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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記憶說它忘記瞭

我忘瞭很多細節,包括那一年,你是如何來到我身邊。我努力回憶,卻發現記憶也都忘記瞭。我隻好在這裡,等時間陳述。隻因我不想錯過,和你的過去。

金色的陽光透過窗簾縫隙投射到臉上,盡管有些晃眼,但那份自然的溫暖讓人覺得格外舒服。程瀟伸瞭個懶腰,在一片晨光中醒來。

她赤腳下床走出臥室,習慣性右轉。眼前寬敞的浴室……是什麼鬼?

程瀟回身看看全然陌生的臥室,又走到對面房間,敲門。沒人應,她推一下,門就開瞭,是一間寬敞明亮的書房。她下樓,參觀瞭一樓的客廳、餐廳和廚房。

簡約大氣的裝修,整潔枯燥的男性化佈置,不是程傢,更不是夏至和咖啡合租的兩居室公寓。身處陌生的空間,剛剛睡醒的程瀟有點懵。

被綁架?手氣沒那麼好吧。

客廳沙發上隨意地放著一條毯子,明顯有人睡過的痕跡。而她身上,還穿著昨天出席訂婚宴的禮服。

訂婚宴?程瀟想起來,離開江畔酒店後,夏至和咖啡提議去喝歌,慶祝她恢復單身。剛剛失瞭戀,沒有半點難過表現的話,似乎很不合群。於是她去瞭,然後毫無懸念的喝醉。

夏至和咖啡人呢?憑他們的交情,她不應該遭遇被拋棄的尷尬。

程瀟撓撓頭發,揚聲喊:“有人嗎?”

沒人回應,房間內靜得能聽到她自己的呼吸聲。

程瀟重新回到樓上的臥室,試圖在床上,或是枕頭旁找到自己的手機。

差不多把床都拆瞭,一無所獲。她又下樓到客廳,開始在沙發上翻找,靠墊被扔到瞭地上,毯子也被堆放到瞭腳下,還是沒有手機的影子。

房門在這時被人用鑰匙從外面打開,程瀟保持著跪坐在沙發上的姿勢回頭,看見顧南亭站在門口,眸色安然地註視她。

而她為瞭方便上下樓,剛剛才任性地把禮服撕開瞭一角,此刻修長的腿就那麼赤裸裸地暴露在空氣裡,確切地說,是他的眼前。顧南亭默瞭一瞬,然後收回視線,像什麼都沒看見一樣走過去,彎身撿起地毯上的靠墊:“你幹什麼呢,抄傢還是打劫?”

他傢?!程瀟的大腦有片刻的短路:“怎麼又是你?”

顧南亭聞言語氣變得不是太好,“幸虧是我,否則你就露宿街頭瞭。”

程瀟不服氣:“我像是無傢可歸的人嗎?”

“不像。”顧南亭看看她,被撕破的禮服,睡得亂蓬蓬的頭發,以及被他用毛巾擦去妝容的素凈卻依然美得過份的臉,“倒有幾分失足少女的氣質!”

“你才失足少女!”程瀟隨手抓起一個靠墊扔過去,發現身上禮服的破綻,她立即站起來,語帶不善:“管好自己的眼睛,別亂看!”

“稀罕!”顧南亭接住靠墊,丟還給她:“把毯子疊好。”

程瀟拒絕得很幹脆:“憑什麼?我又不是給你做傢政的小妹。”

“憑我昨晚收留瞭你。”顧南亭提著手中的袋子走向餐廳,“否則就你醉得不省人世的樣子,能平安回傢肯定是奇跡。”

程瀟卻不領情,“和你孤男寡女共處一室,危險機率才是爆表。”

顧南亭有些生氣地盯她一眼,“我沒瞎!”

程瀟微惱:“你什麼意思?”

顧南亭理都不理她。

程瀟壓著火氣問:“我手機呢?”

顧南亭像是沒聽見似的,沉默。

程瀟沖到他面前,提高瞭音量:“你聽力不好啊顧南亭,我問你,我手機呢。”

相比她的氣急敗壞,被記住名字的顧南亭的眼裡有絲縷笑意。

程瀟把這笑理解為嘲笑,她嘴裡罵著“神經病”,手上竟然開始搜他的身。

顧南亭也不急著阻止,任由她胡來:“這又是幹什麼,投懷送抱嗎?”直到她的手朝他西褲口袋伸去,他才抓住她不安分的手,握住。

那是一雙養尊處優的男人的手,手指修長,骨節分明,程瀟的每一根手指,都被他牢牢攥住,能夠清晰地感覺到來自於他的溫暖和力量。

程瀟對這份親密似乎很抗拒,在掙脫不成時語氣嚴厲地說:“松手!”

顧南亭的目光落到她臉上,與那雙烏沉的眼眸對視,“我可以縱容你胡鬧,但記住,不要和我較勁,尤其在力量方面。”然後把她拉到餐桌前,“看看報紙,有你感興趣的。”松手後很自然地撫瞭下她的發頂。

無論是言語,還是最後的動作,都那麼熟稔而……溫存。

溫存?他這是在,挑逗自己?是這個世界瘋瞭,還是這個男人太久沒有女人瞭?

程瀟決定對他的輕薄予以教訓。然而,不及出手,註意力就被報紙頭條吸引瞭。

“商盛傳媒年度軍旅大劇《幸福不脫靶》的慶功晚宴可謂大手筆,為感謝賓客親臨捧場,除瞭抽獎環節,商氏竟然為每位到場嘉賓都準備瞭豐厚的紅包……”而報道的旁邊則附上瞭大幅的《幸福不脫靶》宣傳海報,除此之外,有關商語訂婚的隻言片語都沒有。

“商氏的公關能力果然不容小覷。”程瀟意外,“他們是怎麼做到的?”

是啊,商氏是怎麼做到把訂婚宴變成瞭慶功宴?

程瀟離場後,商語首先朝斐耀發難,把自己挨的那記耳光奉還給瞭斐耀,忍著眼淚說:“你說前女友貪慕虛榮跟人出國,我相信瞭。你說她被人拋棄瞭回國糾纏你,我也相信瞭。但事實卻是,斐耀,你可以不要臉,我為瞭你也可以不要,但我們商傢還要!”

意識到自己成瞭一個笑話,商語恨不得砸瞭整個會場。

可在她惱羞成怒地推倒第一個路引時,被阻止瞭。

是商億。正裝在身的他適時出現扣住商語的手,邊不著痕跡地把她推給身旁的祁玉,以銳利黑眸警告她閉嘴,邊以低沉的嗓音對在場的眾人說:“讓諸位久等瞭!”

一語過後,儀式臺後的大屏幕震撼亮起,激昂樂聲裡,主持人登臺宣佈:“商盛傳媒年度軍旅大劇《幸福不脫靶》慶功晚宴正式開始——”

至於要如何封住媒體的嘴保住商語的名譽,對於商氏來說,無非就是錢的問題,商億還出得起。

“商語應該不敢再忤逆商億為難你,這事就到此為止吧。如果你還是心有不甘,”顧南亭抽走她手上的報紙,擲地有聲地拋出兩個字,“我來。”

“你?”程瀟冷笑,“為瞭我這個陌生人與身為朋友的商傢為敵?”

顧南亭註視她的眼睛,姿態認真,“需要商語道歉,還是商氏,你告訴我。”

程瀟以咄咄逼人的目光看他,“你憑什麼幫我?”

顧南亭神色不動,“憑我親眼看見你受瞭委屈。”

“還以為我真像你前女友呢。”程瀟不以為意地哼一聲,“那點事也算委屈的話,這世上委屈的事就太多瞭。”她說完朝他伸手,語氣涼涼地說:“手機給我。”

顧南亭從西褲兜裡拿出她的手機托在掌心,“如果我說是呢?”

“是什麼?前女友?”程瀟與他對視。

顧南亭的表情沒有外露太多情緒,但他的眼神格外專註。兩個人之間明明隔著些許距離,可程瀟竟然感覺到他溫熱的呼吸噴到瞭自己臉上,迅速蔓延到瞭脖子和耳朵。

她竟然可恥地臉紅瞭!幾次對決,終於輪到程瀟落荒而逃,她避重就輕地說:“我長得太漂亮,一般人沒那份榮幸。”

像是洞悉瞭她的心思,顧南亭沒在這個話題上糾纏,隻贊同似的說:“有道理。”把手機放在她手裡,他邀請:“一起吃個早餐?”

程瀟看著餐桌上她最愛的牛奶玉米粥和雞蛋軟餅,故意說:“我早上習慣喝咖啡。”

顧南亭眼神不悅,聲音低沉,“嗜飲咖啡是一種惡習。”

“至少可以預防老年癡呆。”程瀟說完徑直朝門口走,算是拒絕瞭他的邀請。

“預防老年癡呆?你這年紀,急瞭點吧!”顧南亭把端著的杯子放下,因為手上用瞭力,瓷器與桌面碰觸,發出清脆的聲響,不悅地問:“你就準備穿成這樣出門?”

程瀟已經走到門口,蹬上瞭高跟鞋:“你覺得我會在乎嗎?”

