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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預感

她突然有瞭一種莫名的預感,仿佛有一些她不知道的事情正在悄悄發生著,就像是水下隱藏著駭人的怪獸,雖看不到,卻一直無聲地向她靠近,然後會在一個想不到的地方突然出現。

時間很快進入金秋十月,這是夏宏遠最為意氣風發的一個月。先是宏遠集團風光地拿下瞭南郊的幾個項目,緊接著就是他包養的那個二十一歲的小情人傳來有孕的喜訊。商場與情場齊齊得意,夏宏遠滿面紅光,仿佛一下子年輕瞭十多歲。

小情人有孕的好消息暫時得捂著,公司裡的成績卻需要好好獎勵一番。陳洛按照事前的約定被派去隔壁城市的分公司任總經理,參與投標的一幹人等多多少少都受到瞭嘉獎,在評標過程中出瞭大力的易美公司更是得到瞭宏遠公司新的合同。

夏宏遠專門把苒苒叫到瞭辦公室,語重心長地說:“苒苒,爸爸知道前一陣子委屈你瞭,可宏遠不是別人的,是咱們夏傢的,爸爸總有一天會老,會把宏遠交到你們姐弟的手上。商場如戰場,人與人之間沒有永遠的朋友和敵人,隻有永遠的利益。不管是蘇陌那裡,還是林向安那裡,都要往前看,不能總被過去絆住瞭。朋友多一些,路子廣一些,對於咱們做生意的來說隻有好處沒有壞處。”

果然他是都知道的,苒苒的胃裡不由得泛起一陣惡心,面上卻是乖順地答道:“我知道怎麼做的,放心吧,爸爸。”

夏宏遠點點頭,又說:“聽說邵傢要派明澤來管地產這一塊,這樣更好,我們合作起來更方便一些。你回去跟他說,讓他好好做,有什麼難事可以過來找我,我們是一傢人。”

就在不久前,邵氏集團內部進行人事調整,正好調瞭邵明澤來負責地產這一塊,苒苒從邵明澤那裡已經知道瞭,聞言便隻點瞭點頭:“好的,爸爸,我會跟他說的。”

夏宏遠很滿意女兒的態度,又好言安撫瞭幾句,這才放瞭她出去。

路過陳洛辦公室外時,正好趕上幾個同事在幫陳洛搬運東西,見到苒苒就笑著招呼道:“陳助高升瞭,晚上叫他請客,咱們大夥好好宰他一頓,苒苒下瞭班先別走啊!”

自從搬出陳洛的辦公室後,苒苒一直有意無意地避著陳洛,盡量減少兩人之間的接觸。聽同事這樣說,她就隻笑瞭笑,正想找借口推瞭這事,陳洛那裡已是轉過身來看她:“晚上大傢一起出去聚一聚,你一起過來吧。”

身旁還有同事笑著輕輕撞她的肩膀:“一起去吧,苒苒,好好想想怎麼叫陳總放放血。”

看大夥興致都這麼好,又都是平日工作上要打交道的,而且陳洛馬上就要離開公司總部,苒苒不好顯得自己太過特別,隻好笑著應瞭下來。

下班後,就有同事來招呼苒苒一起走,一夥子人嘻嘻哈哈地坐滿瞭幾輛出租車,直奔提前訂好的地點。因著是私人性質的請客,又是為瞭慶祝陳洛的高升,酒席上的氣氛一直很熱鬧,大夥像是提前商量好瞭一般,輪著番起來給陳洛敬酒。

陳洛給夏宏遠做瞭好幾年的助理,酒量是有一些的,可也架不住被人這麼灌,於是很快就喝得有點高瞭。可眾人卻不肯輕易放過他,吃完飯後又硬架著他去唱K。苒苒本想著偷偷溜瞭,不承想卻被人揪住瞭,隻得一道跟著過去。

等大夥在KTV裡玩盡瞭興出來,時間已近夜裡兩點,除瞭幾個酒量實在是好的神智尚算清醒外,其餘的人都是醉得七倒八歪,連直線都走不瞭。苒苒也被勸著喝瞭幾杯啤酒,一時隻覺得頭有些暈,正發愁著要怎麼回去,就被人糊裡糊塗地塞進瞭一輛出租車裡。

“一個清醒的配上兩個喝高瞭的,苒苒你沒怎麼喝酒,負責把這兩個醉鬼送回傢。放心,車牌我都拍瞭照,沒事的。”同事笑著說,順手又塞瞭一個人進車裡,正是醉得神智都沒瞭的陳洛。

前面的副駕駛上緊接著又被塞進個醉鬼來,同事已經在交代出租車司機要去的地址,又囑咐道:“師傅,您受累,送他們回去,路上慢著點。”

苒苒還沒來得及反對,車子已經開瞭出去。拐彎的時候車速快瞭些,慣性晃得旁邊的陳洛一下子栽倒在她身上。她被砸得悶哼瞭一聲,忍不住暗罵:“這事真是太邪性,為什麼每次都是她送醉酒的陳洛回傢。”

陳洛整個身體都倚在瞭她的身上,不言不語的,倒是挺安靜,可前面的那個同事的嘴卻是一刻都不得閑,也不知道嘀嘀咕咕的在嘟囔什麼。司機聽瞭兩句就笑出聲來,與苒苒說:“這哥們兒喝成這樣瞭都不忘向老婆賠罪呢,平時準一妻管嚴!”

