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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果然,當天傍晚,李臨興致勃勃來找薑小乙。

“嘿!你得好好謝我瞭!”

薑小乙躺在床上,懶洋洋道:“謝什麼?”

李臨也不賣關子:“我帶你出宮,怎麼樣?”

薑小乙一個鯉魚打挺起來瞭。

“當真?”

李臨道:“當然,每個月月底侍衛營都要出宮采辦物品,這事都是我負責。原本是我和小伍去,既然你這麼悶,我跟他商量瞭一下,就換你瞭,正好他還嫌累。”

薑小乙大喜過望,照著李臨胸口就來瞭一拳,李臨哈哈大笑。

“你就這麼點力氣!”

倆人一路打鬧到屋外,剛巧被進院肖宗鏡和謝瑾撞上,謝瑾正在氣頭上,見狀怒斥:“沒點規矩!”

嚇得二人慌忙噤聲。

肖宗鏡讓謝瑾先進屋去,問李臨道:“你們這是在幹什麼?”

李臨:“大人,這傢夥快悶出病瞭,我把他和小伍換瞭崗,我倆出宮采辦物品。”

肖宗鏡笑瞭,看向薑小乙。

“待不住瞭?”

薑小乙:“大人恕罪,宮裡什麼都做不瞭,確實有點憋屈……”

肖宗鏡道:“何罪之有,跟你之前日子比,這裡確實有諸多拘束。這樣吧,我再多給你們一天。李臨,你帶她到處玩玩,吃點好。”

李臨難以置信道:“真?!”他使勁懟懟薑小乙。“愣著幹嘛,快謝過大人呀!”

薑小乙回過神:“啊!謝、謝過大人!”

肖宗鏡淡淡一笑,回到房間。

院子裡,李臨悄悄對薑小乙說:“我看果然沒錯,大人真是寵你。”

薑小乙喜道:“真?”

“嘿,你先別得意。我告訴你,凡事都得分兩面看,上司對你越好,你就越得賣命。不過,最近大人對你照顧未免過頭瞭些……”他貼著耳邊與她道,“我有預感,你可能要接大活兒瞭!”

屋裡傳來肖宗鏡平淡話語。

“李臨,你若是皮癢瞭就進來,我幫你松一松。”

李臨做瞭個鬼臉就溜瞭,薑小乙道:“等等我!”也跟著屁顛顛跑掉。

房間內,謝瑾本就因南軍軍餉被劫一事搞得怒發沖冠,又看到肖宗鏡在這節骨眼還有心思調侃李臨,更是氣不打一處來,眼睛一瞪就要發飆,但想瞭想,話又咽回去瞭。他瞇著眼看肖宗鏡,道:“我看他說沒錯。”

肖宗鏡道:“什麼?”

謝瑾:“李臨剛剛話!”

肖宗鏡失笑:“這小子話也能聽?”

謝瑾:“你莫名其妙從齊州帶瞭個人回來,隻說是幫忙破案義士,具體怎麼幫,你又不講。帶進營也就算瞭,他終日好吃懶做,無所事事,帶壞營內風氣!到現在還不知他武藝如何,竟然連早操也不練!”

肖宗鏡笑道:“小王爺息怒。”

謝瑾:“你莫打岔!”

肖宗鏡不再玩笑,正色道:“文真,我既帶小乙回來,那她就是自己人瞭,侍衛營上下要一條心。而且,你誤會瞭,小乙並非是你想那種人,她心思和本領,也不在那幾下拳腳功夫上。”

他用手指敲瞭敲桌面上薄本,那是豐州太守章太竹加急送京奏章,裡面提到南軍七十多萬兩軍餉和數十萬石糧草被劫一事。還有押運糧餉南軍大將趙德岐一行也無故失蹤瞭。

奏章昨日剛到,永祥帝難得上朝一次,閱之甚憂。這些餉銀湊來不易,而且趙德岐是與楊亥齊名大將,是南方五州保障,他之失蹤於朝廷而言,比失瞭糧餉損失更慘重。

永祥帝把奏章交給肖宗鏡,希望他能查清此事。

肖宗鏡向永祥帝匯報齊州事宜,希望朝廷能派人整頓齊州軍政,尚無反饋,今日就出瞭這麼大事。

全國烽煙四起,就像個被捅漏瞭馬蜂窩,慌張又無序。

肖宗鏡想瞭一圈,覺得腦袋甚痛,長長一嘆。

這是薑小乙進宮以來第一次出來放風。

一離開深宮高墻,市井氣息撲面而來。鱗次櫛比店鋪、賭坊、酒樓、古董行……跑腿小廝、相伴遊玩公子哥們、大腹便便富商,相互之間錯身而過,不搭一言。商販們喊叫聲此起彼伏,權貴馬車橫行交錯,壓著路邊飄然而下落葉,急匆匆不知奔往何處。

薑小乙深吸一口氣,感覺這才是回到瞭人世間。

因為永祥帝信任,侍衛營擁有極大自由,每月月底都可以自行出宮采辦所需物品,通常以箭靶,磨刀石,還有練功時經常弄壞木人樁為主。偶爾也夾點私活,譬如偷偷帶點好酒好肉,還有果脯糕點一類零嘴吃食。

薑小乙和李臨先辦瞭正事,城東城西一來一去,大半天就過去瞭,申時才吃上飯。

薑小乙有氣無力地進瞭一傢酒樓,李臨將滿載物品馬車交到店小二手裡,吩咐道:“宮裡貨,可給我看好瞭。”

店小二認得李臨,連連應聲。

“李爺放心吧!知道您今日出宮,房間都給您留著呢!”