沒錯,她從不在意別人的眼光。可他不允許她穿成這樣,出門招搖。

顧南亭拿起自己隨手搭在餐椅上的西裝外套遞給她,以命令的口吻說:“穿上。”

程瀟不接,自顧自地推開門走出去,隨後又探回個腦袋擠兌他:“一身的男人味,不待見。”然後砰地一聲關上門。

她就這樣穿著被撕破的禮服,留下顧南亭一個人,神經質似的把西裝放到鼻子前聞,像是在尋找她所說的,男人味。

把自己“糟蹋”得那麼慘,程瀟當然不會回傢嚇老程,她決定先去找夏至,問問夏姑娘為什麼把醉酒的她推給瞭顧南亭,讓她遭遇如此尷尬。結果,尷尬並沒有到此為止,程瀟竟然在顧南亭傢樓下,碰上瞭似乎是徹夜未歸的斐耀。

不會是路過。難道,他和顧南亭是鄰居?忽然對顧南亭的印象更壞瞭幾分。盡管程瀟心裡清楚這樣的遷怒沒有道理,但看見斐耀一副“你等我很久瞭?”的表情,她根本控制不住。

斐耀下車,直奔程瀟而來。

程瀟深呼一口氣:“別誤會,我沒有等你。”

她清晨出現在他傢樓下,身上還穿著未及換下的禮服,說不是等他,怎麼信?

斐耀的眼裡有隱隱的得意,程瀟捕捉到瞭。

斐耀適時握住她的手:“我知道是我有錯在先,你氣也出瞭,慢慢原諒我好不好?我們重新開始,我保證……”

程瀟不想再聽下去。她用盡全力,幾乎是粗魯地掙脫瞭斐耀的鉗制,“在此之前我以為,世上最難堪的事情是,一個承諾愛你到永遠的人,連招呼都不打一聲,就輕易地拋棄瞭你。現在我覺得,變心和拋棄都不是最可恥的,像你這種在背叛過別人之後,還試圖用三言兩語哄得別人甘為備胎的行為,才最不堪。”

她從來都是尖銳的,卻從來沒有像現在這樣言語刻薄地斥責他。斐耀內心有些接受不瞭,可或許是真的想要挽回什麼吧,他放低瞭身段:“程瀟,我愛的人是你,和商語不過是逢場作戲。”

程瀟笑瞭:“你的內心戲還真是豐富。可惜,我把你所謂的逢場作戲當真瞭。”

既然無法令她回心轉意,斐耀註視她被撕破的禮服及散落的碎發,也笑瞭:“我是不是該慶幸抽身及時,才沒被戴上一頂帶顏色的帽子?”

這就是曾和她戀愛過的男人嗎?竟然把她想像得如此不堪。程瀟不想和他再多說一句話,正準備一走瞭之,突然聽見有人喊:“程程。”

程瀟和斐耀同時仰頭。

九樓窗口的顧南亭揚聲說:“耳環落在枕邊瞭,我給你送下來。”

耳環?枕邊?這是男女之間極為曖昧的信號。

當然,能夠以此為信號的,都是有心人。

比如,斐耀。

他在自以為明白瞭話外之音後,眼神瞬間變瞭。那種身為男人尊嚴受辱的感覺,似乎要在下一秒爆發。他用手指著程瀟,語氣冷得不像話:“程瀟,我看錯你瞭。”

是一個可以解釋的誤會,程瀟卻懶得向他多說一個字:“現在發現也不晚。”

等同承認。

斐耀氣得一句話也說不出來,撇下她,走進瞭隔壁單元。

顧南亭下來時,手上沒有什麼耳環,隻有一件他沒有穿過的全新的西裝外套。

程瀟也沒有等他,此時已經上瞭一輛出租車走遠。

顧南亭打電話問:“怎麼把耳環還你?”

竟然把號碼擅自存入瞭她的手機!程瀟靜瞭一下,“我沒有耳洞!”

顧南亭也不遮掩,直言不諱:“我是故意的,幫他斬斷最後的念想。”

程瀟咬牙:“顧南亭,你給我等著!”

顧南亭心情舒暢地回應她:“我等著你,程瀟。”

同一時間的商傢,把自己關在房間裡整整一晚的商語此時正眼睛紅腫地站在書房裡。

身穿黑色襯衫的商億交疊著長腿靠坐在舒適的轉椅中,眼裡的責備之意尚未消褪,“你之前所有的任性我可以不計較,當沒發生。斐耀是什麼樣的人,你現在心裡應該有數瞭,再和他來往,別怪我不客氣。”

提到斐耀,商語的淚意又湧瞭上來,她負氣地說:“我不會放過他的,還有那個程瀟!”

“不放過他?”商億神色清冷,黑眸中火氣更盛,“你還想怎麼樣?難道要我動用商氏的力量去對付一個小攝影師?他配嗎?自己識人不清被所謂的愛情沖昏頭腦,還怪別人騙你?!”

商語不服氣,“可那個女人打瞭我!”

商億的語氣更冷瞭幾分,“不是你那杯咖啡惹的禍嗎?我還沒謝她替我教訓你。”

“哥!”

“別叫我!”

“我是你妹妹,你就看著我被別人欺負不管嗎?”

“能欺負到你頭上也是厲害!”商億恨不得也給她一個耳光,打醒她的無理取鬧,“這件事到此為止,你敢再起爭端,看我還護不護你!”

“哥!”

“或者你想我現在就帶著你去找程瀟道歉?”

商語不可置信地看著商億,“她憑什麼?”

商億眼神犀利,“憑你南亭哥護定她瞭!”兄弟多年,顧南亭唯一一次開口,他不能不給這份薄面。更何況,自己妹妹是什麼脾氣,他太清楚瞭。

等商語抹著眼淚走瞭,商億揉太陽穴。對於這個從小被父母嬌慣,任性到跋扈的妹妹,他是真的很頭疼。當然,是可以寵著她的,商傢具備這個實力,但商億不希望商語除瞭倚仗傢世和外貌,再無可取之處。

女孩子要可愛才會被愛被珍惜。為她日後的幸福著想,商億覺得不能再任她胡鬧下去。至於程瀟當眾動手的行為,因為顧南亭的維護,商億得原諒她。

昨晚兩人見面,顧南亭率先表態:“抱歉,我不能讓小語還回那一巴掌。”

對於他阻止商語還擊的反應,商億以為,“我都不知道你交女朋友瞭,還是斐耀的前女友。”

顧南亭坦言:“現在還不是。她才見過我幾面而已。”

商億眉心微蹙,“你的意思是你早認識她,暗戀人傢?”

不是他理解的這個意思。但是,顧南亭還沒有想好,如何對商億解釋自己正經歷的時間異狀,而此時的他是認定瞭程瀟的狀態。他隻好承認:“是。”

“是?”商億就笑瞭,“枉我以為你不近女色。”

顧南亭捶他一拳,頗有幾分不好意思的味道。

那是慶功宴後,兩人在江畔酒店休息室的對話。事後,他們分道揚鑣各自回傢。半路顧南亭打來電話,商億驅車折返回去。

顧南亭遇到瞭從KTV出來的程瀟。當他欲把醉酒的程瀟扶上車,像是恢復瞭意識一樣,程瀟一離開夏至的懷抱忽然不安份起來,她如同遭遇流氓似的十分抗拒旁人的碰觸,掙紮間一揮手,不輕不重地打在顧南亭臉上。

夏至嚇得心跳都加快瞭,深怕顧南亭發作,她趕緊拉住程瀟的手,“祖宗你消停點吧,我一個人可扛不動你和咖啡啊。再不聽話,把你賣瞭!”然後就要向顧南亭道歉。

卻不需要瞭。顧南亭根本不在意地把站不穩的程瀟摟進懷裡,在她耳邊低聲細語地說:“是我,顧南亭!”

商億到時,恰巧看到這一幕。男人的愛意,表露無疑。於是,當顧南亭指指馬路邊坐著的男人和正跑過去的女人,說:“幫個忙,把他們送回去。”他不能拒絕。

隨後,顧南亭又叫住他,囑咐似的強調:“她叫夏至。”

“夏至?”商億看向正吃力扶起醉得不輕的男人的女人,以玩笑的口吻說:“和立秋是姐妹嗎?”目光則和內心世界一樣,更關註被顧南亭摟在懷裡的女人。

洞悉瞭他的心思,顧南亭難得地解釋瞭一句,“程瀟。”

商億朝他挑眉,“漂亮。”

顧南亭瞪瞭他一眼,似乎是對他的膚淺有所不滿,隨即又補充一句,“記住瞭,是夏至。”才揚聲對夏至說:“程瀟我送,商億送你們。他是我朋友,可以信任。”

夏至聞言立即把咖啡扔下,沖過來攔住顧南亭不讓他上車,一改先前的客氣,氣勢洶洶地說:“我憑什麼相信你?我必須帶咖啡和她一起走,否則就讓她下車。”

商億聞言都替顧南亭不值。結果被懷疑居心不良那位卻一臉平靜地把手機拿出來遞給夏至,“把你號碼存上。”

夏至照做。

顧南亭隨即撥通她的手機,響瞭兩聲又掛斷,“隨時打給我。”

見夏至不動,商億適時替顧南亭解圍,他走過去扶起咖啡,喊夏至,“來搭把手。”

一邊是程瀟,一邊是咖啡,本以為她會為難。結果,夏至搭在保時捷車門上的手沒有松開,語氣則像目光一樣堅持,“要麼讓咖啡也上你的車,要麼我和她一起走,讓你朋友把咖啡隨便送到哪傢酒店,費用我出。你來選。”

咖啡是男人,相比程瀟當然更安全。商億瞬間佩服起她邏輯思維的縝密,他看向顧南亭,等待他的反應。

七年後的夏至,對他也算不上客氣,卻絕對不敢這麼和他說話。顧南亭眉眼之間染上不悅,但最終因體諒她對程瀟的保護之心緩和下來,他靜瞭一下,把自己的駕駛證和車輛行駛證遞給她,“讓她還給我。”堅持單獨送程瀟。

咖啡在這時吐瞭起來,吐完還在喊:“夏夏,給我水,我要水……”