苒苒笑笑,不知道接什麼話好。

司機師傅卻是健談,一路嘴不停歇地說著,從當前國際形勢一直侃到最近的市井奇聞,正講到當前經濟危機對中國進出口企業的影響時,苒苒前座上的同事手機響瞭。那同事早就醉大發瞭,隻知道對著手機“喂喂喂”的瞎喊,一句有用的話都說不出來。

司機師傅於是建議苒苒:“姑娘,我建議你幫他接一下電話,也好叫他們傢人出來接他一下。”

苒苒也正有此意,幹脆把一直靠在她肩上的陳洛往旁邊一推,探起身子把同事手機奪瞭過來。電話果然是同事媳婦打過來的,正在電話裡著急呢。苒苒簡單地和她說瞭幾句,問清瞭具體的地址,這才把手機掛瞭,塞回到同事的衣兜裡。

待把人送到地點,同事的媳婦已在樓下等著瞭。苒苒下車又幫著把人架進瞭電梯,這才喘著粗氣地回到車上。司機師傅神采奕奕地說:“嘿,多虧你車上還有一個。你註意沒,剛才那哥們兒的媳婦還往車裡扒頭呢,要是你一個人送他回來,這哥們兒回傢準得挨審。”

苒苒愣瞭一愣,突然就很好奇,這都快半夜三點瞭,這師傅精神頭怎麼還這麼足呢。

接下來就是送陳洛。他倒是一個人住,不怕有人誤會。可問題又來瞭,陳洛身高一米八多,雖然瘦削,但骨頭架子在那裡擺著,就苒苒那小身板還真沒法一個人把他弄傢裡去。最後還是司機師傅看不下去瞭,下瞭車說:“來吧,我好事做到底,幫你把他架上去。”

苒苒一迭聲地說著“謝謝”,在司機師傅的幫助下終於把陳洛折騰進瞭傢門。看著醉成一攤泥的陳洛,司機師傅忍不住咂舌道:“姑娘,不是我說啊,就你朋友醉成這個樣子,身邊最好有個人照應著點,這酒喝大發瞭可容易出事。”

他這樣一說,苒苒心裡更加矛盾。她遲疑瞭一下,終究硬不下心來就這麼走瞭,隻能先給司機師傅結清瞭車費送他出門。可等司機師傅一出門她就有些後悔瞭,覺得自己實在不該留下來,不管怎麼說都是孤男寡女,更別說他們之前還曾有過那一縷似有似無的曖昧。

她關好瞭房門,回過身來看躺在沙發上的陳洛。他睡得很安靜,如果不是呼吸中帶出的濃醇酒氣,一點也不像是醉酒的樣子。她默默地在客廳裡站瞭片刻,去洗手間取瞭一塊毛巾出來,先用涼水給他擦瞭擦臉,然後便輕拍著他的面頰輕聲喚道:“陳洛,陳洛,醒醒,回床上去睡。”

許是涼毛巾起瞭作用,他多少清醒瞭些,睜開眼迷茫地看向她:“苒苒?”

她把他從沙發上扶起來:“你堅持一下,回床上去睡。”

陳洛低低地“嗯”瞭一聲,乖順地隨著她站瞭起來,可腳下卻虛軟得站不住,幾乎把整個身體的重量都壓在瞭她的肩上。而她個子太小,人又單薄,架著他走得搖搖晃晃,幾次都差點被他壓倒瞭。

經過臥室的門時,他腳下又絆瞭一下,帶得她整個人都撞到瞭門框上,她的胯骨正好磕在木棱上,疼得她悶哼瞭一聲,瞬時連眼淚都下來瞭。

陳洛遲鈍地轉過頭來,口齒含混地問她:“你怎麼瞭?”

苒苒哪裡還能說得出話來,心中隻恨不得把這個醉鬼直接扔地上自生自滅好瞭!她壓著火氣一連深吸瞭好幾口氣,這才挨過瞭那陣疼痛,咬著牙說:“你自己也使著點力氣,你想累死我啊?”

陳洛那邊沉默瞭片刻,卻是低低地笑瞭起來。苒苒正一肚子氣沒地方撒,聞聲惱得立刻一把就推開瞭他。他往旁邊踉蹌瞭幾步,這才倚著墻勉強站住瞭,輕笑著抬頭看她:“苒苒,你不是一直在躲我嗎?為什麼還要跟過來照顧我?”

她騰出手來,一面緩緩揉著自己被撞疼的胯骨,一面沉著臉說:“你想多瞭,是你自己喝得爛醉如泥,他們才叫我順道送你回來。”

陳洛卻仍是笑,被酒霧洗過的眸子更顯明亮,問:“那你有沒有想過為什麼每次他們都會叫你送我?”

她答不出話來,也不想回答。

他停瞭笑,靜靜地看著她,輕聲說:“因為大傢都能看出我們之間關系不一般,苒苒,你這陣子都白躲瞭呢。”

“陳洛!”苒苒突然大聲打斷瞭他的話,惱怒地看瞭他一眼,“我看你酒醒得也差不多瞭,用不著我什麼瞭,你早點休息吧,我回去瞭。”

她說著甩手就往外走,卻一把被他從後面拽住瞭。他猛地把她扯瞭回來摁在墻上,又用身子抵住瞭她,這才湊在她耳邊蠱惑地問:“苒苒,你在怕些什麼?”

這樣的陳洛,是她從未見過的陳洛。苒苒意外之餘又覺得有些心慌,她不肯示弱,隻能用怒氣來激發自己的勇氣,於是就惡狠狠地瞪著他,譏誚地問:“陳洛,這是叫酒壯慫人膽嗎?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說些什麼?”

