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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5章

完瞭完瞭完瞭。

阿燕說瞭絕不能說出的話。

全場陷入一片恐怖的安寧。

謝瑾突然不吼瞭,他氣到極致,反而變平和瞭,反倒是謝凝面『露』憂『色』,不自覺地擋在瞭阿燕面前。

謝瑾笑道:“凝兒,我知你一向善良,不願見人問罪,你先回房歇息。”他緩緩拔出佩劍。“最近太多雜事使你煩心,我現在就殺瞭這蠢奴,還你一個清凈。”

謝凝緊攥謝瑾的手,幫阿燕求情。

“兄長,阿燕不該說這些大不敬的話,但念在她平日悉心做事的份上,就饒恕她這一次吧。”

謝瑾撥開她,柔聲道:“凝兒,現在有一隻害蟲,混進瞭花園,在它把花朵咬得遍體鱗傷之前,我必須把它除掉。”

話音方落,他一劍刺向阿燕!

阿燕臉『色』蒼白,閉目待死。

此劍速度太快,謝凝還沒回過神,眼前一道風刮過——再看過去,肖宗鏡握住謝瑾的手腕,斷瞭這殺招。

肖宗鏡淡淡道:“這侍女年紀尚輕,許是受他人蠱『惑』,先查清楚再說。”肖宗鏡手上用瞭點力,“此事交給我,我會找出他們教主的,把劍放下。”

謝瑾雙目赤紅,瞪著阿燕,狠聲道:“賤民也敢妄議陛下!”

肖宗鏡不語,手上又加瞭些力,謝瑾手腕一顫,終是放下瞭劍。

肖宗鏡向安王行禮:“殿下,此女暫時羈押,這些物品我要帶回營內調查。今日恕宗鏡先行告退瞭。”

“好。”安王全程喝著茶,看不出什麼表情。

謝凝忽然叫住他:“肖大哥……”

肖宗鏡回頭,看向謝凝的神情頗為復雜,千言萬語,最後也隻是沖她淡淡一笑。

“凝兒,莫要再接觸這些東西瞭。”

隨後,薑小乙跟著肖宗鏡離開微心園。

沒走多遠,肖宗鏡身子忽然一晃,手扶在路旁的一棵樹上。

“哎!”薑小乙嚇壞瞭。“大人!”肖宗鏡搖搖頭。“我沒事。”薑小乙看他氣『色』極差,問道:“大人多久沒有休息瞭?”好像自打肖宗鏡從撫州回來後就不停在忙,屢屢前往兵部,似乎在計劃什麼重要的事情。

肖宗鏡低聲道:“沒想到……民間對陛下的非議竟已到如此地步。”

薑小乙寬慰他道:“隻是她一個人說而已。”

肖宗鏡沉默不語,薑小乙看他如此憂心,蹙眉道:“大人就不該攔著謝大人,讓他一劍捅死那侍女,殺雞儆猴,一瞭百瞭!”

“一瞭百瞭?”肖宗鏡輕呵一聲。“你封得住人的嘴,難道也封得住人的心嗎?你太看得起我們,也太小瞧瞭天下人。現在謝瑾殺她,在滿院百十名仆從眼中,不叫殺雞儆猴,而叫氣急敗壞,惱羞成怒。因為皇傢無法以德服人,所以便張獠牙以泄憤。”

薑小乙:“那該怎麼辦呢?”

肖宗鏡沉思道:“追根求源,先挖出他們的教主再說。”

微心園內,謝瑾將阿燕抓走關押,又命人對整座院子進行搜查,一處角落也不能放過。

安王終於喝完瞭茶,彈彈衣裳,準備回房。

他路過謝凝身邊,謝凝輕喚:“父親……”

安王停住腳步。

“何事?”

謝凝愣瞭愣,欲言又止。

安王:“你兄長不在,有什麼想法,但說無妨。”

謝凝:“阿燕不該對陛下不敬。”

安王搖頭道:“這不是你真正想說的。”

謝凝猶豫片刻,又道:“父親……您可還記得陛下賞賜給女兒的那些法器?品類各異,數目繁多,都是由天下最尊貴,最出名的高僧開光護持的。”

安王:“當然記得。”

謝凝:“去年女兒便將這些法器都借給瞭阿燕,她全心全意為母親祈福,不可謂不虔心,可還是全無作用。反而她信瞭那位大靈師後,屢屢收到好消息,這究竟是何道理呢?”

