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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五章 連環計設局和離

龍二耐心等瞭兩日,居沐兒完全沒有要回來的跡象。龍二自己抹不開臉去找她,便叫李柯去瞭。李柯去看瞭看,居沐兒把他趕瞭回來。他去找蘇晴打聽,蘇晴也一臉茫然,不知道居沐兒什麼打算。

直到第三天,答案揭曉瞭。

京都籍簿司的司官求見龍二,他是來邀功的。他說,他為龍二辦好瞭休妻之事,已將居沐兒從龍府籍簿中去掉。官印已蓋,事情已辦妥,他是特意來送蓋好印的休妻去籍文書。

龍二聽聞此事,如五雷轟頂。

那司官還在絮絮叨叨,說那居沐兒的醜事鬧得人人皆知,他都替龍二爺不平。但那女子確實狡猾,她早些時候便來打聽,如何條件下夫不能休妻,那時候他便留意瞭,覺得居沐兒定會搗鬼。果不其然,今日居沐兒又來相問,言辭閃爍,吞吞吐吐,問休書若是不見或銷毀是否便是無效等。司官覺得她可疑,便多問幾句,怎料她驚慌起來,轉身想逃,不料袖中落下一紙,正是龍二爺寫的休書。居沐兒見事情敗露,苦苦哀求,她不想被休,便藏瞭休書,想打聽清楚再做打算。司官將所有事情連在一起想瞭一遍,這女子被龍二爺趕回娘傢早鬧得滿城風雨,被休一事已是確鑿,如今竟還敢做出藏休書毀休契的事來,定然是不能讓她得逞。於是司官把居沐兒扣瞭,拿瞭龍二的休書速速辦好官印文書,為免龍二爺擔憂休妻一事不順,他還親自給送來瞭。

龍二臉色鐵青,原來如此,原來如此。

她要對付的從來不是他,是這蠢貨籍簿司。他遠行她鬧那一場,是給市坊看的,是讓籍簿司看的。然後她再拿那八萬八千兩金嚇唬他,裝可憐回娘傢,這也是給籍簿司看的。接著她再用什麼休夫警告來逗他激他,她知道他一向與她相互回禮的,他一定也會回一份相同的東西。

然後她再演一場戲,把自己從龍傢籍簿中去除瞭。

她竟然費瞭這般心思,借著他的手,把她休瞭。

龍二氣得說不出話來。很好,非常好。她真是聰明,一步扣著一步,心思縝密,不但給他留足瞭面子,還得到瞭她想要的結果。

很好,她還真是個人物。不動聲色,手到擒來。她這腦袋瓜,用來賺錢做買賣得多好,偏偏是用來算計他瞭!

龍二一步一步走向那司官,猛地一把揪住他的領子,用輕得不能再輕的聲音問:“你看到那信上有‘休書’二字?”

那司官張大瞭嘴,努力回想,那休書上一條條休妻理由寫得清清楚楚,他倒真沒註意頂上有沒有“休書”二字。當時滿心滿腦被能巴結上龍二爺,能為他做事邀功的喜悅沖昏瞭頭腦。那上面沒有“休書”二字嗎?那明明就是一封休書。

龍二盯著那人的眼睛,又問:“那上面有我蓋的指印?”

這個司官能夠答:“那上面確實是有指印的。”

“是我的嗎?”

司官張大嘴,他再傻也知道此刻龍二爺怒火沖天。

“把她給我寫回來,寫回龍傢籍簿上,她是我龍府二夫人!”龍二眼睛冒火,恨不得把眼前這個蠢貨撕碎瞭。

司官結結巴巴:“可是……可是……官印都蓋上瞭,要是想重寫回來,得……得拿婚契……”

龍二一把掐住他的脖子,掐得他臉色發青,說不出話來。

婚契?他把人劃掉的時候怎麼不要這個要那個,重新寫上卻囉裡巴唆的。

龍二一甩手,將那司官丟出瞭門外。他盯著司官冷冷道:“你等著掉烏紗帽吧。”

而那個可惡的女人,他知道她為什麼想撇下他瞭。隻是她忘瞭,他可是大名鼎鼎的龍二爺。無論是什麼理由,都不要妄想不要他,敢休瞭他,她想得美!

