已經完全忽略的東西。

莫妮卡:轉移不安情緒

我們前面提到的「1000瓦的燈泡」莫妮卡因工作要去參加一個為期一周的寄宿課程。到達美麗的鄉村別墅時,她很興奮:這一周都不用像在家時那樣生活了,還有比一天做三頓飯更糟糕的事情嗎?第一晚,她坐在一張大餐桌前,和大家一起聊天,享用美味的家常菜。她覺得有點兒吵,決定趁這個時間檢視一下自己的身體。她注意到,自己的心臟在加速運轉,嘴巴也很乾。她還意識到,自己在一杯接一杯地喝水,然後又一次次地將水杯添滿。

那天晚上,躺在床上後,莫妮卡開始回想自己的行為。在家的時候,她吃完飯後幾乎不怎麼喝水,更不會一連喝五六杯。

突然,一個鮮活的畫面跳入她的腦海。她正坐在餐桌前與家人一起吃晚飯,其中包括爸爸、媽媽和哥哥。她總是把自己的水杯添滿,以至於爸爸開玩笑地說應該直接在桌子上安個水管。媽媽則看起來比較厭煩,起身去把水壺加滿水,儘管莫妮卡已經說了她會自己做的。氣氛非常緊張,媽媽經常生爸爸的氣。她尖刻、憤恨地抱怨自己為了照顧這個家做了多少事,而爸爸則總是以玩笑來回應她。莫妮卡聽到他的玩笑笑出了聲,這是爸爸最喜歡看到的,但媽媽卻似乎更生氣了。莫妮卡夾在中間左右為難,她只記得自己不斷地往杯子裡加水。現在,她終於意識到,這其實是一種轉移不安情緒的行為。

真相突然一目瞭然:坐在餐桌前和一群不瞭解的人一起用餐時,莫妮卡不自知地回到了兒時在家吃飯時的緊張狀態。她覺得不安,反應就是不斷地喝水。別人開玩笑時,她就放聲大笑,手舞足蹈,就像小時候那樣(這樣很容易撞翻東西,而這當然會加劇緊張和不安)。

莫妮卡決定不做大的改變,而只是在自己感到心跳加速時放緩呼吸。她意識到,此時的反應與她在更大型的社交場面中的反應十分相似。一點點不認可或緊張的信號,就能讓她趕緊點亮「1000瓦的燈泡」。因為不安,她會在弄清楚發生了什麼事之前就過度表現並釋放能量。

身體對不安的表現與其對憤怒的表現相似。《星球大戰》中的尤達大師說:「恐懼會變成憤怒。」這一點兒也不離譜。

哈米什:莫名的憤怒和怨恨

「聖母」型男人哈米什越來越覺得氣憤,因為他的妻子總是把未洗的粥鍋放在廚房的櫃檯上。一連幾個月,哈米什都默默地、勤勤懇懇地將鍋刷乾淨。已經變硬的粥塊粘在鍋邊上,黏糊糊的,他必須用洗刷器使勁兒地刷才行。他的心裡有一股莫名的憤怒和怨恨在暗自躥湧,但在認識到這一點之前,他根本沒想過除了抑制之外的其他的選擇。於是,這股憤怒只會在某些時刻出乎意料地洩露一些。例如,他發現,當妻子建議他們可以一起看《廚藝大師》時,他會以一種不適當的口吻厲聲說:「我不知道你為什麼喜歡這種節目,那簡直是毫無意義的垃圾!」他的抨擊令妻子震驚不已。或者,在上班的路上,他會咆哮著怒罵加塞的司機。(有趣的是,我發現,這是「聖母」常用的一種用於宣洩莫名怒火的經典方式,安全且沒人認識你;至少在對方下車過來反擊之前是這樣。)

每週,我都督促哈米什注意自己的身體在不同時間發生的變化。見面時,我常問他:「你現在有什麼感覺?就是現在,這種感覺發生在哪個部位?」這對他來說確實很難,就像對我們中的大多數人來說一樣,尤其是,如果當我們從小就認為某些(或全部)強烈的感覺是不好的或錯誤的東西時,我們會學著放下(抑制)它們,直到我們不再注意它們。但是,它們當然始終都在,而且會以這樣或那樣的方式出來影響我們。

