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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部 文革時期 傻狐貍精

半大孩子亦步亦趨的跟著無心進瞭林子,滿擬著能學幾手做套下絆挖陷阱的巧本事,不料無心走獸似的埋伏在草叢裡,竟然是手嘴並用的生擒活捉,比野物還野。半大孩子沒見過他這麼快的身手,緊趕慢趕的攆著他跑,差點跑丟瞭一隻棉鞋。

最後到瞭中午時分,無心扛著一根粗樹枝走出瞭林子,樹枝一端削尖瞭,血淋淋的插著三隻大肥兔子。半大孩子白白浪費瞭一上午的時間和體力,肚裡的窩頭消耗得絲毫不剩。眼巴巴的望著無心的獵物,他把一根臟兮兮的手指頭塞進瞭嘴裡。

無心頭也不回的叫瞭他的名字:“小全,想不想吃兔子肉?”

小全累得氣息都弱瞭,垂涎三尺的低聲答道:“想唄!”

無心回頭對他詭譎一笑:“你傢不是有幹黃花菜嗎?拿黃花菜換。”

小全咽瞭口唾沫:“我媽不能讓我拿。”

無心轉向瞭前方:“那沒辦法,我回傢吃我的兔子肉,你回傢吃你的黃花菜吧!”

小全苦著一張臉,賴唧唧的尾隨著他,知道自己想吃兔子肉的話,必須得冒險回傢偷黃花菜,可他隻想吃肉,不想偷菜。不知不覺跟到瞭小前,他一看到蘇桃正在外面幹雜活,立刻正瞭正眉目神情——在無心面前他是個小孩,在蘇桃面前,他不由自主的想要做出小男子漢的模樣瞭。

他不再糾纏無心,悄無聲息的往傢走。而蘇桃完全沒有留意到他的存在,徑直跑到無心面前說道:“今天早上來瞭一條狐貍,偷喝咱們傢的棒子面粥!”

此言一出,附近木刻楞開瞭門,走出一個面黃肌瘦的大媳婦:“狐貍最奸瞭,肯定是上次偷雞偷順瞭嘴,昨天夜裡就又進村瞭。無心,你那兔子是咋抓的?”

無心一手扶著肩上的粗樹枝,一手叉著腰:“狐貍還喝棒子面粥?嫂子,兔子是我用手抓的。”

大媳婦十分驚訝:“用手抓的?那你這手得多快?”

無心一本正經的告訴她:“可快瞭。”

無心不回來,蘇桃就覺得自己一個人沒有開夥做飯的必要,生生餓瞭大半天。無心快手快腳的烤瞭一小塊兔子肉給她,又問:“你說你是不是懶?我要是一天不回來,你就餓一整天?”

蘇桃用牙齒撕著兔子肉,燙的嘶嘶吸氣:“我才不是懶呢!”

無心動作嫻熟的扒下整張兔子皮,又把兔子開膛破肚清洗幹凈,切成小塊晾在石頭灶旁。附近的木刻楞又開門瞭,大媳婦伸出腦袋問道:“哎,無心,你那兔子肉是不是能用面換?”

無心大聲答道:“能!但是不要棒子面。”隨即他站起瞭身:“嫂子,你傢有沒有用不上的鍋?有的話就借我一口,我給你一隻兔子,明年一開春我還把鍋還給你。”

大媳婦一聽,一扭身回瞭房,不過片刻的工夫,便拎出瞭一口小小的舊鐵鍋。把鐵鍋送到無心面前,大媳婦用海碗盛著滿滿一大碗兔子肉回傢瞭。

大媳婦剛賺小全用衣襟兜著一大包黃花菜回來瞭,眼看大媳婦端走瞭一大碗的兔子肉,他嚇得連忙去問無心:“還有嗎?你沒全給她吧?”

無心一絲不茍的清點瞭黃花菜的數量,然後剁瞭半隻兔子給他。把小全打發走之後,他轉身對著蘇桃做瞭個鬼臉,又從衣兜裡掏出瞭三枚大鳥蛋對著她一晃:“怎麼吃?”

蘇桃想瞭一想,高興的答道:“做疙瘩湯吃吧!”