龍二急怒攻心,但他並沒有馬上沖去找居沐兒算賬。他把自己關在書樓裡,認真仔細地把所有事情想瞭一遍。

正琢磨事,忽見小仆來報,說小竹、小蘋回來瞭。龍二皺起眉頭,快速走出書樓。小竹、小蘋跪在樓前抹眼淚,道居沐兒說自己不再是龍傢夫人瞭,將她們趕瞭回來。

“趕你們你們就走嗎?”龍二氣極,“平日裡怎麼不見你們這般聽話?”

小竹、小蘋嚇得不敢作聲,龍二又喝:“回去,好好看著她。”

“可是,夫人趕我們。”

“趕你們你們就不會賴著?”龍二抬頭看看天色,“都這時候瞭,你們回來,誰給沐兒做飯吃?”

兩個小丫頭面面相覷,從地上爬瞭起來:“我們這就回去。”

可沒等她們走遠,龍二又把她們叫瞭回來。兩個丫頭搞不清狀況,僵站在一旁等話。龍二想瞭好一會兒,道:“不能慣著她,讓她餓著,不管她。”

那還回去嗎?兩個丫頭不敢問。

龍二卻不理她們,轉身又進瞭書樓。小竹和小蘋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正不知該怎麼辦,龍二忽然又出來,道:“她趕你們的時候,在做什麼?”

“沒做什麼,就是一直哭。”小蘋答道。

小竹在一旁趕緊補一句:“夫人定是難過二爺休瞭她,哭得可傷心瞭。”兩個丫頭都喜愛這個好相處的夫人,想幫著說些好話。看這模樣二爺並不是對夫人太絕情的,說不定心一軟又把夫人接回來呢。

可龍二聽得居沐兒哭得傷心,卻是冷笑:“很好,讓她哭。”說罷轉身又要回樓裡,走瞭沒兩步又回頭喝道,“你們戳在這裡做什麼,回自己院子幹活兒去。”

兩個丫頭被喝得一震,撒腿跑掉瞭。

龍二在書樓裡坐瞭一會兒,喚來李柯,囑咐他派兩個機靈的護衛到居傢酒鋪,暗中守著居沐兒,別教她給發現瞭。又交代要留意居沐兒身邊是否有別的人盯梢,若是有,莫打草驚蛇,盯緊瞭,回來相報便好。

李柯領命而去,龍二又坐瞭一會兒,交代廚房開飯。

飯沒吃兩口便沒瞭胃口,龍二對著一桌子菜發愣。以往吃飯時最是熱鬧,因為那個盲女吃飯很麻煩,他要給她佈菜,要挑沒骨頭的,要挑沒刺的,碗筷勺子擺放一定得是固定的位置。她吃得不多,吃太多或是吃涼的都會鬧胃疼。她還不吃帶殼的,不方便是一方面,另一方面他覺得是她懶。

她不但懶,她還愛撒嬌。如果他幫她剝好瞭她也會吃得很開心,有次吃栗子吃到胃疼就是因為這個。

她撒嬌便罷瞭,她還拐著彎地撒。她別扭又狡猾,總能讓他笑,她嫁過來半年,他覺得他開心大笑的次數比過去十年都要多得多。

龍二想著想著又生起氣來。這女人著實是太可惡瞭,不識好歹,忘恩負義,無情無義,狡詐虛偽。他咬牙切齒,恨不得此刻她便在他面前,他定要將她按在膝上一頓狠揍。

一旁的仆從丫環們小心翼翼地伺候著,看二爺一會兒發呆一會兒微笑,一會兒皺眉苦惱一會兒咬牙切齒,大傢心裡發慌,全都不敢出聲。

這時候龍二突然站瞭起來,大踏步往外走。他一聲不吭,急奔馬棚,飼馬小仆見得他來,吃驚之餘未及反應,龍二已經自己套好馬鞍,上馬疾馳而去。

龍二一口氣奔到居傢酒鋪。這時天色已暗,酒鋪大門緊鎖,裡頭黑乎乎的,沒有一點燈光。龍二下瞭馬,也不敲門,直接從後院翻墻進去。

居沐兒的房門沒關,窗戶也開著。龍二跳進院子,一眼就看到她坐在屋子裡抹眼淚。龍二不管不顧,氣勢洶洶地闖瞭進去。

居沐兒聽得聲音,嚇一大跳,剛要開口喝問就已被龍二拎起來橫在膝上啪啪地用力打瞭幾下屁股。居沐兒又驚又怕,雖然心裡已明白來者何人,但仍嚇得哇哇大叫。

龍二這幾下使力頗重,居沐兒被打得眼淚汪汪。龍二打完瞭人就把居沐兒往旁邊一放,自己站起來扭頭便走。走到門口又忍不住轉頭看瞭她一眼,她兩眼紅腫,貝齒咬著唇,一句話都不說。

