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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南苑暗夜突遇襲

黃馬褂最終賞給瞭費揚古,所有人都不明白皇上葫蘆裡賣的什麼藥。

今年的圍獵讓所有人嗔目稱怪的,還遠不止這些。

夜色降臨,南苑的夜晚比紫禁城要寧靜空曠得多。用過晚膳,康熙走出寢宮原想牽著馬去苑中跑跑消消食,隻是跑瞭一陣覺得甚是無趣,不知怎的便來到昭妃的行苑外,這是他第一次主動來見她。入宮一個月,除瞭在慈寧宮請安時碰上,以及大婚禮上的那次見面,他還從來沒有見過她。

但是今晚,他很想來見她。

隻見她一個人牽著馬懷裡抱著什麼東西,悄悄出瞭行苑。

跟著她來到一處小山丘。

“飛吧!飛得遠遠的,不要讓人獵到,也不要再吃別人的誘餌!”她捧著斑鳩用力一托,兩隻斑鳩飛走瞭。

東珠做完這些之後,對著黑漆漆的林苑長長地嘆瞭口氣。

這嘆氣聲讓他想起瞭那天在坤寧宮,原來是她在嘆息。

嘆息什麼呢?

“你很愛用詭計。”康熙突如其來地現身,又突如其來地出聲,自然嚇瞭東珠一跳,她愣瞭半晌才答道:“我的詭計從不用來害人。”竟然忘記瞭請安。

“用得多瞭,你怎麼會區分得出哪些是在害人,而哪些又是在幫人?”康熙冷冷地問。

這還真把東珠問倒瞭。“嗯。反正我分得清。我不主動害人,但若有人害我,我也不會傻傻地挨打。所以用些詭計有備無患。況且很多時候,幫就是害、害就是幫,好就是壞、壞就是好。不身處其中是分不清的,皇上能分得清嗎?”

“狡辯!”康熙覺得眼前這丫頭太古靈精怪瞭,她的內心和她的外表差距太大,她的外表像仙女一般出塵絕世,可是內心卻那樣的詭異,讓人無從把握。

“皇上,您欠我一個承諾。”她說。

“你自己都說自己是取巧,如今黃馬褂都已經賞瞭人,朕也沒什麼可給你的瞭。”他說。

“你知道我想要的不是這個。”她說。

“承諾?”他心中微微有些異樣,曾經在宮裡,在父皇病重彌離之際,母妃哭得如同淚人一般,她跪求父皇,“給臣妾一個承諾,來生,來生沒有她。許臣妾一個來生吧!”

父皇已經口不能言,隻是用盡全力伸出三個手指,一臉的苦澀。

“三生,你許瞭她三生三世嗎?”母妃悲淒的哭聲響徹整個大殿,嚇得他悄悄跑瞭出去。

很快,父皇走瞭。

接著,母妃病重,在最後的日子裡,她一遍遍地對自己說:“玄燁,幫額娘求求你父皇吧,求他給額娘一個承諾,不然,額娘死不瞑目啊!”

她一遍遍哀求著,要著所謂的承諾,在瘋癲的狀態中淒然離世。

那時,他很痛恨父皇,他為什麼就不能給額娘一個承諾呢?

直到今日,東珠向他要承諾,他覺得心裡像被火灼瞭一下難受。他又驚又怕,此時方才知道,許不瞭人的人與得不到的人其實是一樣的難過。

“給我一個承諾,有一天,許我出宮去。”她說。

她好聽的聲音如同天籟,一下子驚艷瞭康熙。

“你說什麼?”他說,他沒想到她要的承諾不是一生一世、三生三世,而竟然是要出宮去?康熙完全被震撼瞭。

“我可以做你的妃子,可是你不缺妃子。我也可以做你的奴婢,可是你也不缺奴婢。人的一生很短很短,我隻想有一天,可以做回自己。”盯著他的眼睛,她說得要多坦白便有多坦白,“每個人都不能選擇自己的命運,就像皇上也一樣,這也不是你自己選擇的,不過你卻可以決定很多人的命運。”

她高昂著頭,對上他的眼睛,目光真摯極瞭。

“你知道你所求的,對於宮中女子來說是最大的恥辱?”他說。

“在我看來卻是天大的恩典!”她的神情中滿是期待,“心向往之,便是最美。”

“你是在求朕?”他又問,心裡有些發悶,無論怎麼看,她的神情都不像是在求人。

她抿著嘴笑瞭,像天際邊的弦月,柔美異常。“皇上從來不缺別人頂禮膜拜。而我,在心裡拜你!”

