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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會議

1

向亦鵬坐在瞭老周狹小的售票間裡唯一的一張床上,接受新的任務。

老周說:“在兩個叛徒被處決之後,就我們這個大區如何開展進一步的工作來給中央提供保障和聽取共產國際指示,上級決定就在你的東亞酒店召開一次秘密會議。除瞭本地領導,還有一些外省的同志,更重要的是,共產國際遠東局負責人尤利欽科同志也會出席。所以此次會議的安全工作尤為重要,任務很重啊。”

向亦鵬從床上下來,穿上鞋站起來得稍微弓著腰,房頂太矮,一米八的身高幾乎就觸到瞭屋頂說:“放心吧,我會安排好一切的。”

老周笑著也站起來,抬起手拍瞭拍向亦鵬的肩膀,然後遞給他一樣東西,向亦鵬接過去,是一個鐵黑色的四星標志。

老周說:“這是會徽,也是標記,見到它就是自己人。”

向亦鵬接過會徽就往外走,結果跨門檻的時候,頭還是撞到瞭門框上,向亦鵬笑著向老周揮瞭揮手,手指瞭指門框。

老周笑說不是他門框矮,誰讓向亦鵬長那麼高的?

2

有軌電車搖著鈴鐺,動靜挺大的開過來瞭,黃包車車夫們在汽車和電車的空擋裡拼瞭老命要想保住自己的飯碗,上海的早晨乃至上午都顯得慵懶而乏味。東亞酒店卻早已開始忙碌起來,前臺工作人員笑容可掬地給每位住宿的客人認真地備案登記,第六層的房子早早就宣佈客滿瞭。

大堂裡,習慣於早起的英國人坐在大廳的沙發上已經喝起酒來,貴婦們帶著仆人往外走,風塵仆仆的旅商剛下火車和輪船,拖著大小不一的行李擠瞭進來,門童和服務生忙個不住,一切都像每一天一樣平常。不平常的是,大堂經理鴻川,這個瘦小但顯得特別精神的小夥子,親自在前臺仔細審核著每個客人的資料。

向亦鵬也站在不遠處敏銳地觀察著進出的客人們,他準確地把那些在袖口邊、衣領處、皮包上的四星標志一一找出來,鴻川則在不經意中觀察著向亦鵬,一旦得到指示,立刻把這些特殊客人都安置到瞭六樓。

幾乎所有客人都會與向亦鵬對視一眼然後微笑一下。六樓上,特科別動隊的隊員扮著服務員警惕地守住樓梯口,監視著樓下的一舉一動。

向亦鵬正看著鴻川在給一個穿墨綠色旗袍的女人安排房間,女人的胸前戴著一個鐵黑色四星的胸針,身後傳來一個熟悉的聲音:“亦鵬……”他轉過身去看見閻天提瞭一個小行李箱走進來。說自己傢裡的水管破裂,工人們要幾天時間才能修好,所以隻好來借住幾天。

向亦鵬哈哈大笑,這也算個事兒,立刻吩咐鴻川給閻天開瞭個三樓的豪華套房。閻天給瞭向亦鵬一拳,說還是兄弟好。他卻在耳邊說看這樣子還以為是林璇跑到他傢賴著不走,閻天被嚇得跑出來呢,兩人就在大堂裡又瘋鬧起來,惹得服務員們笑個不住。

向亦鵬安排好閻天剛回到辦公室,餘銘真走進來就問:“他怎麼會住到這裡瞭?”

向亦鵬反問:“你看見他瞭?”

