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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自我設限 我們有哪些思維盲區

前面我們講了一些社會施加給我們的非常多的錯誤的思維方式,但是,有的時候不用社會「帶節奏」,我們本身也很容易走進一些錯誤的思維方式裡,而這些都會導致我們無法更為客觀地看待問題。那麼,我們本身存在哪些明顯的錯誤思維方式呢?

潛意識的偏心——我們真的比普通人優秀嗎

戴夫·巴裡(Dave Barry)曾經說過:「無論人的差距有多大,但是有一點是相似的,那就是打心裡認為,自己比普通人強。」這種自認為比普通人強的現象,我們稱之為自我服務偏差。

當我們在大腦加工自己和自我有關的信息時,經常會出現與事實差距較大的偏差的現象。在很多情況下,我們會認為自己做得比別人好。

心理學上曾經做過很多關於「自我服務偏差」的實驗。他們發現了很多有趣的現象。

大多數生意人都認為自己比一般的生意人更有道德。在一份百分制的道德評分捲上,有超過50%的人給自己打了90分以上的成績,而只有11%的人給自己打分在74分和74分以下;在澳大利亞,86%的人對自己的工作業績的評價高於平均水平,只有1%的人評價自己低於平均水平。

而在一項美國高考委員會對829,000名高年級學生的調查中,沒有人在「與人相處能力」這一項上給自己打分低於平均值,而且其中有60%的學生對自己的評價是前10%,另外有25%的人則認為自己是最優秀的1%。

之所以會出現自我服務偏差,很大一個原因是,每個人都有維護和提高自尊的需要,所以我們會傾向於美化自己。而當別人表現較好時,我們為了避免「被比下去」的落差,經常會將別人的成功歸因於環境。心理學家鄧寧(Dunning)等人也在實驗中發現,自尊剛受到打擊的人(例如,測試成績很差),他們更容易去指責別人。

自我服務偏差延伸出來的另一個問題是虛假普遍性——我們會高估或低估別人會跟我們一樣思考和行事。當我們喜歡某一種事物時,我們可能認為別人也會喜歡它;當我們不喜歡某一事物時,我們會認為別人也討厭它。

比如,我們對自己很滿意,認為自己很優秀很體貼,但是追求自己心儀的人時,會認為對方應該也會喜歡我們,但這很可能只是一廂情願。

總之,美化自己可以給自己更多的信心,但是給自己過多的信心也會讓自己的思維閉塞,從而無法更為準確地評估自己的能力,這也不可避免地會讓帶有自我服務偏差的人產生更多的落差,而且會將自己的失意歸因於社會環境。

這也就可以很好地解釋為什麼社會上有很多人認為自己能夠與眾不同,當自己面試被刷下來時,認為自己懷才不遇;追求對像被拒時認為對方沒有眼光;碌碌無為時認為是社會不公。

但實際上呢?這個社會並沒有那麼多「懷才不遇」的人,這只是我們的自我服務偏差而已,是對自己的美化。

在自我審視上,蘇格拉底在兩千年前就留下了「Know yourself」的呼籲。從某種程度上,認識「自我」比認識客觀現實更為困難。我們最接近我們自己,但我們並沒有因為這點而對自己瞭解得更深。

如果自己一輩子都不能夠準確地看清楚自己在社會上的位置,那麼也就不可能把握自己的能力水平,那也就難免「被埋沒」。相反,如果能夠看清楚自己,那麼自我成長的問題也就已經解決了一半。

專業的錯覺——專業人才存在的思維局限

我在前面的章節,也大致提到過我們的思維和注意力會因為我們所知道的知識而進行選擇性關注。而如果一個人長期處於一個領域之中,那麼他的思維就很容易受到這個領域的影響。正如馬克·吐溫所說:「當一個人手裡拿著錘子的時候,他再聰敏,眼裡也會充滿釘子。」

當一個人浸淫在某領域過久時,他會習慣性地從自己專業的方向去解決問題。正如古希臘大數學家畢達哥拉斯因為憑借數學解決了許多問題,乃至提出「數學可以解決一切問題」的豪言。

而在我們的生活中,這種專業偏差出現的情況更是層出不窮。比如說下面這個笑話就是因為老師長期被訓練去發現作者所有的提示,如象徵和隱喻等手法,導致對普通事物的過度解讀。