商億在顧南亭的目光壓力下,把咖啡扔在瞭路邊,“別吐我身上!”一副不管醉鬼的姿態。

夏至眼看著咖啡跌坐在路上,隻好翻開證件,確認駕駛證和行駛證上都是一個名字,又對瞭車牌號,才放話威協:“我就信你一回。要是你敢對她不軌,顧南亭,這事不可能善瞭。”

商億根據夏至提供的地址送兩人回去。路上,他透過後視鏡看見,喝醉的男人靠在女人肩膀上,睡得無知無覺。而那女人一邊責罵他,“再吹什麼千杯不倒就把你掰彎!”一邊給咖啡攏瞭攏大衣。

這樣的言語和親昵,商億理所當然地以為他們是情侶。

那晚的最後,商億剛幫忙把咖啡弄下車,夏至就翻臉瞭,她說:“我是不會對你表示感謝的商先生!再見,再也不見。”

午後時分,秘書請示程厚臣,“程總,商氏總經理商億在樓下前臺,問您是否有時間見他一面。他沒有預約。”

“商億?”程厚臣正在辦公室喝茶,他看向一旁的助理。

助理立即說:“我們和商氏沒有合作往來。”

程厚臣回復秘書,“不見。”

秘書猶豫瞭一下,“他說是來向您道歉的,為程小姐的事。”

程厚臣沒抬眼,“那就讓他去找程小姐,來煩程小姐她爹幹什麼。”等秘書出去瞭,他打電話給程瀟,“你昨晚是不是闖禍瞭?一夜沒回來,就把姓商的給招惹上瞭?人傢現在找我道歉來瞭,我是接受還是不接受啊?”

去找老程道歉?多大的事啊,竟然如此興師動眾!因為顧南亭?意外之餘,程瀟笑言:“堂堂程總讓人覺得小器就丟面兒瞭,你就接受唄。”

程厚臣有點不樂意,“我都不知道什麼事,哪能聽別人一面之詞就隨便接受?萬一我閨女吃虧瞭呢?”

程瀟表揚道,“你做得對!”

確定他閨女沒事,程厚臣就放心瞭,“一邊玩去吧,我這忙著呢。”

程瀟沒大沒小地問:“忙什麼啊,和紅顏知己約會嗎?”

程厚臣斥責道:“滾一邊去!”

等她掛瞭電話,夏至把顧南亭的證件丟過來,“既然你平安無事,還給人傢吧。不過我覺得你應該有話對我說,你們昨晚……”

昨晚的情況程瀟已經知道瞭,她無心追究顧南亭怎麼那麼碰巧地出現,她隻是不明白,他是出於什麼心理堅持把幾乎是陌生人的自己帶去傢裡。

程瀟拿著顧南亭的證件,對夏至說:“昨晚你就憑這兩樣東西,把我甩給一個陌生人?”

夏至一副痛心疾首的樣子,“你和咖啡醉成那樣,連出租車都拒載,我已經做好要陪你倆在馬路上坐到天亮的心理準備瞭,他雪中送炭似的出現,還喊來朋友幫忙,我難道拒絕嗎?”

“你就不怕他是人販子把我賣瞭?”程瀟戳她腦門,“夏姑娘不是最聰明的嗎,就這麼輕信於人?”

“人販子倒不像,對你有所企圖我基本可以肯定瞭。你是沒看見他看你的眼神,簡直讓我不忍辜負。你都打他臉上瞭,打臉啊!我都準備給他跪下賠禮道歉瞭,他非旦沒生氣,反而,”夏至拿腔拿調地學顧南亭說:“是我,顧南亭。”她笑得賊兮兮的,“我還非要當兩百瓦的大燈泡嗎?你們小心被輻射成神經衰弱。”

不是“我是顧南亭”,而是“是我,顧南亭”。同樣的五個字,“是我”和“我是”表達的重點和意思似乎隱隱有些不同。但程瀟對他,依然沒有好感。

“如果我猜得沒錯,他昨晚很規矩,沒有對你怎麼樣。”所以對於程瀟對顧南亭的不待見,夏至很不能理解,“你什麼時候瞎的?和斐耀比起來,這個新歡簡直是極品。你就算不是和他一見如故,也該日久生情吧。”

“日久生情?”程瀟簡直無語:“那你得給我點時間。”然後又問,“你說是商億送你和咖啡回來的?”

夏至不以為意,“沒聽清是叫商億,還是商不起。反正因為他和商語同姓,我已經決定把他拉黑瞭。”

“你才傷不起。”程瀟友情提醒,“商氏在影視圈有舉足輕重的影響力,你小心日後狹路相逢。”

夏至哼一聲,“相逢他也不過是個掏錢的甲方,反正我是小人物,不介意他封殺我。”

“封殺倒不至於。隻是,”程瀟笑,“讓他誤以為你和咖啡同居,會不會讓你錯失瞭告別單身的機會?有報道說,他沒有女朋友。”

等程瀟拿著顧南亭的證件回房補眠去瞭,夏至才反應過來,明明是要追問她昨晚的後續,怎麼反而像是自己有後續似的?

夏至吶喊:“他商億有沒有女朋友和我有什麼關系?!”

仿佛聽見瞭她的抗議,被程厚臣拒見的商億莫名打瞭個噴嚏。

天黑許久,中南航空會議室裡,依然燈火通明。

運營、維修、市場三大系統完成瞭工作計劃的匯報,直到供應系統的經理都發言結束瞭,坐在長桌首位的顧南亭隻是微低著頭,沉思。

作為代理助理,林子繼把他的沉默理解為對第一季度業績下滑的不滿,他帶著幾分解釋的意味說:“顧總,第一季度是航空淡季,業績下滑相對較大是正常現象,按照往年的傳統,第二季度會有所回暖,而市場部也已經根據淡轉旺期間的坐位投放和票價折扣有所安排瞭。”

他說得沒錯,業內有相應的數據分析,證明第四季度和第一季度是航空淡季,這期間虧損的概率很大。但是——顧南亭抬頭,眉眼平靜:“今年受油價下跌和春節長假帶動,旅遊客源明顯漲浮。據我所知,海航和明航去年第四季度和今年第一季度已經實現瞭盈利。相比之下,中南航空卻在虧本經營,還能說是傳統淡旺季造成的嗎?”

林子繼和四大系統的負責人皆是一怔。

顧南亭緩和瞭下:“當然瞭,我們的運力供給也並不占優勢。盡管目前國內航空市場的運力根本是供過於求,但受中高端客源需求的影響,我們還是缺飛機的。”

市場部負責人的顧慮是,“買飛機是大手筆。況且,新訂購飛機,要迅速拿到機位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林子繼補充:“聽說海航訂購瞭傳統的737-800飛機,也隻有兩年後的機位瞭。”

顧南亭對此早有瞭解:“國內航空市場確實出現瞭總量和結構過剩的現象,但新興的航空公司,以及像我們一樣,為應對正常的行業競爭,增設新服務,占領新航線的公司還是缺飛機。這對飛機制造商而言也是機會,他們會不斷提高產量,讓航空公司盡早拿到飛機。至於機位,即便要等四年,也要去排隊。否則等別人趁油價走低,或是黃金假期時加大運力投放,我們就失去瞭競爭力。”

這是顧南亭任副總以來,首次針對公司發展召開的會議,他以海航第一季度的業績質疑傳統淡季的虧損運營現象,再對公司後續“增設新服務、占領新航線、引進新飛機、提升競爭力”的發展提出方向,令在座的經理無從辯駁。

最後他又說:“油價下跌令票價水平很難在短時間內改善,但我們不能因票價低而降低服務質量,比如機供品,餐飲品,要作為近期改善的重點。”

會議結束之後,運營系統連夜制定培訓計劃,以提高機上、地面服務質量。維修系統也開始為引進新飛機和占領新航線作準備,商議航線維護事宜。市場系統更不敢怠慢,廣告中心立即行動起來,確保廣告配合到位。最忙的莫過於供應系統,因為顧南亭特意強調改善機供品和餐飲品,而且散會後,他還親自去餐飲中心,試嘗供應給旅客的餐飲品。

果然如程瀟所言,機餐很難吃。顧南亭從嘗第一口起,神色就變瞭。

餐飲中心經理見他皺眉,直抹汗:“顧總,現在機票價格很低,有的公司甚至取消瞭免費餐食的供應。”

他言外之意,中南能夠提供免費的餐食已經不錯瞭,哪兒裡還能兼顧餐食品質。但他忘瞭,即便票價下調,公司利潤降低,餐飲中心的年度費用預算可是一分錢都沒少。

果然,他話一出口,原本隻是臉色有些沉的顧南亭不再沉默,語氣嚴厲地說:“既然還在提供餐食,就該確保質量。與其敷衍瞭事,不如取消餐食供應,讓機票價格有更大的下調空間,讓利於旅客。另外,”他目光沉涼地看著餐飲中心經理:“旅客花錢買機票,除瞭是對交通工具的選擇,更是對服務質量的選擇,而餐食是服務的一部分,不完全是免費。”

他說完就走瞭,留下汗流夾背的餐飲中心經理在工作間百爪撓心。

林子繼不得不說:“羊毛出在羊身上,連旅客都明白機票裡包含瞭餐食,你怎麼能說是免費呢。”他提醒:“抓緊時間改善,讓顧總在最短的時間內看到成效。”

隔日上午,林子繼把人事部擬定的年度招聘計劃送到瞭副總辦公室。

臨近畢業季,正是招聘旺季,顧南亭對此沒有異議,隻在簽批文件時增設瞭兩個崗位:

副總助理和飛行員。

對外招聘的副總助理顯然不如內部提撥的上手快,可他這樣決定,就是對人事部提報的助理人選不滿意,林子繼不敢有所置疑,隻說:“我會通知人事部。”

