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引言:伊麗莎白的英國

英國首位女王瑪麗·都鐸(Mary Tudor)五年來的統治,簡直慘不忍睹。她是亨利八世(Henry VIII)元配亞拉岡公主凱瑟琳(Katherine of Aragon)之女,亨利八世棄絕兩人的婚姻,迎娶了第三者——安·波林(Anne Boleyn),因為父親對母親的殘忍,她青少年時期都在悲慘中度過。瑪麗女王是虔誠的天主教徒,自然也對父親與羅馬教廷斷絕之舉感到震驚;當年亨利八世在擺脫了安·波林後迎娶的第三任太太——珍·西摩(Jane Seymour),隨後因密反遭到處決,她生下的兒子愛德華六世(Edward VI),成為首位信奉新教的統治者,此舉也令瑪麗女王大感驚訝。因此,在一五五三年,當愛德華六世年僅十五歲卻不幸逝世時,正統的繼承人瑪麗女王,好不容易克服了新教徒打算讓表親珍·格雷(Lady Jane Grey)繼位的謀反,總算在民眾的呼聲中登基,她也暗自盤算要恢復天主教信仰。為了要有正統天主教繼位者來延續她的理念,她做出了致命的錯誤判斷,和歐洲天主教權威西班牙的王儲菲利普二世(Philip of Spain)結婚,然而這段婚姻並不受歡迎,很快瑪麗女王便失去了臣民的愛戴。隨後她恢復反對異端的法規,批准燒死三百多名英國新教徒,民眾對她的觀感每況愈下,也讓她得到了「血腥瑪麗」(Bloody Mary)這個綽號。在位的最後一年,英國將加萊(Calais)這塊土地輸給了法國,這是中世紀大陸帝國的最後一塊,瑪麗女王被視為罪魁禍首。經歷兩次假性妊娠和丈夫的冷漠,她得了重病,抑鬱而終。

後人可以說,她統治過後的英國「簡直糟透了」,國內充滿宗教與政治紛爭,英國退回到歐洲邊緣小國的地位,同時也成為歐洲兩大王權勢力——西班牙與法國虎視眈眈的對象。英國與西班牙理論上應該聯手對付法國,但因為伊麗莎白一世登基後,在臣民多所期待之下恢復了英國新教的地位,此舉毫無意外地冒犯了菲利普二世,畢竟菲利普二世自視為反歐洲宗教改革運動領袖,並誓言殲滅各種異端。他有羅馬教皇、宗教裁判所、耶穌會和西班牙在新大陸所得的龐大資產撐腰,如果被激怒,他可能變成英國的強悍敵人。當時的法國,正遭受宗教戰爭與內戰的撕扯,但法國君主亨利二世不只佔領了加萊,而且因為當時蘇格蘭的統治者與法國聯盟,因而得以駐軍在蘇格蘭,對英國形成巨大的威脅。時值英國國庫空虛,國家財產幾乎都在西班牙菲利普王子與他國興起的戰事中耗損,英國軍力與軍需品十分吃緊;防衛重鎮與邊防要塞全都破損不堪,若真的發生戰事,恐怕也無力抵禦外侮。

英國內部則出現許多紛爭與不滿的情緒。當時的英國政府負債達二十六萬六千英鎊,在當時簡直就像是天文數字,使許多人對政府失去了信心。當年英國的人口在三百萬到四百萬人之間,人民才走過二十五年來宗教改革與反宗教改革之間的拉扯,社會上宗教分歧嚴重。瑪麗女王逝世時的西班牙駐英國大使宣稱英國有三分之二的人信仰天主教;也許他有誇大其詞的嫌疑,因為事實上當時的倫敦、上議院和整個政府都以新教徒為主,也絕對地掌握了公眾意見。一切都由倫敦主導,英國其他地方的民眾自會跟隨。

國內情勢不穩,民眾生活不易。英國並非富國,人民的生活水平低下。地主階級人士——許多都是在沒收隱修院的財產後致富——決心擴大自己的財產版圖,於是將農地轉為牧羊專用的草地,製造出許多羊毛製品,羊毛製造業也成為英國經濟重要的支柱。但圈地政策只讓貧民更貧,許多窮人都遭到驅逐,流離失所,他們被迫離開殘破的家園,往大城市流竄,加入一群又一群乞丐與遊民的行列中,這也成為伊麗莎白女王年代常見的景象。曾有一度,部分宗教團體會向窮人配給救濟品,但在一五三年代左右,亨利八世解散了這些宗教團體,使得許多修士和修女也紛紛成了街頭的乞丐。市政單位卻完全沒有伸出援手,反而通過法令禁止窮人進城,此舉全然無益。此時街頭常見的景象,就是遊民男女躺在髒亂的街頭,像狗或野獸般待在髒污不堪的街上,而經過的人不但不同情,甚至連正眼也不瞧一下。