餘銘真笑瞭:“自己看去吧,他就在外面大堂裡跟個羅漢似的盤腿在沙發上坐著,說一會兒還約瞭林璇來玩兒。”

向亦鵬說:“來者不善,總之一切留神就對瞭,不要盲目行動。

3

城市裡的黃昏來臨,著名的天香浴池門口,看門的老賴和幾個小叫花子正在對罵,老賴想趕他們走。可這群孩子都是“老江湖”瞭,哪是他能對付得瞭的,趕的結果就跟哄羊一般,這邊轟過去,又從那邊鉆出來瞭。幾個小傢夥前後亂繞,盡興蹦,一不留神就還要朝他吐兩口濃痰,老賴被氣得無計可施,隻好站在門口叉著腰和一幫小叫花們互相對罵著成瞭一景兒。

杜一恒的車子停下,小叫花們立時不罵瞭紛紛便圍瞭上去。老爺子下得車來,一如往常瀟灑地扔出幾塊銀元給小叫花們,然後笑呵呵地對跟著的門徒說自己也是這麼長大的,以後見著這些孩子不許打罵,有可用的就收進幫來。卻又笑老賴別看這麼大個子,就是拿小孩子們沒有轍。走進浴池裡專門為他安排的單間。每周逢三逢五,他必來光顧。

空曠的單間裡,他在池中深吸一口氣閉上瞭眼睛,一蕩一蕩的水波讓他十分受用。忽然就睜開瞭眼,看瞭看池中霧氣騰騰的水面——水下有人!

遊閑海從水裡冒瞭出來,一把刀抵住他,還自報瞭傢門。

杜一恒呵呵笑道:“哦,你就是搶我貨的人,不錯,不錯。我見過膽大兒的,沒見過膽兒這麼大的。嗯,咱們一定要仔細算算賬,生意人嘛。”

遊閑海說:“貨先是我搶的不錯,但我遊閑海不願意給人背黑鍋。”

杜一恒被這句話給說愣瞭,語氣一緊:“你這話怎麼說起呢?”

遊閑海一五一十地說出瞭方孝搶貨的事情,最後丟一句信不信由你,起身就往外走。杜一恒長籲一口氣,並沒有叫保鏢進來,臉色變幻之中慢慢又閉上眼睛,繼續舒服地泡起澡來……4

向亦鵬的演出又開始瞭。林璇果然赴約,還帶來瞭她的芥川叔叔。大傢選瞭一個靠近舞臺的位置坐在一起,凝神傾聽。一曲演畢,向亦鵬起身向人們禮貌致意。然後很快的走下臺來,芥川首先站起來敬瞭他一杯酒:“向先生音樂的魅力果然很難抵擋……今天很榮幸能親耳聽到你這悠揚典雅的琴聲,真是三生有幸啊。”

向亦鵬說:“芥川先生過獎瞭,我不過是聊勝於無而已。”

芥川說:“我以前常聽小林提起你,還有你們以前的很多事情。”

向亦鵬說:“那時候,是我們三個人最美好也最難忘的時光,我們是最好的朋友。”

向亦鵬說著就指指閻天,他便也舉起酒杯來邀兩人幹杯。

閻天說:“芥川先生的中文說得比中國人還好啊。”

大傢笑一通,芥川解釋說:“我在中國已經待瞭快八年瞭,跑瞭很多地方,你不覺得我的中國話南腔北調雜亂得很嗎?”

閻天問:“為什麼您會到中國來?”

芥川微微一笑:“和所有喜歡到中國的日本人一樣,我迷戀中國的文化,特別喜歡京劇,還有就是你們的美食……日本是一個小小的島國,飲食主要是魚蝦海鮮,很清淡,不像你們菜式那麼豐富,不過你們就算做得清淡的菜味道也要豐富很多好很多,這一點必須承認日本不如中國。不過,其實我也經常回去,做生意的人嘛,兩邊跑跑,互通有無嘛。”

閻天借著酒意就又和芥川幹瞭一杯,向芥川感謝他長期照顧林璇。

林璇說:“不要總說我瞭,我和銘真也和你們幹一杯。”

閻天立刻接話說要盡情喝酒,今天醉瞭就睡在這裡。他這兩天是無傢可歸瞭,幸好亦鵬收留。又問餘銘真會不會吃醋啊?這話逗得大傢都笑瞭,餘銘真說亦鵬開的是酒店,唯一的項目就是要人來住,我要這麼吃醋,恐怕也吃不過來,最後還不得把自己酸死啊?