蘇桃找出面粉,張張羅羅的要給無心做午飯,然而剛一動手便顯出瞭人仰馬翻的趨勢。無心連忙強行接管瞭她的事業。慢慢的用水調開面粉,因為面粉太可貴,所以無心慢條斯理,幹得細致,又問蘇桃:“看瞭狐貍怕不怕?”

蘇桃在一旁泡黃花菜:“不怕,我還給瞭它一棒子,把它打跑瞭。”

無心問道:“貓頭鷹沒幫忙?”

蘇桃聽瞭,啼笑皆非:“它又不是看門狗,哪能幫我的忙?”

無心罵瞭一句,意思是說貓頭鷹是個吃貨。貓頭鷹在裡似睡非睡,很偶然諜到瞭無心的批評,當即嚇瞭一跳,六神無主的橫著挪來挪去,兩隻爪子抓不住地,差點向後摔瞭個仰面朝天。外面湧起瞭血腥氣,他想定是無心在對著野兔子們大開殺戒。戰戰兢兢的展瞭展翅膀,他決定先行逃賺等到風頭過瞭再回來。

運足力氣一振翅膀,他平地起飛沖向簾子。不料一個腦袋剛剛見瞭天日,蹲在前的無心猛然回身出拳,口中同時大喝一聲:“哈!”

這一拳正好擊在瞭貓頭鷹的頭頂,貓頭鷹隻覺一陣天翻地覆,待到他恢復清醒之時,外面石頭灶上的疙瘩湯已經開瞭鍋。面湯嫩嘟嘟的一顫一顫,裡面煮著黃花菜和荷包鳥蛋。無心和蘇桃圍著石頭灶席地而坐,直接用勺子對著鍋吃。面湯太燙瞭,兩人在冬日但陽喝出瞭熱汗。最後無芯瞭一口氣:“舒服。”

蘇桃用勺子刮著鐵鍋:“還剩瞭一碗,晚上吃吧。”

無心剛要說話,不料遠方忽有一人急急跑來,卻是前天早上污蔑無心偷雞的漢子。那漢子生得五短三粗,本也有著幾分威武樣貌,然而此刻卻是舉止異常,夾著兩條腿一路扭得飛快,一路分花拂柳的就飄過來瞭。在距離小十步遠的地方站住瞭,這漢子伸出兩隻大巴掌做瞭個蘭花指,雙雙指向蘇桃,口中尖聲尖氣的開始大罵,語言極其下流。蘇桃端著一碗面湯愣住瞭,無心也扭頭望向瞭他——望瞭沒有幾秒鐘,無心起身繞過石頭灶,彎腰一把捂住瞭蘇桃的耳朵,同時就聽漢子跳著腳的叫道:“你個不是人養的沒漢子要的小騷×,姑喝你一口棒子面粥還要挨打,媽的姑今天非扯腿撕瞭你不可!”

周圍的木刻楞全開瞭門,有見多識廣的老人傢開瞭口:“哎呀,你們聽這不是王木匠的聲音啊!王木匠這是怎麼瞭?”

無心緊緊的捂著蘇桃的耳朵,站在原地騰不出手。王木匠罵得太牙磣瞭,最老辣的潑婦聽瞭也要面紅耳赤。他不允許這些臟話往蘇桃的耳朵裡進,一句也不行,隻言片語也不行。

一個小腳老太太拿著一隻大竹筐,東倒西歪的挪上去扣上瞭王木匠的腦袋。其餘人等一擁而上摁住瞭他,其中一個老頭子慌慌的從傢裡拿來一根馬鞭子,掄圓瞭去抽王木匠頭上的竹筐,一邊抽一邊罵:“你個狐貍精,你偷吃的你還有理瞭?你給我滾,馬上滾,不滾打死你!”

馬鞭子噼裡啪啦的抽在竹筐上,帶著呼呼的風聲,聽著頗有威懾力。王木匠漸漸的不掙紮瞭,然而腦袋在竹筐裡繼續哼哼唧唧的做女人□。老頭子抽瞭一身的大汗,末瞭喘息著停瞭鞭子,詢問周遭眾人:“你們說咋辦?你們聽他剛才說的那話,他不就是讓早上那條大狐貍上身瞭嘛!”然後他轉向瞭蘇桃:“那個小丫頭,是不是你早上給瞭它一棒子?”

