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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部 文革時期 吃飽喝足

無心用一根草繩把大貓頭鷹捆綁住瞭,然後蹲在他的面前小聲質問:“你說實話,村裡的雞是不是你吃的?”

大貓頭鷹一直過著鰥寡孤獨的生活,導致交流能力有所退化。聽瞭無心的問題,他愣瞭好一陣子才反應過來。一個腦袋向左一扭,再向右一扭,他表示否認。

無心伸手摸瞭摸他的大肚子:“真不是你?”

大貓頭鷹怔呵呵的繼續,把無心搖糊塗瞭:“到底是不是你?”

大貓頭鷹有點兒傻眼,感覺自己是把頭搖錯瞭。睜著圓圓的大眼睛望向無心,他的尖嘴上下點瞭一點。

無心更糊塗瞭:“什麼意思?是你就點點頭,不是你就搖。”

大貓頭鷹的黑眼睛裡汪瞭一層淚光,楚楚可憐的一。

蘇桃坐在一旁開瞭腔:“我看也不能是它。不是說丟瞭七八隻雞嗎?它哪吃得瞭那麼多?”

白琉璃從無心的領口中探出瞭頭,因為感覺裡的溫度還不算低,便在無心的脖子上纏瞭一圈,瞪著兩隻黑豆眼睛審視大貓頭鷹。大貓頭鷹一見他露面瞭,一雙濕潤的眼睛越發勾魂攝魄。可惜白琉璃並不欣賞他的風采,十分冷漠的又縮回瞭無心懷中。

無心和貓頭鷹交情尚淺,所以對於貓頭鷹的回答,也是半信半疑。抬手捏住他的尖嘴,無心把眼睛瞪得比他還大,做出兇惡的神情恐嚇他:“我們好不容易才找到瞭地方安身過冬,你要是敢連累瞭我們,我就把你吃瞭!”

貓頭鷹嚇得直挺挺的,從喉嚨裡“嗥”瞭一聲,表示明白。

無心松手解開瞭他身上的麻繩:“好啦,姑且信你一次。”

貓頭鷹得瞭自由,挪到角落裡一縮脖子,縮成瞭一截短粗胖的灰色樁子。而蘇桃把火塘邊的厚鞋墊遞給瞭無心:“我們別管閑事瞭,晚上的飯還沒有著落呢。”

無心脫瞭棉鞋,把烤熱的鞋墊放進鞋裡:“其實我是怕有大野獸。大野獸吃雞吃順瞭嘴,非得常來不可,我們的小可禁不住大拱。”

說完這話,他抱著大貓頭鷹起瞭身:“你也跟我們一起走吧。”

無心帶著裡所有的活物進瞭林子,直到傍晚才歸。他一手領著蘇桃,一手拎著草繩,草繩綁著沉甸甸的兩隻大肥野兔,貓頭鷹卻是不知所蹤。

村莊裡面已是炊煙裊裊,木刻楞的面積有限,許多人傢沒有廚房,在門口攏一堆火就能開夥。無心和蘇桃也在外面搭瞭個石頭灶。蘇桃蹲在地上呼呼的吹旺火苗,無心則是快手快腳的在一旁剝兔子皮。兔子太肥瞭,一身厚厚的脂油。無心用匕首把脂油全刮進瞭飯盒裡,餘下的肉則是切成小塊,用樹枝穿瞭架在火上烤。種地是力氣活,打獵是技術活,來自五湖四海的村民們經過瞭半年的勞作,傢傢都能吃上棒子面,想要開葷卻是難得。兔肉的香氣彌漫開來,把人勾得直冒心火。一個小孩子跌跌撞撞的跑過來瞭,咬著一個手指頭看著半熟的兔肉發呆。蘇桃被小孩子盯得很不自在,想要給那孩子一塊,然而無心輕輕一摁她的手,守株待兔似的不肯動。

