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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受瞭一點點傷

愛就是愛,恨就是恨,在一起就要光明正大地在一起,要分手就幹幹脆脆地分手。她瞧不起拖泥帶水的感情,她不需要跟前男友藕斷絲連,她厭惡透瞭這些分手瞭還要用感情來玩曖昧的男女。

苒苒剛到外面就聽見路邊的一輛很不起眼的車子在摁喇叭,她遲疑地走過去,邵明源已經是從車裡下來瞭,繞過來替她開瞭車門:“上車說話吧。”

苒苒知道邵明澤與他這個堂兄關系很僵,有些不願意上他的車。她笑瞭笑,轉而指著不遠處的一個小咖啡廳,建議道:“不如我們去那裡面坐一會兒吧,我來請客。”

邵明源手扶著車門,有些輕佻地說:“哦,苒苒,你不用這樣防備我。我上次就說過的,你這樣的不合我的口味。”

苒苒的臉色沉瞭沉,問他:“你找我有什麼事?”

邵明源向著車偏瞭偏頭:“上車吧,我是真的有事情要和你說,這個地方不方便。”

苒苒卻仍是不肯動地方。邵明源有些不耐煩瞭,輕輕地嗤笑瞭一聲,說:“夏小姐,你真不用這樣。若是你實在不放心我,可以先給朋友報備一下你的行蹤。萬一我對你有什麼歹心,你就叫朋友直接報警好瞭。”

他把話說到這個地步,苒苒隻好上瞭他的車子:“有什麼事情,說吧。”

邵明源把車子開瞭出去,笑著搖頭道:“不,咱們還沒到說話的地方。”

他的言行這樣古怪,苒苒越發警惕起來。她做出十分輕松的樣子,把手機從皮包裡拿出來,笑著說:“那我先給明澤打個電話吧,也好叫他一會兒去接我。”

邵明源卻一把將她的手機奪瞭過去,不由分說地關瞭機,然後似笑非笑地說:“別,先別打擾明澤。我帶你去看場好戲,他可是男主角呢。你這個電話要是打出去,戲就看不成瞭。”

苒苒有些惱怒,冷下臉,說:“既然是戲,那必然就是假的,看不看也無所謂。你停車吧,我要下去。”

邵明源嘲弄地瞥瞭她一眼:“怎麼?你怕瞭?”

苒苒用力抿著唇,不肯答話。

邵明源直接把車子開到瞭一傢茶室外面。到瞭此刻,苒苒反而是鎮定瞭下來,冷聲問邵明源:“你要讓我看什麼?”

邵明源臉上掛著神秘而得意的微笑,將食指放到唇前輕輕地“噓”瞭一聲:“別出聲,靜靜地等著看戲就好瞭。”

苒苒心裡亂糟糟的,臉上卻是不屑地笑瞭笑:“能有什麼好戲,頂多就是明澤在外面有女人瞭。男人嘛,誰還少得瞭逢場作戲?這事你做得比誰都不少,今兒倒是有臉逮起別人來瞭。”

她的話叫邵明源很是吃瞭一驚,不由得轉過頭來看她,過瞭片刻後卻又嘲弄地笑瞭:“通透!看得通透!沒錯,男人嘛,有哪個不會逢場作戲的?不過……”他故意停頓瞭一下,傾身湊近瞭苒苒,神態曖昧地說,“我的這位堂弟這回可不是逢場作戲,而且,就算是做瞭戲,怕也是和你做的。”

他的氣息就撲在她的面上,苒苒厭惡地往後避開瞭些,繃著臉不說話。

“夏苒苒,你別把好心當成驢肝肺。我今兒叫你來也是為瞭讓你看清楚邵明澤到底是個什麼樣的人。一個個整天端著個臉,裝得跟正人君子、貞潔烈女一樣,其實不過都是一樣的男盜女娼!”他正說著,突然“嘿嘿”地笑瞭兩聲,指著車外給苒苒看,有些興奮地叫道,“看看,出來瞭!”

苒苒下意識地順著他指的方向看過去,就看見從茶室裡走出一對男女來,前面的男子面容肅正,後面的女子卻是清麗大方,正是邵明澤與蘇陌。

邵明源還在一邊替她解說著:“那女人你也認識吧?蘇陌,易美的評估師,之前不是還和你們宏遠打過交道嗎?我告訴你,夏苒苒,你知道她是誰嗎?她是邵明澤以前的女友,邵明澤愛她愛得掏心掏肺的。五年前蘇陌突然跑掉瞭,邵明澤滿世界找她,差點沒瘋瞭。怎麼著,你現在還覺得他是在逢場作戲?他是在和你逢場作戲呢吧?”