又欣賞瞭幾首曲子以後,芥川和林璇便起身告辭瞭。閻天讓向亦鵬和餘銘真不用管他,又一個人坐進咖啡廳裡。王波給他留下的謎語顯然比鄒凱林的魔術更難破解,這看起來奢靡風光的酒店裡,究竟會隱藏著什麼秘密呢。他轉著手裡的咖啡杯,透過玻璃看著大堂裡的人來來往往。他覺得自己還是不相信向亦鵬有問題。但既然他紮下來就一定要看到謎底是什麼!

5

夕陽下來瞭,即將起航的渡輪響起沉重的汽笛聲。碼頭上擠滿瞭送行的人群。中國人似乎歷來就有送行的傳統,往往是一個人走眾人來送,也就多有送行的被擠上車船捎走,錯過班次的正主兒在車站上捶胸頓足的笑話。

閻天也來送行,送的是林璇。林旋奉派要去杭州三四天的光景拍一些西湖周邊的圖片。他們站在小碼頭邊上,任那些性急的旅客往上擠去。

閻天頗有些不放心的叮囑著說形勢混亂讓她要小心。林璇含笑,答應回來的時候還讓他接,兩人不由自主就拉著彼此的手,汽笛已經響瞭幾遍。

林璇要走,卻又被拉回來,閻天捧起她的臉輕輕吻瞭一下。林旋害羞的低下頭。

閻天說:“我上次問你的事,我現在想要一個回答。”

林璇微笑著:“幹嗎這麼急?”

沉重的汽笛聲再響起,船即將離港。

閻天隻得松開瞭她的手:“我還是那句話……既然已經等瞭十年,就會一直等下去!”

林璇突然撲向閻天,也回吻瞭他一下,然後羞澀地向渡輪跑去。閻天頓時有一種飄起來的感覺,興奮得向船上的林璇拼命地揮舞著雙手……6

向亦鵬正在大堂前解決著一位胡子氣得老高的吳老先生的投訴,他預定的602房被告知留給別人瞭。老先生是大學裡的教授,來上海講學從來就隻住這間酒店,也隻住那間房,此刻滿臉通紅的和向亦鵬絮叨。

向亦鵬滿臉堆笑,作勢吵瞭鴻川一通,回頭就安排老先生免費入住三樓套房,很快把他安撫下去,並讓鴻川親自送上樓。但這一個小插曲,卻被剛趕回酒店的閻天看在眼裡。

閻天獨自在房間裡的床上坐著,又恢復瞭老貓的安靜狀態,他的兄弟一定會是個有故事的人。站起身來走到房間門口仔細傾聽著樓道裡的動靜……向亦鵬走到602號房門口,果然發現房門虛掩著。他輕輕推開房門,走瞭進去,站在客房內四處巡視一遍轉身離開瞭房間。

躲在衛生間裡的閻天,凝神關註著外面房間的絲絲動靜。聽到重重的關門聲,仍然又等瞭許久,才輕輕出瞭602房間。

他飛快穿過走廊,在電梯前按下瞭按鈕。向亦鵬卻從另一邊走廊穿過來,看到他一臉驚訝:“我剛才去房間找你不在,卻又怎麼跑六樓轉悠來瞭?

閻天嘆口氣說:“無聊唄,四下轉轉。”

向亦鵬嚴肅地問:“找到共黨沒有?”