陳洛卻絲毫不理會她的憤怒,火燙的唇在她的頸側輕輕地摩擦著,低聲卻又肯定地說:“是不是你會知道的。苒苒,你對我也有感覺,不是嗎?”

苒苒的身體明明很僵硬,卻又止不住地發著顫。她緩緩松開咬緊的下唇,讓自己盡力發出平穩的聲音:“陳洛,請你自重。我喝醉過,也做過借酒撒瘋的事情。我知道你現在的大腦一點也不糊塗,所以別做叫我們以後都無法面對的事情。”

他的唇終於停瞭下來,卻也沒有離開她的肩窩。

她不由得深吸瞭口氣,用死板平直的聲音繼續說:“我有門當戶對的未婚夫,我們明年就要結婚。而你馬上就要去分公司當一把手,你的前途也是一片光明。我們兩個走到今天都很不容易,所以,別做以後會後悔的事情。”

他的身體離開她少許,垂眸看著她:“你不愛林向安瞭嗎?”

溫熱的酒氣噴到她的臉上,她不由得微微側瞭頭,回答:“不愛瞭。”

他又問:“那你愛邵明澤?”

她遲疑瞭一下,輕聲答道:“我會愛上他。”

陳洛卻發出一聲輕而短促的嗤笑:“可他會愛你嗎?如果他愛你,為什麼可以連你的徹夜不歸都可以忍受?”

“他出差瞭,他不知道我徹夜不歸。”苒苒語氣平靜地說。

“因為出差,所以連個電話都沒有嗎?”陳洛又譏笑著問,“你也是愛過的,你會這樣做嗎?”

苒苒緩緩地閉上瞭眼,淡淡地說:“陳洛,你放開我。”

陳洛沒有反應,於是她又回過臉來看他,問:“你愛我嗎?陳洛,你愛我嗎?你敢娶我嗎?如果你現在敢說愛我,敢舍棄你現在的所有,敢拉著我的手離開宏遠集團,敢去面對夏宏遠的打壓,敢說不管以後富貴貧賤都能不抱怨不後悔,那麼我就跟你走,我就不做夏宏遠的女兒,我就和你一起去吃苦受累!我敢,可是,陳洛,你敢嗎?”

她的目光灼灼,像是著瞭火,那火光映入他的眼中,燙得他的瞳孔隨著一陣陣地緊縮。那些話也像是飛刀,一柄柄地插入他的心臟。她說她敢和他走,她敢不做夏宏遠的女兒,她問他敢不敢……他敢嗎?他真的敢嗎?他辛苦瞭十幾年,殫精竭慮地謀劃,一步步走到今天,得到夏宏遠的信任,得到可以翻手為雲、覆手為雨的機會,真的可以就這樣都放棄嗎?真的能嗎?

他緩緩地別過瞭頭。她順著他的視線看過去,目光落到瞭床頭擺放的那個相框上。裡面是一對男女的合影,兩人並肩站著,很親密的樣子。她有些近視,下意識地瞇瞭瞇眼,這才看清瞭那是陳洛和一個年輕女子的合影。

照片中的陳洛面容尚還稚嫩,臉上帶著幸福的笑容,笑得有些傻乎乎的;而那女子,則是修眉俊目、氣質清麗,美好得如同一朵剛出水的芙蓉。

其實,他應該也是有著青梅竹馬一同長大的女朋友吧?她一時說不出心裡到底是什麼感覺,明明是該松一口氣的,可這口氣卻不知失散在瞭哪裡。

他仍在失神地望著那照片。事情為什麼會到瞭這個地步?他為什麼會愛上她?當“愛”這個字突然躍上心頭的時候,他被嚇瞭一跳。他回過頭,不敢置信地看向她。他為什麼會愛她?她有什麼是值得自己愛的?

苒苒靜靜地看著他眼中的矛盾與掙紮、驚愕與遲疑,直到他緩緩地閉上眼。她知道他終於在前途與她之間做出瞭抉擇。

她突兀地笑瞭笑,攢足瞭力氣一把推開瞭他,轉身向外走去。

“別愛上邵明澤。”他突然在後面說。

她的背影僵瞭僵,頭也不回地說:“謝謝你的提醒,不過,這是我個人的事情。”

出瞭樓,外面的天色已經有些發亮。苒苒沒攔車,隻一個人沿著街道慢慢走著。路上漸漸有瞭人,大多是起來做晨練的人,也有極個別西裝革履卻行色匆匆的人,像是剛下瞭夜班回來。

她的腦子還沉浸在之前的情景裡拔不出來,有些亂,許多莫名的情感都堆雜在一起。雖然她很想理清這一切,一時卻不知該從何處下手。

在來到宏遠之前,她的世界很簡單,就像是最最原始的計算機語言,除瞭零就是一,即便有所妥協,也不過是正當中的零點五。她曾很愛林向安,也愛瞭很久,可是現在不愛瞭。她欣賞邵明澤的成熟和穩重,更感激他的回護和包容,她正在嘗試著去愛他。她向韓女士妥協,向夏宏遠討好,不管這是否出自她的意願,她都頭腦清楚,目標明確。

可陳洛呢?他最初毫不起眼地出現在她的生活中,在不知不覺中影響著她,直到最終她不知道該把他擺到一個什麼位置。他開始叫她驚慌,叫她迷亂,叫她有些不知所措。

幸好,他總算是要走瞭。

邵明澤調職後一連幾天都在加班,夜裡回來得很晚。苒苒有意表現自己的賢惠體貼,每日都等著他回來,給他做些夜宵,有時說上幾句閑話之後才會睡覺。

如此幾次之後,邵明澤就說:“苒苒,你晚上不用等我,自己先睡吧,你也要上班,不用陪著我一起熬。”

苒苒笑笑,給他端瞭一杯熱牛奶遞過去:“也沒有特意等,反正也是睡不著。”

邵明澤的臉上有掩飾不住的疲憊,抬眼看向她時,目光裡有遲疑,看瞭她幾眼之後才突然問:“苒苒,把南郊項目的一些後續工作也交給易美公司是夏叔叔的意思?”