「顯然,」一五五八年時一名西班牙觀察家提筆寫下,「英國現在的狀況十分淒涼。」儘管民眾期待著新任的伊麗莎白女王可以撥亂反正,但還是有許多人懷疑,她有沒有能力解決眼前這麼多的難題,更有人質疑她這個位子可能坐不久,可能根本連開始著手的機會都沒有。無論在國內還是國外,部分人士甚至認定,儘管她坐上王位,但她的根基不穩。從一五三三年九月七日出生那天開始,就有許多人認定亨利八世與安·波林的女兒是個雜種,儘管亨利八世的第二段婚姻有許多含糊不清之處,他依然將這個女兒放入繼承人選之中。一五三六年,當安·波林因通姦與謀反被判有罪時,她和亨利八世的婚姻遭到否定,伊麗莎白也被貶為非法子女,因而在繼位人選中遭到除名。後來亨利八世與女兒之間融冰,於是在遺囑的繼承順序中,便將伊麗莎白的名字放在愛德華六世和瑪麗一世之後,並通過了國會法案的驗證。但亨利八世卻忘了恢復她的合法身份,加上伊麗莎白疑似走向新教的傾向,許多覬覦王位的人,包括野心勃勃的外國王子和不忠誠的英國子民,都將她當成眼中釘。除此之外,伊麗莎白畢竟是女性,英國才剛經歷瑪麗女王統治失敗的悲劇,她是史上首位女性在位者。在那所謂的家父長制年代,社會共識認為女性凌駕於男人之上違反天意也違反自然,女性被視為較差、脆弱、較劣等的生物,無法控制脾氣,在以男性為主的世界中,天生就不適合掌權。當時聖保羅曾經下令,女性的角色就該在教會中保持安靜,並且在家順從地向丈夫學習。

但在那個年代,對皇室血脈的尊重大於反對女性執政的聲浪,而伊麗莎白總歸是偉大的亨利八世的女兒,加上幾年來,許多人將情感與忠誠寄托在她身上,將她視為未來的解放者和新教的希望。當時英國最需要的,是一雙堅定有能力的手,引導它走向安全的道路,讓政府更加穩定安康,消弭歧見,讓財政問題穩定下來,並提升國際威信。看起來這是個不可能的任務,但許多臣民依然殷切盼望她至少能夠達到目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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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麗莎白即將統治的英國,社會階級表面上壁壘分明,每個人生下來的地位都是天意,各個不同的階層擁有不同的生活方式、教養態度和穿著。這是中世紀時代的思想,新任的伊麗莎白女王欣然同意,但無論是社會上還是地理上,其背後都隱藏了新的動力;唯物主義潛伏在各個階層之中,激發了許多動機與競爭心理,在伊麗莎白女王統治時間增長,民眾致富機會增加後,逐漸蓄積動力,獲得經濟復甦。這一刻的英國已不再是中世紀社會,這個國家逐漸走向政教分離之路,他們有自信,對其成就與日積月累的繁榮盛況感到驕傲不已——而這個繁榮盛況,不只讓貴族得利,也讓英國經濟的最大支柱——商賈與自耕農穫益不少。一五九年代時,一名波蘭觀光客觀察到,許多英國自耕農的地位,甚至家中的餐食,都比許多波希米亞貴族更好。

伊麗莎白的子民們外表保守,但其實十分精明。他們骨子裡極度迷信,相信女巫、精靈、妖精和鬼魅,也非常仰賴先知、巫師和占星家的預言。那個年代人們的死亡率很高,生活並不容易——人類平均壽命約只有四十歲——當年的醫療知識有限,冬天也比現在嚴寒,也常爆發瘟疫疾病,對許多人來說,日復一日無法消弭的貧窮,讓饑荒迫在眉睫,這些人不僅信奉斯多葛派,還有現今人們少有的堅毅精神,對死亡也有病態性的成見。人生苦短,聰明的人就該提早準備隨時可能見到天父的那一天。

