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哇，我不知道你回來了！」
「嗨！我太想你了。我剛剛回來。這裡的光線真好啊，太不可思議了。空氣也新鮮，終於可以自由自在地呼吸了。麻省理工學院周圍的空氣感覺就像又熱又髒的糖漿。」
安擁有著當時所謂的「西雅圖外形」：又長又直的黑髮，大大的小鹿似的眼睛。「趁現在還有時間好好享受吧，這一切都快消失了。帕洛阿爾托的另一條土路剛剛鋪好。」
「天！太糟糕了。但你聽！哇，我想念那個聲音。」路邊有一家貓咪救援所，你可以聽到好像有一百隻貓在喵喵地叫，像波濤洶湧的絃樂。
「哦，你在開玩笑吧。再過20分鐘你就會瘋掉，到時你肯定會向我抱怨。對了，你應該知道還有螞蟻。」
「這也沒什麼吧。」
「不，我是指成千上萬的螞蟻，螞蟻的洪流。」
在我的小屋周圍，我們的小團體在廢棄的果園裡開闢了「殖民地」。安和揚以及他們的孩子搬進了一棟同樣的房子，與我的小屋就隔著一條土路。團隊裡的其他人有時也住在附近的小屋裡。
我希望硅谷仍然有類似的古怪角落，但我擔心，那些日子早已不復存在。隔壁的一位女士是當時為數不多的頂尖女性計算機業務顧問之一。沒想到她有多重人格障礙，你永遠不知道下一刻她會變成誰。她可能會變成一個尖酸刻薄的朋克搖滾人來騷擾我，也可能變成一個雄辯的經紀人，幫我進入一家大型科技公司。
我的冰箱遭殃了，它不但成了螞蟻的殖民地，而且完全被它們填滿了，彷彿阿基米德一直在用螞蟻而不是水來做實驗。我不得不把這個生銹的太空時代的老古董搬到小溪旁，把裡面的東西倒空。它看起來像是一架扁平的火箭，可能已經飛到了雨果·根斯巴克20世紀50年代的通俗科幻小說的封面上，就像埃勒裡在他的科普作品中寫的那樣——一支沒能完成旅程的大規模入侵部隊被趕出了這艘宇宙飛船。鉻材質反射著陽光，讓我睜不開眼。
我身後出現了另一個聲音，是我那位多重人格的鄰居。她今天聽起來完全正常，只是有點迷糊：「你看起來很喜慶！今天是什麼好日子嗎？」
我和劍橋的一些朋友有時會頗為浪費地在產自巴厘島的多彩大夾克上挖出新的洞，這樣就可以側著穿，兩個軟軟的袖子則垂到左側一邊。
「我想這是『螞蟻清理日』。其實我總是這樣子的。我在劍橋的時候，這裡的每個人似乎都變得更加直白了。這是怎麼回事？」
「我也覺得。如果你不說，我還沒注意到。」
在我走後，黑客著裝規則從異國情調的嬉皮士變為了今天的「簡約穿搭風」。這讓我大吃一驚。「每個人看起來都很平常，但又不像平常那樣講究。邋裡邋遢的。這是怎麼了？」
「我想這是我們表達毫不關心的方式。」
我用水管沖了沖冰箱，把它掉了個頭，準備回到小屋。「也許這是一種跡象，表明世界現在真的需要VR！」
「哦，你可不知道，我們把這兒叫作『膚淺的阿爾托』。」
「變化有這麼大？」
「看起來好像這裡有趣的東西全都不復存在了。『自殺俱樂部』在城裡，《全球概覽》搬到了馬林。唉，連生存研究實驗室也不在附近了。有趣的人都付不起租金。」
你可能不瞭解這些早期的硅谷機構。自殺俱樂部是一個朋克城市冒險俱樂部，他們會幹出非法攀登金門大橋那樣的事情。它是火人節的鼻祖之一，而火人節就是「不留痕跡」這條原則的來源。[8]
生存研究實驗室利用硅谷的設備開啟了一場曠日持久的、真正危險的宏大表演藝術，就像讓一隻無人監督的活豚鼠操控一輛擁有30英尺噴火器的真坦克。你必須投入生命去參加表演。所有這些場景都在第一家VR公司的創建中佔有一席之地，但我當時還沒意識到這點。
「他們離開也沒什麼。我們將要在這裡開展有史以來最有趣的事情。」
「你看起來更有幹勁兒了。」
「如果你不說，我也沒有注意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