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做出艱難的抉擇

那些主要錨中有一部分涉及我們與其他人的關係,所以我們不得不做出一些非常困難的抉擇。母親去世後不久,喬舒亞認定他近六年的婚姻有問題了。他知道他和妻子都不幸福,他們的價值觀和願望都不一致,他們想要的東西大相逕庭。他們愛著彼此,想找到一條讓婚姻繼續下去的道路,於是他們坐下來,討論了彼此之間的差異,並制訂了拯救這段婚姻的計劃。他們去做了婚姻咨詢,想辦法更好地配合彼此,一起努力了好幾個月來修復破裂的婚姻。然而,他們之間的差異實在太大了,於是,喬舒亞和妻子決定分開。那是他所做過的最為艱難的決定。謝天謝地,隨著時間流逝,他們仍然能夠保持親密的朋友關係,依舊深深地關心著彼此。

此外,喬舒亞還面臨母親死後如何處理其遺物的困境——該怎樣對待那些我們想永遠握在手中的感傷之物。他母親住在千里之外的佛羅里達,在她去世之後,清空那個塞滿了各種物品的單人公寓的責任便落到喬舒亞頭上。他母親在室內裝飾方面很有品位,因此,從收藏的角度看,她的東西沒有一樣是垃圾,這就使得處理其中任何物件都變得十分困難。儘管如此,她家裡的物品還是很多,價值三套公寓的東西都收藏在她那小小的住所之中。因此,他明白有些東西必須處理掉。

他母親一輩子都在買買買,總是在積攢更多的東西。她的公寓中到處都是古董傢俱:一個特別棒的帶頂篷的橡木床幾乎佔據了整個臥室,兩個衣櫃裡面裝滿了衣服,畫框掛滿了公寓的每一個平面,原創藝術品掛滿了牆壁,創意裝飾品塞滿了全部角落甚至每一個縫隙——整整六十四年的積累。

喬舒亞做了每個當兒子的都會做的事情:他從U-Haul搬家公司租了一輛大卡車。然後向俄亥俄一家儲物公司打電話,確認他們有足夠大的空間。租卡車花了一千六百美元;寄存費是每月一百二十美元。經濟上的成本是高昂的,但他很快就發現,相比之下,情感成本更高。

最初喬舒亞什麼都不想捨棄。如果你失去了所愛的人,或者有過類似的情感體驗,你就能理解那時候要他放棄其中任何一樣東西有多困難了。因此,他不想放手。他原打算把所有大大小小的飾品、雕像和超大傢俱塞進那個俄亥俄州的小儲藏室裡,從天花板到地板,統統塞滿,一樣不落。那樣他就知道,一旦他想要,或出於某種令人費解的理由,他需要,母親的遺物就全都在那兒,觸手可及。只是為了以防萬一。

母親去世一周後,喬舒亞著手打包她的行李:每一個畫框,每一個小瓷娃娃,每個架子上的每一塊白色桌布。他把她留下的每樣東西都打包了。

或者說,他是這麼認為的。

然後,他往她床底下一看。

床架下的狹小空間是經過整理的一團亂,那兒有四個箱子,每個上面都標了數字:1、2、3、4。標了號的箱子都用包裝膠帶密封了起來。喬舒亞剪開封裝,在裡面找到了他小學時塗寫過的紙張——從一年級到四年級。拼寫考試卷、書法課作品、美術課作品,他小學頭四年塗寫過的每一張紙,全都在那裡。很明顯,她好多年都不曾開過那些封裝起來的箱子。即便如此,她依舊保留著這些東西,因為她想保留住關於兒子的全部片段,保留住過去的全部片段,正如喬舒亞試圖留住她的一切、她的過去一樣。

在那一刻,他意識到自己為保留她那些東西所做的努力都是徒勞。就算沒有那些東西,他也能將關於她的記憶銘刻於心,正如不用打開那些壓在床下的箱子,她也一直記得他,記得他的童年,以及關於他的一切。她不需要借助二十五年前的東西來記住她兒子,正如她兒子不需要借助一個裝滿她遺物的儲藏室來記住她一樣。

於是喬舒亞給U-Haul搬家公司打電話,取消了卡車預約。然後,在接下來的一周,他幾乎將她的東西全部捐獻給了那些真正會使用它們的地方或人。當然,放手很難,但在這整個過程中喬舒亞學到了幾條經驗教訓:

1.我們不是自己的財物本身。

2.我們的價值並不局限於自己所擁有的財產。

3.記憶在我們心中,而不是在物品上。

4.財物給我們的身心帶來重壓。

5.你可以給自己想要記住的物品拍照留念。

6.對我們來說只能平添愁思的物品,對其他人來說卻可能有實際用途。

7.放手讓我們獲得自由。

我們並不認為引起感傷的物品有多糟,有多邪惡,也不覺得堅持留著它們就錯了。我們只是認為,感傷之物的危害比我們想的更為微妙。如果你想擺脫某樣東西,而你留著它只是出於情感上的原因——如果它給你帶來負擔,成為你的一個錨——那或許現在就該是捨棄它的時候了,是時候讓自己從負擔中解脫出來了。然而,這並不意味著你該把所有的東西扔掉。

隨著時間的推移,我們倆一個接一個地處理了我們許多的錨,有大有小。在解錨的過程中,我們也在尋找更有效率的方法。我們尋找著各種榜樣,尋找著克服了自己的恐懼的人們,尋找著那些將自己從拋錨狀態中釋放出來、過上更有意義的生活的人們。我們就是這樣在極簡主義的道路上蹣跚而行的。

我們不是自己的

財物本身。

我們的價值並不局限於

自己所擁有的財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