至於飛行員——他想瞭想,“根據招飛計劃,公司之前挑選的學員送往A市航校,今年學習完成會回到公司接受改裝客機訓練的有六位。”然後遞過來一份資料:“這是六位學員的檔案。”

顧南亭翻看瞭下名單頁,視線掠過那六個全然陌生的名字,在招聘計劃上寫下瞭飛行員的招聘數量——1名。

為確保飛行隊伍的素質和建設,航空公司除瞭根據招飛計劃接收航校畢業的飛行員,公開招聘也是吸納人才的方式之一。這種情況下,招聘的對象通常是軍轉民的飛行員。他們開過戰鬥機,飛行技術過硬。林子繼以為顧南亭是這個意思,近而忽略瞭“1名”背後的針對性,沒再多說什麼。

此時的程瀟拿到瞭局方開據的確認函,開始根據課程大綱進行補訓飛行。待通過實踐飛行考試,把國外執照換成國內的執照,還要進行改裝訓練,才可以飛大型幹線客機。至於改裝訓練在哪傢航空公司進行,要看她花落誰傢。

程瀟屬於少數自費學習飛行的人。相比通過招飛成為飛行員的人,是存在就業風險的,一旦沒有單位接收,處境會很尷尬。不過,夏至從來不擔心她的就業問題,“中南航空每三年一次的大型年度招聘就快開始瞭,你考慮過沒有,要不要和我一起投簡歷試試?”

程瀟說:“就沖你把喝醉的我甩給一個陌生人,我拒絕和你共事在一傢公司。”

“什麼陌生人?那明明是一匹可能承載你未來的黑馬好吧?你都沒感謝我給你們創造獨處的機會呢。”夏至開啟數落她的模式,“坐懷不亂的君子這世上已不多見,你怎麼做到的視而不見?”

程瀟顯然不認同她對顧南亭的評價,“你開天眼瞭嗎,知道他坐懷不亂?”

夏至如同獲知瞭某些重要的信息一樣興奮,“他對你亂瞭嗎?你是默許瞭,還是剁瞭他的手?”

程瀟賞她個大巴掌,“我沒被亂你很失望是吧?我們友誼的小船是不是又得翻一次?”

夏至一臉可惜:“友誼的小船翻不翻都是小事,反正還能修補,愛情的大船揚帆起程才是正經,畢竟可遇不可求。”

程瀟轉移話題,煞有介事地瞪她,“你是要對咖啡始亂終棄嗎?”

夏至也不在意她的調侃,反而順著說:“我們倆相互拋棄那是常態。”

這時,本該在房間睡覺的咖啡神出鬼沒地來到客廳,“和你們兩個女人登上同一艘賊船才是我這輩子做過最瞎的事。”

當中南航空的招聘信息在網上公佈,夏至有意悄悄把程瀟的簡歷發一份過去,結果程瀟竟像洞悉瞭她的心思似的事先警告:“不動歪腦筋還可以做好朋友。”

夏至深知她的脾氣,沒敢妄動,隻誘惑道:“聽說中南航空的機長很帥。”

程瀟很堅持:“老程指名海航,我沒必要因為幾個不相幹的男人忤逆他。”

夏至撅嘴:“這麼聽老爹的話,你現在都該嫁人瞭。”

程瀟也不生氣,“這不沒人嘛,要不隨時可以領證。”

夏至眼睛一亮:“顧姓先生不是人嗎?”

“顧南亭?”程瀟當機立斷:“他不算。”同時打消瞭告訴夏至,顧南亭在中南航空工作的想法,深怕那位更加賣力地邀約利誘自己去中南航空。

接下來一段時間,程瀟繼續根據民航局的課程大綱進行補訓,為緊接著的實踐考試做準備。期間被母親肖妃召見一次,順便匯報瞭下老程空白的情感現狀。肖妃表現出“他的事與我無關,沒有他老娘照樣濤聲依舊”的態度。程瀟見她容光煥發,明艷性感依舊,放心地自顧自忙起來。

得知夏至膽大包天地競聘中南航空副總助理一職,還通過瞭首輪筆試,程瀟緩瞭半天才說:“像挑戰極限似的,活得真刺激。”

夏至在電話那端跳起來,“這是歧視我智商的意思嗎?”

程瀟頗為嚴肅地問她,“你確定這個職位,你應付得過來嗎?”

似乎戳中瞭夏至的命門,她想瞭想說:“萬一我無法勝任的話,讓咖啡接班。”

“接班?你當咖啡是你兒子嗎?”程瀟提醒她,“讓咖啡聽見,他打不死你。”

航空公司招兵買馬,向來不冷場,什麼崗位似乎都很高大上。尤其中南航空今年招聘的崗位和人數相較往年又多,簡歷多得人事部的員工篩到眼花,連人事經理都忍不住撫額:“如果我瞎瞭算工傷嗎?”

林子繼當真似的表示:“我給你向顧總申請試試?”

人事經理連連擺手:“我端誰的碗理應為誰賣命,瞎瞭也是應該的。”

林子繼的手機在這時響起來,他看見屏幕上顯示的名字,笑起來:“萬一通過瞭呢。”然後接通:“顧總,您要看飛行員的簡歷?好,我現在讓人事部給您發過去。”

人事經理邊調飛行員簡歷邊納悶:“顧總要關註的不該是他的助理嗎?”

林子繼的理解是:“飛行員是技術帝,顧總作為資深機長自然格外關註。”

人事經理自言自語:“早知道這樣,我當年也學飛行瞭。”

這一年,中南航空在國內下轄四個基地,顧南亭升任副總後的第一周已向基地管理中心提出要求,讓他們在各基地之間進行人事調整,進行乘務人員的全面調換,確保各個基地都能註入新鮮血液。而這項調整,將納入每年的人事調整。

今年是調整的第一年,又和年度招聘趕在瞭一起,林子繼既要負責現有空乘人員的調整,還要審核乘務中心制作的新人培訓計劃,忙得不可開交。

祁玉偏偏在這個時候來到他的辦公室,“林經理,我能繼續留在總部嗎?”

按照顧南亭最新簽批的文件規定,乘務的調換要盡可能考慮到員工的傢庭所在地。因為一旦調動,一年會有七八個月是在基地。像祁玉這種已在總部服務超過兩年,傢又不在G市的,首當其沖該被調去其它基地。

林子繼因此感到為難:“你本該在調整之列。”

但他對祁玉的情意,明眼人都看得出來。可惜,落花有意流水無情。

這次她卻一改常態撒嬌似地說:“一直以來,你對我的關照我都是知道的,要不像我這種沒心機沒靠山的人早被別人欺負死瞭。所以我很擔心,萬一換到陌生的基地,會適應不瞭。”

林子繼當然也舍不得把她調離,可想到新上任的顧南亭,他沒有立即承諾什麼,“人員調配的名單還沒有最終確定,我上報顧總審批試試。”

祁玉傾身靠上來,手似有若無地碰瞭碰林子繼的,“我也到瞭被父母催婚的年紀,但我真的不想按照他們的意願生活。如果可以,請林經理考慮。”

林子繼的目光一瞬不離地鎖定她的臉,然後,他收回手,“我知道瞭。”

祁玉笑得溫柔似水,“謝謝林經理。”一副申請獲批的心滿意足。

等她離開,林子繼揉瞭揉太陽穴,笑瞭,苦笑的那種。然而,明知道她有所圖,並無真心,愛情還是占瞭上風。在基地管理中心上報人員名單時,林子繼還是把祁玉的名字填到瞭總部一欄裡。

呈給顧南亭簽字時,他似乎也沒註意這些小細節,沒有任何質疑地簽瞭字,然後問:“飛行員簡歷隻有那些嗎?”

林子繼特意和人事經理確認過才答:“截止到今天的所有飛行員簡歷都發給您瞭。”

沒有程瀟。接收簡歷的時間已經延長瞭一周之久,她還是沒有來。

顧南亭抬起頭,望向窗外落日的餘暉。

林子繼等瞭一會兒,才問:“助理的筆試已經結束,最後一輪面試需要您……”

顧南亭打斷他,“有喬其諾嗎?”

三位通過筆試的助理候選人名字林子繼記得很清楚,他回答:“沒有。您要先看一下三位候選人的簡歷嗎?”

也沒有,怎麼會?顧南亭靜瞭一會兒,說:“不用瞭。”

原本,他沒有做過任何努力,他們都在身邊。現在卻一個兩個的離他遠遠的。顧南亭的視線落在辦公桌上前臺剛送上來的裝著他行車證件的快遞,決定賭一把,賭他們依然會到自己身邊來。

在各基地準備送舊迎新時,中南航空人事部正式通知應聘人員第二輪面試時間。得知第二天是副總親自面試自己,夏至第一時間給程瀟打電話,讓她幫忙參謀著裝。

程瀟當時在母親肖妃處,她站在窗前,沐浴午後的陽光,“面試拼的是才華不是顏值,用這麼隆重嗎?”

夏至的考慮是:“說到底,我們生活在一個看臉的時代,萬一那位副總是外貌協會成員,我偏偏去和別人拼才華,我是有多傻?”

“現在前途都靠顏值決定瞭嗎?那像我這種顏值爆表又拼命的人,前途不是一片光明?”玩笑過後,程瀟很認真地建議:“副總身居高位應該沒那麼膚淺,你隻要把自己倒飭得成熟利落一些就行。”

夏至找出一套看上去正式一點的套裙,發現瘦瞭,她有點氣餒:“身材和長相都太重要瞭,同樣愛美食,你會因美貌被贊萌萌噠吃貨,換成我肯定會被說成死胖子飯桶。”

程瀟慶幸自己沒有喝水:“你哪裡胖瞭,胸嗎?”

