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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前政治議題:法治與孩童

博塞蒂:我們談到了蘇聯政權的解體,我們可不可以說,你剛才的談話有兩層意義:一是談一個消逝的國家典型,一是廣泛剖析世界政治。從政治學的角度來看,我們可以得到什麼樣的結論?

波普爾:第一點就是你不可能從上到下建立一個具有自由市場的社會。不管情況如何,你可以做也應該做的是建立法治,這是所有政府的義務。蘇聯尤其需要建立法治,但我好像從來沒有聽他們說過這件事情。讓我舉一個例子,告訴你戈爾巴喬夫該做什麼,但他卻做了什麼。他做了一件很荒誕好笑的事情:在莫斯科建立了一個股票交易市場。我們還看到了揭幕的照片:在東正教教會的祝福下,舉行了盛大的慶祝儀式。

博塞蒂:在莫斯科開設股票交易市場有什麼好笑的?

波普爾:因為蘇聯根本沒有股票,也沒有人有錢買股票。你知道的,沒有股票,沒有股份,沒有真正的貨幣,只有盧布。但他卻想要開設一個股票交易市場!蘇聯最需要的是:不要僅從蘇聯共產黨內拔擢司法人員,而要找出肯奉行法律、願意協助這個國家建立法治的法官。到目前為止,俄國的法官還是獨裁政權的御用工具,仍然沒有一個大家都認為公平的審判原則。

就連拿破侖都知道,要建立一個自由市場社會,得先制定一部法典。大家心裡明白,沒有法律,自由市場是不可能存在的,就連有長期堅實基礎的英國也辦不到。

法治的需求是很迫切的,就算是在我們這裡,還是有很多腐敗跟干預市場的行為。警察必須介入,監視股票市場交易的各種異常狀況。

在我們西方,也還在為建立法治社會而持續奮鬥。在蘇聯,更應該是當務之急,是政府唯一應該致力的重點。蘇聯卻完全相反,他們不斷引進各種新的經濟制度;但經濟制度卻不是可以從上到下開展建立的,不可能在人民毫無經濟概念的社會裡建立自由市場。他們怎麼會知道,開設任何一種企業都要能供應其他人不能供應的商品:新的麵包、新的豆子、新的蘋果或是其他什麼東西。人民要的是他們想要也有需求的東西,只有先建立某種機制,保障人民在市場上買賣東西的權益,才可能有這種發展。

博塞蒂:你碰觸到一個今日世界最重要的問題,也是一個最容易讓人糊塗的概念。市場自由跟國家干預之間,該有怎樣的關係?如何防衛經濟中的自由意志,又能讓不可或缺的公共政治行動得以開展?共產主義計劃經濟的危機,曾經讓不受政治力量羈縻的資本主義猖狂一陣,但是,現在的西方世界卻已經好景不再(如果真有所謂的好景的話)。

在《開放社會及其敵人》那本書中,你曾經坦率地批評極權體系中的社會工程(social engineering),你也從未天真地認定所謂的自由主義可以全然擺脫國家的干預。你甚至明言你喜歡漸進式民主幹涉主義(gradualist democratic interventionism),沿著斯堪的納維亞的社會民主方向前進。

我們來研究一下,有沒有可能找出一個同時有利於現在與未來、東方與西方的政治手段?首先,你認為市場跟社會干預的平衡點在哪裡?

波普爾:先讓我這麼說:一個完全不受干預的自由市場從未存在過,也不可能存在。瞭解這一點之後,整個問題就必須要換個角度來問。

博塞蒂:為什麼?