她有些意外他會突然提到這個,不過轉念一想邵明澤現在正接管邵氏地產這一塊,以後就是由他來負責和宏遠集團合作開發南郊項目,問到這個也算正常。當初夏宏遠與易美公司,又或者說是與蘇陌是有暗中約定的,易美幫助夏宏遠拿下南郊項目,同時,夏宏遠也要將南郊項目的後續服務項目交給易美公司。

她不知這些事情是否能向邵明澤全盤托出,想瞭想,有些模糊地答道:“好像是的,易美在投標上幫瞭不少忙,爸爸也對他們的服務比較滿意,所以打算繼續合作下去。怎麼,邵氏想與別傢合作?那可以直接向爸爸提出來,這個項目畢竟是邵氏和宏遠兩傢在合作,有什麼問題應當相互尊重,協商著解決。”

“不用瞭。”邵明澤搖瞭搖頭,像是有些走神,視線放在手中的玻璃杯上,半天沒有移動。

苒苒忍不住伸手輕輕地推瞭推他,輕聲問:“怎麼瞭?”

邵明澤像是突然被驚醒瞭:“哦,沒事,就是有點累,精力有些不集中。”他頓瞭頓,才又繼續說,“邵氏也有幾個新項目交給瞭易美來做。我有些意外,易美最近的勢頭很猛,拿下瞭不少地產公司的服務項目。”

苒苒稍一思量就明白瞭過來,她不由得諷刺地笑瞭一聲:“哈!那是自然,有哪個做地產的敢不賣規劃局的面子?”

邵明澤疑惑地看向她,她卻向著他挑瞭挑眉,問:“你見過易美的大紅人蘇陌嗎?”

邵明澤聞言不由得緩緩握緊瞭手中的玻璃杯,面上的神色卻是依舊平靜著,淡淡地說:“已經見過兩次面,聽人說是很精明能幹,很多業務都是她跑下來的。”

苒苒於是譏誚地勾瞭勾嘴角:“不隻是精明能幹,她還是市規劃局局長公子的夢中情人、紅顏知己,她的一個電話,就可以叫林公子不顧一切地隨著她飛去大洋彼岸。你說有這樣的關系,易美怎麼可能拿不下那些業務?”

“林向安?”邵明澤問道。

“嗯。”苒苒點頭,“你也認識他?”

邵明澤緩緩地垂瞭視線:“隻是見過兩次面,沒有打過什麼交道。”

“你以前搞電子這塊,與規劃局打不著什麼交道,自然不會留意這些事情。”

邵明澤卻說:“看樣子蘇陌是個工作很努力、很敢拼的人,她在易美能有這樣的業績,也不都是因為靠著林向安的原因。”

苒苒很意外他會說出這樣明顯替蘇陌辯解的話,不禁詫異地多看瞭他幾眼,又笑著問:“如果說沒有林向安的緣故,隻是憑蘇陌個人的努力就取得瞭現在的業績,你相信嗎?她回國還不足兩年,就是再聰明、再努力,在西平這個地方,身後沒有背景,誰會買她的面子?”

邵明澤既沒說信也沒說不信,沉默瞭片刻後突然輕聲說:“苒苒,你有些偏執瞭。”

苒苒心中有些發堵。不知為何會因為蘇陌和邵明澤爭執起來,是男女的思維不同,還是他們看人的角度不同?不過,不管怎麼說那都是一個與他們兩個毫不相幹的女人,完全沒有必要為瞭她破壞兩人之間的融洽。

她一面說服著自己,一面調節著情緒,率先向他做出瞭妥協的姿態。她溫柔地將手撫上他的手臂,將頭靠在他的肩上說:“咱們在傢裡不提公司裡的事情,好嗎?”

邵明澤緩緩地點瞭點頭:“好。”

苒苒的手指輕柔地來回撫摸著他的手臂,頭在他的肩窩裡尋找著最為舒適的位置。邵明澤卻用手輕輕地拍瞭拍她的頭頂,溫聲說:“苒苒,你早些去休息吧,我還有些工作要處理。”

她的身體微微一僵,勉強地笑瞭笑,從他身邊站起身來:“那好,我先去睡瞭,你也早點休息。”

她爬到床上去睡,他則坐到書桌那邊打開瞭電腦。電腦屏幕泛出熒熒的光,映得整個屋子都藍晃晃的。她睡不著,就忍不住暗暗有些抱怨,這樣的開放式佈局就是不方便兩個人住,不管是誰都沒瞭隱私。