安王不語。

謝凝垂下頭,過瞭片刻,低聲道:“朝廷每年在各項法會上的花費不計其數,也都像那些法器一樣,毫無效果。民間已經怨聲載道,如今陛下被百姓無辜遷怒,那些爭名逐利,滿口謊言的僧侶實是難辭其咎。女兒也曾見過宮內禦用的法師們,尤其那位廣恩禪師,隻會故作高深,影響陛下,著實令人厭惡!其實女兒也想借阿燕一試,如果這位大靈師真的是位得道高人,或許可以向陛下推介。而且,聽說大靈師在民間已經頗得人心,若是陛下能親近他,也許就能得到百姓的好感呢……”

安王聽完,淡淡一笑。

“你小小年紀,能有如此憂思,確實不易。”

“女兒說錯瞭嗎?”

“不錯,也不對。”

“這是何意?”

“很多事,不是你想的那麼簡單。”安王平和道,“不過,陛下自幼喜愛佛法,本想拉著你們幾個親近的一同研習,沒想到都是越拉越遠。這個暫且不談瞭,我先問你,若是這位大靈師當真有求必應,你第一件事要做什麼?”

謝凝被安王問得面上一熱,低下瞭頭。

安王笑道:“這件事,就交給你心中所求的那位解決吧。”

肖宗鏡與薑小乙走在朱雀大街上。

薑小乙看看身旁人沉默而疲倦的臉,忽然站定腳步,道:“大人,要不我來查吧。”

肖宗鏡回頭看她,薑小乙道:“大人最近這麼忙,靈人教就交給我吧。”

肖宗鏡道:“接下來我們還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做,在那之前,絕不能出岔子,還是我親自查吧。”

薑小乙知道朝廷現在正在籌備軍糧,招募士兵,等楊亥回來,便要向青州軍動手瞭。肖宗鏡最近一直往兵部跑,應該也是為瞭此事。

薑小乙笑瞭笑,道:“我最近閑得都要發黴瞭,正想找點事做呢,大人就當是幫幫我吧。”說完,她給他掉轉面向,從後面推著走。

薑小乙這個舉動,原本隻是不想給肖宗鏡反駁她的機會,沒想到,手放上的一瞬,她忽又生出別樣的感覺。

她的腦子裡莫名其妙回想起那晚與徐梓焉的經歷來,與徐梓焉輕薄靈動的身體不同,肖宗鏡的背開闊舒展,厚重緊實,隔著衣裳,還散發著微微熱力。

薑小乙的手掌不受控制一般,順著他背脊兩側,緩緩向上移動……

肖宗鏡原本被她往前推瞭兩步,忽然又停住,回過頭來,靜靜看著她。

薑小乙猛然醒悟,抽回手,語無倫次道:“不、不是,小的就是覺得大人的背比常人暖,筋脈跳動遠比常人有力,所以有點好奇。”她一本正經地問,“這是怎麼回事?跟大人練的功法有關嗎?”

肖宗鏡一語不發。

路旁的店鋪門口掛瞭兩串紅燈籠,光從側面照在他的臉上,竟將往日沉靜的視線映出幾分鮮活的『色』彩。

他一聲沉笑,聽不出情緒。

“我是不是該重新教教你規矩?”

薑小乙被這語氣催得五臟六腑都快燒著瞭。

“錯瞭錯瞭,真的知錯瞭大人!您看在小的還要去查靈人教的份上,就饒瞭我吧!”

提到正事,肖宗鏡也沒瞭胡鬧的心思。

“你當真要查?”

“當然!”

“好吧,你記著,有什麼消息馬上告訴我,不許私自行動。”

“好好好,小的記下瞭。”

薑小乙感覺自己剛剛有些丟人,不敢多看他,悶著頭往前走。

“小乙。”肖宗鏡再次叫住她,薑小乙僵著脖子回頭,以為他會再叮囑幾句,沒想到肖宗鏡隻是認真道瞭句:“辛苦你瞭。”

薑小乙一愣,他說得太過誠懇,讓她瞬間忘瞭之前的糗事。

她手背身後,爽朗道:“不辛苦,小乙喜歡幫大人做事!”