苒苒腦子有些嗡嗡的,邵明源的話一句高過一句地往她耳朵裡鉆,像是針一樣紮進瞭她的心裡。她僵直地坐在那裡,透過深色的車窗玻璃看向遠處。

路邊停瞭不少的車,道路擠得隻剩下瞭窄窄的一條。邵明澤緩步走在前面,蘇陌不急不忙地跟在後面。在走過一窪水漬時,她猶豫地停下瞭步子,前面的他轉過身去,遲疑瞭一下便將手遞給瞭她。

那情景刺得苒苒眼疼,她不想再看下去,索性轉過瞭頭,挑眉看向邵明源,輕笑著問他:“你叫我來就是看這個?”

感情被一點點蠶食,理智卻從血肉中慢慢撐起。她嘴角的笑意又更深瞭些,帶著顯而易見的譏誚:“邵先生,咱們都是成年人瞭,誰感情上還沒有點過往?我上學的時候還對個男人愛得死去活來呢,後來不也就散瞭嘛。明澤都要三十瞭,這麼大歲數的男人感情經歷要還是一片空白,我還不敢嫁呢!有個前女友又怎麼瞭?不就是出來一起喝個茶嗎?這算什麼大事,值得您百忙之中巴巴地把我接過來看這個?若這麼普通的見面都算是戲瞭,您老婆豈不是都得住在戲院裡瞭嗎?”

邵明源被她一段幹脆爽利的話噎得愣住瞭,好半天才回過神來,諷刺道:“夏小姐可是好寬的心量!”

苒苒挑釁地沖他揚瞭揚眉梢:“過獎瞭,邵先生也沉著點氣,就是捉奸也不是這個捉法的。您那裡就算沒捉過別人,好歹也被老婆捉瞭不少次,怎麼也得有點經驗瞭。捉奸捉奸,怎麼也要在床上捉才算,出來喝個茶你也好意思捉!”

她說完看也不看邵明源,轉身就要下車。

邵明源卻突然將車門鎖死瞭,低低地冷笑瞭一聲,說:“先別急著走,這戲可才開場,你要是走瞭可就看不到後面的戲瞭。”

苒苒打不開車門,頓時怒瞭:“你還想讓我看什麼?”

“他們可上瞭一輛車,你要不跟著去看看,又怎麼知道能不能把他們捉在床上呢?”

邵明源開著車跟上瞭邵明澤的車子,一直不遠不近地跟著他開到瞭一個小區外。進小區門口的時候,保安卻把邵明源的車子攔下瞭。邵明源無奈地向著苒苒聳瞭聳肩膀,一臉可惜地說:“沒法子瞭,看來咱們今天沒法進屋去捉奸,隻能在外面等著瞭。”

苒苒面無表情,低垂著眼簾沒有答話。

她幾乎一路上都是這個表情,邵明源都已經習慣瞭,也沒指望著她能有什麼新鮮反應,見狀隻是撇著嘴嘲諷地笑瞭笑,將車子停到小區門口的一側,然後轉頭看向苒苒,一臉壞笑地問她:“夏小姐,邵明澤今兒向你請假瞭嗎?說沒說晚上要加班到幾點?晚上還回去嗎?咱們不會得在這守一夜吧?”

苒苒一直沒吭聲,直到自己覺得情緒已經足夠冷靜瞭,這才抬起眼睛看邵明源,問他:“這樣有意思嗎?”

“有啊!當然有意思瞭啊!”邵明源惡毒地笑著,問她,“怎麼,你現在還認為他們隻是普通的見面嗎?那上床叫什麼?兩個人蓋著棉被聊天?哈哈,夏苒苒,你還真是可愛!”

苒苒深吸瞭口氣,淡淡地笑瞭笑,問邵明源:“你想叫我怎麼做?進去捉奸?然後呢?跟邵明澤分手?這就是你的目的嗎?那麼抱歉,要讓你失望瞭。我壓根就不是為瞭愛情才和邵明澤訂婚,自然也不會為瞭這種事情跟他分手。你做這些不過是白費心機!”

邵明源沒想到她會說出這樣的話來,片刻的驚愕過後便是惱怒,咬著牙惡狠狠地瞪著她。苒苒冷冷地笑著,抬起下巴毫不畏懼地和他對峙:“打開車門,我要下車!”

邵明源到底不敢把她怎樣,恨恨地打開瞭車鎖,氣急敗壞地叫道:“夏苒苒,算你狠!”

“多謝誇獎!”苒苒冷聲回道,用力地甩上瞭車門。

她在心裡不停地告訴自己,她一定要堅強,絕不能叫人看瞭笑話去,她要挺胸抬頭,要雄赳赳氣昂昂,要走出自己的氣勢來!