魯迅寫下:哈哈。

語文老師:好!實在太好了!第一個「哈」字,表達了作者對當時黑暗社會的苦笑與無奈,第二個「哈」字,筆鋒一轉,作者意圖傳遞一種積極樂觀的情緒給讀者,警惕國民,必須清醒,衝破舊制度的枷鎖。而句末的句號,則運用得出神入化。句號表示結束,作者用簡單一個句號,便充分強烈地表達出要結束舊制度的想法。

將自己的專業知識遷移到生活的方方面面是非常糟糕的情況,當自己所思考的角度都是從自己的專業角度出發時,也會讓自己的思維明顯受限。

一些咨詢公司對那些運營中出現問題的公司進行調研時發現,一個公司最容易出問題的人往往是那些具有某項特長,但是缺乏其他方面知識的專才。這就好比一個程序員,如果缺乏足夠的市場營銷知識,他在編寫代碼的時候就會往簡潔性和利用率的角度考慮問題,而不是市場需求。

這也是將才和帥才的區別。將才更多考慮的是單次戰役的勝負,而帥才考慮的是戰略的成敗。前者思考的出發點往往局限於局部,他們無法看到更為廣闊的格局。

所以,我們需要涉獵更為廣泛的書籍,不應僅局限於自己的領域,只有這樣才能讓自己的思維盡可能多地跳出自己熟悉的領域去思考。如果自己接觸的知識更多是理性推導,那我們可以多接觸一些文學類情感類的書籍;相反,如果自己過於感性,那就多看一些不帶情緒偏向的知識。

只有跳出自己的專業思維傾向,才能提高看待問題的高度,也才能看到更多層面的問題。

「就是看你不順眼」——你反對的,我都要支持

「為了反對而反對!」

這種現象在我們生活中經常會看到。即使你將所有的證據都呈現在了對方面前,證明對方可能存在的問題,對方仍然會堅信自己的立場,甚至為了自圓其說,說那些證據都是捏造的。

那麼,為什麼會出現這種現象呢?

這種現象被稱為「信念固著」。「信念固著」指的是,人們一旦對某種事物建立起某種信念,尤其是為其建立起一套理論支持體系,那麼就很難打破他對這件事的看法。即使出現相反的信息他們也會視而不見。

心理學家羅斯(Ross)和安德森(Aderson)等人做了一個相關的實驗。他們先給被試者灌輸一個錯誤的信息,然後試圖讓被試者去否定這個信息。但是他們實驗後發現,錯誤的信息一旦給人們找到看似有聯繫的根據,那麼就很難再去改變他們對這條錯誤信息的相信。

這也就造成了一個極端。在處事過程中,人們可能曾經受益於某種方式。當人們打算再用這種方式行事,而別人告訴他們這種方式有問題的時候,他們往往會對提供的信息置若罔聞。

比如說,當我跟年長一輩的人們解釋說:「中國之所以會有鬧婚這個習俗,是因為以前人們對性方面的知識接觸得比較少,為了激起男女雙方的性慾,這才要給男方灌酒,與女方發生一些肢體接觸,主要是想減少新人之間的尷尬。現在信息暢通,社會包容度也高,鬧婚這種習俗也該被淘汰了。」

而老一輩的人往往會說一句:「祖宗留下來的規矩照做就是,要不然不吉利怎麼辦。」

可想而知,這種現象對我們看待事物有非常大的負面影響。當我們接觸與舊事物相矛盾的新事物時,我們會更傾向於保護舊事物。因為我們曾經受益於舊事物,而這會成為支持它的證據,進而排斥新事物。這時,這種閉目塞聽的心理就會成為我們進步的障礙。

那麼,怎樣才能減少這種「信念固著」對我們的影響呢?那就是,置換他們的思考場景。

心理學家羅德(Lord)等人通過實驗證明,當被試者被要求用與自己堅持的觀點相反的角度去看待問題時,他們就不再像剛開始那樣固執己見了。事實上,思考各種可能的結果,會讓我們仔細思考各種不同的可能性。

這種方法同樣適用於消除各種偏見。設問自己為何會產生這種偏見,是接觸過相關信息還是相關事物?如果自己是「被偏見」的對象,有什麼特質?有什麼感受?通過置換自己的思考場景,可以更為清晰地知道自己的想法來源並減少信息閉塞。

想要讓自己更為廣泛地接受新觀點,我們可以思考別人為什麼會有這種想法,一來是能夠感受對方觀點的可能性,二來是可以發現對方觀點的局限範圍。這樣就能減少思考過程中的盲區,讓自己的想法更為客觀實際。

