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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牛樹高也不多廢話,甩開膀子。

“取我的兵器來!”

手下抬著一雙巨大的黃銅窩瓜錘上來瞭,這錘子少說也有個百八十斤,至少要兩人協力才抬得動,肖宗鏡見瞭,不禁道瞭句:“好重的兵器。”

牛樹高瞪著銅鈴般的眼睛,道:“你牛爺爺別的沒有,就是力氣大!”說完重喝一聲,舞著一雙銅錘朝著肖宗鏡砸去!別看牛樹高體態碩大,壯如蠻牛,卻異常靈巧,涮曳掛擂沖雲蓋,一雙銅錘耍得虎虎生風。

肖宗鏡瞧在眼裡,心想他能將這麼重的兵器使得如此得心應手,硬功應是不凡,尤其是雙臂力量更是驚人。肖宗鏡沒有與他正面相碰,而是像之前對付瘋魔僧時一樣,用身法與之周旋。

牛樹高很快就發現瞭,不管他怎麼舞這雙錘子,他就是打不到肖宗鏡,別說打到人,連衣擺都擦不到,渾身力氣使不出,氣得他哇哇大叫。

“你**!真像條泥鰍!有種別跑!”

肖宗鏡倒也爽快。

“行,我不跑。”

牛樹高兩錘一撞,當的一聲,震得幾名手下兩腿打顫。他再次朝肖宗鏡沖去,肖宗鏡在他距離自己三尺遠的時候,忽然側身彎肘,腳下走瞭個奇怪的步伐,牛樹高感覺眼前人影分散,眨眼便被肖宗鏡繞過瞭兩個銅錘。

肖宗鏡彎腰藏於牛樹高身側,稍一沉氣,而後猛地向前上方一頂!

這步伐細看之下,與之前薑小乙在呂坊院子裡使的九宮八卦步有著異曲同工之妙,想來是肖宗鏡在與薑小乙鬥身法時,有所心得,在這活學活用瞭。

這一撞剛猛非常,牛樹高整個人連帶著兩個銅錘一齊飛瞭出去。後面手下不禁大喊:“快!接住牛爺!接住牛爺——!”可身子卻躲得遠遠的。

喊歸喊,大夥又不傻,這要是被牛樹高連人帶錘砸中,小命可就交代瞭。

牛樹高就這麼撞爛瞭後門,還翻瞭兩圈,直接滾到後面的庭院裡。

後堂門大敞,老鷹堂眾人看到這一幕,全都擠到門口來。肖宗鏡從後門沖出,立在院內。牛樹高翻身而起,他當眾出醜,氣得火冒三丈,怒吼一聲:“再來比過!”

肖宗鏡:“好。”

就在他們再次攻到一起時,餘英已經悄悄從人群中退瞭出去。他剛隻瞧見肖宗鏡一眼,不過以他的識人之能,這一眼就已經夠瞭。

他從後堂溜出去,來到院外,奔著拴在樹上的馬快步而去。行至中途,見樹後走出一個人來。來人背著手,笑瞇瞇地看著他,道:“我大哥親自登門拜訪,誠意滿滿,餘爺不會這麼不給面子吧。”

院子裡,牛樹高發現肖宗鏡身法絕妙,自己一雙銅錘難取上風,便扔瞭兵器,大吼一聲撲瞭過來!

這一招並非普通的莽夫之舉,而是暗藏瞭摔跤的技法,想要近身制服對手。

肖宗鏡的身量放普通人裡已經數一數二,可在牛樹高面前,如同沒長開的稚兒,不論任何人看見,都會覺得他應該采用防守後攻的策略,避免正面相碰。

剛剛他也確實是這樣做的。

但是,就在牛樹高沖過來的一瞬,肖宗鏡的餘光忽然掃到後方。此時所有人的註意都落在他和牛樹高身上,無人發現薑小乙混瞭進來,身旁還帶著一個半百老頭。

電光火石間,她與肖宗鏡視線交匯,不經意地點瞭點頭,肖宗鏡明白瞭她的意思——餘英已在她看管的范圍內,他不用有任何顧慮。

這點頭落在他眼裡,平白使他心中一熱。

再看眼前鐵塔般的壯漢,酒力一激,肖宗鏡忽然起瞭莫名的好勝心。他幹脆也不躲瞭,面對迎頭沖來的牛樹高,他壓低身型,目光精亮,雙掌一拍,喝瞭一聲:“來!”