有一周,哈米什說他有了頃刻的頓悟。

「我和妻子發生了爭論,」他告訴我說,「我可以感覺到身體裡的腎上腺素在躥湧。」

「太棒了。」我說(當然不是指他們的爭吵)。「做得很好,你注意到了。這種腎上腺素躥湧的感覺是怎樣的?發生了什麼?」

「我覺得緊張不安,當我看向自己的雙手時,它們在微微發顫。我只想盡快離開房間,免得說出一些可怕的話,但我妻子繼續不依不饒地問東問西。我想,如果我張嘴,一切就完了,不會再有退路。但我妻子先爆發了,一邊哭一邊大聲斥責我是個冷酷的混蛋,說我的臉彷彿帶了張死氣沉沉的面具一般。」

隨著哈米什越來越關注自己的身體狀況,他也越來越好奇這些感覺是如何隨著他的想法而變好或變壞的。當他對自己做出苛刻的評斷時,如「你正變得像你爸爸一樣!既討人厭又冷酷。瑪利亞終究會發現並離開你」,他總是感到難以承受的壓力,覺得自己彷彿被凍僵了一樣(就像草叢裡的兔子一樣一動也不能動)。這只會讓瑪利亞更生氣,讓她覺得他的感情淡漠了。但是,當他能夠冷靜地告訴自己及妻子,他害怕成為他父親那樣時,她開始安慰他,夫妻之間變得更親密了。

在下一章中,我們將進一步研究我們的思想(尤其是我們內心的批判性對話)對我們的情緒及行為舉止的影響。

如何應對憤怒爆發

一位朋友聽說我在寫這樣一本書後給我發了一封郵件,郵件中寫道:「你能解決我們在感覺到自己的憤怒積聚到一定程度時的那種恐懼嗎?我被自己的憤怒所產生的力量及其對別人的影響嚇到了。它們無一例外地會導致一種『後爆發』,先是對自己竟然能夠如此爆發而感到震驚,然後是因自己的憤怒所產生的輻射作用而難受至極。」

正如我之前提到的,經典的「聖母」行為是,因為害怕與別人起衝突而壓抑自己所有的憤怒。但是,這最終會導致你無法承受,然後憤怒會以一種看似不受控制的方式表現出來,令我們自己及其他人感到害怕和震驚。阿曼達設計的用於她的男友及男友的兒子的「憤恨計」同樣適用於我們所有人。它能讓我們在憤怒尚處於溫和範圍內時就識別出各種相關感覺(如厭煩、失望、受傷等),並選擇在這些感覺發展成上述不適當的暴怒和爆發之前做些改變。鮮有的怒火發洩會帶給「聖母」很深的傷痛,以至於他們會努力去防止這類事情再發生,而在這個過程中,他們會向所有的人(包括他們自己)隱藏其所有與憤怒相關的感覺(就像哈米什那樣)。因此,他們總是不善於或完全無法應付那些難應對的人或事。

我們需要練習,好讓我們知道,我們其實有應對這些人或事的技能,而且,我們那些如臨大禍的可怕預測未必是真的。(關於相關技能及行為實驗請參見第七、八章)

有一個咨詢者給了我一個更為直觀的比喻。她把憤怒比喻成烤箱裡可愛的麵包屑頂層下面烤得正在冒泡的熱蘋果餡兒。她必須看好餡兒的熱度,以確保泡泡不會越過頂層並破壞整個甜點。如果需要,她會採取行動,例如將其從烤箱中取出來(就像她會自己遠離「熱源」/厭煩之事),或冷靜地對著問題的源頭說些什麼。

把「刪節內容」記錄下來

對於哈米什來說,下一步便是開始關注,當他的妻子或同事令他感到憤怒時,他沒能說出口的話,我稱之為「刪節內容」。當我們想要探究我們是怎樣看待那些左右著我們的情緒反應及行為舉止的想法(尤其是那些陳舊的規則和觀念)時,這些信息確實很有幫助。

看看你能不能試著監測你在生活中竭力不想對別人說的話。你可以只是留意你腦海裡的獨白;或者,作為臨睡前的最後一件事,你可以試著把它記錄下來。記錄有利於提高我們的洞察力,但是,你只需要選擇你認為最舒適的方式。下面是一些咨詢者的案例,記錄了他們留意及監測「刪節內容」的過程。

