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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甜蜜」的困境

人類對甜味的偏好使得「甜蜜」這個詞所代表的涵義遠遠超越了味覺體驗,而用來形容各種美好的感受。據進化人類學家解釋,這種偏好大概來自於此:漫長歷史中,我們的祖先都沒有充足的食物,處於飢餓和營養不良之中,而糖是各種食物成分中能夠最快地轉化為能量的,一經攝取就能充一時之饑,於是獲得了祖先們特別的青睞,並且刻到了基因記憶裡。後來,當食物已經極大豐富,我們的味覺偏好卻還來不及相應地改變。於是在日益豐富的食物熱量和陳舊古老的口味偏好之間,出現了「甜蜜的困境」。

過多糖分導致肥胖,而肥胖又蘊藏著一系列健康隱患,糖尿病自不必說,癌症、高血壓、高血脂、齲齒之類頑疾,也與糖、與肥胖有著直接間接的關係。所以,能提供甜味卻又不具有熱量的「糖替代品」,或者叫「甜味劑」,就成為了人類的救星。

糖精是人們發明的第一種甜味劑。但是,就像後來的任何一種合成甜味劑以及合成食品添加劑一樣,「化學合成」這個出身,簡直堪比《天龍八部》裡喬峰的契丹出身,直接讓「當事人」與生俱來就口莫能辯。針對它,安全爭議幾經反覆,持續了一個世紀,直到現在學術界已經基本認定它「無罪」之後,「糖精有害」的種種都市傳說依然流行。

實際上,糖精遠非一種「完美」的甜味劑——它的甜味跟糖並不完全相像,濃度高了甚至有苦味,此外還存在穩定性方面的缺陷。所以,後來又有了阿斯巴甜、三氯蔗糖等新型甜味劑,來彼此彌補。不過,許多對「化學」兩個字敏感的人,一直堅持「寧可長胖,也不接受化學物質」的信條。糖,仍是人們的首選。

傳統的糖是從甘蔗中制取的——所謂先入為主,後來通過甜菜制取的糖也就只能委屈地用蔗糖的名字「借殼上市」。然而,隨著人類對糖的需求量加大,蔗糖的價格不停走高,用更便宜的方式生產「天然的糖」也就引起了人們的興趣。玉米是高產的一種農作物,其主要成分澱粉是葡萄糖聚合物,所以把玉米轉化成糖也就是水到渠成的思路。用玉米熬成的「飴糖」在中國歷史悠久,不過飴糖不夠甜,也就只能作為風味食品,而不能代替糖。現代工業的「飴糖擴展版」——玉米糖漿,是玉米澱粉充分水解的產物。它的「化學成分」主要是葡萄糖,也就經常被叫做「葡萄糖漿」。

至少在美國,玉米糖漿成本比蔗糖低,所以贏得了很大的市場。不過它依然不夠甜,為了獲得足夠的甜度,就不得不加大使用量。後來人們又發現可以用一種叫做「葡萄糖異構酶」的蛋白質把葡萄糖轉化成果糖,從而大大增加甜度。這樣的東西叫做「高果糖漿」,有時也叫做「葡果糖漿」。跟蔗糖相比,它在成本、甜味、口感和加工性能等方面都有優勢,也迅速被廣泛應用。

然而,隨著高果糖漿的流行,肥胖、糖尿病的發生率也不斷增加。流行病學的調查以及動物實驗證實,伴隨其而來的健康隱患不容忽視。進一步,科學家們發現,果糖在體內的代謝途徑與葡萄糖相差迥異。它不能像葡萄糖一樣誘導胰島素、受體素等激素的分泌,結果導致一系列的問題——在醫學上,用一個「代謝綜合征」的名詞來描述。

因為高果糖漿是玉米經過「工業加工」產生的,所以這種「工業產品」不出意外也受到了抨擊和質疑。「回歸自然」似乎又要作為救世的藥方出現。然而事情並非那麼簡單。通常高果糖漿有含果糖42%和55%兩個版本,而蔗糖分子是由一個葡萄糖分子和一個果糖分子構成的。雖然高果糖漿中的果糖和葡萄糖是單個分子,而蔗糖中二者是連接在一起的,但蔗糖進入胃腸後很快就水解成了單個分子,所以還是以單個分子的形式被吸收。因此從理論上無法說明「高果糖漿比蔗糖更糟糕」。在邏輯上「理論無法說明不代表實際上不存在」是對的,可迄今為止的實驗和流行病學調查,並無可靠的證據說明「從高果糖漿回歸蔗糖可以解決問題」。

除了蔗糖,人們心目中「更高級」、「更天然」的糖,比如蜂蜜,也是葡萄糖和果糖的混合物。文獻中沒有「蜂蜜影響健康」的數據,畢竟普通人無法把蜂蜜像蔗糖或者高果糖漿那樣使用。如果把飲食中的高果糖漿都換成蜂蜜,會怎麼樣呢?至少在科學家們看來,果糖產生的不良後果大概還是難以避免的。

葡萄糖和玉米糖漿不夠甜,而熱量同樣高;高果糖漿、蔗糖和蜂蜜不僅產生肥胖、糖尿病以及齲齒等直接後果,還跟癌症、「三高」等症狀有關;至於甜味劑,「化學合成」使得它直接抬不起頭。於是乎,會有人哀歎「現在到底還能吃什麼?」不過,必須承認陷入困境的「甜蜜」不是「現代生活」的錯——在我們不知道這個困境的「從前」就已經存在,現在它只是暴露得更加明顯罷了。只要我們還希望「甜蜜」,就不得不在這個困境中掙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