李臨指指他:“懂事。”

店小二一臉笑容,帶著李臨和薑小乙來到二樓雅閣,這是一間綠竹搭就陽臺,四周掛著薄紗,輕輕一撥就能一覽街道景象。一道珠簾隔著大廳,四周飄著淡淡竹香,蒼茫縹緲,房間雖簡潔,卻也是清淡雅致。

薑小乙肚子餓扁扁,半趴在桌子上哼哼。

“不管什麼吃,快快上來……”

李臨叫好瞭酒菜,店小二離開房間,李臨笑道:“這‘情竹間’雖不是這裡最好房間,卻是我最喜歡,你知道為什麼嗎?”

薑小乙還趴在桌子上。

“難道你喜歡竹子?”

“說對一半,還因為他們這裡用是我傢鄉竹子。我老傢在南州綿縣,那裡盛產竹子,我第一次來這裡,聞到這房間味道,就知道他們用是南州竹,隻有南州竹才會有這樣香氣。”

薑小乙深吸一口氣,竹香沒怎麼聞到,隔壁飯菜香倒是飄瞭過來,饞得她肚子咕嚕嚕叫。

“是你自己找來這裡?”

李臨笑瞭笑:“是肖大人帶我來,那是五年前事瞭,那時我跟你一樣,剛進宮不久,想傢想得厲害,大人就帶我來這裡吃飯,還陪我喝酒。”

薑小乙想到那天肖宗鏡獨自一人飲醉到天明,道:“大人很愛喝酒嗎?”

“不。”李臨搖頭道,“恰恰相反,大人厭惡喝酒,那次僅僅是為瞭幫我一解鄉愁。那時大人酒量還不如現在,喝瞭三碗,我沒事,他倒先倒瞭。”想起當日趣事,李臨不禁莞爾一笑。

薑小乙:“厭惡喝酒?怎會呢?”

李臨道:“這可能與大人所練功法有關。”

說到這,薑小乙頓生好奇,坐直身子。

“他練什麼功?他好生厲害呀!”

“當然厲害瞭!不過大人具體練什麼功我也不清楚,我們營裡兄弟曾在一起討論過,大人所習應是正統內傢功夫,以心法催功法,從內向外修。”

習武之人通常都是由外向內修煉,入門之後,要先站樁,練眼、手、身、法、步等外傢基本功,強化表皮,打通氣穴,讓身體活泛起來。然後再開始養氣,煉氣,最終達到化神還虛,以武入道目。

不過也有反著來,有些內傢功夫從內向外修,先結金丹,再練把式,甚至是不練把式。好比有些佛道高人,一輩子隻念經,隻修道,甚至隻是掃地敬香,什麼武功都沒練,一出手卻無人能擋。那是因為他們功夫早已做完瞭,伸手便是武不盡勢,勢無窮意隨心境界。

這兩種方法沒有誰對誰錯,練好瞭殊途同歸,隻不過後者比前者入門難上許多。

李臨道:“練這種功夫多是出傢人,戒律森嚴。就算不是出傢人,本身也是清心寡欲,保持身心明凈,否則難成氣候,更別說是練到大人這種境界。不知你平日有沒有註意大人飲食?”

薑小乙回想瞭一下,恍然道:“對哦……”

肖宗鏡曾跟他們一起吃過幾次飯,桌上大魚大肉他一口不動,隻吃米飯青菜。薑小乙剛開始還以為他是體恤下屬,不忍跟他們搶,卻沒想到他是根本就不願吃。她慚愧地反省著,自己好歹也是道觀裡出來,可每天山珍海味,貪戀口腹之欲,離肖宗鏡境界可差遠瞭。

薑小乙喃喃道:“他若不喜喝酒,為何那晚喝瞭四五壇呢?”

這時店小二端上菜肴,李臨理瞭理桌面,笑道:“沒辦法,菩薩也有煩心事啊。”

一番對話下來,明明已經饑腸轆轆薑小乙,面對滿桌好酒好肉,胃口忽然淡瞭許多,默不作聲地夾著菜。

時近傍晚,他們吃得差不多瞭,薑小乙開始琢磨怎麼支開李臨,去找達七。

沒等薑小乙編出什麼借口,李臨那邊倒先開口瞭。

“那個,小乙……”他喝瞭點酒,面帶紅暈,顯得有些羞澀。“嘿嘿,兄弟這邊想請你幫個忙。”

薑小乙道:“你說。”

李臨道:“實不相瞞,兄弟有個想見人,往常隻能等旬假才能去找她,今日正巧借瞭你光……”他稍稍停頓,欲言又止。

薑小乙挑眉:“哦,是你相好。”

李臨大嘴一咧,笑得是你知我知,薑小乙小指摳摳鼻尖,裝模作樣道:“我要是不同意呢。”

李臨在桌下踹她一腳,瞪眼道:“老子管你同不同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