波普爾:咱們先來看看古代地中海的交易情形。

從腓尼基(Phoenicia)人的船航行到雅典之後,人們就開始買賣了。但是,腓尼基人在返航的時候,卻拐帶了希臘的小孩,交易因此告終。當然啦,因為腓尼基人不敢再回希臘了嘛。你知道我想說什麼了吧!腓尼基人順手牽羊,把希臘人的小孩帶走了,因此雙方根本沒有辦法建立穩定的市場。

法律體系不率先就位,就不可能有自由市場。

買賣跟搶劫之間,一定要有明顯的界限。這種界限只有國家和國家的法律體系,才能分割得清楚。在任何社會中,都有准搶劫(quasi-robbery)的行為,我說的當然是貪污,有人暗地裡搞鬼,做些不該在自由市場裡出現的事情。英國最近爆發的麥克斯韋事件(Maxwell affair)就是一個很好的例子。這起事件看起來至少有部分是貪污或偷錢的罪行,麥克斯韋從銀行偷了幾百萬,根本還不起。

你想想,在沒有法治體系的情況下,建立所謂的資本主義,到頭來,貪污、搶劫一定免不了。

與一個沒有法治體系的社會相比,或多或少的國家干預根本算不了什麼。

博塞蒂:你推翻了一個相當風行的理論,尤其在東方,人們覺得在任何一個領域裡,都應該根除政治的影響力。你覺得這種思維在蘇聯的演變過程中,扮演了怎樣的角色?

波普爾:我想,在蘇聯要花上好幾年的時間,才能建立法治體系以及自由市場。剛開始,一定得冒很大的風險。人們到蘇聯撈了一大筆錢就走,留下很多需要收拾的麻煩問題。

缺乏法治體系,只會導致混亂:這是我最主要的看法。

蘇聯人民沉浸在馬克思主義中無法自拔,對於這麼重要的問題視而不見;他們一直覺得經濟就是一切。他們根本沒有想到法治,因為馬克思認為,所謂的法律只是一種偽裝,掩飾搶劫的本質;但這個觀點是錯誤的。

博塞蒂:所以,根據你的看法,國家干預是建立法律體系與法治的關鍵,而這兩者又是建立自由經濟的先決條件。現在我們來確認一下,公共行動的範圍究竟能不能協助我們弄清楚左派跟右派之間的差別?還有,像左派、右派這樣的分類法,對你來說有任何意義嗎?這兩派曾經標誌了永恆的政治界線,現在還適用嗎?

波普爾:我一直有個熱切的期望。在馬克思主義消失之後,我們能夠解除意識形態的壓力,不要再讓它盤踞在政治核心裡面。

馬克思主義需要一種反馬克思主義的意識形態,所以我們看到兩種意識形態的激烈鬥爭,兩邊都是瘋子。

在表相的背後,什麼都沒有,有的只是錯誤的問題。

我對開放社會的期望是重新理出一張現今社會當務之急的清單,看看社會能不能做到。

博塞蒂:請你告訴我們,清單上的當務之急有哪些?

波普爾:第一是和平。

具體的步驟是:所有的文明社會,或還算是文明的社會,應該通力合作,買下所有的薩哈羅夫炸彈或是其他流落在黑市的核彈。也許我們真的該花點兒錢把它們買下來。所有的國家應該捐棄成見,把炸彈交到人民的手中,銷毀所有的核武器,只留幾枚以策安全。這是我們最重要的工作,不要再在意識形態的死胡同裡打轉了。

根據我的看法,第二個重點是防止人口爆炸。

這是個全球性的問題。如果抓不到問題的核心,空談環境的問題,其實有點兒無的放矢。環境之所以會萬劫不復,主要是因為人口膨脹得太快。所以,這也是人類應該攜手合作、共同解決的世界性問題。

第三個合作的目標是教育。

幾年前,我應社會民主黨(Social Democratic Party)的邀請,在上議院就教育問題發表演說。我的看法是:我們通過電視與其他途徑,鼓勵我們的孩子用暴力解決問題。所以,很不幸的,我們需要媒體檢查制度。