他那幾下定是將她打疼瞭,可他一點都不心疼。龍二扭頭繼續往外走,他一點都不心疼。

龍二沒有留下隻言片語,很快翻墻出去,騎上馬走瞭。

這回他騎得慢,馬兒慢慢悠悠地走著。龍二想著剛才的情景,她眼睛腫得這麼厲害,哭得疼不疼?疼也活該!

天已經黑瞭,不知道她吃瞭晚飯沒。他仔細想想,剛才好像看到她屋裡有兩個白饅頭和一碗粥。饅頭沒動,粥是滿的,她肯定沒吃。不吃拉倒,餓死活該!

他應該多打她幾下,再狠一點。他想著,夾瞭馬肚子快跑起來。他把她揍瞭,可是心裡的怨氣還沒有出,他還是很生氣,他憋瞭一肚子火。

不行,不能就這麼算瞭。光揍她幾下不夠,他還沒解氣,他還要教訓她。

龍二掉轉馬頭,又朝著居傢酒鋪的方向沖瞭回去。

這次照舊翻後院墻。一進去,就看到他傢沐兒孤零零地站在院子裡,想來是剛才追著他的腳步出來瞭,可她沒叫喚他。

龍二抿緊嘴,提醒自己這個女人多可惡多氣人多不值得同情。他這麼想著,踏著重重的步子走到居沐兒面前。

居沐兒聽得腳步聲,有些吃驚地睜大瞭眼,呼吸急促起來。她聽得聲音在她面前停住,咽瞭咽唾沫,兩隻手不知該怎麼擺。

龍二好半天不說話,隻是盯著她看。居沐兒越等越緊張,又咬起瞭唇,而後終於忍不住怯怯喚瞭聲:“二爺。”

“不是我!”龍二惡聲惡氣,說完瞭猛然意識到自己說瞭傻話。他明明氣勢十足的,他明明一點都不緊張,可他跟撞瞭邪似的說的什麼鬼話?龍二咬牙補救:“不是我你該如何?”

居沐兒很驚訝,她瞪圓瞭眼睛,想半天,道:“沒有別人。”

“怎的沒有?這鬼屋子前不著村後不著店,偌大的前堂後院一個人都沒有。宵小暗賊可不樂得往這裡跑嗎?”

“我……我在這裡住瞭二十年,從沒來過宵小暗賊。”

“你還挺遺憾是嗎?”龍二嗓門奇大,兇巴巴地吼。

居沐兒咬唇低頭:“我錯瞭,二爺莫氣。”

“我不氣,我可不會為瞭你著惱。你是我什麼人?從今往後你與我半點關系都沒有瞭,我犯不著為你生氣,你說對不對?”

居沐兒低著頭,加上夜色昏暗,他看不清她的表情,隻聽得她過瞭好一會兒才哽著聲音答:“對。”

還敢答“對”?

還敢用這麼可憐的聲音答“對”?

她又來瞭,又用這招來對付他瞭。

龍二頭頂冒火,他開始左右來回地踱步子。真是氣死他瞭,氣死他瞭!

他猛地一把將居沐兒拉進屋子裡,粗魯地把她丟到椅子上,屋子裡沒瞭月光,黑糊糊的什麼都看不清,龍二被桌子絆瞭一下,丟居沐兒的那一下還差點把她丟到地上。

兩人都顯狼狽,龍二大為光火,喝問道:“蠟燭呢?”

居沐兒被他喝得一抖,忙跳起來想拿蠟燭。龍二卻又喝她:“坐著!”居沐兒嚇得又坐下,隻用手指瞭指墻邊的小櫃。

龍二大踏步往小櫃走過去,粗魯地拉開抽屜。第一層沒有,第二層也沒有,再拉開第三層……他拆屋子似的,動靜奇大,居沐兒縮瞭縮肩,不敢說話。

龍二找瞭半天把蠟燭和火折子找全瞭,終於有瞭亮光。可是找不到燭臺,實現不瞭他氣勢洶洶把燭臺用力“啪”在她面前的想法,於是他又生氣瞭。

蠟燭立在桌上,小小的火焰,在兩人之間燃燒著。桌子兩頭,她坐著,他站著。隔著那根蠟燭,相對無言。

居沐兒對著燭光,眨瞭眨眼睛。龍二忽然想起她說過她在極黑暗的環境裡能看到微弱光芒的話來。此刻,也許她能看到模糊的一點點光,但她看不到他。

龍二站在那裡,他暴躁、煩躁,他形容不出自己的心情。

他看著她紅腫的眼睛,惡聲惡氣地問:“你哭什麼?不都是你幹的好事嗎?不都是遂瞭你的意瞭嗎?”