“還不是你太瘦把我顯的。”夏至在電話裡喊:“請這個世界向我們胖子道歉。”

程瀟笑:“吃瞭藥再睡,免得半夜犯病。”

等她掛瞭電話,肖妃問:“夏夏生病瞭?”

“沒有,”程瀟笑瞭:“嫌棄自己身上的肉呢。”

肖妃皺眉:“這孩子,胖點有什麼不好,像你瘦得皮包骨似的難道好看?”

程瀟聞言若有所思地看著肖妃:“你最近瘦瞭,是身體不舒服嗎?”

肖妃神色不變:“下個月社裡有專訪,我為瞭上鏡好看減肥瞭。”

“為上鏡?”程瀟有點無語:“你是要梅開二度吧?”

換成是別人傢的女兒,估計沒有膽量敢這樣和父母說話,肖妃卻習以為常,她語氣淡淡地表示:“隻要我想,不減肥照樣開二度。”

實際年齡四十六,面相卻比三十六還年輕,當然不會缺男人。程瀟看著面前這張和自己猶如姐妹一樣的面孔,“要是想好瞭確定不要老程瞭就趁早,女人越年輕越吃香,再晚個幾年,銷路肯定不如現在好。”

話糙理不糙,肖妃身為過來人自然什麼都懂,“行行,我知道瞭,還怕你娘嫁不出去嗎?有適合的就給你找個後爸,氣死老程。”

程瀟先被氣笑瞭,“適合你就行,我這麼大瞭,連後媽都不怕,難道還怕後爸嗎?”

“白疼你瞭。”肖妃戳她腦門:“要是老程給你找後媽,你給我放開瞭作,不能讓他們好過。”

程瀟不解:“是你不要老程在先,還要人傢守身如玉?總要給人留條路走。”

肖妃哼一聲:“他若安好,我受不瞭。”

程瀟挑眉:“老程可比你大度,從來都說:隻要你過得比他好。”

肖妃根本不信:“他是說得比做得好。”

程瀟繼續先前的話題:“等我完成換照考試,帶你去做個體檢。”

肖妃不樂意:“我年年都體檢,要你操心?”

程瀟堅持,“今年我陪你。”

肖妃不以為意:“隨便。”

應夏至要求,程瀟在她面試那天準時來到中南航空位於陽光廣場對面中南大廈的總部。夏至身穿黑色修身套裝,內配簡潔藍底白領襯衫的她,獨具氣場。

“黑色顯瘦,長褲更顯美腿修長。”程瀟贊賞地點頭:“氣場征服職場,不錯。”

夏至因此更有瞭信心:“夠不夠上演一幕女神記?”

程瀟開她玩笑:“面試時正常發揮別犯神經,多少有點希望。”

夏至收斂瞭笑容,踩著高跟鞋走進休息室,程瀟緊隨其後。

裡面已經等瞭不少人,都是清一色年輕貌美的女孩子。不用說,這些都是應聘乘務的。夏至感嘆,“G市美女最多的地方是航空公司,不服來辯。”

程瀟以視線掃過眾人,在距離門口最近的位置坐下。

面試已經開始,應聘乘務的人十位一批的被帶去隔壁的面試廳。至於副總助理,一直沒被通知。程瀟抬腕看表,已經九點四十:“怎麼還不到你?”

夏至不慌不忙地補妝:“通知我十點。”

“那你叫我來這麼早?”

“早點過來熟悉地形啊,要不多緊張。”夏至深呼一口氣:“一起去洗手間參觀一下?”

程瀟好想打她一頓:“自己滾去!”

夏至哼一聲:“我還沒胖到能滾的地步。”

人事部小妹很快又來領人瞭,她站在門口,嗓音清甜地叫:“林芝、王寧、沈亦陽、樓意琳、謝童……葉語諾,請跟我來。”話音未落,已經有人相繼起身,向門口走來。

其中一個女孩子深怕自己落後吃虧似的,匆匆忙忙地疾步往前沖,手肘不小心撞到瞭旁邊的人。“嘩啦”一聲,那位被撞的女子手上拿著的資料表掉瞭一地。

有一張表格落在自己腳邊。程瀟俯身撿起來,看到表格左上角的名字:葉語諾。

來不及多看其它,已經有一隻手伸過來,把資料表抽走,“謝謝。”

聲如流水,面若——程瀟抬眸,視線所及是一張眉眼淡漠,神態清冷的面孔。她眉心微蹙,沒有說話。對方也似乎不需要她的回應,拿著表站起來,沒看她一眼地走瞭出去。

夏至是跑回來的,如同發現新大陸似的興奮地說:“你猜我剛剛看見誰瞭?”

在中南航空遇見的“熟人”還能是誰。程瀟輕飄飄地說出一個名字:“顧南亭。”

“你怎麼知道?”夏至頓時來瞭興致:“你也看見他瞭?”

既然她遲早會知道,程瀟決定告訴她,顧南亭是中南航空的人。結果不等她開口,夏至就恨鐵不成鋼地說:“你男神都來中南航空應聘瞭,你卻還在執著海航,真是有緣無份。”

她以為顧南亭是來應聘的?等等,顧南亭什麼時候成她男神瞭?

程瀟糾正她,“不是我男神,是你的。”

夏至在她身邊坐下:“我們還用分彼此嗎?”

程瀟難得認真地說:“男人的事,還是要分清楚的。”

人事部小妹再次推門而入:“夏至,請跟我來。”

程瀟暫時解脫,她眉一挑,一副“請吧”的姿態。

夏至拿手指點點她:“等我啊。”

休息室裡差不多隻剩一半的人,程瀟無聊地翻瞭翻手機,決定去一樓喝杯咖啡等夏至。結果她經過面試室門口,就聽見近在咫尺的電梯“叮”瞭一聲,然後,西裝革履的顧南亭從裡面走出來,姿態從容,步伐平穩。

程瀟腳下一頓。

顧南亭看見她,雙眼在瞬間變得清明無比,然後,行至近前的他以沉靜的聲音說:“進來吧。”言語間,他伸手推開瞭面試廳的門。

他以為自己是來面試的?程瀟笑瞭。

當然是個誤會。等待面試的不是程瀟,而是裡面的夏至。見到來人是顧南亭,夏姑娘明業吃瞭一驚,“你,也是來應聘副總助理的?”她說著眼神都黯瞭,像是因面對武力值強大的對手預料到面試失敗的結局一樣瞬間沒有鬥志。

顧南亭是多精明的人,立即從她那個“也”字裡聽出瞭異樣。

竟然是夏至來應聘他的助理?夏至?!她不是——

顧南亭後悔該事先看下應聘者的資料。

卻隻能繼續。他走到夏至對面的辦公桌前坐下,面上不露聲色,“可以開始瞭嗎?”

夏至的表情從詫異到震驚,再到不可置信,堪稱精彩,“你是……他們說,說是副總親自面試我。”

顧南亭神色不變:“他們說的就是我。”

面試進行的很快,當夏至一臉沮喪地離開,人事經理敲門進來,“顧總您稍等,後面還有兩位。”

顧南亭說:“把他們的簡歷給我。”

人事經理立即把手上的助理簡歷送過來。

顧南亭翻瞭翻,果然沒有喬其諾的名字。他靜坐瞭片刻,起身。

“顧總,”人事經理不解:“需要重新安排他們的面試時間嗎?”

“不用瞭。”顧南亭屈指敲敲桌上面的一份簡歷:“就她吧。”

既然不是喬其諾,隻能是她——夏至。

夏至卻以為沒戲瞭,她痛心疾首似的下決心:“我半年內不買衣服和化妝品,不買首飾不旅遊,否則剁手。”

程瀟似乎也對面試結果有瞭預知,她安慰,“是他膚淺不識人,你何必和自己過不去?”

夏至瞪她:“難怪你死活不來,看來早知道你傢顧南亭是副總瞭。”

“什麼我傢!”程瀟對此不贊同:“老程肯定沒有顧姓私生子,你不要隨便拉個人就和程小姐攀關系。”

夏至微瞇眼睛:“有的事不能解釋,多說一句,都會被戳穿!”

程瀟拍過去一巴掌:“本想帶你吃頓好的壓壓驚,看來是可以省瞭。”

結果晚上夏至接到瞭錄取電話,她險些樂瘋瞭:“顧南亭竟然喜歡我這一款!”

程瀟莫名其妙,轉臉問咖啡:“她需要一名醫生,有熟的嗎?”

咖啡正忙著做計劃書,筆電鍵盤被敲得噼啪地響,聞言眼都沒抬一下:“我最近有個大單要拼命,除瞭叫吃飯,你們當我隱身不可見最好。”

程瀟探頭看瞭眼電腦屏幕,差點被上面的數據閃瞎眼,“我覺得你清貴的逗比氣質和如此嚴肅的工作不符,要不你考慮換個行業?”

咖啡終於舍得給她個眼神瞭:“那我跟你混好嗎,程機長?”

程瀟一臉平靜:“好啊,等我四年罩著你。”

咖啡站起來:“你是牛逼的技術帝,也不要詆毀我對你們女性而言功不可沒的職業。”然後抱著電腦回房間繼續奮鬥去瞭。

程瀟對著他的背影說:“感謝英俊偉岸的喬其諾先生為女性內衣事業貢獻的全部青春。”

沒錯,咖啡大名喬其諾。隻是此時,他們根本不知道顧南亭之所以要對外招聘助理,意在喬其諾。

夏至更是和他們不同頻,她跳到程瀟面前:“明天陪我去買衣服。”

程瀟皺眉,“自己去廚房剁個手指頭。”

夏至笑嘻嘻的,“那是我以為面試失敗瞭。事實上,我被錄取瞭。作為中南航空副總的新任助理,我需要打扮得光鮮亮麗。”

程瀟沒反應過來:“你不是說……”

“當時顧南亭就問瞭我一個問題,我以為沒戲瞭啊。”

“什麼問題?”