從邵明源車裡出來走到路邊不過才幾步的距離,卻仿佛耗盡瞭她全部的力氣。在坐上出租車的那一刻,她解脫般地籲瞭口氣,啞著嗓子說:“師傅,一直往前開,不管去哪裡,別停下就成。”

蘇陌,又是蘇陌,怎麼會又是蘇陌,怎麼偏偏又是蘇陌?

她突然想起來邵明澤在言談中對蘇陌的維護,想起來他總是半夜裡跑到陽臺上去吸煙,想起來昨天晚宴上他見到蘇陌後的心不在焉。

原來一切都不是毫無緣由的啊!

可他都說過的啊,他說他們會相愛的,他說他們要在一起。他昨天夜裡那麼瘋狂,他在她的耳邊動情地叫她的名字……難道,那就叫逢場作戲嗎?

她告訴自己不要傷心,她還沒有愛上瞭邵明澤。她與他在一起隻是因為合適,就像是無數對因為相親而走到一起的男女一樣。他們傢世相當,個人條件相配,生活習慣沒有什麼不可調和的矛盾,就連床事也都是和諧的。

他們一直相伴,卻從不曾相愛。

可就是這樣給自己找瞭無數個理由,她的心裡還是不受控制的難受。憤怒,絲絲拉拉的疼。不是因為愛,而是因為背叛,還有那背叛後隱藏著的欺騙!

他們明明說好的,彼此之間要相互坦誠。她像個傻瓜一樣把一切都攤出來給他看,可是他呢?

出租車載著苒苒在西平市裡轉瞭足足三個多小時,外面的街景一直不停地變幻。她神情專註地看著,就像是剛剛到達這個城市的異鄉人。最後還是司機師傅勸她道:“姑娘,早點回傢去吧,別叫傢裡人擔心。”

她沒別的地方去,隻能又回到瞭自己的住處。在單元門口下車的時候,卻意外地看到瞭林向安。他正倚著墻站著,見她從出租車裡出來,忙站直瞭身體,小心翼翼地叫她的名字:“苒苒。”

苒苒淡漠地看瞭他一眼,轉身往樓內走。

林向安急忙從後面追上來,剛要去拉她的手,還不及觸到,她已是猛地閃過身,將手臂藏到瞭身後,厲聲喝道:“你別碰我!”

林向安愣瞭一下收回瞭手,遲疑著說:“苒苒,我不是來糾纏你,隻是有些事情想要告訴你。”

“我不想聽!”苒苒臉上露出嫌惡的神色,身體又向後退瞭兩步,絲毫不理會林向安眼中的傷色,隻冷聲說,“我什麼也不想聽你說,我說過請你離我遠一點。林向安,你可以當作從來都不認識我嗎?”

愛就是愛,恨就是恨,在一起就要光明正大地在一起,要分手就幹幹脆脆地分手。她瞧不起拖泥帶水的感情,她不需要跟前男友藕斷絲連,她厭惡透瞭這些分手瞭還要用感情來玩曖昧的男女。

林向安愣愣地看著她,沒有回答。

苒苒也不需要他回答,頭也不回地進瞭樓,咣的一聲關上瞭單元門。

回到傢裡,邵明澤已經回來瞭。他已經洗過瞭澡,身上穿著她給他買的那件棉質睡袍,正坐在客廳的沙發上看電視。她愣瞭下,費力地扯瞭扯自己的嘴角,像往常一樣跟他打招呼:“回來瞭?吃過飯瞭嗎?”

邵明澤點瞭點頭,朝她看過來,看似隨意地問:“怎麼才回來?你手機關機瞭?”

她怔瞭一怔,這才記起來邵明源當時把她的手機搶過去強行關瞭機,後來她也忘瞭再開機。她彎腰換下瞭腳上的高跟鞋,做出很不在意的樣子:“被同事拉著逛街去瞭,手機可能是沒電瞭吧。”

邵明澤探究的視線在她臉上打瞭個轉,然後便淡淡地“哦”瞭一聲,沒有再問什麼。

苒苒趿拉著拖鞋走過去把客廳與床之間的隔簾拉上瞭,等她換好傢居服出來,他已經是開瞭筆記本電腦,正在處理著一些電郵。她掃瞭他一眼,從冰箱裡摸瞭牛奶出來,自顧自地倒瞭一杯,正要喝時就聽見邵明澤出聲提醒她道:“熱一熱再喝,小心胃痛。”

“沒事。”她笑笑,仰著頭喝瞭一大口牛奶。胃本來就是空的,冰涼的牛奶下肚,頓時刺激得胃一陣抽搐,她忍不住皺瞭皺眉頭。

邵明澤起身走過來把她手中的杯子奪瞭去,沉著臉問她:“晚上沒有吃飯?”