博塞蒂:像你這樣的自由分子,居然會說這種話,實在讓人覺得意外。

大眾傳播媒體的向下沉淪,經由德國文化批評主義(German cultural criticism)的策動,在美國一直都是大家譴責自由派人士袖手旁觀的主要依據。色情、暴力造成的傷害,變成了反自由主義的利器。

波普爾:我是個自由主義者,所以,這些事情我不想講得太過肯定。我也不喜歡檢查制度。

但是,自由來自責任。如果大家都願意負責,會顧慮色情、暴力對孩子的影響,那就不用檢查制度了。很不幸,現在的情況非但不是這樣,反而越來越糟。人們變得更加暴力,電視上的暴力鏡頭也越來越多。人們要看更多的暴力,希望在電視上有更多暴力。

情況不能再壞下去了。

我最近在報紙上讀到一則新聞,一個意大利男孩夥同兩個朋友偷他爸爸的錢,卻把他爸爸殺了。[1]這已經夠駭人的了,結果他竟然收到潮水般的仰慕信,簡直到了不可思議的地步。

現在,我請問你,這個例子是否證明了我是對的?我們是不是一直在教孩子用暴力解決問題?這些信,當然是來自那些一天到晚盯著電視看的孩子。

我教過孩子,我知道他們不喜歡暴力。我們跟孩子一起去看電影的時候,看到恐怖的鏡頭,他們會瞇起眼睛。結果,電視裡的暴力鏡頭像野馬一樣地衝進他們的心裡,現在他們需要更多的暴力,他們對暴力的恐懼與厭惡,已經被習慣所取代。

我們就是這樣創造了一個不知如何是好的情況。

法治的首要功能,就是避免暴力;真的,這個定義很有用。根據法律,我就是不能打你。我手腕的自由受到法律限制,不能合法地打在你的鼻子上。這就是法治的基本概念。

如果,我們讓對暴力的厭惡全面瓦解,被某種情緒取代,我們其實是在腐蝕法治的基礎,讓大家不再覺得暴力是要不得的事情。我們的文明會因此而搖搖欲墜。

博塞蒂:所以,你認為第三件重要的事情是孩子的教育。

波普爾:我們有責任好好教育他們,就跟我們要教他們讀、寫是一樣的道理。所以,我們要避免扼殺人原本厭惡暴力的稟性。

博塞蒂:這是一種道德干預主義,從你這樣的自由主義者的嘴裡說出來,有點兒奇怪。

你近年來的言行,比如說,你曾經批評過環境保護主義者,看起來好像是想把問題交給自由市場解決。

大眾傳播媒體的墮落不是自由競爭的結果嗎?

波普爾:自由市場是很重要的,但是與所有事物一樣,市場也不可能完全自由。完全的自由是很荒謬的。讓我們依照康德的觀點來看這件事情。我們需要的是個人自由與他人自由能並存的社會。我的自由跟你的自由之所以能並存不悖,是因為我們不用暴力解決紛爭。我不能給你一拳,你也不能踢我一腳。這就是說:我們認為我們的自由是有限制的。如果不明白這層道理,我們就需要制裁暴力、制裁謀殺的法律。又如果大家根本沒有想到要用暴力,我們就不需要法律。只要有人有壞心思,我們就需要某種干預。

所以,我的意思是:如果我們把孩子教育好,我們就會享有比較多的自由;如果教育得不好,我們就得少點兒自由。

法治的目的就是遏止暴力,如果忘掉這一點,法律就會侵入更多的領域,例如對出版和電視。

但是,有一個簡單的原則始終未變:我們可以在不影響別人自由的前提下,盡量擴張自己的自由。

但是,如果我們再這樣放任下去,終究有一天,我們會過著謀殺等於家常便飯的日子。

博塞蒂:你指的好像既是政治原則,又是道德原則。

波普爾:我們對我們的孩子負有道德義務,要把最好的東西留給他們,盡我們一切可能讓他們快樂。我該怎麼說呢?其實不用什麼新原則,只要把自由主義的基本規矩搬出來就可以了:我的拳頭不能往你的鼻頭上招呼。所以,我並沒有偏離自由主義的原則:我只要求法律保護我們的孩子,他們是我們最重要的資產。

博塞蒂:你對我們提到政治議題中的當務之急:世界和平、遏止人口爆炸、教育孩子揚棄暴力。你也強調這些工作有賴於各方人士的通力合作。這是否意味著不分左派、右派?

