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論瑣碎

當心看到自身的瑣碎,完全察覺到它們,於是真的安靜下來——只有那時,那些瑣碎才有消失的可能。

問: 心應該被什麼佔據?

克: 想知道衝突是怎樣形成的,這就是個非常好的例子——應然和實然之間的衝突。首先,我們確立一個應該怎樣的想法,確立一個理想,然後就努力按照那個模式生活。我們說,心應該被高貴、無私、慷慨、良善和愛所佔據。那就是模式、信仰、應然、必然,我們努力照此生活。所以,在應然的投射和現實、實然之間存在著一套衝突,我們希望通過衝突得到轉變。只要我們掙扎於應然,我們就感到自己是善的,是好的,但哪個更重要:應然還是實然?我們的心被什麼佔據——不是理想的狀態,而是事實上被什麼佔據?被瑣事佔據,不是嗎?被長相、野心、貪婪、嫉妒、閒話和殘忍佔據。心活在瑣碎的世界中,一顆瑣碎的心所製造出來的高貴模式,也仍然是瑣碎的,不是嗎?問題不在於心應該被什麼佔據,而是心能不能從瑣碎中解脫?如果有那麼一點兒意識、有那麼一點兒質疑的話,我們都清楚自己特定的瑣碎:沒完沒了的談話,喋喋不休的頭腦,擔心這個擔心那個,探聽別人在做什麼沒在做什麼,努力達成目標,追求自我擴張,等等。我們被什麼佔據,我們知道得很清楚。可以轉變嗎?那就是問題,不是嗎?去詢問心應該被什麼佔據,這說明你不成熟。

那麼,意識到我的心很瑣碎,被瑣事佔據,那它能從這種制約中解脫嗎?心,究其本質,不就是瑣碎的嗎?不就是記憶的結果嗎?關於什麼的記憶?關於怎樣生存的記憶,不僅包括物質層面的生存,還包括心理層面的擴張,發展某種品質、美德,積累經驗,在各種心識活動中確立自我。那不就是瑣碎?心,是記憶的結果、時間的產物,其本身就是瑣碎的。它要怎樣才能從自身的瑣碎中解脫出來?它可以做什麼嗎?請看到這個問題的重要性。以自我為中心運作的心,可以從這種活動中解脫出來嗎?顯然,它做不到;不管它做什麼,都是瑣碎的。它可以思索上帝,它可以構想政治體系,它可以創建信仰;但它仍然被困在時間的領域裡,它的改變仍然是從記憶到記憶,它始終陷於自身的局限。心能打破那種局限嗎?還是當心靜下來,當它不再活躍,當它認識到自身的瑣碎,不管把這些瑣碎想像得如何偉大,那種局限就不攻自破了?當心看到自身的瑣碎,完全察覺到它們,於是真的安靜下來——只有那時,那些瑣碎才有消失的可能。只要你還在琢磨心應該被什麼佔據的問題,它就會被瑣碎所佔據,不論興建教堂也好,祈禱也好,還是禮拜也好。心本身就是狹小瑣碎的,但只是這樣說一說,並沒有消除它的瑣碎。你必須去瞭解它,心必須認識到自身的活動,在那個認識的過程中,在對有意無意形成的瑣碎的覺察中,它就變得安靜了。在那種安靜中,就有一種創造性的狀態——那就是實現轉變的因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