閻天大笑:“目前還沒有,不過會找到的,等找到瞭就告訴你。

閻天走進電梯對向亦鵬說:“晚安。”

向亦鵬回答:“做個好夢。”電梯門關上,內外的兩個人都發現自己握緊的拳頭裡全都是汗。他們已經向對方宣戰瞭。

7

夜已經深瞭。東亞酒店內最後一批酒吧裡的客人都散去瞭。大堂空空如也,前臺值夜班的小田久久看著書,便覺著眼皮漸漸沉重,終於俯身在案臺上睡瞭過去。大堂柱子後,閻天一直等到小田睡過去才走出來將入住登記簿拿過來翻找,六樓全是臨時入住的客人,眼裡掠過一陣狐疑。

閻天貓一樣在六樓整整轉瞭一圈,發現有幾個房間還亮著燈,但聽不到任何動靜。這神秘的樓層從格局和房間安排都很普通,但普通之中究竟會有什麼玄機?他眼裡閃過一絲殺機,悄無聲息地離開瞭。

8

今夜的酒店看起來會很熱鬧。走廊有人躡手躡腳地走著,似乎在尋找什麼。而一個客房的門被悄然打開,餘銘真悄悄地跟瞭上去。

走廊上的神秘人在黑暗中不斷辨識著房間號,走瞭一段停下來,剛要轉身就被餘銘真沖上來一下扭過胳膊頂到墻上,神秘人一聲驚呼……臉被昏暗的燈光一照,倒把餘銘真嚇一大跳,竟然是林璇。餘銘真趕緊撒手,林璇的手幾乎被扭脫臼。她看著眼淚嘩嘩的女子不覺又好奇又好笑:“你?你怎麼這副打扮半夜跑到這裡來?”

林璇委屈地說:“銘真,你力氣真大,看我這胳膊都快抬不起來瞭。”說著動瞭一下自己的胳膊,一臉痛苦的樣子。

餘銘真說:“你來找亦鵬?”林璇點點頭。

餘銘真笑說那就跟我走吧,你這麼瞎撞,要是被後院巡夜的狗發現,那才夠你哭的呢。走進向亦鵬的房間,兩人都有些尷尬,對著坐都不知該說什麼好。向亦鵬走瞭進來,看到林璇一身黑衣頭發散亂的樣子,也不禁一愣:“你……怎麼這個時候來瞭?”

林璇似乎想說出什麼但又忍住沒說,而是轉頭看瞭眼餘銘真。

餘銘真站起身就往門口走去,卻被向亦鵬一把攔住瞭說:“不要走。”又回頭問:“你找我有事嗎?”林璇點點頭。

向亦鵬說:“你說吧。”口氣相當平淡。面對他漠然的表情,林璇有點手足無措地起身,向前走瞭幾步說:“對不起,也許我不該來。”

向亦鵬的表情依然非常冷靜。

餘銘真想努力掙脫向亦鵬的手,再次要離開,但向亦鵬的手一下將門按過去,阻止瞭她。

林璇深吸一口氣說:“銘真,你不用走,真的。對不起,我不應該這樣偷偷的來找亦鵬,我知道這是不對的。但隻是控制不住自己,有些話我必須現在告訴他……我今天來,其實隻是想在你和我之間將我們所有的過去做一個最後的瞭結……亦鵬,這麼多年你應該知道我對你的感情,但你卻不知道這感情到底有多深……在日本的幾年,我沒有一刻忘記過你,在我的房間裡永遠隻有你我的合照,我遇到過好幾個優秀的男子,但我始終隻惦記著你……我不要再隱瞞,我要坦白告訴你。”

向亦鵬的身體輕微的一顫,但眼睛裡的神采依然平靜。

林璇頓一下說:“不,這些話我不僅僅是說給你,也是說給我……過去的這麼多年,我一直想有這樣的機會……但我今天說的話不是想破壞你和餘小姐的感情……我隻想對自己有個交代。亦鵬,我會忘記你的,忘記以前,忘記那些美好的感受……重新開始。”說完這話,眼中的眼淚就悄然地滑落下來。