金字塔塔尖之外——成功者背後的無數失敗者

上大學的時候,跟幾個朋友參加了一個創業大賽。比賽大概有130多支隊伍參加,當時感覺壓力挺大的,不過後來經過努力,我們跟另一個隊伍拿了並列一等獎。他們是因為營業額最多而獲獎,我們是因為策劃、執行和答辯加分多而拿的獎。

但是從那以後,我也明白了一個道理:我們能夠看到的和聽到的,大多都是經過篩選的。參加比賽的有130支,而能夠在演講室答辯的只有10支,能夠上校報的卻只有2支。

這樣的經歷也能夠推及到整個社會。我們所能夠聽到的、看到的結果大都已經經過篩選。比如這幾年的創業熱。因為國家鼓勵「雙創」,加上媒體配合,我們比以往更為頻繁地接收到與創業相關的信息。尤其是成功例子的報道。

事實上,那些能夠被我們接收到的「成功創業者」信息,同樣也是經過篩選的。每個行業都有成千上萬的創業者湧入,但是被報道的來回就那麼幾個。但是這種報道給我們的直觀感受就是「成功好像很簡單」。但實際上這就是典型的「倖存者偏差」。

而真實的情況很殘酷:創業公司三年後還能正常營業的只有1%,再過三年還在的只剩0.2%。

可是很多人並沒有看到這個篩選過程,只看媒體報道還以為成功很容易。而這也就是社會學上的「倖存者偏差」現象——只能看到經過某種篩選而產生的結果,但是沒有意識到篩選的過程,因此忽略掉了被篩選的那些數據和信息。

所以,如果經常看到那些成功的故事和成功人物,我們會覺得「成功貌似離我們不遠」。可是,這大大誤導了我們的判斷。我身邊也確實有很多辭職跟朋友創業的同事,當然,一些已經回來了。

以前翻書的時候,看過這麼一個騙術。有一個道士自稱能做求「生男孩」的法術,如果生的不是男孩就退錢。一開始人們將信將疑,但是隨著時間的推移,他的「生意」越做越大。

那麼,他的騙局為什麼能夠持續那麼久,而且讓越來越多的人相信呢?實際上,這就是「倖存者偏差」現象。我們知道,生男生女在概率上是相近的。

當生女孩時,他就將錢退給人家,人家也就不折騰,而那些生男孩的人家則會不斷吹捧這個道士。這就造成了人們聽到的信息大多是被認可的人篩選過的,所以產生了「這個道士的藥很靈」的錯覺。

前段時間我也看到一個類似這種騙局的翻版——考研包過班,不過退款。這種培訓機構收取高於其他類似機構20倍的費用,但是教學內容與其他機構大同小異,用的也是這個原理。

而如果想要避免「倖存者偏差」這種思維,避免更多的陷阱,我們則需要對我們所得知的信息進行逆推,發現篩選的過程。

比如,有人說:「讀書沒用,很多大學生都找不到工作,我二伯父三姨媽沒讀書賺的都比大學生多。」這個時候,我們就要反問自己:他是通過什麼篩選過程得出這個結論的。

這其實可以運用「貝葉斯概率公式」來解釋,同樣的事件,在不同條件下求出的概率不同。很明顯,我們知道他得出「讀書無用」的結論的篩選過程是「身邊沒讀書的人賺很多錢」,而不是「這個社會沒讀書的人賺的都比大學生多」。

通過尋找對方結論的「篩選過程」,我們能更好地找到對方的邏輯漏洞,也能避免讓自己陷入這種思維陷阱。當然,要想更好地弄清楚事物的真實情況,最好的辦法還是弄一份「詳細的問題數據記錄」。

要不回來的成本——堅持還是放棄,這是個問題

假如你打算週末看場電影放鬆一下,興高采烈地買了一張電影票,但是當自己觀看時,發現這是一部「爛片」。這個時候你可能是這麼考慮的:走了好浪費,畢竟票都買了;不走又覺得好「爛」啊。

生活中我們經常會遇到這種兩難的選擇,但是如果我們在某個選擇上投入過成本,那麼當我們需要進行調整時,我們會更傾向於保持原來的方式,捨不得我們已經對其的投入。但是,一些我們曾經投入的成本不會因為我們選擇繼續投入就變少,不斷投入反而會讓我們損失更多。

心理學家哈爾·阿克薩(Hal R.Arkes)和凱瑟琳·布魯(Catherine Blumer)曾經用一個實驗證明了,過去的投入會影響我們的決策思維和選擇。

在實驗中,研究人員將被試者分為兩組,然後給被試者設置了以下的場景:

