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那個郊外的學校，事情變得越來越糟糕。我有一份鋼琴家教的工作。有一天，一個學生眼淚汪汪地說，一個教授想猥褻她。之後，又有另一個學生哭著說，另一個老師想強暴她。再後來，又有第三個學生告訴我同樣的事情。
一個男生自殺了。他來自一個特別富有的家庭，卻住在最像貧民窟的一個宿舍裡。他患有精神分裂症，但並未得到治療。不知道為什麼，他會淪落到這個根本沒人關心他的地方。
一次在音樂學院的衛生間裡，我偶然聽到幾個教授把這個男生的死當成笑料。我意識到，對於他們之中至少有一些人，整個學校就是一個騙局。富有的家庭花了大把的錢，把無所事事卻自詡為藝術家的孩子送到這裡。這樣的好事為什麼不參與其中呢？
接下來就是我的錯了。我總是在錯誤的地方尋找父母的影子。在我母親去世後，這就成了我的一個壞習慣。直到幾十年後，我自己也為人父，才克服了這個弱點。
我需要一個導師，一個像父母一樣的角色。我接觸到的所有教職工都對我漠不關心。他們之中的很多人都在普林斯頓這樣的大學有「真正」的職位，他們只是把藝術學校當成搖錢樹，拿到錢之後就迅速跑掉。
也許我應該去紐約找露絲，但她對我已經很好了，這樣做好像有點得寸進尺。我能告訴我父母的朋友自己已經麻木了嗎？最後，我選擇了學校裡的另一個瘋子（這種說法稍微有點誇張），他年齡稍大，是一個失敗的數學家，遊蕩在不同的教學樓裡騷擾每一個人。
我被這個瘋子說動了，開始投身於他的事業，而不是我自己的學業。他想成為學校認可的數學家，得到教師職位，他還想要很多其他東西。他的大話很多，但我沒有看到任何實際的東西。我當時無所適從，不知道該怎樣改變自己的狀況。我日漸消沉，從學校退學了。所有的貸款都打了水漂！我覺得自己背叛了父親，還有我的母親。我處處都是失敗的，我的人生已經結束了。
紐約是我的快樂之都，也許我可以在這裡賺到足夠的錢來還貸。
我不能永遠依靠露絲生活。有段時間，我在一家餐廳的現場樂隊裡演奏單簧管，待遇相當不錯。當時我與另一名古怪的作曲家或者說數學家在村裡合租一個超級小的破公寓。
20世紀70年代的一些事，我很難向年輕人解釋。那時空氣污染很嚴重。當你進入曼哈頓時，所有東西的質地和氣味都有點不一樣，這就是污染造成的。
紐約有時也很美。天氣不好的時候，建築物都染上了煤炭的色調，比起今天，它們之間的差距看起來更大，更具有電影的效果。日落看起來像傷口一樣，這裡就像是外星球。每次呼吸，你都感到自己似乎要被吞噬。
我在童年時得過呼吸道疾病，不過影響不大。我最難以忍受的是香煙。每次一吸到二手煙，我就會開始感到窒息，同時昏過去。（過敏專家告訴我，罪魁禍首不是煙草，而是加在捲煙紙裡的一種化學物質。）
餐廳裡煙霧瀰漫，能見度非常低。雖然我一直在努力適應，但我確實沒法幹這種現場演奏的工作。
這次失敗對我來說是走到了人生的一個十字路口。我意識到我的身體不允許我從事自己深深熱愛的工作。如果我的身體允許我在有人吸煙的地方演奏，而且所有這些地方確實都有人吸煙，那麼，我後來可能就不會進入技術和科學的領域。
曼哈頓不適合窮人或消沉的人，這個城市鄙視消極能量，一切擁有消極能量的人都會自食惡果。我又回到了新墨西哥州，這太不可思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