她輕輕地翻身,偷眼去瞧他的背影,見他靜靜地坐在那裡,半天也不動一下,像是隻瞧著電腦發呆。其實,他現在也隻是想一個人待著吧。雖然不明白兩人之間為什麼會突然出現瞭問題,可她突然有瞭一種莫名的預感,仿佛有一些她不知道的事情正在悄悄發生著,就像是水下隱藏著駭人的怪獸,雖看不到,卻一直無聲地向她靠近,然後會在一個想不到的地方突然出現。

臨睡著之前,她隱隱聽見陽臺上的門響。又過瞭不知多久,他帶著一身的寒氣回到瞭她的身邊。她無意識地蜷瞭蜷身子,往床的另一邊躲瞭躲。片刻之後,他卻突然伸手一把將她抄到瞭懷裡。

她迷迷蒙蒙地睜眼,還沒看清他的面容,他已是低頭吻瞭下來。他的唇極涼,嘴裡還帶著淡淡的煙味,動作卻是從未有過的熱情。她本睡得迷糊,沒等清醒過來,就又被他挑撥得腦子發瞭熱。

兩人同居已久,卻從沒有像這一次激烈過。他握緊瞭她的腰肢,她用盡全部力氣死死摟著他的脖頸,將自己與他貼在一起。他發狠地吻著她的唇,吸吮著她的舌尖,她便更加兇猛地還回去,撕咬著他的唇。

他們很快便嘗到瞭血腥的滋味,卻分不清這到底是誰的味道。在最後的時分,他喘著粗氣在她耳邊說:“苒苒,我們在一起。”

意識偏在這一刻脫離瞭她的身體,腦子裡是一片電閃雷鳴後的空白,她急促地呼吸著,那個“好”字明明就在舌尖上,卻是已經吐不出來。

深秋在不知不覺中到來,天氣漸漸轉涼,苒苒開始陸續收到穆青寄回的明信片。把明信片按照時間排放好,可以清晰地看到穆青行走的路線:從西平一路向西北,在祖國的西北繞瞭一個大圈之後,又折向南方。

苒苒忍不住羨慕穆青的自由,無論是靈魂還是身體。

陳洛調職後,夏宏遠跟她商量說想叫她去下面的業務部門鍛煉一下。她進公司之初本就打算著要從底層慢慢做起,現在一聽夏宏遠這樣提,二話沒說就聽從他的安排調入瞭市場部做瞭一名普通的策劃。

夏宏遠很是高興,伸手拍著女兒的肩頭,鼓勵道:“苒苒,你是個很優秀的姑娘,好好做,爸爸等著你做出新的成績。”

韓女士對這個安排的反應卻與夏宏遠截然相反,冷聲質問苒苒:“不是之前都叫你開始接觸決策層瞭嗎?好好的怎麼突然要去什麼市場部?你腦子怎麼長的?陳洛不是走瞭嗎?為什麼不去接替他的位置?”

苒苒垂瞭眼簾,答道:“陳洛的工作不是誰都可以接替的,我眼下沒這個能力。再說瞭,這是爸爸安排的,我能有什麼辦法。”

她這樣一副半死不活的態度叫韓女士看瞭更是惱火,反問道:“他安排的你就要聽?你什麼時候這樣聽話瞭?你不會爭嗎?”

苒苒不以為然:“我不覺得這有什麼好爭的,去下面學點業務又不是什麼壞事,反正公司就在這裡又跑不瞭。”

韓女士聽瞭之後隻罵瞭她一句“愚蠢”,然後就掛瞭電話。

苒苒無所謂地聳瞭聳肩。其實她很清楚夏宏遠為什麼會突然要把她調到基層去。那是因為夏宏遠的小情人懷孕瞭,而且已經從醫生那裡得知是個男胎。於是,夏宏遠就立刻開始防備她這個女兒瞭。

這事還是她從無意間從夏宏遠秘書那裡知道的。

彭菁來公司找夏宏遠鬧,將一沓子照片摔在瞭他的桌上,哭著喊叫:“你不肯回傢,你在外面養女人,我都認瞭,誰讓我當初眼瞎就跟瞭你瞭呢!為瞭兒子,我都忍著瞭,可你們現在連孩子都要生,你也太欺負人瞭!行!你看不上我們母子,那好,咱們離婚!離婚!”

夏宏遠現在自然是不肯和彭菁離婚的,因為一旦離婚就意味要分財產,他怎麼可能把自己的錢分給別人的兒子?要想少分給彭菁錢也不是沒有辦法,可那就得揭出辰辰不是他的兒子這事,他丟不起這人!

夏宏遠幾次深呼吸,強行忍下瞭心中的怒火,向彭菁解釋道:“你不要胡亂猜疑,這是我一個客戶的傢人,那個客戶眼下不在國內,所以才托我多照料一下他的傢人。”

彭菁聽瞭嘿嘿冷笑,從桌子上拾瞭一張照片出來給夏宏遠看,咄咄逼人地問:“你就是這麼照顧客戶的傢人的?都照顧到傢裡去瞭,照顧到婦產科去瞭?夏宏遠,你當我傻?我都去醫院查過瞭,那賤人的肚子都四個月瞭,你上次去還專門托瞭人給查瞭B超,是個男胎,是吧?你看看你笑的那傻樣?你又不是沒兒子,至於嗎?”

夏宏遠鐵青著臉,冷聲道:“彭菁,你不要胡攪蠻纏!”

“我胡攪蠻纏?”彭菁怒極而笑,“我告訴你夏宏遠,我還真沒跟你胡攪蠻纏。我給你一個月的時間去擦屁股,你把這事給我處理幹凈瞭,否則,別怪我給你好看!”