假設自己是某公司的最高管理層,決定用1000萬美元開發一個項目,結果在已經花費700萬美元,完成到70%的時候,發現競爭公司已經提前研試成功,並且產品的各項指標都比自己的公司強,也就是說,即使自己的產品研試成功,也很難有市場。

對其中一組被試者進行提問:作為決策者,是否會把剩餘的300萬美元研發資金用於該項目?他們統計後發現,85%的被試者會選擇完成該項目。

而在另一組被試者中,研究人員在測試過程中,不提及需要的總資金和已經投入的資金,只是告訴他們「想要完成項目還要投入300萬美元的研發資金」。結果,只有17%的被試者支持在該項目上繼續投資。

這兩個對比實驗比較出來的結論是,當我們知道我們對某事物已經投入了很大的成本時,我們就更難以捨棄。而當我們不知道自己已經投入的成本時,我們繼續投入其中的意願就弱了許多。

而另一個實驗則證明了,無論沉沒成本有多少,只要人們付出了成本,就有想要「回本」的心理,並且會為之付出行動。這也是為什麼很多人會在賭場中輸個精光的原因,當他們輸了一點的時候,他們心想再玩一局大一點的,只要贏了就能「回本」了,就這樣一步步地深陷其中。

「沉沒成本」會極大影響我們的決策,如果我們繼續原來的選擇,我們可能會失去更多。而放棄原來的選擇,那麼原來的所有投入都會變成損失。

這就好像自己早上等公交車的時候,等了半個小時公交車還沒來,心想已經等了半個小時了,再等等吧,結果半個小時又過去了。為了避免遲到,當自己決定打出租車去公司時,剛離開公交車站,公交車就來了……

那麼,我們該如何平衡「沉沒成本」對我們的影響呢?「是堅持還是放棄」是非常困難的選擇,但是也有一些基本的原則。

比如,當成本已經收不回來的時候,需要果斷放棄「沉沒成本」。有很多大學生有這樣的問題,想要選擇非本專業的工作,又覺得不是很喜歡,但是不選擇的話,又覺得自己浪費了四年的時間,非常捨不得。

如果說,確實不喜歡這個專業,那麼就不用過多留戀,因為無論自己做什麼選擇,「大學四年」的投入都不能改變。否則,只會讓自己繼續在不喜歡的領域多投入幾年。

當注定要損失時,將損失降到最低就是獲益。

衝動是魔鬼——失去理智,定受懲罰

「憤怒會讓人失去理智」,當一個人處於憤怒狀態中時,往往會做出非常偏激的行為。在這個狀態下,他們的想法不是基於事實,更多的是主觀臆測。而這也是有許多科學依據的。

醫學雜誌《神經科學前沿》(Frontiers in Neuroscience)發表過一篇關於憤怒時小白鼠大腦變化的研究。他們發現,在經常發生打鬥的小白鼠的大腦中,大腦灰質的含量更少,同時海馬體開始形成新的神經細胞,而且這些新的神經細胞會增強小白鼠的攻擊性。

另外,這群經常發生打鬥的小白鼠也表現出更高的焦慮水平,經常出現反覆的行為舉止,與其他小白鼠的溝通能力也明顯下降。

而其中的部分大腦灰質與我們的思考能力有關,海馬體則跟我們的記憶和社交能力有關。也就是說,當我們處於憤怒之中時,我們不僅會變「笨」,而且還容易遷怒於人。

憤怒和悲傷等負面情緒都會讓人發生「思維窄化」的現象,容易讓人們在看事物時添加非常多的個人價值判斷。憤怒會讓我們變得激進,看不見風險;而悲傷會讓我們變得極為保守,過分在意細節。

情緒化的決策隨處可見。一些小心機們總是約自己喜歡的人去看比較悲情的電影,從而讓對方產生一些悲傷情緒,讓對方更容易接受自己的追求。這是因為,人在悲傷時會更有社交慾望,更渴望社會支持。

而我們在這種場景下做出的決策,往往並不是出於自己的真實想法,更多的是一時「情緒化」的決策。也許過後一清醒,可能就會後悔。所以,為了避免人們因情緒化而離婚,有的地方會規定他們過上一兩個月再來確認是否繼續要求辦理離婚手續。

所以,如果想要讓自己少犯錯誤,最好不要在憤怒時做決定。雖然我們不可能絕對理性,但是我們可以不在情緒波動較大的場景下做決策。當我們閱讀那些充滿情緒的文字時,更要小心裡面的「情緒陷阱」。

從某種程度上,認識「自我」比認識客觀現實更為困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