蘇桃還端著一碗面湯,徹底傻瞭眼,並且依舊被無心捂著耳朵。無墟她答道:“沒錯,是我們打的。”

王木匠的老婆此時聞聲趕來瞭,哭天搶地的撲向瞭無心:“你說你們招惹瞭狐貍精,怎麼就連累到瞭我傢木匠?你們得救他,他要是有個三長兩短,我和你們兩個小兔崽子沒完!”

無心沒理他,放開蘇桃走到人群之中,接過鞭子繼續去抽竹筐。一邊抽一邊又問:“誰是童子?快點脫瞭褲子對他撒尿!”

眾人這時才想起童子尿的功效類似黑狗血。看熱鬧的大小男孩全擠上來瞭,又驚恐又興奮的解開褲子掏出,對著王木匠就開始撒尿。王木匠的老婆又不幹瞭,趕上來對著無心的後背連捶帶打:“你個壞小子幹啥呢?你支使小犢子們往我傢木匠身上撒尿?”

無心頂住瞭她的攻擊,低頭問道:“王木匠,你清醒瞭沒有?清醒瞭就回答一聲!”

王木匠的腦袋窩在竹筐裡,一絲兩氣的不出聲。無心拎著鞭子長嘆一聲:“唉,我聽說大糞也能辟邪!”

此言一出,虛弱的王木匠立刻拼命掙出瞭一聲:“哎喲……我好些瞭……”

旁邊的老頭子一挑大拇指:“還是人傢小夥子陽氣足辦法多,你看,一下子就把狐貍精打跑瞭!”

王木匠的老婆扶起瞭一身臊的王木匠,嘟嘟囔囔的往傢走。

王木匠一賺其餘觀眾也四散回傢瞭。無心轉身走到蘇桃面前,低頭向她一笑:“沒事瞭。”

蘇桃站起瞭身,怯生生的問道:“無心,真有狐貍精嗎?”

無心微微俯下身,在她耳邊說道:“有我在呢,不怕。”

蘇桃望著無心的眼睛,一時忽然不知應該從何問起。遲遲疑疑的垂下頭,她感覺自己是闖瞭大禍:“我早上不打它就好瞭……”她扁瞭扁嘴,不知道自己該不該哭:“我不知道它那麼厲害……”

無心摸瞭摸她的腦袋:“它厲害個屁!它除瞭罵街還會幹什麼?幾泡尿就把它澆跑瞭。這麼個東西,也值得你怕?我告訴你,妖精也是分出三六九等的,你看它那副慘樣,連棒子面粥都偷,混得還不如個盲流,它有什麼可怕的?”

蘇桃被他說的笑瞭,自己抬袖子一抹眼睛:“對啊,它還是本地狐貍精呢!”

無心又拍瞭拍她的肩膀:“它都不如我們的貓頭鷹體面。”

蘇桃心服口服瞭,小聲嘀咕道:“貓頭鷹從來都不偷嘴,還給白娘子捉小田鼠吃。無心,你以後別打它瞭,它多好啊。”

無心立刻鉆進,抱著大貓頭鷹親瞭個嘴:“麼——啊!”

蘇桃掀簾子看見瞭,忍不住笑出瞭聲。而大貓頭鷹怔怔的縮著翅膀,以為無心要把自己吃掉瞭。

下午太太平平的過瞭去,入夜之後,無心照例是帶著蘇桃在火塘邊睡覺。貓頭鷹則是徹底恢復瞭晝伏夜出的習性,溜出前去打獵。到瞭午夜時分,無心鉆出撒尿,忽見白琉璃脫離瞭蛇身,東張西望的懸在瞭自己面前。

無心自顧自的打瞭個哈欠,然後輕聲說道:“白琉璃,今天中午你應該出手幫我。你把那個小狐貍精趕賺王木匠就不會驚動那麼多人瞭。”

白琉璃心不在焉的答道:“那狐貍精像個傻瓜一樣,我對它沒有興趣。”

無心系好瞭褲子:“這地方太荒涼,我在林子裡面總能感覺到妖氣,真怕小狐貍精會引來大狐貍精。白琉璃你不要飄瞭,你回到我這裡來睡覺。這地方可沒有人武鬥給你看,你飄也白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