彭菁說完瞭就摔門出瞭辦公室,夏宏遠氣得一肚子的火,當時就用水杯砸瞭桌面上的電腦顯示器。

小秘書在外面聽到瞭全部,嚇得直哆嗦,習慣性地躲在茶水間裡給陳洛打電話求救,誰知卻被門外的苒苒聽瞭個正著。陳洛是怎麼交代小秘書的,苒苒不知道,她反正是偷偷地沿路返回瞭自己辦公室,權當自己毫不知情。

此後沒多久,夏宏遠就提出瞭要苒苒去下面部門鍛煉。而在這之前,他一直是表示要把苒苒留在身邊,當成公司接班人來培養的。苒苒猜著這事多少和夏宏遠的情人懷孕有關,隻是還不確定他這是為將來出生的兒子掃清道路,還是說隻是他與彭菁的一種妥協。

不管是哪條原因,她都不想讓韓女士知道這事。

她倒是旁敲側擊地問過邵明澤,問她如果不是夏宏遠的女兒,如果繼承不瞭夏宏遠的公司,他還會和她在一起嗎,還會和她訂婚嗎。話一出口,她就覺得自己傻。如果她不是夏宏遠的女兒,她和邵明澤就不可能因為相親而坐到一起,更別說後來的訂婚瞭。

邵明澤聽瞭這個問題卻是伸出手來揉她的短發:“嗨,傻丫頭,你又在胡思亂想些什麼?我又不是養不起你。”

苒苒忍不住笑瞭,轉過頭望著夜色中燈火輝煌的城市,低聲說:“我覺得自己和灰姑娘挺像!”

同樣有著富有的父親,可那父親卻絲毫不曾把她這個女兒放在心上。

許是夏宏遠也覺得有些對不起女兒,於是就想著在其他方面上多彌補些,非但在錢財上對苒苒越發地大方起來,還特意要苒苒跟他一起出席宏遠集團公司年會的晚宴。

苒苒早已過瞭通過耍倔賭氣來迫使父母妥協的年紀,於是就很配合地穿瞭一身華麗的晚裝,以夏宏遠的女兒的身份在晚宴上閃亮登場。站在她身邊的還有彭菁,這位現任的老總夫人也是打扮得高雅貴氣,面帶著嫻雅溫柔的微笑,一手牽著兒子夏辰辰,一手拉著苒苒,幸福地看著丈夫向來賓致辭,完美地扮演著賢妻良母的角色。

苒苒一直覺得自己挺會演戲的,可此刻才算是真正見識瞭什麼叫做演技。她自嘆弗如,強忍下心中的惡心不適,借著整理頭發的動作將手從彭菁那裡收瞭回來,不露痕跡地往邊上站瞭兩步。

那邊的夏宏遠已經致辭完畢,彭菁很親熱地迎瞭上去。過瞭片刻後,她與夏宏遠一起走瞭過來,伸手虛攬著她的肩膀,親熱地說:“苒苒,今天的來賓很多,你幫著爸爸多照應一下,也帶著明澤轉一轉,介紹他給大傢認識。”

當著夏宏遠的面,苒苒不好讓這位繼母沒臉,隻好點瞭點頭,帶著邵明澤去和晚宴上的嘉賓以及公司的高層打招呼。她挽著邵明澤在場子裡轉瞭大半圈,將她認識的人介紹瞭個七七八八,就隻剩下分公司過來的那些老總們。那些人她自己都還不認識,更別說去給邵明澤介紹瞭。

正猶豫著要不要過去,陳洛已從那邊走瞭過來,先是笑著與邵明澤打瞭個招呼,然後十分自然地與她說:“苒苒你過來一下,我介紹幾個分公司的老總給你認識。”

他隻提到瞭苒苒,卻沒叫邵明澤一起過去。

邵明澤笑笑,伸手拍瞭拍苒苒的手:“你過去吧,那邊正好有我幾個相熟的朋友,我過去和他們聊幾句。”他說著,朝苒苒示意瞭一下朋友的位置,然後便端瞭杯酒往那邊去瞭。

陳洛在一旁安靜地等著,苒苒仔細地看瞭他兩眼,實在從他臉上看不出什麼來,索性也不再深究,隻說瞭一句“走吧”。

陳洛轉身帶著她去和分公司來的老總們打招呼,將他們一一介紹給她認識,還特意提到瞭南郊項目的競標,極力誇贊苒苒在競標中的表現,短短幾句話就把中標的功勞全都推到瞭她的身上。

在場的人沒有一個不是人精,聽陳洛這樣說,又聯想到今天晚上夏宏遠對女兒的重視,均暗道這位沉寂多年的大小姐看來並非像人們原先猜測的那般不中用。

陳洛瞥瞭一眼苒苒,玩笑似的與其他人說:“咱們這位大小姐啊,就是有一點不好,性子太要強瞭些。夏總本要她接替我的位子,結果她還偏不願意,說什麼非要去業務部門一點點做起,惹得夏總沖我發瞭好幾次脾氣,最後還是拗不過她,隻能放她去瞭銷售部。”

眾人聽瞭都笑起來,贊瞭幾句什麼“年輕人有幹勁”“虎父無犬女”之類的話。

苒苒沒解釋也沒辯白,隻是抿著唇微微地笑著,待到無人的地方,她才淡淡地與陳洛說:“你不用替我做這些。”

陳洛的視線從她臉上劃過,微微笑瞭笑,低聲說:“我願意。”