片刻之後,一個老婆子拿著個熱窩頭追過來瞭,千哄萬逗的要帶孩子回傢。孩子半蹲著身體死活不賺老婆子拽得狠瞭,小孩子便“哇”的一聲開始嚎哭。無心這時才一團和氣的扭頭問道:“大嬸,你傢有白面嗎?我這兒還有一隻五六斤的兔子,野兔子,肥得像小豬似的,三斤白面就換。”

若從交換的角度來看,三斤白面換一隻五六斤的兔子,絕對是合算;但是人人赤貧,三斤白面也不是能夠輕易付出的。老婆子很為難的牽著孩子:“我給你三斤棒子面吧?好棒子面,今年新磨的。”

無心笑呵呵的一擺手:“不要棒子面。”

然後他自顧自的去翻動架在火上的兔子肉。一味的以肉為食也是不行的,日子久瞭會營養不平衡。賽維最通這些理論,當年時常教導無心。無心被她吵得潑煩,煩著煩著卻也都記住瞭。其實他自己是吃什麼都無所謂的,但是很想給蘇桃弄點糧食。粗糧就是粗糧,沒有細米白面養人,所以他務必要給蘇桃弄點兒好的。

老婆子傢裡沒養雞鴨,想拿謊話對孩子許願都不能夠。費瞭不少勁把孩子弄走瞭,片刻之後,她帶著兩斤白面和一斤棒子面回瞭來,想要換兔子。

無心沒挑剔,很痛快的把兔子給瞭老婆子。隨即立刻和瞭一團白面,他笑瞇瞇的告訴蘇桃:“給你烙餅吃吧。”

蘇桃高興極瞭:“往裡攙點兒棒子面,隻吃白面太浪費瞭。”

無心固執的:“不,我們穿沒好穿、住沒好住,就剩下一個吃瞭,還不吃點兒好的?你去把白糖拿過來,我們烙糖餅。”

蘇桃在無心面前素來是沒主意的,在理智上,她認為無心應該把白面和棒子面混起來吃;可在感情上,她對棒子面也是膩歪透瞭。狂歡似的鉆進,她歡天喜地的拿出瞭白糖。

無心把兔子身上的脂肪煉成瞭油,又用這油烙瞭糖餅。因為是用飯盒當鍋,導致糖餅也是四四方方,帶著一點兔肉的膻味。吃飽喝足瞭的閑人們覓著香味過來看熱鬧,統一的認為這小兩口太不會過日子,又有人問無心:“你從哪兒弄的兔子?”

無心吃飽瞭,喝著熱水笑道:“偷的。”

當然沒有人信:“在誰傢偷的?”

無心答道:“在兔子傢偷的,偷瞭兔子它爸它媽。”

眾人哄堂一笑,同時感覺新來的小白臉子夠奸的,身手靈活能抓兔子,心眼靈活能換白面,說起話來避重就輕,不是個老實東西。

飯盒裡殘留著油和糖,蘇桃加瞭點水進去,煮瞭一盒棒子面粥預備做明天的早餐。兩隻耳朵聽著無心和村民閑聊,她並沒有加入談話的。和無心相處得越久,她對於外人的興趣就越淡。把煮好的棒子面粥端到地上,她聽無心詢問周遭眾人:“明天誰還想吃肉?想吃的話就提前告訴我。無論是大米白面還是幹菜咸菜,我都肯換。”

一個十幾歲的半大孩子一邊偷眼瞧著蘇桃,一邊大聲說道:“哥,你明天也帶我一個吧,我向你學習學習。我也不要兔子它爸它媽,能弄個兔崽子解解饞就行。”

無心笑模笑樣的,倒是很好說話:“行,帶你就帶你。可是我隻管帶,不管教。”

半大孩子樂瞭:“嫂子也去嗎?”