波普爾:不分派別。

大家可以超越左派、右派之類的概念,這是我所謂的「社會工程」。也就是說,我們該想想要怎麼做,才能達到這些目標,也必須要把這些目標當作一回事;這是所有人的使命,不是社會裡某些人去負責就夠了。

除了這些之外,我們還應該再看看有沒有我所謂的社會「受害者」——殘障的、心理有問題的朋友。他們的生活能力比較差,當然需要額外的照顧。這些問題都應該放進當務之急的清單上,當然啦,清單上應有什麼,是可以公開討論的。我們可以用這種方法超越恐怖的政黨體系。在國會中,所有人都是先依靠政黨,然後才會想到他們代表的人民。如果有可能的話,我們應該回到這種國家模式:國會議員跟你說,我是你的代表,我不屬於任何黨派。我們國家以前是這個樣子,現在還是有些國家保留這樣的政治現實。

我的看法是:馬克思主義受挫之後,我們有機會朝這種方向發展。

我真希望有些政黨(不管是哪些政黨)會接受這張當務之急清單。他們如果能說服別的黨派接受他們的看法,我們就會有一個全新的局面。

博塞蒂:你已經告訴我們你對民主幹預主義的看法以及當今世界的當務之急。在這個基礎上,你覺得哪一種政治模式最能符合我們當今的需求:社會民主、自由主義、西方社會主義或是一種尚待發明的政治模式?

波普爾:理想的政治模式應該以民主為本體,但是這個政體絕對不能試圖建立文化領導權。

我剛剛跟你提到了和平與其他的要務,目標是讓所有人都能在文化上得到自由,擺脫由上而下的統治。當然啦,這需要很好的教育。

我們必須明白,許多文化夢想已經被電視摧毀。在我小的時候,很多事情都比現在糟得多。人們不自由,一天到晚餓肚子,下等階層的婦女尤其別無選擇,沒有希望,什麼都沒有。外地來打工的女性,日子過得特別辛苦:她們每做兩個星期才能放一天假——12小時。如果她們在當地沒有朋友,你就可以想像她們只能幹些什麼了。12個小時,比奴隸還慘!這就是美國在1914年的情況,1920年的歐洲還是這副德行。

今天我們的世界好得多了,但我們給孩子樹立了壞榜樣,威脅尚未盡除。我們要想想辦法,只有讓大家都學會負責,我們才能回到罕見暴力的舊時光。

依照現在的局勢發展下去,暴力只會越來越猖獗,成為家常便飯:大家對別的事情根本一點兒興趣都沒有。

博塞蒂:把政治手段排除在外,真的能達到這些目的嗎?力量從哪裡來?如何動員民眾,讓他們接受當務之急的各個項目?我們在這裡會碰到一個對自由主義的傳統批評:這些議題都太弱了,無法克制反對勢力、反對的激情、利益與信仰。

波普爾:對於那些傳統的質疑,我用傳統的自由主義答案回應:我們必須反抗暴力。想想30年前,沒有哪個政黨敢說它支持暴力;大家都覺得我們需要一個沒有暴力的世界。但是,今天,這些不辯自明的道理已經被忘得差不多了。意大利會有那麼多人寫信給那弒父的孩子,證明暴力在孩子和年輕人之中已經相當嚴重了。他們崇拜他,卻是因為他為了錢殺了父親,因為他父親不願意給錢等等,就是這樣。