苒苒感到胸口一陣發悶,隻淡淡地說瞭一句“隨便你”,然後便轉身去宴會廳那頭找邵明澤,誰知在半路上卻看到瞭蘇陌與林向安。作為與宏遠集團有合作關系的易美公司代表,蘇陌會前來參加晚宴,苒苒並不感到意外,隻是沒有想到她會把林向安一起帶來。

林向安與蘇陌那邊也已看到瞭她,步子似是不約而同地頓瞭頓。

苒苒忽地覺得這情景十分可笑。蘇陌曾特意跟她解釋過自己與林向安隻是普通的朋友,而林向安也專門去找過她說他並未與蘇陌在一起,可就是這樣兩個堅稱隻是好朋友的男女,卻總是以一副情侶的姿態出現在別人面前。苒苒深吸瞭口氣,努力地將嘴角彎瞭上去,微笑著與蘇陌打招呼:“歡迎,蘇小姐,林先生。”

林向安看看苒苒,張瞭張嘴正要說話,苒苒那裡已是轉身叫不遠處的邵明澤:“明澤,你過來一下,我有朋友介紹你認識。”

邵明澤正在與朋友聊天,聞聲和朋友打瞭個招呼就往苒苒這邊走瞭過來,待到看清她面前的蘇陌與林向安時,神情卻是微微一滯。

苒苒的心思還都在林向安與蘇陌身上,並沒有註意到邵明澤的神色,隻回身過去挽住瞭他的手臂,將他拉到那兩人面前,笑著介紹他道:“這是我的未婚夫,邵明澤。明澤,蘇小姐你應該認識的吧?他們易美與你們也有合作的。這位是林先生,呃,蘇小姐的男朋友?我沒說錯吧,蘇小姐?”

蘇陌錯開瞭視線,輕聲答道:“是的。”

苒苒嘲諷地勾瞭勾嘴角,轉而去看林向安的反應。他面上卻先是錯愕,隨後便罩上瞭一層怒氣,視線在他們身上幾次變換之後,冷聲說:“苒苒,你過來,我有話要與你說。”

話音未落,蘇陌已是緊緊地扣住瞭他的胳膊:“向安,我們已經是遲到瞭,先過去那邊跟夏總打個招呼再回來和夏小姐聊天吧!”

林向安卻仍是執拗地看著苒苒,絲毫不肯挪動。

見他這般,苒苒倒是氣得笑瞭,挑高瞭眉梢看他,問:“林先生要和我說什麼?還是說你和蘇小姐隻是普通的好朋友?你別逗瞭,蘇小姐都承認瞭,你一個大男人還有什麼不好意思的呢?”

林向安惱火地抿緊瞭唇,極力地控制著自己的脾氣,深吸瞭口氣才張口說:“苒苒……”

“向安!”蘇陌突然打斷瞭他的話,抬眼看向苒苒,“對不起,夏小姐,之前是我說得不太清楚,我和向安的確是一直在交往。”

“蘇陌!”林向安忍不住叫道。

蘇陌卻不由分說地拉著林向安往別處去瞭。

他們這樣的反應倒是叫苒苒十分意外,她一時有些愣愣的,說不清心裡到底是什麼感覺。過瞭好一會兒,她才露出一絲苦笑,低聲問身邊的邵明澤:“我是不是特別幼稚?”

邵明澤依舊沉默著,她轉頭看瞭他一眼,見他微微垂著眼簾,目光停留在手中的酒杯上,心思卻不知跑到瞭何處。

她忍不住出聲喚他:“明澤?”

邵明澤這才像是突然回過神來,抬起眼來看她,卻明顯有些心不在焉:“嗯?”

苒苒有心要解釋一下她與林向安及蘇陌之間的糾葛,可張瞭嘴卻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要怎麼解釋呢?說她其實早已經不愛林向安瞭,隻是看到他與蘇陌在一起時還是忍不住會感到憤怒,會控制不住自己的脾氣?可如果真的放下瞭,不應該是視而不見、毫不在意的嗎?為什麼她卻會感到憤怒?

邵明澤還在看著她,她輕輕地扯瞭扯嘴角,露出一絲淺笑,最終卻什麼也沒說。

直到晚宴結束,她都沒再看到蘇陌與林向安。

晚上,苒苒洗完澡從浴室裡出來,邵明澤還在電腦前處理工作。她在他身後靜靜地站瞭會兒,幾經猶豫之後還是說:“林向安曾是我的男友。”

邵明澤聞言轉過頭來,靜靜地看瞭她片刻,輕聲問:“為什麼突然說這個?”

她低頭想瞭想,坦然答道:“因為以前就說好瞭的,我們之間要相互坦誠,不要猜著對方的心思過日子。我沒想到蘇陌會把他帶過去,本來是都放下瞭的,以為可以不介意的,可見面的時候卻還是……”她停瞭下來,不知道該怎麼繼續說下去。

“我看出來瞭。”邵明澤頗為無奈地笑瞭笑,“苒苒,你做得太明顯瞭,傻子都能看出來瞭。”

她自嘲地笑笑,問他:“是不是特傻?”

“傻,而且傻得很有勇氣。”邵明澤起身走到她的身邊,習慣性地伸手揉瞭揉她的頭頂,“苒苒,我……”

她仰起頭來看他,他卻突然不知道該如何開口瞭。她有勇氣向他坦白,而他呢?他敢坦白嗎?