他剛洗過瞭澡,身上還帶著點沐浴液的清香。以前的時候,她很喜歡聞這個氣味,而今天,她卻突然覺得惡心起來,總覺得這淡淡的清香下面藏著一股子別的味道。

她不露痕跡地往後退瞭一步,身體依靠在廚房的臺面旁,低垂瞭眉眼說:“在外面吃過瞭,就是不太合胃口,吃得不多,逛街逛得又有點餓瞭。”

邵明澤聽瞭這話卻是挑瞭挑眉,問她:“逛瞭一晚上怎麼也沒買點東西回來?”

“想買來著,隻是東西價格有點高。當著新同事的面,我又不想給她們留下一個有錢大小姐的印象,也就沒買。”苒苒不動聲色地笑笑,側著身從他身邊繞瞭過去,進瞭衛生間去洗漱。

洗完澡出來,邵明澤已經把牛奶熱過瞭,還烤瞭兩片面包,一並給她端到瞭餐桌上:“過來,吃點東西再睡覺。”

“不用瞭,我刷過牙瞭。”苒苒說著往床那裡走,躺下的時候看到邵明澤還站在餐桌旁,神色晦澀不明地看著她。她又笑瞭笑,說:“我困瞭,先睡瞭,你開書桌上的臺燈吧,也別熬太晚。”說完瞭就用被子連頭帶腳將自己緊緊裹住瞭。

過瞭沒一會兒,床墊的另一邊往下陷瞭陷,邵明澤把被子從她頭上扯瞭下去,從後面伸過胳膊來摟她。她身子下意識地一僵,想也不想就用力地推開瞭他。看到他眼中的錯愕,她這才突然意識到自己的反應有些過激,於是連忙僵硬地笑瞭笑,埋怨道:“今兒走瞭一晚上的路,累死我瞭,趕緊老實睡覺吧。”

邵明澤微微抿瞭嘴角,神色復雜地看著她。

苒苒卻已經是忍耐到瞭極限,隻怕他再過來一點點,她就會不受控制地尖叫起來,將他和他碰過的所有東西都扔出去。他臟,他真臟!他就算是一回來就洗瞭澡,身上還是骯臟無比!她的手在被子裡緊緊地握成瞭拳,狠命地用著力,仿佛隻有這樣才能叫她保持著臉上的平靜。

邵明澤默默地看瞭她一會兒,慢慢地躺瞭回去,好半天後才輕輕地吐出兩個字來:“睡吧。”

苒苒沒說話,背過身去重新用被子把自己裹住瞭,緊緊地貼到瞭床邊上。

又過瞭一會兒,邵明澤突然出聲問她:“為什麼?”

為什麼?因為她看到瞭他與蘇陌一起從茶室裡出來,看到他牽瞭她的手,看到他們一起進瞭蘇陌傢……苒苒的鼻子有些發酸,嗓子澀得發不出聲來。她平復瞭一下自己的情緒,盡量用平緩的聲調說:“我就是覺得累瞭。”

邵明澤那邊沒有動靜。她背著身,看不到他的表情,也懶得再去猜他的心思,便隻當自己睡著瞭,不再去理會他。

一夜安靜,隻有床仿佛一下子寬瞭許多。

第二天早上,兩人如往常一般起床,簡單地吃瞭些早餐,然後便各自出門去上班。

苒苒的車子前一天留在瞭公司,隻能打車去上班。等她到瞭公司的時候,時間就已經有些晚瞭。不過也沒什麼人來查她的崗,倒是有同事看到她面色不好,還關心地問瞭幾句。苒苒笑瞭笑,謝過瞭同事的好意,一個人安靜地研究宏遠近期的市場報告。直到過瞭中午十二點,才跟著同事一起去公司的餐廳吃飯,誰知在門口竟遇到瞭陳洛。

苒苒有些意外。他是因為參加總部年會才從分公司趕過來的,按理說昨天就該走瞭。兩人遇見瞭,她不好裝作看不見,就簡單地跟他打瞭個招呼。

陳洛把她叫住瞭,輕聲問:“怎麼瞭?臉色怎麼這麼難看?”

苒苒微微笑著問他:“怎麼還沒走呢?我還以為你回去瞭呢。”

“有些事情耽擱瞭。”陳洛答道,卻不肯就這樣被她岔開話題,又繼續問,“出什麼事瞭?”

“沒事,就是這兩天休息不好。”苒苒說完,又指著剛才先進門的同事,笑著說,“我先進去瞭,同事還在等我。”

陳洛仔細打量瞭她片刻,這才點頭說:“好,你先去吧。”

苒苒並未多想,隨意地說瞭聲“再見”,轉身進瞭餐廳。沒想到下班的時候卻又收到瞭陳洛的短信,內容很簡單,就幾個字,他說:“出來,我在外面等你。”

陳洛這人若是有心找你,是萬萬不會讓你跑掉的。苒苒怔怔地看瞭那短信一會兒,走瞭出去。在街邊找到陳洛的車子,走過去敲瞭敲他的車窗玻璃,問:“有空嗎?一起吃個飯?”