艾拉刪除了真正的自己

青少年時期被別人嘲笑、拒絕及排斥的痛苦經歷對艾拉的生活產生了巨大的影響。她使出了超人般的力氣去維持一個龐大的社交圈,卻總是像妄想狂似的以為別人在背後議論她,並在某些活動上排擠她。「我不是任何人最好的朋友,」她會歎息著說,「我從來沒有給任何人當過伴娘或教母,我總是最後的選擇……」

有一天,我讓艾拉試著做一星期的監測,看看當她與朋友在一起時,有什麼話是她心裡想說卻不曾說出口的。結果很說明問題。艾拉意識到,她幾乎刪掉了所有讓她覺得與說話人意見相左的內容。於是,當他們說喜歡(或討厭)某部電影或電視劇時,艾拉就會點頭應和,即便她的真實想法完全不同。當其中一個女孩兒抱怨自己缺錢,並說自己多麼希望能夠有錢去溫泉浴場玩兒時,艾拉會表示同情,卻不敢提及自己週末剛去過!甚至當她意識到,她當時背的正是帶有那個溫泉浴場商標的包,她開始想如何才能把包藏起來,或編個故事來解釋她為什麼背著那個包。「後來,當我將所有這些寫在日記上時,我開始聯想到一些有趣的畫面。」她說,「我想,如果是在動畫片裡,我可能會把包塞進嘴裡,吃掉它,好毀掉證據!」

對「刪節內容」的密切監測讓艾拉知道,十幾歲時的想法至今仍控制著她的行為舉止。這個想法就是:只要她能夠把真實的自己藏在雷達的探測範圍以外,她就能適應並融入那幫「酷女孩兒」——一起參加各種聚會,並和男孩兒們打成一片。只是現在,他們都已經三十出頭了,這種做法已經不靈了。艾拉反而覺得孤獨,沒有任何深交的朋友,因為她從來沒有展示過自己真正的想法和感覺。

我們會在第八章中再次見到艾拉,看看她在慢慢改變的過程中經歷了什麼。

我真的很不喜歡「共謀」這個詞,因為我覺得它是個否定並帶有批判性的詞,而你可能已經注意到,我一直在努力避免使用評判性的表達。但是,我確實想不出其他更準確的詞來形容我將要提及的這種情況。我指的情況是,我們不敢說出我們與別人的不同意見。這還是「害怕衝突」的問題:當你能夠忽略自己的真實想法並享受和睦時,你又何必冒險引起憤怒與不和呢?但是,這是需要我們自己付出代價的。再次重申,我們不敢顯露真實的自己,包括我們的價值觀、信仰、品味及意見,所以其他人也就永遠都無法瞭解真實的我們是什麼樣子。這種情況下維持的關係會有問題,因為它並非百分百真實。我們的自我感知也會有問題,因為我們並不相信別人是因為我們自身的樣子而喜歡我們,而是以為他們喜歡我們只是因為我們與他們意見一致。

我並不是說你應該立刻說出真話,也不是要你將真話和盤托出,或只說真話;不要等著我告訴你「應該怎樣」,然後再把它添加到你的「完美主義者挑戰清單」中(見第四章)。這不是我的目的,我只是想鼓勵你現在就開始注意你腦海裡的真實反應,然後採取相應的行動,那是我們後面要做的事情。下面,「可愛」的媽媽科斯蒂給了我們一個很好的例子。

科斯蒂刪除了她的真實感覺

有一天,科斯蒂的母親順道來喝茶。她先是把整個屋子巡視了一遍,給出的評論是不夠整潔,接著又說麥克斯沒養成良好的上廁所的習慣,然後又抱怨茶不是葉茶。之後,她開始長篇大論地說起兒媳婦安吉拉的壞話。那一刻,科斯蒂腦海裡的獨白是這樣的:「得了吧,你真是個難伺候的老人。你只是嫉妒安吉拉,因為你兒子最終娶的是她,而不是你為他挑選的那個女人。我其實很喜歡她,娶她是你兒子一輩子做過的最對的事兒,我不會聽你這麼詆毀她。」然而,科斯蒂實際做的卻是,帶著牽強的微笑聽她惡毒地冷嘲熱諷,只在實在聽不下去時微微地反駁一下(如「哎,媽媽,我想她對孩子們已經盡全力了」),她想要提出不一樣的觀點,但無論是語氣、音量或是肢體語言,都顯得那麼微不足道。