兩方轟然相撞,誰也沒退半分。他們互相抓住對方的手臂,肖宗鏡體重遠不及牛樹高,重心壓得更低,下肢四平大馬紮得穩如泰山。牛樹高肌肉膨脹,脖筋爆出,呲牙咧嘴,用盡全身力氣,發出“咿咿”的聲音,想要掀起肖宗鏡。

此時肖宗鏡也不好受,這牛樹高少說也有個三百多斤,而且還不是虛胖的肥肉,正經是練出瞭一身上好的腱子肉,一雙胳膊猶如鐵鉗,絞得他好不難受。

青庭幫眾紛紛為牛樹高打氣,呼喝之聲層層疊疊,震耳欲聾。

肖宗鏡冷哼一聲,雙手變招,抓住瞭牛樹高的腰身。這腰粗如染缸,抱都抱不住,肖宗鏡牙關一咬,猛然發力!牛樹高頓感身體一輕,竟要被人連根拔起,登時大怒。“做夢!”瞬間沉氣下壓,鈍重千鈞!

兩人悶聲不響再次較起勁來。

這是一場徹頭徹尾的蠻力角逐,肖宗鏡下頜緊繃,一雙小臂肌肉紋理層層疊疊,血管根根分明。而牛樹高更是汗如雨下,面色坨紅,眼珠子都快瞪出來瞭,周身蒸騰出輕薄的汗氣,仿佛置身三伏酷夏,看得眾人目瞪口呆。

圍觀眾人裡,最先回過神的是徐扈,他朝王常捷使瞭個眼色,王常捷點點頭。

他們的舉動自然落在薑小乙的眼裡,她明白他們的意思,這種僵持的場面,最適合偷襲不過瞭。

徐扈和王常捷繞到肖宗鏡身後,輕聲拔出武器,徐扈使的是劍,而王常捷用的是單刀,他們手持兵器,悄無聲息靠近肖宗鏡。

薑小乙瞧著他們慢騰騰往前蹭的步法,心中冷笑,肖宗鏡是什麼修為,就憑你們這兩把刷子,也能偷襲他?

果然,在他們相距一丈遠之時,肖宗鏡警告道:“站那別動。”

徐扈和王常捷腳下一頓,沒想到他這麼快就察覺。

牛樹高看著他們:“我制住他!二位大哥快點動手!機不可失!”

肖宗鏡忽然笑瞭,他此時渾身都使著力,笑得不如往日隨和,倒帶瞭點兇狠之意。

“機不可失?我倒不知何來之機。我現在鬥力鬥得正過癮,你們若是擾瞭我的興致,就別怪我動真格的瞭。”

徐扈和王常捷的武功都不如牛樹高,聽見肖宗鏡的威脅,不免心中猶豫。

牛樹高急得大吼:“不用聽他的,有我牽制他,他動都動不瞭!兩位大哥快動手!別給他騙過去瞭!”

徐扈和王常捷被他一催,惡向膽邊生,心說有牛樹高這麼大的力氣制著,這人如何還能攔住他們兄弟的刀劍?若是能順利斬瞭這條混江龍,對青庭幫來說無疑是一記大功,他們就可以向幫主好好告餘英一狀瞭。

想到這,他們再沒猶豫,徐扈大喝一聲,三人也有默契,牛樹高使出全身力氣壓制肖宗鏡,王常捷和徐扈一刀一劍,一劈一刺,襲向肖宗鏡。

肖宗鏡臉上笑容消失,沉聲道瞭句:“不知好歹!”牛樹高瞪大眼珠,咬緊牙關,赫然仰首。肖宗鏡武學造詣何等之深,見這起式便知他要用一招頭槌,不禁冷笑,竟也猛提一氣,隨之仰首——

頭槌對頭槌,硬功對硬功,院內眾人眼瞧這兩人額頭撞到一起,像是編鐘狠狠對砸,隻聽咣的一聲,大夥單聽這動靜,雞皮疙瘩就起瞭一身。

牛樹高隻覺腦子嗡的一聲,眼底湧血,瞬間失去瞭知覺。

從一開始,肖宗鏡就沒有用任何技法與牛樹高比拼,純粹是出於爭強好勝的玩樂心態,與之硬拼力氣。現下他運起氣功,加固額頂強度,牛樹高當然不是他的對手。牛樹高被他一頭撞暈,身體脫瞭力,向一旁栽倒。

刀劍戾風緊逼而來,肖宗鏡轉身迎敵,一招老牛伏背,將身體壓至極低,將將躲過劍尖,刀鋒又隨之而來!