餘銘真激動地想說話,被向亦鵬攔住瞭。

林璇笑瞭:“現在,我說完瞭,希望以後我們還是最好的朋友。”說完就站起來走瞭出去,門在她的身後輕輕關上瞭。

林璇旋黯然離去,偏偏又被在酒店裡搜尋答案的閻天將這一切碰個正著,血往腦袋上湧,他隻覺得一陣天旋地轉,又被拖入更深的迷霧裡瞭。

9

遊閑海又一次被餘銘真給攆出來,傻呵呵地站在門邊問:“你為什麼救我?”餘銘真冷冷說一句那是阿炳的面子,就一把將遊閑海從門裡推出來,又將在門口拿著新玩具玩得正起勁的小寶抱進去。關上門,玩具從裡邊飛出來,剛好砸在遊閑海腦袋上,這愣爺又被砸得笑呵呵的轉身走瞭。

而在不遠處的拐角,方孝也摸到瞭這裡,正好看到瞭餘銘真趕走瞭遊閑海的一幕。

方孝咬著牙惡狠狠地問:“那個,是他女人?”

負責跟蹤的人說:“好像是,他經常來找她。”

方孝自言自語地說:“好,這樣就好得很……”臉上露出詭異的笑容來。此刻的他已經不再是亨通賭場的管事,私吞的貨被遊閑海給捅出來,杜一恒不動聲色之間就抄瞭十六鋪,對這欺師滅祖的傢夥也已經按傢規下瞭格殺令,他方孝也成瞭一條無傢可歸的流浪狗。

10

林璇坐在自己臥室的鏡子前使勁盯著自己,目光裡滿含著苦澀。

芥川走進來扶著她的肩慈愛地問:“你還好嗎?”

林璇說:“我確實沒料到餘銘真會在那裡,情況緊急我隻能……”她有點說不下去瞭。

芥川呵呵一笑:“傻孩子,我沒有絲毫責怪你的意思,你的表現已經夠好瞭。”

林璇轉過身,恢復瞭一臉的冷峻:“東亞酒店這幾天除瞭客人比較多,沒有其他可疑情況。”

芥川沉思瞭一會兒說:“我們情報部門很少出錯,東亞酒店一定有秘密。”

林璇點點頭:“事情已經非常復雜,閻天居然也住瞭進去。”

芥川突然就問道:“你對向亦鵬還沒有忘情吧,不過他的確是一個非常迷人的傢夥。”

林璇冷冷地回答,“他並不值得我留戀,我不過是演戲而已。”

芥川說:“孩子。其實我隻是關心你的個人情感,這與工作無關,不能忘記並不是你的錯,沒有關系的。”兩人對視著,目光各不相同。

11

咖啡廳臨窗的位子上,閻天小心地喝著發燙的咖啡,臉色憔悴,一夜未眠的樣子。

楊修遠匆匆進來,坐到對面說:“趙興那邊有動作。”

閻天剛要追問,向亦鵬就走瞭過來,他隨即在桌下用腳踩瞭一下楊修遠的腳,示意他離開。

向亦鵬笑著說:“看這樣子,你昨晚上找瞭一夜共黨?”

閻天勉強地笑瞭笑不說話。

向亦鵬有些奇怪:“怎麼瞭?你不大對喲!”

閻天淡淡說瞭一句:“沒什麼,我要回去補覺。”起身就走,把向亦鵬丟在那裡發愣。

12

閻天走進電梯,按下瞭3樓的按鈕,但又有幾個人匆匆進瞭電梯,按下六樓的按鈕。他用餘光打量著身邊的幾個人。

其中的高個子覺察到他的目光,也望向閻天。

閻天笑著說:“你好。”那人沒回答,隻是笑瞭笑。

閻天註意到瞭另外一個小夥子手中的手提包,被把得很緊。

三樓到瞭,閻天向外走去,但突然就被絆瞭一跤,與小夥子碰個正著,撞掉瞭他手中的手提包。他連聲抱歉著要去撿。小夥子連說不用,迅速就撿瞭起來。身邊幾個人的臉上也略微有些緊張。

13

就在閻天不斷接近六樓的秘密時,鴻川給向亦鵬報告瞭一個壞消息,餘銘真失蹤瞭。

鴻川遞過來一個紙袋說他去的時候發現照相館裡沒人但有打鬥的痕跡,垃圾筐被踢倒瞭,這個暗號說明她一定遇到危險瞭,而這個東西也是在垃圾筐裡發現的。”