伊麗莎白年代的社會最令人擔憂的,莫過於女王必須維持全國的平靜,讓人民的生活保持秩序,但無論在城市或鄉間,總有目無法紀與暴力的事件發生,深夜裡在倫敦街頭行走是很危險的事情。街道上常有人攔路打劫,財力上許可的人,出國時總會僱用貼身保鏢。當時英國法律的規定十分嚴厲,伴隨法律而來的刑罰則非常殘酷——在伊麗莎白一世在位期間,光是倫敦泰伯恩刑場(Tyburn)就創下處決了六千多人的紀錄,鞭刑、烙刑或戴上腳鐐手銬也都很常見——但刑罰不一定能奏效。

在十六世紀英國狀況最好的時候,旅行也不是那麼容易。地主階級本應負責領地道路修繕維護,但很少有人願意,因此許多道路在天候不佳的狀態下,幾乎是無法通行。多數的道路都僅能讓人通過或只是羊腸小道,然而在主要幹道——女王的快速道路上——至少一應俱全,還有驛站,當時的外籍旅客認為這是歐洲最好的。民眾通常仰賴步行或騎馬,至於名媛淑女們則多半搭乘馬轎。一直到伊麗莎白女王統治一段時間後,沒有避震又不舒服的馬車才開始風行,當然,這只是有錢人家的玩意兒。

到了十六世紀結束時,英國首都倫敦約有二十萬人口,成了一個擁擠、骯髒又吵鬧的城市,夏日疫病氾濫。但在伊麗莎白女王的執政下,倫敦開始蓬勃發展,成了經濟重鎮,主宰英國的貿易活動,同時倫敦城區開始擴張,延伸到中世紀時期城牆以外的地區,出現有許多教區的衛星小鎮。當時的倫敦不只是貿易重鎮和海港,還有許多很棒的商店,尤其在戚普塞街,許多金匠在此販賣金製品,在中世紀時的聖彼得大教堂中央廣場,也有許多知名市集。在泰晤士河畔的河堤上,貴族建起了一幢一幢的房子,房子前面的花園直接延伸到河邊。每一棟貴族的宅邸都附有私人長堤,倫敦市區的交通混亂擁擠,走水路絕對比較省時省力。在泰晤士河南岸的蘇裡則是風化區,後來則變成了劇院區,其中最有名的劇團,就是莎士比亞圓形劇場。矗立在泰晤士河對岸的,則是森嚴的倫敦塔,它具有宮殿、監獄、軍械庫和堡壘的功能;在都鐸王朝期間,倫敦塔則是惡名昭彰的貴族刑場,但這一切的險惡,也不足以阻止倫敦居民攜家帶眷地參觀這個歷史悠久的名勝古跡。

在倫敦的城牆內,有錢的商人們蓋起了華麗樓房,控制了工匠與貿易公會,這些商人與他們的夫人們都穿上最好的天鵝絨,戴上金項鏈,以顯示自己高人一等。一位當代作家菲利普·史杜伯(Philip Stubbs),賦予當時的倫敦人一些形容詞——「無禮、大膽、有權有勢又愛出風頭」。逗熊和鬥雞是當時商人間最流行的娛樂活動。倫敦是當時英格蘭最大的城市,僅次於倫敦的城市,包括諾裡奇(Norwich)和布里斯托(Bristol)。

身為島國人民的英國人,處於歐洲邊陲地帶,性格極度封閉又有強烈愛國心,新任的女王自然也不例外。宗教改革更助長了這樣的趨勢,也催生出了一個製圖師和地理學家更用心記錄英國國境細節的年代,俗世歷史學家也開始為更多的讀者悉心記錄英國史。至於英語,在莎士比亞戲劇出現後更上一層樓,英國人開始認定無論是古典英語還是現代英語,都和任何世界上一種語言一樣好。自一四七年代印刷術發明以來,原本喜歡閱讀希臘羅馬經典(無論是原文版或翻譯版,這些經典有許多不同版本的選擇)、卡斯提裡奧尼(Castiglione)、薄伽丘(Boccaccio)、馬基雅維利(Machiavelli,當時他的書遭到官方查禁)和阿里奧斯托(Ariosto)的識字階層,開始越來越喜歡看書。詩作,尤其是戀愛詩廣受好評。原本只有各郡統治階層和神職人員才有的讀書機會,也擴展到逐漸發展成熟的中產階級,一五五年開始出現的許多公立學校,都是由非常重視教育的女王主辦。這些在為英國文化盛世打下基礎——尤其是戲劇——一五八年代和一五九年代,由威廉·莎士比亞(William Shakespeare)、愛德蒙·斯賓塞(Edmund Spenser)和克裡斯托弗·馬洛(Christopher Marlowe)帶領開始蓬勃發展。