在場眾**多覺得肖宗鏡這一手老牛伏背是個混招,他若往後閃身,或許還有生機,可他就地俯身,雖然躲過瞭迎面一刺,卻也沒有再騰挪的餘地。眨眼之間,頭頂的單刀和變招的長劍一上一側夾擊而來,就連薑小乙都倒吸瞭一口冷氣——

這該不會真是喝多瞭要陰溝裡翻船吧!

但緊接著她註意到肖宗鏡手上的一個動作,跳到喉嚨的心又落回原處。

肖宗鏡摸到身側,抽出寶劍,霎時間銀光四射,雪虐風饕!

徐扈和王常捷隻感覺眼前一閃,“嚓嚓”兩聲,手上頓輕,然後便是徹骨陰寒撲面而來。他們都是土生土長的豐州人,沒見過真正的冬天,這一刻才領教到何為冰山白雪,天封地閉,五臟六腑都像結成冰塊瞭一樣,痛徹心扉。

但這感覺稍縱即逝,等徐扈和王常捷回過神,人已不知不覺後退多步,周身寒栗。殘刀斷劍還在微微打顫,切口平滑如鏡。再看肖宗鏡,負手而立,掌中空空,他們視線移到肖宗鏡腰側,看到那裡掛著一把劍。其實他一直佩著劍,隻是這劍外形簡約樸素,又是通體黑色,甚不起眼,他們也就沒當回事。

肖宗鏡出手之快,讓人連這劍的本來模樣都沒看到。

他們驚疑不定:“這……!”

站在門內的餘英瞧著這一幕,不禁搖頭,這些人雖跟他不對付,但說到底還在幫內一起共事,眼見他們被人打得毫無還手之力,他也覺得面上無光。

其實,就在手下通報混江龍來砸場的時候,他心中就已暗生不祥,後來混江龍闖入後院,一個照面,他便知又要出事瞭。可惜……他斜眼瞄瞭眼身旁這瘦弱夥計。此時薑小乙臉朝院內,正專註地看著場內的角逐。但是餘英知道,自己一舉一動都在其觀察之下。

他心中一嘆,也就認瞭。

場內敗下三名堂主,嘍囉們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也不知該不該上。餘英沖他們擺擺手,無奈道:“兵器放下,都退下去。”接著又沖肖宗鏡拱手施禮。“好漢息怒,在下餘英,是青庭幫在冀縣的管事,有事咱們裡邊談吧,請。”

肖宗鏡看他一眼,大踏步走來,步入內堂。餘英把手下盡數秉退,一個不剩,又親自關上瞭門——最後時刻,他與院中的徐扈相視一眼,徐扈明白他的意思,待門緊閉後,立馬著手向總舵送信。

堂內,肖宗鏡也不客氣,徑直走到底,端坐於正位,薑小乙則站在他身旁。

餘英再次向他們施禮:“二位英雄,多有得罪瞭。”

肖宗鏡不說話。

薑小乙:“真講理的話,是我們來得罪你的。”

餘英忙道:“可千萬別這麼說,手下人不知天高地厚,勞二位大駕瞭。”

薑小乙冷冷道:“你少拍馬屁,跟在豐州隻手遮天的青庭幫相比,我們兄弟又算得瞭什麼?”

餘英抬手擦瞭擦額頭,道:“二位英雄莫要出言譏諷瞭,實是令人汗顏啊。”

肖宗鏡還是不說話,隻有薑小乙與餘英交涉。

餘英此人絲毫不會武功,他之所以能得到錢嘯川的賞識,全是因為其心思縝密,善謀善察。他一邊說著話,一邊不動聲色地打量薑肖二人,尤其是肖宗鏡,雖未發一言,但他舉手投足間,藏著一股說不出的氣勢,絕不可能是一般的江湖人。

有此等做派和身手,又在這種敏感時間來到豐州的“生面孔”,所為何事,餘英心裡多少也有點數。

他面上不動,內心迅速思索,考慮著目前應城總舵面臨的各種麻煩。

所謂“債多不愁”,有時候局勢越亂,越好梳理,情況越危險,反而越容易尋得生路。

一番虛與委蛇的對答後,餘英下定決心,緩緩道:“俗話說得好,不是猛龍不過江,不是惡虎不下崗,二位英雄絕不是普通人,來此必有要事。不論何事,咱們都好商量,還請言明吧。”你是天才,:,網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