顧南亭當時問:“為什麼要應聘我助理?”

夏至還處在震驚中,她實話實說:“我不知道是你。”

所以她言外之意:如果知道是我,根本不會來?顧南亭那時的心理陰影面積也是巨大的。

此時,夏至恍然大梧:“他不會是為瞭要追你才錄取我的吧?”

“怎麼會。”程瀟靜瞭一會兒:“那太迂回瞭。”

夏至到崗一周後,程瀟結束瞭補訓課程,順利地通過瞭實踐考試。程厚臣以慶祝她換照成功為由,帶她到一傢高級會所用餐。路上,程瀟意興闌珊地說:“李嫂的手藝比起酒店大廚分毫不差,反正就我們倆,何必折騰去外面呢。”

程厚臣原本靠在後座假寐,聞言睜開瞭眼睛:“不是誰都有幸被我們程小姐邀請到傢中作客的。”

果然是一場鴻門宴。程瀟平靜地表示:“我不會對你的生活指手劃腳,因為沒權力。隻要你自己覺得好,我不會多說一個字。”

不是你不說,我就可以不在乎。

程厚臣在心裡嘆瞭口氣,“程程,對於你媽,我不是沒有挽回過。”

程瀟把目光投向外面倒退的街景,“我知道。”知道她有多固執,你就有多頑固。而我,也和你們一樣執拗。

賓利在會所門前停下,程瀟去挽程厚臣的胳膊,“你身邊總要有個人。”陪你散步聊天解悶,給你在深夜倒一杯熱水暖胃,不必生死相依那麼煸情,卻能白頭共老那麼真實。因為這些,是長大的我,無法給予的。

程厚臣聽懂瞭,他拍拍程瀟的手:“你也是,和喜歡的人在一起,過自己喜歡的生活,至於那些令你討厭的人和事,永遠不用委屈求全刻意討好。什麼批評,我程厚臣的女兒才沒空接受。”

這就是她的父親。管教訓斥從不客氣,但寵愛和縱容,也從不吝嗇。至於父母之間的隔閡,程瀟在努力無果後隻能秉持“隻要你們扛得起失去彼此的後果,我怎麼都行”的原則。

程傢父女是踩點來的。他們到時,包間裡已經有人瞭。年過五十,風韻猶存,眉眼含笑的女人倪一心,是程厚臣的紅顏知己。另一位眉目清雋,俊逸不凡的年輕男人是她的兒子倪湛,現年二十七。

母子倆還是記憶裡的樣子,母親姿態萬端,兒子溫文而雅。一見他們,倪一心便起身迎上來,久別重逢似的說:“小瀟啊,終於把你盼回來瞭。”視程厚臣不存在。

人傢這是宣告和老程熟捻呢。程瀟把手從對方手中抽出來,毫無寒暄之意地直言不諱:“連我爸媽都不盼我,嫌我鬧,你盼我幹嘛啊。”

倪一心聽見“爸媽”一詞臉色微有變化,尤其程瀟還對她用瞭“你”,而不是“您”,她的心情頓時就微妙瞭。但她控制的很好,幾乎是瞬間就恢復如常,熱絡地招呼程瀟,“坐到阿姨身邊來。”

程瀟偏偏和她隔瞭個位置坐下,“我左手用餐,坐近瞭施展不開。”

倪湛則走向程厚臣,穩重得體地說:“程叔,您坐。”待程厚臣坐下才把目光停留在程瀟臉上:“程瀟,好久不見。”

程瀟面色如常,淡淡地回應:“是挺久瞭。”

面對她明顯的敷衍,倪湛笑瞭笑,細看之下,笑意有些勉強。

席間,程厚臣和倪湛交流的都是男人的話題,無聊且枯燥。

程瀟遠不如倪湛好相處,她不言不語安安靜靜用餐的樣子,給人生人勿近的冷漠感。為瞭緩解氣氛,程厚臣說:“知道你回國,還順利通過瞭換照考試,你倪阿姨非要給你接風。”

倪一心理所當然地把這話當成是程厚臣對自己的維護,她笑得溫柔得體,“小瀟學成歸來,我怎麼能不為她慶功呢。”

程瀟抬眸,“程傢還是老程當傢作主,我沒他事多,不挑禮。”

所以,你大可以不必討好我,要嫁老程搞定他就行。

傻子都聽得懂。何況聰明如倪一心。

於是,氣氛比先前更僵瞭。

餐後,程瀟去洗手間,出來時見倪湛站在外面的走廊裡,顯然是在等她。

周圍很靜,鼻端浮動著輕微的檀香味道,倪湛看著她,沉澈的目光裡有近乎酸澀的情緒,“回國有一段時間瞭?”

程瀟也不隱瞞:“兩個月。”

倪湛很想問一句:“怎麼沒告訴我?”但答案他太清楚瞭,斟酌過後,他選擇換個話題:“聽說你和斐耀分手瞭。”

“是啊,你消息挺靈通的。”然後她恍然大悟似的說:“差點忘瞭你們是朋友。”

倪湛靜默地註視她片刻,抱歉地說:“如果不是我,你就不會和他……”

程瀟打斷他,“不提過去,我們或許還可以繼續。”

繼續這樣,粉飾太平,當什麼都沒發生過。

回去和來時一樣,倪湛與倪一心同路。程瀟正準備上車,手機就響瞭。

是顧南亭,接通後那位直接說:“原地別動,我馬上過來。”

程瀟回身,並沒有在會所的復古建築周圍發現他的身影。她有一瞬的遲疑,最終還是和程厚臣說:“我晚點回去。”

程厚臣一般不幹涉女兒的生活,隻說:“註意安全。”就上車走瞭。

顧南亭的保時捷隨後從地下停車場駛出來,他傾身打開副駕位置的車門:“上來。”

程瀟看著他,白色襯衫,濃黑短發,棱角分明的臉,幽深沉湛的眼,她單刀直入地說:“不是偶遇這麼簡單吧?”

這是繼面試那天相遇後,他們首次見面。顧南亭實話實說:“夏至說你今晚會來這裡,我特意過來等你。”

程瀟看著那雙幽靜如湖泊的眼睛,上車,“是夏至出瞭什麼差錯嗎?”除此之外,她想不到他們的交集點。

“我還以為,”顧南亭刻意頓瞭一下,把保時捷駛上街道才繼續,“你把夏至安插在我身邊,就準備當甩手掌櫃對我不聞不問瞭?”

程瀟側目瞥他:“你想多瞭顧南亭,夏至應聘助理,和我沒有半點關系。”

顧南亭心裡當然是有數的,嘴上卻說:“那為什麼不事先告訴她我是誰?”

程瀟曬笑,“除瞭你的尊姓大名,我還知道更多嗎?或者你以為我應該對你充滿好奇和好感,提前對你的生平做個功課才對得起你的鼎鼎大名?”

火藥味如此濃,看來晚餐並不愉快。顧南亭也不鋪墊瞭,直切主題:“照也換瞭,有意來中南工作嗎?”

年度招聘結束瞭,連夏至都在他身邊晃好幾天瞭,她卻一點動靜都沒有。本來顧南亭耐心不錯,卻聽夏至說,她對海航有意。顧南亭沒記錯的話,她當年明明是主動向中南靠攏的。時光倒流,她怎麼變心瞭呢?沒辦法,他隻好屈尊降貴親自來請。

程瀟倒沒誤解他是調查得知自己是學飛行的,但還是有種夏至是他安插在自己身邊內線的錯覺,“沒在貴公司的招聘廣告上看到機務部的崗位啊?”

“機務部?”顧南亭反問:“你明明是飛行專業的,什麼時候對修飛機感興趣瞭?”

程瀟一笑:“不會修飛機的飛行員不是好乘務。”

又抬扛瞭!顧南亭忍瞭一下:“程瀟,我們能不能好好說話?”

“好好說的話,”程瀟語氣平靜,“承蒙顧總厚愛,我還是準備把簡歷投給海航。”

萬一沒被錄取呢。顧南亭的內在是如此期待的,當然,他知道這種可能性根本是零。畢竟,像她這種人漂亮又有本事的女飛,很搶手。為免歷史改變,他再次爭取,“中南給你提供的平臺不會比任何一傢公司差,即便我們還不是行業老大。”

程瀟並不懷疑中南的實力,但她堅持要去海航。

顧南亭沒再說什麼。直到保時捷在夏至公寓樓下停穩,他也下瞭車。在程瀟道過謝後要走的瞬間,他拉住瞭她的手。

樹影下,程瀟側頭看他,目光沉靜清明如夜空的星。

顧南亭說:“再慎重考慮一下。”像擔心程瀟幹脆利落地回復“我已經決定瞭”一樣,他隨即補充,“不用急於現在給我答案。我的話,永久有效。中南和我,隨時歡迎你。”

程瀟不是為拒絕顧南亭隨便找的借口,她確實是準備把簡歷投給海航。然而,當顧南亭說“中南和我,隨時歡迎你”時,她的心緒還是有些許波動。

程瀟並不瞭解顧南亭,可她都看得出來,他和自己一樣,並不是好相處的人,個性冷淡,為人高傲。可他偏偏對於她的抵觸,冷靜克制,照單全收。甚至還主動發出邀請,並承諾永久有效,程瀟不覺受寵若驚,而是……似曾相識如故人。

不可能。程瀟確認自己就是在回國那天與他在機場初相遇。

然而,生活和電視劇一樣狗血,總會出現反轉的局面。就在程瀟已經把簡歷上傳到郵箱準備投遞時,夏至突然發難:“不要告訴我你是為倪湛才堅持去海航的?”