在十六世紀前半段時,開始流行起讓出身書香門第的仕女們,和兄弟接受一樣的教育——畢竟伊麗莎白女王也從這種平等教育中獲益不少——但在一五六七年時,卡斯提裡奧尼出版了《宮臣》(The Courtier)一書,這股風氣從鑽研學術轉為訓練社交技巧。社會賦予這些出身良好的年輕女子懂閱讀、會寫信、知繪畫、譜寫音樂、能做女紅和跳舞的期待——這些訓練全都是希望能提升她們在婚姻市場上的競爭力。不過,女王身邊的侍女們還是得要飽讀詩書、博學多聞,畢竟宮廷依然是文化發展的中心。

伊麗莎白時期多數的藝術作品,都反映了英國民眾對上流階層與中產階級嚮往的品位。人物肖像畫蔚為流行,但當時的畫風重於精緻描繪華美的衣服,而非稍早前由小霍爾班(Holbein)和沃爾斯(Eworth)帶起的現實派肖像畫風。此外,小霍爾班還將細密畫引進英格蘭,但一直到尼可拉斯·希利亞德(Nicholas Hilliard)出現後,才讓細密畫成為一股流行風尚,而這股流行風尚成為一項英國傳統,至今依然頗受歡迎。

建築美學逐漸普及:這是貴族建築的年代,許多舊式的建築都被翻新或重建成英國文藝復興式風格。它們充滿古典設計、雕像裝飾、帶狀雕刻、高聳的煙囪、有豎框的大窗、雕花欄杆、裝飾複雜的柱子和意大利風格的外觀。中古世紀的塢堡與城堡不再流行;槍眼、看守小屋和壕溝納入文藝復興式的設計後,則完全只有裝飾之用。

每一棟華麗的建築中都一定會有牆上裝飾著掛毯與家族畫像的長廊,各個房間裡則有各種華麗的大理石裝飾、壁畫、布軸式的鑲板、美麗的石灰天花板、彩色玻璃鑲板及用各種徽章裝飾的大型角窗與窗台。在建築裝飾中,處處都可以看到許多具有象徵性的徽紋。房間裡的傢俱,常以英國橡木製成,再以真皮或天鵝絨裝飾於外,銀鏡、掛有精緻刺繡帳的好床,有時會用小鍵琴來作為裝飾,這也反映了在女王的帶領下,當時對純演奏室內樂的狂熱。音樂是伊麗莎白時代英國最重要的藝術現象,加上湯瑪士·摩爾利(Thomas Morley)、約翰·威爾比(John Wilbye)、托馬斯·威爾克斯(Thomas Weelkes)和約翰·道蘭德(John Dowland)的歌謠與小調,刺激並啟發了湯馬士·泰利斯(Thomas Tallis)和威廉·拜爾德(William Byrd),寫出了英國國歌。

這些雄偉的建築周圍的花園和外圍比較不起眼的房子,得到許多外國人士的好評。現在很難找到原汁原味的伊麗莎白式花園,但依據當時的記錄,我們可以清楚發現,就算一般料理用的香草或藥草有增添風味或提煉藥物的實用性,但當時的人依然認為酒莊、果園或花圃中擁有罕見又不尋常的植物絕對更重要也更漂亮。時髦的花園可以為建築的氣氛大大加分,另外當時的人建築設計的一環,還包括建築周圍的石牆或厚厚的角樹樹籬,就連角度都得計算進去。可以遮陰的喬木、充滿傳統風味的水缸或雕像,就是完成建築氛圍的最後一筆。

伊麗莎白時期的衣著有特別的藝術形式。人們過去從未如此注重時尚。男性習慣穿貼身的緊身上衣,搭上立領,薄麻布或棉布底下則有墊肩,頸部則有皺邊裝飾。隨後,皺邊裝飾則被漿得硬挺的環狀領取代。男性常穿及膝的燈籠短褲,裡面會塞馬毛,有時看起來十分可笑,讓他們穿著長筒襪的腿看起來像兩根竹竿。只有小腿勻稱的男子才適合穿燈籠褲。當時也流行短版斗篷,斗篷上緣就固定在立領上,而帽子則要有誇張的羽毛裝飾出輕快的感覺。除了劍與匕首外,伊麗莎白時代重視時尚的男子,都喜歡在身上任何地方,裝飾各式各樣的刺繡、編織和珠寶。