無心看出這個半大孩子和自傢的半大丫頭年齡相仿,當即起瞭提防:“她明天不去。”

半大孩子暗暗的失望瞭:“哦……”

等到夜色深瞭,眾人各自散去休息。貓頭鷹也悄悄的回來瞭,嘴裡叼著一隻沒毛的小田鼠。無心在林子裡讓他幫忙抓野兔,可他見野兔和自己體積相仿,而且四肢有力,一腿能把自己蹬個跟頭,心中立刻生出瞭以和為貴的思想。趁著無心不註意,他扇著大翅膀悄悄溜瞭。

臊眉沓眼的擠進,他要把田鼠喂給白琉璃吃。無心不和他一般見識,把白琉璃從棉襖下擺抻出來放在火塘爆他甩著閑話躺下瞭:“你啊,白長這麼大的個頭瞭。看著像隻大雕似的,其實是個麻雀膽子。桃桃,過來睡覺。”

蘇桃枕著無心的胳膊躺下瞭,看著單薄,其實真能擋風,把火塘的熱量圈瞭個嚴實。無心用手背蹭瞭蹭她的臉蛋,發現蘇桃的皮膚變粗糙瞭。

蘇桃也意識到瞭自己的變化,但是沒太往心裡去。現在不是個以美為美的年頭,她也沒到很把姿色當回事的年齡。她吃瞭一頓烤肉和糖餅,現在躺在無心的身爆已經滿足到瞭無以復加的程度。

一夜過後,半大孩子早早的來到前,等候無心出獵。無心沒有驚動蘇桃,自己在外面生瞭飯盒裡的棒子面粥。呼嚕呼嚕的喝瞭幾口,他轉身鉆回說道:“桃桃,你睡吧,我走瞭。”

蘇桃睡眼惺忪的坐起來,嘴裡答應瞭一聲。

天氣越發冷瞭,餘下的半飯盒棒子面粥還放在外的石頭灶上。蘇桃出瞭,見周圍也沒有人,便端著個小水杯到後面刷牙。剛剛漱凈瞭嘴裡的牙膏沫子,她忽然聽到身後起瞭“哧溜哧溜”的聲音,像是有人正在自傢門前吃喝。忽然想起瞭灶上的飯盒,她貼著慢慢的繞向前方。末瞭伸著腦袋一瞧,她大驚失色,隻見一隻火紅火紅的大狐貍蹲在石頭灶前,正在偷喝自己的棒子面粥!

蘇桃傻瞭眼——如果偷粥的是隻灰狼,她或許能更有主意,直接撒腿逃跑;可狐貍到底值不值得一怕,她含含糊糊的不能確定。眼看攙著油和糖的棒子面粥越來越少瞭,她心中一急,彎腰把一隻手從帆佈的下方往裡伸,手指頭在地上劃瞭幾下,她摸索著先抓住瞭一隻爪子,正是貓頭鷹蹲在角落裡睡大覺。放開爪子繼續摸,她再沒找到武器,於是縮回瞭手,就地撿起一根短粗的枯樹枝。躡手躡腳走近石頭灶,她吶喊一聲沖上前去,對著狐貍腦袋就是一棒。狐貍正在低頭喝粥,猝不及防挨瞭一下子,當即一嘴紮進飯盒。而蘇桃隨即放聲高喊:“快來人哪!有狐貍呀!”

狐貍把頭一抬,棒子面粥順著嘴邊的胡子往下滴答。對著蘇桃一呲牙,它正要做出惡行惡相,不料附近村民已經聞聲而來。狐貍最是狡猾,見狀不妙,它扭頭便逃,三步兩步的竄進林子裡不見瞭。

這回村子裡的偷雞案可以馬馬虎虎的告破瞭。被人看見的是一隻狐貍,沒被人看見的,不知還有幾隻。一大群狐貍進瞭村,雞鴨可不是要遭殃?

蘇桃撅著嘴去刷飯盒——甜甜的棒子面粥,無心都沒舍得多喝,專給她留著的,結果一眼沒照顧到,全便宜狐貍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