陳洛看瞭看她,沉聲說:“上車。”

她搖瞭搖頭:“我早上不好打車,不能把車留在公司。你定個地方吧,我自己開車過去。”

陳洛卻是堅持道:“上車。”

苒苒拗不過他,隻得繞過去上瞭車子,卻是忍不住譏誚道:“老總還沒做兩天,脾氣倒是大瞭許多。”

陳洛沒計較她言辭上的刻薄,問她:“想吃什麼?”

“隨便。”她答道。

車子剛開出去,她的手機突然響瞭。她看瞭一眼來電顯示,不急不忙地接通瞭電話:“喂,明澤,什麼事?”她的聲音出乎意料的溫柔,叫陳洛忍不住瞥瞭她一眼,就聽她繼續說,“今天不行,改天再一起去吧。公司裡有事情在加班,同事們已經定瞭外賣……嗯,你不用管我。”

“你在撒謊。”看她掛瞭電話,陳洛毫不客氣地說。

苒苒順手將手機丟進瞭皮包:“嗯,不錯,是在撒謊,很奇怪嗎?這樣的瞎話你們男人不都是掛在嘴上的嗎?”

陳洛不喜歡她這種語氣,微微地皺瞭皺眉頭,說:“有的時候是為瞭應酬,不得已。”

“嗯,你們是為瞭應酬,我是為瞭應付,差不太多,一樣都是不得已。”苒苒笑笑,轉開瞭話題,“對瞭,你要帶我去哪裡吃飯?”

陳洛載著她去瞭郊區一傢環境幽靜的小飯莊,門臉很普通,進去瞭才知道裡面別有洞天。這是一處不小的院子,頭頂上用透光板搭瞭頂棚,然後又用密密的藤蔓類植物把院子隔成一個個獨立的包間,就連裡面的桌椅也皆是藤木的,一進去一股自然拙樸的氣息迎面而來。

許是人不多,又或是隔音效果做得好,裡面全無飯店裡的嘈雜。偶爾傳過來一兩句聲音,也都是極低,什麼也聽不清楚。

苒苒坐下瞭,四下裡打量瞭一下,忍不住贊道:“你倒是很會找地方。”

陳洛揮手打發走瞭服務生,親自倒瞭杯白水給苒苒遞過去,問她:“出什麼事瞭?臉色怎麼這麼差?年會上看你還沒事,和邵明澤出問題瞭?”

苒苒沉默著,隻捧著杯子小口地抿著白水。

陳洛也不著急,坐在那裡安安靜靜地等著她的回答。

苒苒無奈地笑瞭笑,問他:“你是不是非要知道為什麼?如果我不說呢?”

“那我就去問邵明澤。”陳洛淡淡地答道。

苒苒默瞭下,抬頭看向他,突然說:“蘇陌是邵明澤的前女友。”

陳洛的表情明顯一怔。

苒苒挑高瞭眉梢,反問他:“怎麼,你不知道嗎?你不還是蘇陌的師兄嗎?”

“我當時隻是幫著導師帶他們本科的畢業設計,之前並不認識。”陳洛眉頭微皺,面帶不悅地看向她,沉默瞭片刻後又問,“你什麼時候知道的?”

苒苒忍不住自嘲地笑瞭笑:“昨天晚上知道的。前天晚上我還挽著邵明澤的胳膊跟蘇陌炫耀說這是我的未婚夫,結果第二天就有人告訴我蘇陌才是邵明澤深愛的女人。可笑不?我猜著這事林向安也早知道,四個人裡面就我一個人跟白癡一樣,其餘幾個人心裡不知道怎麼看我笑話呢!”

“苒苒……”陳洛試圖打斷她的話,可她卻沒理會他,自顧自地說瞭下去:“關鍵是邵明澤在我面前裝得跟人生導師一樣,盡說些至理名言。我這傻子還特感激他,覺得他人成熟、心量寬呢,搞瞭半天不是他好,是自己傻。”

“苒苒!”陳洛提高瞭聲調,抬眼對上她的眼睛,目光直望進她的眼底,輕聲問,“你愛上瞭邵明澤瞭?”