這是發自肺腑的實話。

路旁的彩燈同樣照在她的臉上,雙眸流動明艷的光芒,肖宗鏡眉峰輕顫,下意識張開嘴,可臨瞭又不知該說哪句,生生頓住瞭。

薑小乙咧嘴一笑,轉頭離去。

應下此事後,薑小乙終於開始忙活起來瞭。

第二天一早,她先去瞭盛坊佈莊,達七不在,不過他給她留瞭一封書——他打聽到瞭有關觀果的消息。

據達七所查,觀果似乎是佛門之中的一種『藥』丹,此『藥』頗為神奇,變幻莫測,根據不同人的修為功德,有不同的功效。不過目前此物隻存在於傳說之中,具體怎麼來,如何用,並無記載。

薑小乙把這些消息默默記下。

隨後她離開佈莊,準備再去城東首飾鋪看看。沒走多久,街上忽然刮起瞭大風,又過瞭一會,雨雪混雜落下,寒涼刺骨。

這時她剛好路過朱雀湖,心思一轉,改道十八香。

徐梓焉難得不在竹屋,被老鴇叫去做事,傳話的龜公讓薑小乙先去屋裡坐,說徐梓焉馬上就回來。

薑小乙進瞭屋子,一斜眼,又看見角落裡的『藥』品和竹葉刀。

她努瞭努嘴。

其實徐梓焉這裡也是疑問重重,不過總歸沒有外面的事那麼棘手。

她來到小桌旁,這次她頗為小心,沒有再動那些帶著怪香的紅『色』『藥』渣。

一垂眸,她發現桌子下面有個上鎖的小抽屜。

哦……?

一見到鎖,薑小乙的鬼心思又起來瞭。

她對徐梓焉的身份實在是有幾分好奇,趁四下無人,用銅絲撬開瞭鎖。

抽屜拉開,薑小乙看到某幾樣的東西,瞳孔瞬間放大。

這是——?!

靈幡、經文,還有那熟悉的水滴琥珀……這不都是靈人教的東西?難道徐梓焉是靈人教的人?

那琥珀旁邊有一塊沾著血跡的帕子,薑小乙一眼就認出來瞭,這是她第二次與徐梓焉見面時,指尖莫名被刮破,他幫她擦拭血跡用的手帕。

參考之前阿燕和謝凝的說法,徐梓焉是用她的血來擦拭護法器?

薑小乙頭皮發麻。

片刻後,徐梓焉回來瞭,一進門便看到坐在桌旁面目凝重的薑小乙。

這回他又上瞭滿臉的濃妝,笑瞇瞇道:“公子可等急瞭?秦媽媽叫奴傢去做事,可奴傢聽到你來的消息,立馬就趕回來瞭。”

“也沒等多久,也就半炷香而已,外面雨雪交加,我就想著來你這避一避。”薑小乙拉開椅凳,溫聲道:“來,你快坐下歇歇。”

“喲,公子今日好溫柔。”徐梓焉面『露』柔『色』,坐在她身旁。薑小乙若有所思,目光愁緒萬千,不時輕嘆一口氣。

“怎麼,公子有心事嗎?說來聽聽,奴傢願為君分憂。”

薑小乙嘆氣道:“實不相瞞,上次我與你,那個什麼瞭之後……”

徐梓焉笑瞭:“‘哪個’什麼?公子盡說些讓人誤會的話。”

“就是,你知道的。”薑小乙嚴肅道,“經過那一日,回去之後我思考良多,覺得自己確有所求,但是實是不知該如何下手。”

“原來是這樣,公子開竅瞭!”徐梓焉愉悅道,“這是好事呀,這種憂愁是好事,這種焦慮也是好事。”他『摸』『摸』薑小乙的臉蛋,意味深長道:“不要急,這些經歷都是要細細品味的。正是因為有瞭這些煩惱,情樂才更加動人。”

薑小乙愁苦道:“但是,我與他之間差距頗大,我真不知還能做些什麼。唉……我最近總想找座廟拜拜,也不知道哪裡的神明靈一點。”

“拜廟?”徐梓焉聽到這裡,忽然啊瞭一聲。“對瞭,奴傢怎麼把這個忘瞭。公子若想許願的話,奴傢倒是有個主意。”

薑小乙:“什麼主意?”

徐梓焉神秘一笑,壓低聲音道:“這個現下在民間十分興盛,奴傢親驗瞭幾次,真有點靈呢。公子若是想求條便捷之路,不如也去試試吧。”

他雖沒講得很透,但薑小乙知曉,他所言的一定就是靈人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