程瀟神色微變:“他在海航?”

“你不知道?”夏至松瞭口氣:“海航機務總工程師,不是倪湛,還會是誰?”

機務總工?她幾乎忘瞭,同樣是“摸透”瞭飛機,相比自己這個懂飛行原理的飛行員,民航機務專業畢業的倪湛才是懂飛機系統的技術帝。程瀟早就聽說,他可以單人更換APU,無光線情況下重接導線,聽聲辯別發動機故障,是機務中的傳奇。所以,年紀輕輕成為機務總工程師,也不足為奇。

難怪程厚臣指名讓她去航海,原來和馮傢的交情不是關鍵,重點在於倪湛。隻是,她出國那年他明明是在明航。

程瀟給程厚臣打電話:“我不準備去海航瞭。為什麼?我就看看,我程瀟不開他倪湛維護的飛機,會不會摔!”

程傢父女雖都不是好脾氣的人,卻“恩愛有加”很少真正吵架。夏至見她火瞭,勸道:“你不去就不去唄,說什麼摔飛機啊。老爹還不是擔心你。”

程瀟盯著她:“你是怎麼知道倪湛是海航機務總工的?”

夏至坦白說:“今天公司開飛行安全會議,顧南亭提到海航機務部……”她話還沒說完,程瀟已經在穿鞋瞭,“這麼晚瞭你要去哪兒啊?”回應她的,隻有關門聲。

程瀟很難說服自己顧南亭不是故意的。她聯想到和倪湛見面那晚,顧南亭的意外出現。她以為,顧南亭聽見瞭他們的對話,自以為是地猜到瞭她和倪湛的關系,才故意把倪湛在海航工作的信息透露給夏至,近而傳達給她。

顧南亭確實是故意的。不過,程瀟和倪湛之間的微妙,他不是那晚知道的。但他無意解釋什麼,至少不是現在。所以,當程瀟打來電話,語氣不善地說:“果然身居高位的人都不是什麼善類。顧南亭,我勸你心機別枉費在我身上。”

顧南亭覺得自己手氣真好,隨便出一招,就能激起千層浪。他靜瞭幾秒,笑瞭,“程瀟,你有沒有想過,你現在指責的人可能會成為你的上司?當然,你可以和我賭一輩子氣拒絕中南航空,反正像你這種牛人,也不必委屈求全為謀生而工作。但如果你像夏至一樣獨自一個人生活在一座陌生的城市,沒有人脈,沒有根基,還沒有任何倚仗,你還會像現在這樣有底氣嗎?”

他這番話說得冷靜自持,有善意的提醒,提醒程瀟不要把話說得太滿,給彼此都留條路走。也有不悅的批評,批評程瀟之所以有底氣拒絕一份她熱愛且有發展的工作,還視伯樂賞識於不顧,是因為從小到大沒有承受過來自於生活和經濟的壓力,以父母為倚仗。

如果程瀟是個嬌縱任性的公主,勢必會因此翻臉。連程厚臣都說:我的女兒,沒空接受批評。加上她向來是尖銳的,別說當眾撕小三瞭,連老爹的紅顏知已都隨心所欲擠兌的女子,會任憑一個沒有什麼交情,甚至不待見的男人指責批評嗎?

但她沉默瞭,似乎被戳中瞭什麼。

顧南亭表現出極好的耐心,程瀟不說話,他也不急於掛斷電話,隻是安靜的等待,或許是等她爆發後的反唇相饑,或許是等她想通後的妥協退讓。

結果,程瀟說:“請我喝酒。”

弱者愛逞強,強者懂示弱。顧南亭覺得這個懂得示弱的程姑娘,可教,可愛。

他紳士地表示:“你在哪兒,我讓司機去接你。”

程瀟拒絕:“不勞大駕,我在出租車上。”

顧南亭漆黑幽沉的眼裡有瞭笑意:“過來吧,我在航空俱樂部,紅酒吧。”

程瀟到時,顧南亭任由她點瞭一杯酒,但他說:“這杯就是你今晚的量,自己把握節奏。”

程瀟抬眸看他,言語毫不客氣,“操心太過容易內分泌失調。”

顧南亭看她一眼,眼裡蘊含隱約笑意:“除非今晚結束時你比我清醒,在喝酒這件事上,我就不再管你。否則,”他示意侍者:“僅這一杯。”

侍者躬身應下。

程瀟的目光在他臉上停留幾秒,移開,執杯喝掉三分之一。

顧南亭無語地笑瞭笑,和她喝瞭相同的量。

要不像是欺負她似的。

酒吧裡光線幽暗,曲聲輕柔,周圍客人不多,三三兩兩地分佈在各處,輕聲細語。窗外夜色清寒,而她對面坐著的男人,襯衫長褲,貴胄天成。

她依然是淡漠的樣子,有些意興索然,但即便如此,面孔上外露的明艷妖嬈,還是為她憑添瞭幾分性感神秘的味道,令人驚艷心動。

這個夜晚,這寧靜的城市一角,透著的都是讓人懷念的熟悉。

我忘瞭很多細節,包括那一年,你是如何來到我身邊。我努力回憶,卻發現記憶也都忘記瞭。我隻好在這裡,等時間陳述。因為我不想錯過,和你的過去。

即便我現在在你眼裡,是陌生人。

顧南亭盯著程瀟,眼神靜而沉。

程瀟並不回避他的註視,隻覺得這個男人摸不透。喝完半杯時,她開口:“一般長得漂亮的女人都沒有好人緣。比如我,美得有攻擊性。而我這個人,除瞭會開飛機和漂亮,渾身上下都是毛病,自私、任性、冷漠、刻薄、尖銳、五毒俱全。所以,和我共事不值得期待,也不會是件愉快的事。”

她對自己有如此深刻的認識,顧南亭真的是……無力反駁。

他看她一眼,“難道現在和我備瞭案,日後犯瞭錯就不會被追究?”

程瀟像是十分受用他透出警告意味的目光,笑瞭笑,“想到我以後可能要面對一個死板無趣高傲苛刻的老板,好沒憧憬。”

他竟然這麼不被期待?顧南亭略有不滿:“如果我要簽的不是你的勞動合同,而是賣身契,你再感嘆人生無望也不晚。”

“賣身契?想得美!”程瀟端起杯子和他碰瞭下:“我再考慮一下。”

“嬌情!”顧南亭不給她面子,沒喝。

程瀟毫無懸念地又醉瞭,再醒過來時人在顧南亭臥室的大床上。

當時他人在書房,聽到動靜走出來:“洗漱吧,早餐馬上送過來瞭。”

他這樣若無其事理所當然,程瀟有點不悅,“你怎麼不送我回夏至那?或者讓她來接我也行啊。別告訴我,你沒她號碼。”

“就一杯的量,還嗜酒成性,也好意思對我提要求。沒把你扔在酒吧,是我手下留情。”顧南亭自顧自地下樓,“記住,以後沒我在,你不許喝酒。”

因為剛睡醒,程瀟嗓音微啞:“你既不是我老爹,又不是我老板,憑什麼對我指手劃腳?”

憑我是你未來老公——當然,現階段這僅僅是顧南亭的內心戲。

程瀟不去海航工作不是什麼瞭不起的事,可她打給程厚臣那通電話的火藥味,還是蔓延到瞭肖妃那。程厚臣氣得直咬牙:“她就不能體諒一下我的良苦用心嗎?飛行員是高危職業,多一重保障有什麼不好?難道她不是我親生的,我還會害她?”

對於突然造訪的前夫,肖妃沒有好臉色:“她是不是你親生我已經不敢說瞭。但我作為她的親媽,不會隻想要擺佈她。”

“我擺佈她?”程厚臣恨不得砸東西瞭,“隻有你這個媽是親的,爹是隨便抓的可以瞭吧!肖妃,我怎麼娶瞭你這麼個沒心肝的女人!”

肖妃冷笑:“我們已經離婚瞭。”

“我是瘋瞭才來找你。”程厚臣氣得手都在抖:“我以為在對待女兒的問題上,你不會像曾經對我那樣,沒有信任,缺乏理智。”

“縱觀整個航空業,會修飛機的隻是他倪湛嗎?有他在,才能確保飛行安全?”肖妃的目光掃過來,凌厲中透出狠勁:“別提曾經,我還不會那麼恨你。還有,我警告你,不要試圖把我的女兒和倪一心的種扯到一起。”

程厚臣知道她的心結,話趕到這,他試圖解釋:“肖妃,你怎麼就不相信我和倪……”

“我不想聽。”肖妃打開門,送客:“你和誰怎麼樣已經和我沒有關系,隻要你別讓女兒為難。否則,我會鬧到倪一心,先死。”

隨後,肖妃給程瀟打電話罵瞭程厚臣一頓。通話結束,程瀟把簡歷發給中南航空人事部,同時給顧南亭發信息:“什麼時間面試?”

顧南亭馬上按內線轉人事部。兩分鐘後,當附上學歷和寸照的程瀟的簡歷擺在辦公桌上,他回復,“明天起參加崗前培訓。”

連面試都省瞭?好,程瀟決定走他開的這扇後門。反正用實力說話的機會,多得是。

這邊林子繼也接到老板指示:“通知飛行員明天到崗培訓。”

他有種終於的感覺,“好的,我知道瞭。”

“這個,”顧南亭把程瀟的簡歷給他:“我通知過瞭。”

培訓推遲是因為這位空降兵?還是位女飛?!