“愛他?”苒苒驚愕之後忽地笑瞭,笑容裡透著幾分嘲弄與譏誚,“不,我不愛他,我隻是感到惡心。你知道嗎,前天晚上我們才上過床,然後我昨天就親眼看到他和蘇陌在一起。而在那之前,他還不知道去瞭多少次。所以,我不是愛他,我隻是感到……惡心,也恨,恨他們把我當傻子一樣耍……”她的聲音越來越低,恨意卻是清晰地顯現出來。

陳洛垂瞭眼簾,靜靜地聽著,過瞭好一會兒才又抬眼看她,問她:“你要跟他分手嗎?”

苒苒低瞭頭:“不,先不分手,就這樣分手實在是太便宜他們瞭。”

她不是五年前的那個夏苒苒,不是那個林向安一個越洋電話就可以甩開的夏苒苒,也不是那個受到傷害卻隻知道折磨自己的夏苒苒。

他們都這樣的欺騙她,憑什麼就要她大度?

她要報復,報復他的背叛和欺騙。

若不是有這樣的一個念頭在支撐著她,她昨天晚上寧可去睡大街,也不會回去面對邵明澤,更不可能和他繼續睡在一張床上。天知道她當時有多麼想沖上去扇他幾個耳光。

像是看透瞭她的心思,陳洛低低地嘆息瞭一聲,輕聲說:“苒苒,報復不會讓你感到快樂,它隻會消磨你的理智,讓你更加痛苦。不管你愛不愛他,他都不值得你去做這樣的事。”

“說得好像你多有體會一樣。”苒苒嘲弄道。

陳洛被她噎瞭一下,微微地怔瞭片刻,然後緩緩地垂下瞭眼簾,遮住瞭眼底的一抹復雜。

苒苒沒有註意到他的變化,隻冷笑瞭一聲,用筷子狠狠地戳著餐盤上食物,繼續說:“別跟我說這些大道理,我現在對這些東西過敏,一聽到這個就想起邵明澤來,惡心得我飯都吃不下去。”

陳洛露出瞭一絲苦笑:“好,我不說。”

吃過飯,陳洛送苒苒回去。在樓下分手的時候,他突然問她:“有沒有想過先離開西平一段時間?”

苒苒頓時明白瞭他的意思,卻是堅定地搖瞭搖頭:“就算是要離開,也不會是現在。”

回到傢裡,邵明澤還沒有回來。晚上九點多的時候,他打電話回來,說他有些事情需要回邵傢老宅一趟,晚上就不回來瞭。

這樣的情況以前也不是沒有過,不過苒苒一向都不留心,而今天他隻這麼一說,她心裡冒出來的第一個念頭就是他在撒謊。他定是要與蘇陌在一起,所以才編瞭這樣的謊話來騙她。她不動聲色地和他閑聊瞭兩句,越發察覺到他聲音裡細微的異常之處:他的語調有些僵硬,嗓音也十分低沉,像是有意在控制著自己的情緒。

她想這個時候蘇陌可能就在邵明澤身邊,又或者是他躲到瞭蘇陌傢的陽臺上偷偷打這個電話,他一定在急著掛掉電話,所以才會在語氣裡流露出這樣的焦躁。

苒苒掛瞭電話,在感到惡心的同時,又不禁松瞭口氣。邵明澤不回來過夜對她來說倒是一件好事,起碼她不用再裝出一副毫不知情的模樣去面對他,那簡直是在磨煉她的意志。

她獨自洗瞭澡,然後又將床上的床罩、枕套、被套等一切可能被邵明澤接觸過的東西都換掉瞭,這才爬上床躺下瞭。可依舊是睡不著,就像前一天晚上一樣,一閉上眼睛就是一對男女裸體糾纏的情景,一會兒是蘇陌和林向安,一會兒又成瞭蘇陌和邵明澤。

苒苒被自己豐富的想象力嚇住瞭,她真怕自己再想下去就要先瘋掉瞭。於是她不停地告訴自己不要想瞭,現在不需要想怎麼去報復那些人,需要的隻是睡覺。在強烈的心理暗示之下,又借助瞭兩片安眠藥片,她這才迷迷糊糊地睡瞭過去。

早上再醒過來的時候,苒苒的狀態好瞭許多,心頭的怒火漸漸被理智熄滅瞭,甚至還有心情給自己做瞭一份豐盛的早餐。在吃早餐的時候,她開始考慮要怎麼處理邵明澤與蘇陌這件事情。

以她對邵明澤母親的瞭解,很顯然邵母是會更傾向於她的,她能給邵明澤帶去的遠遠要比蘇陌多,起碼在外人眼裡是這樣。她是夏宏遠的女兒,是宏遠集團的繼承人之一,她還有韓女士以及韓傢尚未斷裂的關系網。這一切都可以成為邵明澤的助力,是她夏苒苒可以帶給邵明澤的,而蘇陌除瞭優秀的個人能力之外,沒法帶給邵明澤其他的東西。

哦,當然,蘇陌還能帶給邵明澤愛情。苒苒忍不住譏誚地笑瞭笑,分手若幹年後重逢還能舊情復燃,那自然是有“真愛”的。隻不過這種愛情,邵母並不需要,甚至還會有些厭惡。

這樣算來,從傢庭和財勢來講,她都是要遠遠勝於蘇陌的。那要怎麼做才能打擊到他們的感情呢?是通過傢庭向這對鴛鴦施壓,還是直接利用權勢給蘇陌下絆子,或是不管不顧地拖著邵明澤進入婚姻?