我並不是在批評科斯蒂。在她母親面前,那個住在她內心裡的小孩兒被強有力地激活了。因此,即便只是說出一點點自己的想法,她已經非常勇敢了,並且已經是在挑戰她的恐懼等級的極限了(我們會在第八章中再討論這一點)。而對科斯蒂而言,注意自己內心表示異議的獨白是奇妙的第一步,接下來一定會發生變化,只是這種變化只會發生在適當的時間而已。

阿曼達刪除了她的真正渴望

我們在第二章中提到了「聖母」型伴侶阿曼達。在胃出現問題之後,她開始注意自己的身體傳遞的信息。最終,她認識到,胃的問題與她一直不曾表達出來的憤怒有關,就好像她一直在「吞下」她的憤恨,任其在她的喉嚨和胃裡一個勁兒地燃燒。

她開始監測我們所謂的「憤恨計」,留意身體在下列情況下做出的反應:當她對自己原本不同意的事情表示同意時;當她主動提出要做那些她其實不想做的事情(如熨衣服、做飯等)時;或者,當她晚上明明想偎在床上抱著一杯熱巧克力看電視,卻任由一個電話持續兩個小時時。

我叫她試著注意腦海裡未曾說出口的話,然後記下來。她很快就發現了一些被她刪除的東西。例如,她想對男友那十幾歲的兒子說:「請把濕毛巾搭在晾衣架上」「我今晚不想玩《使命召喚》」「我想和你父親單獨待會兒」或「我覺得你討論女孩子的方式很不禮貌,請不要在我面前這麼做」。而她沒有對男友說出的話,比如「我能在《謀殺》播完後再回你電話嗎?」「我這週末有自己的事情要做,下週末再去找你」「我不喜歡你在晚上11點拍著我的肩膀叫醒我和你做愛,如果你能不那麼做,我將非常感謝;還有,女人需要前戲和挑逗」。

通常,在我的診室裡,因為能感到一種安全感,咨詢者們會說出他們真正想對伴侶說的話。「我們是不是應該想想辦法,讓你能夠把其中一些想法說給伴侶聽?」我會這樣問。通常,對方的反應是,猛地吸口氣,然後使勁兒搖頭。「天哪,不,我對他/她根本開不了口。」「為什麼不?你害怕什麼?」我接著問道。他們通常會怯懦地說:「他/她會立刻甩門而去(諸如此類)。」看起來,因為害怕失去他們的伴侶及/或伴侶的愛,他們會一忍再忍,但內心仍然充滿怨恨和憤怒。然而,正如我一直強調的,這些怨恨和憤怒終將會像毒氣一樣滲漏出來。到那時,一定會給他們的伴侶留下深刻印象。

在第八章和第九章中,我們會給出一些辦法,讓你能夠勇敢地說出原來不敢說出口的話。放心,這些辦法是安全的。現在,只需要弄清楚我們為什麼要刪除自己真正想說的話。原因很多,也很複雜,歸根結底可以總結為兩個主要推動因素,即我們在第五章中提到的:避免憤怒和尋求認可。對於科斯蒂來說,兩者兼有,她既想避免母親的不認可和不高興,又想讓她更高興並認可自己更多些。而阿曼達則在盡全力做所有她認為必要的事情,為的是贏得並維持男友的愛。但有時,我們生活中總會有一些人,他們會讓我們覺得,我們沒有權利感受和表達自己的情緒,尤其是消極情緒。

「悲慘競拍」

我的咨詢者中有一個叫阿德裡安娜的人,她想出了一個很好的詞,即「悲慘競拍」,用以紀念作家安東·契訶夫,他對19世紀晚期俄羅斯生活進行了精彩又陰鬱的描述,並計算出人類悲慘的重量。

我第一次見到阿德裡安娜時,她生活得極為辛苦。她是一個身在異鄉的單親媽媽,無論是她的家人還是孩子的父親,都不曾給過她任何幫助,她一個人努力賺錢養家。此外,她從小一起長大的最好的朋友(她最重要的人際關係之一)還需要她的幫助(包括金錢上的和精神上的),而在她自己需要幫助的時候,對方卻連傾聽都做不到。這讓她十分痛苦和受傷。當阿德裡安娜兩眼含著淚敘述她與朋友間的對話時,我發現,這位朋友似乎一直與阿德裡安娜做比較,讓阿德裡安娜覺得這位朋友的悲慘「勝過」自己。例如,這位朋友會說「唉,是啊,但至少你還有個媽媽,我媽早就死了」,或者「但至少你還有個孩子,我卻連個男人都不曾有過」。