想來就讓人不寒而慄。

這是我們創造的,是我們讓這種事發生的。

我們就眼睜睜地看著,愚蠢到不知道抗議。

現在到了該做點兒實事的時候了;再不做,明天就要後悔。真的不能再這樣下去了。

博塞蒂:宗教界的人士、教會會說,只有他們才有答案,靠世俗的方法是不可能解決的。

波普爾:我希望能跟宗教界的人士合作。

他們心裡大概也清楚:他們不怎麼會傳播他們的理念。

但是,當然啦,如果他們用上伊拉克、伊朗或是其他基本教義派的方法——以暴制暴,我們跟他們也就沒有合作的基礎了。

我說的宗教界人士是堅持非暴力手段的一群,像是基督教、猶太教;當然,這些人都不是基本教義派。

博塞蒂:你認為自由主義必須依靠宗教才能實現目標嗎?

波普爾:我不會這麼說。

我想,自由主義可以不靠宗教而獨立存在,但是應該與各種可能的勢力結合,這是很明顯的。

當下有個很嚴重的問題:幾乎每個人都受到馬克思主義的影響。

如今,剩下的理念只殘存在學校,上課的時候才會提到,現在每個人都在追求錢、黃金、石油……

馬克思一直認為:人類是很自我中心的,每個人只想致富,賺錢,有車、武器、權力……只是現在已經沒有馬克思主義者,沒有建立善良社會的最終期盼;有的只是一群以自我為中心的人在詮釋歷史,認定事情就該是這樣,以後也還會是這個樣子。

博塞蒂:我們好像不能把暴力的來源,完全歸因於馬克思對歷史的看法與它的危機。

波普爾:這是很多因素綜合起來的結果。

憤世嫉俗的諷刺口吻(這是前馬克思主義學者的特徵),再加上我們在社會裡經常可見的暴力表現,你可以輕易地知道這對我們的孩子有多大影響。

我曾經以德國為例,說明歷史詮釋的三個階段。第一個階段是民族觀點,從黑格爾到希特勒。他們認為德國人最優秀,應該在世界上取得主導權。第二個階段是馬克思的歷史觀點。現在則是憤世嫉俗的諷刺口吻,跟黑格爾到希特勒的那個階段一樣;在學校裡,老師還是告訴學生,德國應該在世界上取得主導權;不過這一次靠的是權力、金錢,照樣可以在現在、在未來統治世界。

這很無稽。事實跟他們的說詞完全相反。

你看美國歷史就知道,在美國,有80萬人為了爭取黑人自由而犧牲。

博塞蒂:導致暴力和戰爭的最重要原因,看來好像是民族主義。你怎麼看包括歐洲在內的獨立國家,日漸高漲的狂熱力量?這可能會導致戰爭和倒退嗎?還是使用相同語言、相同種族、相同信仰的民族,就該組成自己的國家?

波普爾:問題的關鍵是,地球上的人口已經太稠密了,任何民族主義激起爭執都很危險,可能會危害到每個人,危害到法治。

根據我的瞭解,有一個問題,就算是在歐洲都沒有討論清楚,這就是民族主義的核心:少數民族應該得到特別的保護。如果你不接受這個原則,民族國家的理念根本無從落實。

歐洲是亞洲移民的意外結果。亞洲人被趕出來,便往亞洲的半島——歐洲遷徒。亞洲移民到了大西洋,開始分散,各個分支混雜在一起,因此,今天除了德國之外,沒有哪個國家沒有少數民族的問題。這也是保護少數民族之所以重要的原因,這是一個應該緊緊牢記的看法。

不是每個少數民族都有機會建立自己的國家,所以,他們要得到特別的照顧,滿足他們教育、語言及宗教方面的需求。

[1] 波普爾指的是從意大利維羅納(Verona)來的19歲青年彼得羅·馬索(Pietro Maso),他於1991年4月17日殺了親生父親與母親,此事件在當時英國新聞界轟動一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