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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五章 儲秀宮新人如雲

長春宮。

寢殿內,福貴人烏蘭一臉不高興斜躺在炕上,掌宮女毛伊罕端著一碗紅漆漆的湯水,一邊喂著一邊勸著:“這個月沒有,咱們下個月努力就是瞭,主子得放寬心。”

烏蘭聽瞭,越發不高興:“我就想不明白瞭,你說我這身體好得跟小馬駒似的,活蹦亂跳的,怎麼就不容易坐胎呢?這個月晚瞭幾日,我還歡天喜地的,原以為有瞭,誰承想今兒一睜眼,又來瞭!”

毛伊罕微微一笑:“主子急什麼。主子沒有,她們幾個不也沒有嗎?”

烏蘭眨瞭眨眼:“也是,可我心裡還是不踏實啊,她們幾個已是不好對付,如今又來瞭一批花骨朵似的秀女,真是急人。對瞭,你去看過瞭嗎?”

毛伊罕給烏蘭嘴裡送完最後一勺藥湯,拿瞭帕子給她擦瞭擦嘴,這才說道:“皇後娘娘把初選過後留下的秀女都安置在儲秀宮瞭,奴才已經親自去看過。”

烏蘭追問:“長得怎麼樣?”

毛伊罕給烏蘭搭上錦緞棉褥子,認認真真一板一眼地回道:“這一屆的秀女出眾的著實不少。單從容貌上看,以那拉氏、董氏、瓜爾佳氏最是出眾。奴才又找人細查瞭初選秀女各自上報的才藝名錄,這才知道這些人裡有個易氏善舞,說是她傢專門給請瞭南邊的教席自小調教的,那身子柔軟得像上好的綢子,能做出各種花樣來。還有個漢軍旗的楊氏,精通音律,擅長器樂。還有個兆佳氏,精通滿、蒙、漢、夷好幾種話,曾經隨父祖駐防黑龍江,懂俄羅斯話和朝鮮話。還有王氏和李氏,因隨傢人在南邊當差,懂得南邊的方言並精於繡工……”

“行瞭行瞭,誰讓你說這一大車瞭,你隻告訴我,哪個是最最出眾,最有可能得到皇寵就行瞭。”烏蘭聽得有些不耐煩。

毛伊罕想瞭想:“實在是各有特點,奴才也不好揣測,但聽高嬤嬤說,如今在這些秀女當中,是以瓜爾佳氏、那拉氏和易氏呼聲最高,她們三人仿佛已成瞭秀女中的魁首。”

烏蘭以手托腮,凝神靜想:“那就讓她們三人自相殘殺,誰也入不瞭圍。”

毛伊罕看著烏蘭,面上神情微微有異。

慈寧宮中,太皇太後與蘇麻喇姑也在聊著相同的話題。

聽完蘇麻喇姑的匯報,又看完瞭秀女名冊,太皇太後想瞭想:“這個瓜爾佳氏可是與鰲傢有關?”

蘇麻喇姑點瞭點頭:“是鰲拜族弟的女兒。長相那是沒的說,比青闌格格還要漂亮許多。而且膚白如玉很是豐美,一看就是有福相,好生養的。”

太皇太後掃瞭她一眼:“光有福相有什麼用?還得看她有沒有那個命。”

蘇麻喇姑一驚:“依太皇太後的意思,不留?”

太皇太後淡淡一笑:“什麼我的意思?這一屆秀女是皇後與昭妃負責,不關哀傢的事。隻希望皇後能精明些,知道後宮連著朝堂,什麼人該留,什麼人不該留,自己心裡掂量清楚。”

蘇麻喇姑有幾分躊躇:“皇後應當會明白,可是奴才擔心的是,如果這次瓜爾佳氏再落選,怕會惹人口實。上一次是青闌自己不願意,太皇太後順水推舟沒將她留下。鰲拜心裡惱恨也怪不得咱們。可這次,這丫頭這麼出眾,若硬生生刷下去,怕是太明顯瞭。”

太皇太後手捻佛珠:“那就看皇後怎麼做瞭。皇後之位,後宮的女人沒有一個不覬覦的,可是她們哪知道,這後位其實是架在火上的,稍有不慎那就是天大的風波。咱們先不插手,隻看皇後如何去做。”

“是。”蘇麻喇姑點瞭點頭,“還有件事,咸安宮寧太妃托人找奴才說瞭兩三回瞭,想求太皇太後在這一屆秀女中為裕親王選個老實本分的福晉。”

“哦?”太皇太後瞇著眼睛想瞭想,“依你看有合適的嗎?”

蘇麻喇姑笑瞭笑:“這一屆秀女中出眾的人太多,奴才有點看花眼瞭,實在不好判斷。也不知咱們的裕親王喜歡什麼樣的,是好看的,還是賢惠的。要不,找個機會,讓裕親王自己去看看?”