康熙似笑非笑,盯著眼前的女子略帶玩味地說道:“白天那個不算,咱們比一比騎術,看看誰先到金池子,若這次你真的贏瞭,便許你這個承諾。”

說完便飛身上馬,立於馬背上的他靜靜凝視著東珠,像是在挑戰。

東珠笑瞭:“皇上說話算話?”

“當然。”康熙神情篤定。

東珠也上瞭馬,兩人碰臂擊掌,隨即出發。

不遠處的曹寅與侍衛們面面相覷。

“跟嗎?”侍衛問曹寅。

曹寅撓瞭撓頭:“跟,跟遠點。”

“是!”於是大傢上馬,遠遠地跟著,皇上與昭妃的坐騎都在他們的視線之中,這樣不遠不近,應該是最合適的。

飛馳向前的康熙絲毫沒有讓一讓東珠的意思,仿佛發泄一般用力抽馬前行。東珠緊緊跟在後面,她可以超過康熙,她的騎術不僅在女子當中算精湛的,除瞭費揚古,就連鰲拜也是她裙下敗將呢。可是她並不打算現在就超過皇上,總要給他留點面子。東珠打算最後時刻再出手,贏他一個馬身就夠瞭。

正想著,突然覺察出風聲中夾雜著一種特殊的聲音,東珠覺得很不安,她距康熙隻有一個馬身,突然銀光一閃,東珠高喊:“皇上小心!”

竟然是支箭,來不及細想,東珠脫掉披風用力一甩撣掉射向康熙的箭,沒承想未得喘息第二支、第三支箭又迅速射瞭過來。康熙在馬背上左躲右閃不料一箭卻中在馬屁股上,馬吃痛地狂奔縱躍,康熙想要制服狂奔的馬匹沒留神右肩上突地挨瞭一箭,身體失衡墜落馬下,可是一隻腳卻還套在馬鐙子裡就這樣被拖出去數丈。

東珠催馬前行緊緊追上康熙的坐騎,並駕前行的時候飛身一躍用手狠狠拉住馬韁,可馬並不聽話,依舊四蹄高抬狂奔不止。千鈞一發之際東珠猛地扯下自己的荷包,將裡面的粉末悉數塞入馬嘴之中。很快,馬終於停瞭下來,顧不得手上、腳上的痛,東珠立即下馬將康熙的腳從馬鐙中退瞭出來。

“皇上!”東珠的聲音中帶著顫音與哭腔,隻覺得天都要塌下來瞭,這是她有生以來第一次離生死危境這樣近。

曹寅帶著侍衛們此時也追瞭上來,突如其來的狀況讓大傢措手無策。

“曹大人,請立即護送皇上回行宮。留兩個人沿東南方向追查過去,並即刻派人通知輔臣和行宮提督,火速封苑夜查。記住,內緊外松,封鎖消息,不得告訴任何人。”東珠忙而不亂地吩咐,讓康熙刮目相看。

“是!”

回到行宮之後,為避免驚動更多的人,東珠命曹寅將康熙抬至自己居住的院子,封鎖瞭院門,這才去請太醫過來看診。

春茵瞪大眼睛:“娘娘……”

“快去給皇上倒杯熱茶來。”東珠推瞭春茵一把,春茵這才從驚愕中回過神來,匆匆去倒茶。

“怎麼最後才請太醫?”康熙坐下之後方覺得箭傷奇痛,頭上滲滿汗水,對東珠的安排才想到有些不滿。

“我剛看瞭傷口,箭上應該沒毒。皇上忍耐一下就好。”東珠從春茵手中接過茶盞捧到康熙嘴邊,康熙就著她的手喝瞭半杯。

“太醫來瞭。”曹寅與隨侍太監將太醫請入,太醫診治之後說道:“背上的劃傷無有大礙,清洗之後上過藥養幾日就好瞭。隻是肩上的箭傷要料理,先得拔箭,這痛非常人能忍,臣須要開個方子,皇上服過藥之後,臣再拔箭,這痛可緩去一半。”

康熙點瞭點頭。

太醫將方子給曹寅下去煎藥,又為康熙處理瞭背上的傷。

喝瞭湯藥,身子便覺得昏沉沉的,似睡而睡,突然一陣劇痛襲來,隻覺得一股熱流湧出,心中自知箭已拔出,包紮之後換好衣裳,靠在床上康熙漸漸清醒過來。

“胡太醫,給昭妃也看看。”康熙註視著東珠,東珠這才發現自己雙手都是血,有康熙的血,有自己拉韁繩時被磨破的,右手上還有一個大口子正翻著皮往外滲血,顯然是被馬嘴咬的。

“血!”東珠一下子便暈瞭過去。

“原來她是怕血的。”不知怎的,康熙心裡突然覺得暖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