苒苒越想越覺得可笑,這一套簡直就是肥皂劇中典型女配角的典型做法,她果然是個女配角的命。可不這樣做又能怎麼做?就這樣忍下去嗎?被人打瞭左臉然後再把右臉伸過去給人傢打?

哦,不,不行。寬容善良的都是女主角,因為人傢都有男主角、男配角疼著,就算是被打瞭臉也有人哄,有男主角替她打回去。她不行,她是女配角,如果被打瞭臉,要麼就自己奮力地打回去,要麼就一個人捂著臉躲到角落裡去哭。

夏苒苒已經躲在角落哭過一次瞭,這一回,她不想再去哭瞭。所以,這一回她一定要好好想一想,怎麼才能把這個耳光響亮地扇回到那對男女臉上去。

苒苒覺得自己這次已經足夠理智,可以耐下心來從頭謀劃這件事情,如果需要,她甚至可以去找邵明源合作。隻是,她沒有想到邵明澤與蘇陌的事情會這麼快就暴露在眾人面前,而且還是以這種鋪天蓋地的方式出現,讓她措手不及。

最初苒苒並不知道發生瞭什麼事情,隻是察覺到同事們總是避著她竊竊私語,用怪異的眼神偷瞄她。她的直覺告訴她有事情發生瞭,卻又不知道到底是怎麼瞭。還是有個關系不錯的同事看不過眼瞭,在MSN上給她發瞭一個網址過來,叫她過去看。

苒苒點開瞭那個網址,是西平市一個很有名的社區論壇,去逛的人很多,也很熱鬧。帖子的題目是“邵氏集團少掌門昨日與人爭風吃醋被打!(有圖有真相)”,紅色的字體火熱燙眼,已經被頂到瞭論壇的首頁上。

裡面果然是有圖片的,還不少,大概有十幾張的樣子。鏡頭或近或遠,可每一張照片裡都是兩男一女,男的是邵明澤與林向安,女的是蘇陌。十幾張圖片連下來仿佛成瞭連環畫,叫人很輕松地就看懂瞭內容。

林向安與邵明澤在打架,蘇陌在一旁試圖拉架。

這組圖片後有大段的解說,不但將邵明澤與蘇陌的姓名都爆瞭出來,還把兩人之間的過往也挖瞭出來。無非就是當年富傢子弟和清純女學生傾心相愛,邵明澤的母親看不上蘇陌的出身而棒打鴛鴦,蘇陌情傷之下被迫遠走國外,幾年之後學成歸來再遇邵明澤,已是“使君有婦,羅敷有夫”。可這也架不住真愛,兩人很快舊情復燃,再度糾纏到瞭一起。可蘇陌的現任男友卻不願意瞭,於是便有瞭昨夜裡兩男爭一女的場面。

文字的後面又配上瞭苒苒的一張照片,點明邵明澤的現任未婚妻是宏遠集團老總的千金,兩人的婚約明擺著就是商業聯姻的成果。

俗!狗血!比最狗血的言情劇還俗,比最俗的言情劇還狗血!可這竟然就是事實!苒苒覺得前天自己看到邵明澤與蘇陌在一起時已經是怒到瞭極致,可眼下看到這篇聲情並茂的帖子,才知道人的怒火是永無止境的。

她告訴自己別生氣,明明是提前知道瞭的事情,犯不著再生氣。可即便是這樣念叨著,她握著鼠標的那隻手還是不受控制地抖瞭起來。

事情才剛剛開始,邵明澤那裡應該也得到瞭消息,沒一會兒,社區的帖子就被刪除瞭。可那些圖文卻仍在在網絡上飛速地傳播開來,從西平的社區論壇到微博,然後又蔓延到無數個網站論壇。

這樣大的動靜,夏宏遠很快就知道瞭。

夏宏遠最近這段時間心情並不好。南郊的地皮雖然拿下來瞭,但是接下來的項目審批卻遇到瞭不少的困難。也不知道是哪裡出瞭問題,原本打熟瞭交道的那些人突然就變瞭嘴臉,一個個都打起瞭官腔,全然不顧往日裡的交情。

夏宏遠不是第一次做地產項目,這些路子早就是跑熟瞭的,有關人員也早就喂熟瞭,誰知道現在竟然會出現這樣的情況。夏宏遠很惱火,可惱火歸惱火,事情總是要辦的。南郊項目在那裡擺著,錢也砸進去瞭,總不能就這樣一直拖下去。他就想著南郊項目畢竟是要跟邵氏合作的,實在不行就走一走那邊的關系。可還沒跟邵明澤提呢,竟然就在網上爆發瞭這麼一鍋爛事,還搞得人人皆知!