“這叫什麼話?”太皇太後瞪瞭她一眼,“老沒正經的,越老越不知輕重瞭。你忘瞭當年博果爾的事瞭?若不是他調皮偷偷溜去看秀女,先福臨一步看中瞭烏雲珠,又讓大貴妃來求我,我一時大意允瞭他們。可倒好,最終是害瞭福臨。罷瞭罷瞭,如今是不能再錯瞭。還是先讓皇上選瞭,選剩下的再給福全挑。”

蘇麻喇姑立即低下頭,不敢再言語。

儲秀宮為內廷西六宮之一,明永樂十八年建成,初名壽昌宮,後更名儲秀宮,於順治十二年重修。

雖然與東西六宮其他宮殿規格相同,也是兩進院落面闊五間並有東西配殿,但儲秀宮有著其他宮殿不能比擬的優勢,就是庭院寬敞幽靜,而院內兩棵蒼勁的古柏聳立其中,給人一種寧靜致遠的氛圍。

皇後將秀女們安置在這裡,的確是花瞭一番心思的。如今經過初選後秀女們分別在前後兩座院落的東西配殿裡住下,白天由教養嬤嬤和宮正司的女官們教授宮規禮儀,晚上各自做女紅、抄寫經文等功課,為的就是在幽靜封閉的環境中修身養性。

然而,再幽靜的環境,這麼多豆蔻年華的少女住在一起,也免不瞭要熱鬧起來。

尹琪與昭妃趕來的時候,儲秀宮前院養和殿裡已經吵翻瞭天。一群秀女把屋子圍得裡三層外在層,密不透風。

隻聽得裡面是瓜爾佳氏憤怒的罵聲:“你這個沒見過世面的賤東西,居然把賊爪子伸到我的匣子裡來瞭,這下被我抓住瞭吧,看你怎麼抵賴!我這匣子裡的東西就數這隻金鳳釵最名貴,你倒識貨,專揀貴的拿,可真不要臉!”

“不是我拿的,真的不是我拿的,我也不知道這珠子怎麼就到瞭我的荷包裡瞭。”帶著哭聲委屈萬分急著辯解的是那拉氏。

“你們在做什麼!昭妃娘娘和宮正司的尹典正到瞭,都趕緊退下!”教養嬤嬤盧氏大吼一聲。

圍觀的眾秀女才散開瞭些,自動留出一條過道。

東珠與尹琪步入室內,隻見屋裡已經亂成一團,原本這屋裡可東西兩側各放瞭十張小榻,有二十位秀女同住,小榻上方各有一張隔板,上面放著各人的梳妝匣子和換洗衣服,如今可倒好,榻上的被子枕頭亂成一團,各人的匣子也都大敞著,屋裡一片狼藉。

“這是在做什麼?遭劫瞭?”尹琪皺著眉頭,目光掃視眾人。

這養和殿裡的管事盧嬤嬤上前回道:“回尹典正的話,這一早起來,原本各位小主該梳洗的時辰,誰知瓜爾佳氏發現自己金鳳釵上的東珠不見瞭,這東珠……”

尹琪皺眉:“嬤嬤可是糊塗瞭嗎?昭妃娘娘的閨名,你也不忌諱著點,胡說些什麼?你不知道給這些秀女做個榜樣?”

盧嬤嬤大驚,立即跪在昭妃面前,自掌嘴巴:“奴才該死,一時心急,想著趕緊回話,把事情說清楚,就忘瞭昭妃娘娘的忌諱,是奴才的不是。”

東珠淡然一笑:“哪兒有那麼多忌諱,這名字本就是讓眾人叫的,你不必害怕,起來回話。”

“是,奴才謝昭妃娘娘寬待。”盧嬤嬤趕緊起身,再回話時便多瞭些小心,“這瓜爾佳氏金釵上的……寶珠沒瞭,自然是急得不行,就在這屋翻檢開瞭,誰承想,正從那拉氏貼身的荷包裡翻出來瞭。”

東珠聽瞭,目光掃過眾人,又盯上瞭瓜爾佳氏和那拉氏。

心想自己領的這是什麼差事?皇上近期行事越發怪誕,居然讓自己和尹琪督導這些秀女,皇後倒是樂得清閑,這些小主哪個是讓人省心的。

時常發生口角爭端那還是小事,這會兒居然整瞭一出“擒賊計”。

東珠心裡正琢磨,隻見瓜爾佳氏湊瞭上來:“東珠姐姐,這事您可得替依闌做主,不能輕饒瞭這個賤人!”

一句姐姐,東珠覺得頭越發疼瞭。

果然,原本就哭哭啼啼的那拉氏哭得越發厲害瞭,她本來就又害怕又委屈,眼見這事已經驚動瞭宮正司和昭妃,就惶恐得要命,又見一向跋扈的瓜爾佳氏還管昭妃叫姐姐,若她兩人連親,自己更沒處申冤瞭。

東珠瞪瞭一眼瓜爾佳氏:“依闌,不管各人入宮之前交情如何,入瞭宮就都是姐妹。本宮自然不偏不倚,既不使你委屈,也不使他人蒙冤。”

瓜爾佳氏吐瞭吐粉舌,一副撒嬌的樣子:“依闌知道昭妃娘娘一定會替依闌做主的,這釵我有多喜歡多寶貝,你是最清楚的。這可是當年和碩老公主送給我的,我和青闌姐姐各有一支,現在讓她給弄成這樣瞭,我心疼死瞭,恨死瞭!”

見瓜爾佳爾提起祖母,東珠的心就沉瞭下去,從瓜爾佳氏手中拿過那支釵,往事便浮現眼前。當年自己在禦花園偶遇雲妞,可憐她的處境想也未想便把那釵給瞭雲妞,自己是扭頭就忘。偏被青闌惦記上瞭,在祖母面前提瞭。祖母又命人打瞭三支一模一樣的,分別給瞭自己和青闌、依闌。

因阿瑪與鰲拜交好,兩府往來本就頻繁親近,自己就認瞭鰲拜為義父,因此,與青闌、依闌也算得上姐妹。

東珠瞭解這姐妹倆的性子,最是直爽,不會拐著彎害人。當下東珠便有七分認定,這支釵是那拉氏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