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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首先是感官的愛好

音樂即使在最驚心動魄的場面中也永遠不要引起耳朵的反感。

——莫扎特

感官是我們生命中最動物性的部分,但它在精神活動中卻有著不可動搖的地位。

感官是生命的哨兵,它看護著我們的心靈和肉體,使它們盡可能地保持舒適;感官是活動的偵察兵,它為我們偵察所遇到的事物與我們是什麼關係。

美,是心靈的活動,它是一種感情,是心靈的感動。但是,一個事物如果不能給我們的感官以快感,或讓感官感到不能忍受,一般不會令我們產生美的感覺,所以,美的感覺首先表現為感官的愛好。

音樂裁判

感官,尤其是眼睛和耳朵,都有一條通向心靈的通道。感官是一個關卡,它的好惡決定著一個事物能否引起我們的美感。凡是被感官所排斥的東西就失去了進入心靈的資格。一隻老虎如果在一個不危及我們生命的特定環境裡,我們會觀看它,喜歡它。而通常人們不喜歡蛇,即使在一個安全的環境裡,人們也不願太多地看它。和老虎比,蛇並沒有更大的危險,或者說它們同樣危險,為什麼會引起我們不同的反應呢?最簡單的回答是,老虎好看,蛇難看。原來如此!僅僅是因為老虎的皮毛是悅目的,而蛇的外形是令眼睛生厭的。應該說,人體的所有機能都對心靈有所貢獻。新鮮的空氣與心曠神怡有明顯的關聯,而在吃得過飽和極度疲勞時,則不易產生美感。感官取美捨丑,就像我們在行為中趨樂避苦一樣。當然,有時我們為了將來的巨大享樂可以吃苦,同樣,為了某一種精神愉悅,我們也可以承受某些醜惡的感官刺激,但這種情況只出現在藝術中——正如人們早就發現的那樣,藝術中的醜、悲哀、恐怖並不針對我們,當我們像演習一樣面臨這一切時,我們的心靈會為之震撼:既然這一切不可挽救,通過藝術獲得高瞻遠矚的機會似乎能產生一種壯烈的心境,這也是一種美感。

阿恩海姆:如果說眼睛是藝術活動的父親,手就是藝術活動的母親。

無論如何,感官的好惡是美的基本條件。

人類天生喜愛物體的對稱、平衡、適當的比例,喜愛鮮艷和諧的色彩,喜愛變化流暢的聲音,喜愛清晰的節奏。重心不穩的物體看上去令人擔心,嘈雜的聲音讓人心煩,甚至能使人生病。鱷魚和獅子對於人類來說都是珍稀動物,也都能把人吃掉。就是說,它們同樣的危險,同樣的寶貴。但對於一個兩歲孩子來說,他對此類知識一無所知,也不可能有這樣的經歷,他會自然地天生地害怕鱷魚而喜歡獅子。其實我們多數人也和幼童一樣厭惡鱷魚喜歡獅子,前提是在絕對安全的環境裡觀看它們的時候。不管是獅子和鱷魚,還是老虎和蛇,除了它們的外觀讓我們的眼睛有不同的感覺外,這種好惡還能有什麼別的理由嗎?

有一種心理學理論(例如格式塔心理學)曾經證明人類在感官上天生喜歡完整性和連續效果,例如圓形、方形、三角形就是具有完整性的「良好圖形」,它們讓人看起來感到比較舒服,而不規則的形狀,人們對它的興趣則小一些。這些感官的好惡規律實際上早已成為工藝甚至藝術中的基本標準。

但是我們在現代藝術中卻發現有一些因素在心理學看來並不符合人的好惡傾向,比如,過於強烈的色彩、不諧和的甚至刺耳的聲音、扭曲的圖形,等等,這些因素如果能引起美感,必定是在感官接受了一定的訓練並接受了這些因素之後。

其實,我們從小到大,人類從古至今,一直在不斷地訓練著感官的接受能力。你想想看,那麼多人愛吃辣椒,可有幾個是生來喜歡辣味的?人最初受不了辣椒的刺激,而後會逐漸可以忍受,最後還會覺得需要它,喜歡它。經過訓練的感官會接受原來排斥的東西,不斷地發現新的愉悅形式。有些人以為,感官的好惡規律在審美經驗中並不能說明什麼,人的審美要取決於修養。那麼,我們要問:修養從何而來?訓練。但是,無論怎樣的訓練都不可能讓我們接受所有的東西,有些東西可以慢慢被我們喜愛,有些東西永遠也不可能成為我們的朋友。最終的根源還在於感官的好惡。

顯然,感官的快感是美感的火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