同樣的情況下,那些不在「聖母」行列的人會疑惑地搖搖頭,心想:我們究竟為什麼要為這些所謂的朋友付出?他們會帶著霸氣而確定的語氣告訴我們,別理他們,再交些新朋友就是了。然而,這當然不是件容易的事兒。某種程度上,「聖母」通常會相信這種在「悲慘競拍」的朋友,因為覺得自己比他們「幸運一些」而愧疚,並用單方面的友情作為補償,其中包括沒完沒了的同情、聆聽及有求必應的支持等,用盡各種方式(通常是下意識地)讓朋友好過一些。

如果你仔細回想一下自己的童年,這種反應通常是有歷史淵源的,背後支撐它的是一系列規則和觀念,而它們的形成都與當時對你的人生起到重要影響的成年人有關。其中一種觀念可能是:如果我能夠讓這個人更幸福一些,那麼他/她會對我很好。

真正對阿德裡安娜有幫助的做法是告訴她的朋友:「我認為精神上的痛苦是沒有等級的。」好心的人總是通過提醒你現在所擁有的美好的東西來寬慰你(「好吧,至少你還有一份工作/一個家/一段婚姻/你的雙腿……」),或是讓你想想非洲仍在忍饑挨餓的孩子們,或近期自然災害中受難的人們,讓你意識到自己過得多麼幸福。但是,他們這麼做只會讓你感到羞愧,讓你覺得你不可以覺得自己不幸福,它在那個想像的痛苦等級體系中沒有相對價值。對於一個「聖母」來說,這通常迎合了你腦海裡的一種根深蒂固的觀念(通常形成於童年時期),即你自己是微不足道的,所以你才會承認,你的痛苦比不上別人的痛苦。阿德裡安娜發現這樣一想的確能起到讓她獲得解放的作用,她開始覺得自己有權反抗那個好支使人的朋友(並向孩子的父親要求經濟上的資助)。

於是,我們一起修正了她的比喻:在「悲慘競拍」中,她選擇不出價,而是將她的拍賣品拿回來自己處理,也不再為她朋友的拍賣品感到愧疚。

「聖母」嘔吐症

這個過程是這樣的:我們對某個人產生了真實的想法,卻把它刪除了,因為我們很快便因為這樣的想法而感到不好意思、內疚和慚愧。接著,我們便會進行過度補償,要麼建議做些我們自己並不想做的事(如「我們一起吃晚飯吧!」;或者「你過來和我們一起吧!」;或者「為什麼不讓我幫忙呢?」),要麼就是說些並非你本意的話(如「哦,可憐的人,那太可怕了」;或者「是啊,他們怎麼敢那麼對你?」)。

對此,麗貝卡(我們將在後面詳細介紹的人)給出了一個非常形象的比喻:「這就像我患上了『聖母』嘔吐症,我無法控制東西從我口中湧出來。當我意識到自己需要控制時,太晚了,話已經出口了。答應做某些事時,我其實根本沒想好這是否是自己的意願。通常,我幾乎是話一出口便意識到自己並不想那麼說或那麼做,但那時候,已經來不及收回了。」

我想,很多人都會認同麗貝卡的這個比喻。它讓我們對自己一直在努力打破的這個根深蒂固的習慣多了幾分理解,而非一味地羞愧。但是,我們怎麼做才能阻止嘴巴自行其是呢?我們需要一個停頓、一個間隙以及某個小空間,讓我們能夠使用理性思考能力。最好的辦法是,將注意力放到自己的呼吸上,做一下呼吸練習。這有助於我們發揮理性思考的能力。例如,對於麗貝卡,她會聽到內心在說:「不要邀請你的合租室友一起去公園。你想自己一個人待一會兒,如果你說……你很快便會後悔。」

小結

現在,我們已經知道,我們該如何通過定期接收自己身體發出的信息去識別自身感覺到的身體反應,而這些反應又與我們的所想所為有著怎樣的聯繫。

·開始停止忽視身體發出的信息。

·用前面提到的練習檢視自己的身體。

·查查看你都「刪除」了什麼。在你開始識別出自己不想做的事或不想說的話的同時,你能否可以開始重視自己的意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