林子繼小心翼翼地捧著未來程機長的簡歷出去瞭。

四個基地的乘務調換順利完成,總部的新人培訓工作同期開展。見公司發展有條不紊地進行,顧長銘放心地帶著愛妻出國渡假去瞭。顧南亭不能把尚未成年的蕭語珩扔在傢裡不管,暫時搬瞭回去。

臨近暑假,蕭語珩要去古城的想法愈發強烈,可顧南亭忙得早出晚歸,蕭素又在走前特意交代,不允許她影響哥哥工作,所以她沒再像之前那樣纏著顧南亭,隻乖乖復習,準備期末考。

顧南亭其實心裡有數,不過他翻看日歷,確認距離蕭語珩出行還有一段時間,就沒急著表示什麼。而他確實也有猶豫,猶豫該如何面對預知。另外,蕭語珩的表現幾乎給他一種錯覺,她放棄瞭旅行的念頭。

中南航空今年的招聘勢頭和結果都倍受業內關註,而廣告中心也在顧南亭的示意下沒有辜負這份關註,在新人培訓期間,錄制並發佈瞭幾則公益廣告,既表達瞭對社會問題的關註,又廣泛普及瞭航空常識,還展示瞭公司實力及乘務風采,可謂一舉多得。

同時,在顧南亭的要求下,現有員工的培訓也收到瞭顯著效果,當地面和空中服務都有所提升時,不僅中南航空官網論壇上的旅客好評越來越多,在當月沒有任何活動優惠推動下,月業績竟比同期有所提升。

程瀟這時已經聽說顧南亭立下年業績增長20%的軍令狀,再結合行業競爭的激烈,和他此次大力擴編增加的人力成本,心下佩服他的膽識和魄力。不過,她從不過分熱衷與自己無關的事,隻偶爾聽夏至提起:今天開會時顧南亭對維修系統很不滿,發瞭脾氣。明天乘務培訓考核有五人落選,其中有個訓練表現很突出的,叫葉什麼諾,據說是你傢顧總欽點。

葉語諾?那個掉瞭資格表的女孩子?

程瀟意外於她的早早出局,甚至忘瞭計較夏至“你傢顧總”的措辭。

對於落選的葉語諾,林子繼也在顧南亭的辦公室提到瞭,“今年乘務的綜合素質相對較高,尤其葉語諾。無論是她的學歷,實際操作能力,接受能力,以及態度和培訓表現,都不該被淘汰,您是不是……”

他想問顧南亭是不是搞錯瞭。這話也就是身為助理的他敢問,連乘務經理都不敢多說一個字。果然,顧南亭聞言由不動聲色到臉色沉下來。

林子繼明白不該再繼續下去。

顧南亭的眼神冷硬而稍稍含怒:“一個小小CC的去留,我沒有權力決定嗎?”

身為副總,他手握生殺大權,別說一個小CC,高管的去留也是他一句話的事。可是,用人不該遵循優勝劣汰的原則嗎?林子繼冒死進諫:“葉語諾屬於乘務的佼佼者,外貌氣質,專業技能,沒一項輸人。況且這次的考核成績,她排名第一,是可以作為候選乘務長培養的。顧總,我該以什麼理由淘汰她?”

顧南亭眼瞳暗下來,語氣更冷:“你去問她,來中南的初衷是什麼。就說是我顧南亭問的。她的答案如果令你滿意,我批準你決定她的去留。”

待林子繼從副總辦公室出來,夏至湊過去:“師父,你和顧總吵架啦?”

自她入職,林子繼就一直帶她,覺得小姑娘挺有靈氣,也麻利勤快,但顧南亭有交代,暫時不進行工作交接,林子繼也認為夏至太年輕,要成為副總助理獨擋一面還需磨練,就放在身邊悉心培養。此時,見她緊張的樣子,他笑瞭:“是我越權瞭。”

成為中南航空員工後,夏至見識瞭顧南亭嚴肅、高標準、以及不留情面的一面,她開始明白,這個男人以副總身份存在時,遠不如私下裡相處時那麼包容、紳士。尤其在決策問題時,更像個江湖老炮,有大殺四方的果決與堅持。夏至承認,她有點怕顧南亭,所以隻能安慰林子繼:“就當他每個月那幾天好瞭。”

林子繼忍笑:“不要背後議論顧總,快工作吧。”

單純從培訓表現來看,林子繼確實有心留下葉語諾,但顧南亭的反應,他冷靜想瞭想,猜到其中可能另有玄妙。所以,他親自找葉語諾談話,先是肯定瞭她的優秀,然後,委婉地表達瞭她落選瞭的結果。

葉語諾比任何人都意外。她有多努力,她自己最清楚,即便不是考核第一,也絕不該落選。所以,她當場哭瞭,“林經理,您能告訴我落選的原因嗎?”

原因就是,顧總欽點裁掉你。卻不能這麼說:“小葉,你有需要的話,我可以介紹你去別的航空公司。”

葉語諾隱隱明白瞭什麼,她沒再追問下去,在當天下午退出瞭培訓。

這件事卻還沒完。

當顧南亭結束下午的會議回到辦公室,葉語諾硬闖瞭進來。

夏至沒攔住,有點小擔心:“顧總……”

顧南亭看一眼葉語諾,說:“你先出去吧。”

夏至像沒出現過似的退出瞭辦公室,還體貼地給他們關上瞭門。

顧南亭姿態慵懶地坐在班臺後,氣度華貴地開口:“說吧。”

他的語氣明明沒有半分異樣,可此時聽在葉語諾耳裡,直覺諷刺。

她忍住被看穿的難堪,試圖圓滑以對,“我走正常程序應聘,通過瞭海選,對於培訓也格外用心,隻是因為視空乘為夢想。為什麼你要剝奪?”

顧南亭淡淡地看她,整個人透出冷漠的深沉,“繼續。”

葉語諾忍住眼淚,難過到有些哽咽:“我比任何人都努力,也不比別人表現差,怎麼你就不肯給我機會?就因為我是蕭語珩的姐姐嗎?南亭哥,為什麼你似乎對我,充滿敵意?”

曾經,她也是這樣一副楚楚可憐的模樣。那麼謙卑地出現,在他面前謹小慎微,恭敬有禮,好像真的隻是一個為夢想涉入職場努力上進的新人,連他都險些被瞞過。

如果不是有關她和自己的第一條緋聞被登出來,如果不是當時身為他助理的喬其諾無意間遇見她和那傢報紙的記者見面,聽見他們的談話,顧南亭幾乎想要成全她的夢想。

現在時間倒回到這一天,他怎麼能容忍歷史重演?

“可惜我沒辦法為你的演技頒個獎。”顧南亭言語之中的諷刺和不屑,犀利直接,“成為空乘或許真的是你的夢想,但我作主的中南航空顯然不是你的最佳選擇。你想在我面前證明什麼?你比珩珩優秀?還是你以為我會為你的美麗,或是心機傾心?葉語諾,顧南亭固然不是閱人無數,但我學著謀人謀事的時候,你還不知道在幹什麼。”

葉語諾含著眼淚看他,委屈至極的模樣,“你在說什麼啊南亭哥。”

“我在說什麼,你心知肚明。”顧南亭拿起幾張反放在辦公桌上的照片,甩過去給她:“如果你能解釋得清自己,我為剛剛的話向你道歉。”

葉語諾拿起那些照片,看見鏡頭裡刻意接近顧南亭的自己,心下已無從辯駁,嘴上卻還是不肯承認:“這應該是拍公益廣告時拍的照片,和我有什麼關系?”

“沒關系嗎?”顧南亭彎唇,唇邊有冷淡笑意,“那怎麼有人說是你授意他趁機多拍,我和你在一起的照片呢?”

如果不是拍攝那天去瞭現場,最近把心思都用在程瀟身上的顧南亭幾乎忘瞭這個時期出現的葉語諾。直到她在他面前不知怎麼被絆瞭一下,顧南亭下意識扶她,面前這張令人熟悉又憎惡的臉,讓他記起瞭和她有關的,所有。

顧南亭眼神冷厲,高高在上俯視她:“當你懷著報復珩珩的心思走進中南航空,你和我,已是敵對。換作……”他剛想說“換作七年前”,想想此時便是七年前,遂改口道,“我再年輕一些,或許還願意陪你玩這場心機遊戲,反正遊戲規則我說瞭算。可是現在,抱歉,我沒興致。借考核之機淘汰你,已是寬容。”

葉語諾從來沒覺得顧南亭是個簡單的人,卻沒想到他居然這麼輕易看穿瞭她全部的心思。既然沒瞭退路,她也不想扮柔弱博取同情瞭。

“寬容?不過是以強欺弱的說辭而已。”葉語諾把眼淚收回去,語氣也尖銳起來,“隻能說她蕭語珩命好,不對,是蕭素,要不是她嫁進顧傢,今時今日何來你替她出頭?”

顧南亭很想告訴她,你直呼姓名的女人,是你的養母,是曾不計前嫌,視你為親生的養母,而不是被你怨恨置母女親情於不顧的你的親生母親。

然而,那個秘密是蕭素此生最痛,而且此時的自己也不該知道這些,他隻能說:“珩珩是無辜的,她沒有影響你的生活,更沒有阻礙你的夢想。所以,無論你心底藏瞭多少恨意,都不要試圖報復到她身上。尤其她現在已經是顧傢的女兒,我的妹妹,任何傷害她的人,都不會被我姑息,包括你。我言盡於此,你好自為之。”

“我當然會好自為之,我還要看著你保護她。”葉語諾冷笑:“我就不信,你能萬無一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