夏宏遠很憤怒,簡直是怒不可遏,鐵青著臉拍著桌子向女兒喊:“看看這做的都是些什麼事?邵明澤怎麼又和蘇陌扯到一起去瞭?還有林向安,不是你以前的男朋友嗎?這都什麼亂七八糟的關系啊?你們年紀輕輕的整天都忙活什麼呢?啊?不能有點正格的嗎?”

苒苒低著頭不說話,不知道自己能說些什麼。

夏宏遠喊瞭一通,停下來歇口氣,接著又罵邵明澤:“邵明澤這個渾小子,平日裡看著那麼穩重的一個人,怎麼就搞出這麼一鍋事來!這叫咱們兩傢的臉往哪兒放?這是要生生地打咱們老夏傢的臉嗎?去,把邵明澤給我找過來,我和他沒完!我和他老邵傢沒完!真當我女兒是那麼好欺負的?”

苒苒心裡一酸,眼淚差點落瞭下來。這樣憤怒的夏宏遠,卻叫她感到瞭一種從未有過的可親。她抬起頭來,紅著眼圈看向夏宏遠,啞著嗓子,用緩慢而堅定的聲音說:“爸爸,我想跟他分手。”

夏宏遠明顯一愣,隨即就又怒道:“胡鬧!你當訂婚是小孩子過傢傢呢?說訂就訂,說散就散?”

他這樣的反應叫苒苒有些意外,她以為父親會站在自己這一邊的:“他跟蘇陌這種關系,我沒法再跟他繼續下去。”苒苒嘗試著解釋,說服父親支持她的決定,“他不愛我,他一直在欺騙我,就算是他和我結瞭婚,他和蘇陌也不會斷瞭聯系的。爸爸,我要跟他分手。”

“不行!”夏宏遠當下就氣急敗壞地叫道,“你們不能分手,你們分手,邵夏兩傢的合作怎麼辦?好幾十億的項目還要不要?”

苒苒一下子怔住瞭,用不可思議的眼神看著自己的父親。

夏宏遠似乎也意識到自己的話太直接瞭點,有些心虛地避開瞭女兒的視線。他緩和瞭一下面部表情,換瞭另外一種態度,苦口婆心地勸道:“苒苒,邵明澤弄出這樣的事來,爸爸知道你很傷心,也很憤怒,但你絕不能由著性子去做傻事。明澤年輕,性子難免浮躁些。再說瞭,男人嘛,在外面少不瞭逢場作戲,都算不得數的,你也別太和他較真瞭。這件事情,爸爸替你來出面討公道,我來做黑臉,可你自己得端出個大量樣來,要以柔克剛。”

苒苒怔怔地看瞭夏宏遠好半晌,眼中僅剩的那一點點光芒終於漸漸熄滅瞭。

夏宏遠又向她保證道:“好苒苒,爸爸知道你有委屈,放心,爸爸一定不叫你受委屈的,爸爸這就聯系邵傢,替你討公道!”

苒苒緩緩地搖著頭:“不用瞭,夏總,你替我討不來公道。你的心裡從來就沒有過公道,你有的隻是利益,隻會拿我去換更多的利益。”

夏宏遠被女兒說得下不來臺,頓時有些惱怒,氣急敗壞地叫道:“苒苒,你這是怎麼說話呢!有這麼和爸爸說話的嗎?”

“呀!原來你還是我爸爸啊?你瞧,我自己都忘瞭。”苒苒譏誚地笑笑,不再理會暴跳如雷的夏宏遠,轉身摔門出瞭夏宏遠的辦公室。

苒苒回到工位,落在桌面上的手機有無數個未接來電,有邵明澤的,有韓女士的,還有陳洛的,都打瞭不止一次。她一概沒有理會,收拾東西就出瞭公司。

半路上的時候,手機再次響瞭起來。她掃瞭一眼,見是邵明澤,便接瞭起來。

“苒苒,你現在在哪裡?”邵明澤問,聲音裡有著前所未有的緊張和焦急。

苒苒答道:“我正在去找蘇陌的路上,你如果沒事也可以過來看看熱鬧。”

邵明澤忙叫道:“苒苒,你不要沖動——”

苒苒沒等他說完就掛瞭電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