這一時期,女裝的部分只有細微變化,但依然以誇張地展現女性曲線為主。前面十幾年流行的方形領口,依然是主流,但那幾年流行在裡面加穿刺繡襯裙,因此一直到十六世紀末時,女性才再度在潮流的帶領下露出胸口。女性與男性一樣流行穿環狀領——一開始只是小皺邊,後來演變成一五八年代大如車輪的誇張環狀皺邊領,一五九年代再演變為胸前開口的流行設計,後面演變出來的設計,通常是以薄紗為主的領圈。女性的裙子也變得更大更寬,這一切都要感謝來自西班牙的鯨骨圓環,也就是用鯨魚骨或細鐵絲來支撐裙子。女性上半身則會穿著緊身衣,將腰部收成錐形。對此,一則風趣妙語說道,宮廷中的仕女們,看來就像是被綁在鍾上的雞。

袖子——和禮服並不相連——都是全長的,通常佈滿刺繡,或是十分蓬鬆以展現底下穿著的細緻薄麻布。無論氣候如何,製作服裝的材料通常採用絲或天鵝絨,當時的人們也常穿戴珠寶——包括髮飾、項鏈、珍珠項鏈、手環、戒指、領針、胸針、香盒、腰帶,有時甚至將裝飾有珠寶的書掛在腰間。許多女性都會化妝,也常用含有鉛或砷成分的化妝品來改變膚色。化妝品常常被用來遮掩天花的痕跡,畢竟在當時,天花是很常見且人人都怕的疾病。

儘管眼光有些狹隘,伊麗莎白時期的人依然放眼海外新世界。十六世紀可以說是英國探索與冒險的年代,許多人都想往海外發展,包括在弗吉尼亞州第一個建立海外殖民地的華德·萊禮爵士(Sir Walter Raleigh),他以女王為這塊土地命名,以及環遊世界的弗朗西斯·德瑞克爵士(Sir Francis Drake)。

在英國境內,貿易持續蓬勃發展,各項產業也逐漸興盛。來自歐洲大陸的新教難民們,為英國帶來了蕾絲製造、絲綢紡織、雕刻、針線活等產業,毛料產業也持續擴大版圖,為更多人帶來了財富。一五六三年頒布的工徒令,是一份長期的強制契約,為工業和農業都帶來穩定的契機。

然而商業上的成功也帶來了副作用。追求財富、土地與權力,讓多數人只在意自己的權益,完全不考慮大眾的福祉或是弱勢族群的需求。那是一個貪得無厭的年代,政府也十分腐敗。宮廷成了有心人士瓜分權力的地方,許多人靠著賄賂便修改了法令。

富人生活無虞。當代作家菲利普·史杜伯透過觀察,發現:「在這個年代,如果餐桌上不是滿滿一桌各式各樣的肉類而且每一道都還有醬料來相襯,那麼它們就不會被視為正式的餐點。」人們非常願意砸大錢購買昂貴的進口香料,因為那個年代都在秋天進行屠宰,再將所得的肉裝桶醃漬,才能撐到春天,這些經過冬天長期貯存的肉類,急需香料來遮掩強烈的氣味。無論哪種年紀或階層,都會以啤酒取代水飲用,也常從歐洲大陸進口好酒。喝醉是常有的事,因此最常見的方法,就是不將酒放在桌上,轉而放在餐具櫃上,希望人們不要喝太多。

華德·萊禮爵士是第一個從美洲進口煙草到英國的人,他也因此極受稱頌,但在一五六六年將大麻帶進英國的,則是約翰·霍金斯。到了一五九年代時,抽煙斗是個昂貴但常見的事情——一盎司煙草要價三先令。但似乎是所有的人都會抽煙——無論是王子、臣子、貴族名員、士兵或水手都一樣。

這就是伊麗莎白·都鐸時期的英國。當她正式登基時,子民對她知之甚少。在嚴酷的環境中成長,幼年時期充滿災難與不確定性,至少兩度陷入生死交關的考驗,使她懂得了一定要有自己的支持者,懂得隱藏情緒並仰賴聰明智慧而活。她善於爾虞我詐、掩飾自己、支吾其詞,也懂得如何陷害他人,這些都是文藝復興時期君主必備的特質。到了二十五歲,她終於能掌握自己的命運,儘管在她的生命中充滿了一個又一個的約束,但她早已決心維持自己的獨立自主。從姐姐的錯誤中學習,也下定決心絕不要重蹈覆轍。她認為自己與人民在同一陣線,也會為民眾的共同利益努力。她為陷入危機的國家帶來了和平與穩定。她細心呵護著英國,就如一位母親呵護著孩子。因此,她相信,神會留給她一條生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