不,他不敢。

她根本就不是一個好性子的人,也遠沒有表現出來的那麼乖巧懂事。她曾伸開胳膊攔在他的車前,高喊著叫他有膽就撞死她;她曾握著刀在他懷裡掙紮,恨不能沖出去捅她那個繼母一刀……不管她自以為已經改變瞭多少,她其實一直都是那個愛與恨都極端強烈的傻丫頭。

邵明澤突然感到瞭一種從未有過的膽怯,到瞭舌尖的話就這樣被壓瞭下去。他默默地站瞭一會兒,輕輕地嘆瞭口氣,伸手遮上瞭她那雙明亮清澈的眸子,像是在說給自己聽:“存在過的感情,不管現在是愛還是恨,多少都會留下些印跡。我們要做的不是去強制自己遺忘,而是去正視。”

苒苒伸出雙手抱住瞭他的腰,低聲道:“道理我都懂,可有時候就是會控制不住自己。”

邵明澤無奈地笑笑,說:“感情嘛,如果都那麼好控制,就該叫做理智瞭。”

苒苒把頭抵在他的身前,沉默良久之後才輕聲說:“明澤,你說我們以後會相愛嗎?”

邵明澤沉默瞭片刻,倏地用力抱緊瞭她:“會。”

他的懷抱溫暖而有力,叫她一直漂浮著心總算有瞭可以依靠的地方。她鬼使神差地踮起腳來去吻他的唇,先是輕柔地觸碰,然後伸出舌尖小心地試探。他似是愣怔瞭一下,然後便熱情地反擊回來。

兩人一路糾纏著滾倒在床上,撕扯下的衣服胡亂地丟瞭一地。他箭在弦上,偏又隱忍不發,抵著額頭啞聲問她:“我是誰?告訴我,苒苒,我是誰?”

她的手臂如蛇一般從他的頸後繞上去,手指插入他的短發之中,不斷地啄著他的唇,喘息著回答他:“明澤,邵明澤。”

他終於滿意瞭,側過頭深深地吻住瞭她。

這一夜,兩人都很瘋狂。最後她翻到他的身上,死死地將他摁住瞭,任由著自己的性子起伏搖擺。這種完全不受控制的快感折磨著他,叫他在天堂與地獄之間來回穿梭。偏偏她還低下頭來看他,眼睛亮晶晶的,就像隻漂亮的小豹子,揚著嘴角得意地挑釁他。

他終於忍受不住,強硬地坐起身來,用雙手鉗住瞭她纖細的腰肢,重新奪回瞭主動,控制著彼此的節奏,在肆意放縱自己的同時,也將她一次又一次地送上快樂的頂峰。

苒苒的腦子裡早已經起瞭火,燒得一塌糊塗。當最猛烈的那波快感襲來時,她全身的血液像是一下子被抽空瞭,腦中一片空白,酥麻從心臟沿著血管電一般地竄向四肢,然後又由毛孔反轉向裡面,讓整個人一層層地緊縮起來。

邵明澤低低地悶哼瞭一聲,猛地將她摟進懷裡,力氣大得仿佛是想要把她整個人都嵌入體內,迷亂地叫她:“苒苒,苒苒……”

第二天下午,苒苒還有些提不起精神來,偏偏還有同事誇她面色好,問她用的什麼牌子的粉底與腮紅,竟然一點都看不出來。天知道她早上都睡過瞭頭,隻用清水洗瞭把臉就出來瞭。

她有些哭笑不得,耐著脾氣和同事談笑瞭兩句,然後就把話題轉到瞭工作上。她剛調過來沒幾天,好多事情都要從頭學起。她想著既然來瞭,怎麼也要學些真東西才行。

許是因為她是夏宏遠的女兒,所以即便她現在隻是一名小職員,大傢對她的態度也都很熱情。隻要她開口問,不管問題淺顯也好,深奧也罷,總有人熱情地講給她聽。甚至部門副總都特意把她請去瞭辦公室,用十分惜才的口氣說:“你做現在的工作實在是大材小用瞭,不如過來給我做助理吧。”

她委婉地拒絕瞭,當然也沒忘瞭把夏宏遠這尊大佛抬出來用一用。

臨近下班的時候,邵明澤打電話過來,說他晚上有事情,要晚些回去,讓她一個人先吃飯,不用等他。苒苒已經習慣瞭邵明澤的加班,也就沒太在意,隻習慣性地囑咐瞭兩句叫他也別忘瞭吃飯。

旁邊已經有同事在收拾物品準備下班,見她放下瞭電話,探過頭來熱絡地問她:“大夥兒商量著一會兒去逛街,要不要一起去?”

苒苒有意要跟同事搞好關系,想瞭想正要應下,桌上的手機卻是又響瞭。她隻好笑著向同事搖搖頭,接起瞭電話。

電話裡傳來一個陌生男子的聲音:“喂?夏小姐嗎?我是邵明源。”

苒苒愣瞭愣,這才反應過來這是邵明澤的堂兄。她雖與邵明澤訂瞭婚,但與邵傢人的來往並不多,尤其是這位被邵明澤擠走的大堂兄,更是幾乎沒說過什麼話。這人今天突然打電話來,讓她十分意外,甚至一時有點不知道該如何應對,隻好淡淡地說:“哦,你好。”

邵明源對她的態度不以為意,輕笑著問:“夏小姐現在有時間嗎?我正好在你公司樓下,能不能出來一下?我有些事情想與夏小姐說。”

苒苒猶豫瞭一下,覺得即便是出於禮貌她也得下去一下,於是就應瞭一聲“好”,起身下瞭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