向亦鵬接過紙袋走進內室,不大會兒出來就問尤利欽科同志那邊還是沒有消息嗎?鴻川回答沒有。但是莫斯科已經證實他早已經從日本出發來上海,除他以外,所有與會人員基本到齊。

向亦鵬吩咐鴻川通知所有有關人員,全天待命……隨時準備撤離。他非常清楚事態已經極其嚴重,貓眼傳來的緊急信息說南京已經偵知道他們會有重要會議在上海召開,密令閻天即時偵破,隻不過因為閻天沒在小紅樓而被趙興卡下瞭。但他很快會知道的,貓眼也必須向他盡快報告。

向亦鵬吩咐完走到門口突然又站住對鴻川說:“銘真失蹤,你現在就啟動備用方案直接跟貓眼聯系,讓他不管用什麼辦法都好,務必要把趙興盡快調到這裡來……”他比誰都清楚,一旦閻天得知那份密電,後果的嚴重性已經不容他再做任何猶豫。

閻天回到客房裡,楊修遠已經在等著他,告訴他趙興截獲瞭南京發給他的密電,並說明瞭密電的任務就是要找出中共在上海召開重要會議的地點。閻天將雙臂抱在胸前冷笑著,重要會議,地點不明?不要緊,已經不用找瞭。他的目光瞬間變得刀子般鋒利……自己真的就在無意中闖進瞭臺風的中心。

14

原本平靜的大堂混亂起來,趙興帶著自己的人馬迅速堵住瞭酒店入口,所有在大廳裡聊著天的客人個個被驚得一臉的愕然。

向亦鵬帶笑迎過來遞上煙:“趙站長,請問……您這是什麼動靜呢?”

趙興說:“沒什麼動靜,我們接到報告,說此地有共匪出沒,臨時檢查。”

向亦鵬呵呵一笑:“站長平時請都請不動,可這一來動靜還真就是不小瞭。”

趙興哈哈一笑:“向老板,情況緊急,沒有辦法,請恕趙某公務在身不敢有誤,得罪瞭!”

趙興一揮手,特務們紛紛向裡跑去,卻被亦鵬笑著擋住:“站長,我這裡住著很多外國朋友,你這麼做……不大合適吧?”

趙興冷下臉來:“向老板,別拿你後臺的法國人壓我,老子不吃這一套!”

向亦鵬笑道:“趙處長,我豈敢阻擋你,但當初我入股東亞,股東就有交代,沒見到巡捕房的搜查令,我是不能放你進去的。”

趙興惡狠狠地盯著向亦鵬:“若是我偏要搜呢?”

閻天的聲音傳過來:“那你就試試看!”他走瞭出來對全場人說這是他兄弟開的店,敢擔保這裡沒有共匪,看誰敢在這兒放肆?這特殊的身份一下子就讓原本氣勢洶洶的特務們都安靜瞭下來。

趙興看著他大笑兩聲:“原來特派員也在這兒,不過上次鄒凱林的事情還沒完呢,你這次拿什麼來擔保?”依舊不依不饒的他恨著命令搜!有人就開始往裡沖。

閻天突然從腰間掏出手槍,砰的朝天開瞭一槍,一下打穿天花板:“誰再動,軍法從事。”此時幾個化裝成客人的便衣也突然就沖瞭出來,站到瞭閻天身後,一字排開,個個手裡都是拿著雙槍。原來這老貓早就把自己到上海以後,精心挑選組建的“別動隊員”都派到瞭這裡埋伏下來瞭。

閻天如此兇悍,這是讓趙興沒有意料到的,一下竟也被震住瞭。

趙興屬下叫李阿祥的耳語道:“站長算瞭吧,特派員早有準備,再拖下去,巡捕房的人一到會很麻煩。”

趙興並不愣,一看這架勢就知道不論這趟水裡有沒有魚,都早已經被自己的冤傢搶瞭先瞭。他又頂著“特派員”的牌子,真的撕破臉對自己也沒好處。看看這兄弟兩人就笑起來:“老閻,都是自傢兄弟,何必如此呢?既然有你老兄在這裡坐鎮我也就樂得個清閑瞭。”說完就帶著人走瞭。但臨走這句不陰不陽的話卻無疑是丟瞭顆即將爆炸的手雷在那兩人之間。等於就告訴向亦鵬,不管你有沒有問題,最兇狠的豺狼虎豹就在你身邊。

閻天被氣得七竅生煙卻還不好表露出來,向亦鵬走到身旁說:“謝謝,今天多虧你在……要不然,我這生意就算砸瞭。”

閻天揶揄地說:“該砸的總是要砸的。”帶著人就走開瞭。

15

向亦鵬安撫依然驚慌的客人。見閻天走遠便回身叫過鴻川,吩咐今晚立即把所有人員撤出去。鴻川說尤利欽科同志沒有消息,銘真同志至今也……是不是再等等。他果斷地說不能再等,絕不能因為猶豫和個人情感而幹蠢事。

向亦鵬沒有多做解釋。這個年輕同志遠遠不知道閻天這隻老貓其實比一隻獵豹更可怕,他絕對不敢在這樣一個厲害角色面前抱有任何幻想。雖然心裡隱隱作痛,明白是擔心著餘銘真的安危,但面對黨內如此眾多高級別同志的生命安全,卻不能有絲毫的猶豫與不謹慎。趙興臨走的挑撥,他相信自己和閻天都是聽懂瞭的。

16

回到房間的閻天氣得一拳打在墻壁上,大罵趙興是豬玀,是專門攪局的嗎?他氣惱地在房間裡走來走去,但走著走著卻突然停下來,兩眼望著窗外定定地發呆。

楊修遠問道:“您……不會懷疑向老板也是……”

閻天沉默半天才說話:“共黨內部的確有一個高人,事已至此,我看他們很快會有所動作……修遠,你馬上回去調集所有待命的人手迅速包圍住酒店,封鎖一切出口,今晚必有好戲。”楊修遠領命而去。

17

有人影迅速地飛身翻上瞭六樓某房外的陽臺,閻天又再次前來打探,他小心翼翼地註視著屋內的動靜,在陽臺之間緩緩移動。翻到一間客房外的陽臺上,他看到房內兩個男人正匆匆收拾著行李,有人敲門。

有人進來徑直向窗這邊走來,閻天猛一閃身,躲到暗處。來人一把拉上瞭窗簾,但閻天渾身的血卻已經開始向上湧,雖然隻掃到一眼,但已經清楚地看到剛進屋的人就是向亦鵬!一瞬間腦中無數的畫面拼接在一起,他開始感到心跳在不斷加速,所有畫面拼接的結果終於揭開瞭一個頑固的不解之謎,從來沒想過的一個謎底突兀而牢固地戳在他的面前。

閻天貼在窗戶邊仔細傾聽著,屋內人在談論著什麼,但很快一陣腳步聲,有人離開瞭房間。

閻天此刻上下無著,施展不開,隻好有些失落地繼續觀察四周環境。但一片沉寂的夜晚,突然就被一聲巨響震得支離破碎,巨響把閻天從紊亂的思緒中扯瞭出來,酒店內部冒出濃煙,出事瞭。

閻天往下一看,已經混亂。他不顧一切伸腿踢碎窗玻璃,沖進房間裡。客房裡空蕩蕩,閻天四處查看一無所獲,開瞭門沖到走廊,外邊早已濃煙滾滾,閻天捂著口鼻,四處尋找著他一直追尋的對方陣營裡的“高人”向亦鵬……酒店裡響起刺耳的警報聲。所有房客都被驚動,恐慌地向下跑去,閻天艱難地在人流中穿行,尋找著他的蹤跡,但似乎向亦鵬已經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