居沐兒一愣,低下頭:“是我對不住你。”

“為瞭那個案子?為瞭師伯音?我不同意你查下去,你就這般對我?”

居沐兒用力咬唇,不知該怎麼答。

“一個招呼都不打,讓我一點準備都沒有,你有沒有想過跟我商量商量?你這樣對得起我?”

居沐兒咬緊唇,她感覺到痛,但她仍用力咬著。她不敢開口,眼淚已經在眼眶裡打轉,她一開口就會哭出來,她一動淚水便會落下,她不能在他面前流淚,她不想讓自己顯得可憐。這件事完全是她的錯,她實在太對不起他,但她必須與他瞭斷。他怨她吧,他恨她吧,她應得的,她活該!

居沐兒的無言讓龍二更怒,他猛地一拍桌子:“說話!”

桌子與居沐兒同時震瞭一震,蠟燭被震倒,火滅瞭,屋子裡暗瞭下來。

過瞭很久,龍二聽到居沐兒小聲道:“二爺聰明絕頂,我若提前露瞭端倪,就不能這麼順利讓二爺休我瞭。是我不好,我對不起二爺。”

龍二冷笑:“你算計我,還贊我聰明絕頂,這算什麼事?再有,你倒是對自己有信心,你若把事情挑明瞭,怎知我不會成全你速速把休書寫好,省得你費這番心思?難道我還會賴著你不成?你道你是天仙美人,我非你不可?”

他這話說得甚是傷人,黑暗中居沐兒再無聲息。

龍二聽得自己的心跳,腦子裡有一瞬間的空白,說不得心裡頭是後悔還是懊惱。這時卻聽得居沐兒道:“二爺說得是,本應是讓二爺直接休我出門,隻是我虛榮虛偽,非要爭個面子,是給二爺添麻煩瞭。二爺就念在我已是棄婦的份上,莫要怪我。日後我們再難相見,隻求二爺莫要記恨我。”

很好,她倒是個貼心人,把臟水全接瞭,給他留足顏面。隻可惜,他不吃她這套。他就是要記恨她,就是怪她,她又能怎的?

“師伯音比我重要?”

居沐兒搖搖頭。龍二看得她的動靜,卻看不真切,他伸手扶起蠟燭,欲再點上。

“二爺莫要點蠟瞭。”她小聲道。

龍二不理,開始打火折子。

“求你。”

求他嗎?很好。她不想他做的事他偏要做。

燭光亮起,居沐兒把頭壓得低低的。龍二搬瞭把椅子,坐到她跟前去,離桌子稍遠些,省得自己一個忍不住又拍滅瞭蠟燭。

這屋子有光亮,讓他有瞭占上風的感覺。

“你與我說實話,我便不再怨你。”

居沐兒微微一動,然後用手揉眼睛。龍二皺眉,把她的手拉下來,眼睛腫成那樣瞭還揉?

“隻給你這次機會,你把話說明白瞭,我便不怨你,否則—”這話尾音拖得老長,威脅意圖明顯。話裡留瞭話,但龍二自己知道,否則怎麼樣他壓根兒沒想好。

他還能怎麼樣?打她打過瞭,不解氣;罵她罵過瞭,心裡還恨;兇她也兇完瞭,還是怨。

他還能怎麼樣?怎麼對付她,他沒想好。

居沐兒吸瞭吸鼻子,她不想他怨她,她坐在這裡哭瞭半天就是因為想著這一切他得有多恨她。她不怕兇險和陰謀,但她受不瞭他怨她。她原本以為她受得住,可事情發生瞭她才發現遠比她想象的更讓她難過。

“二爺,我深信師先生是真有冤屈。二爺當時說的話我都記得,我也知道,每一句都是有道理的。我沒有證據,我什麼都不能做。其實這些我心裡清清楚楚,所以事發這兩年多,我一直把事情藏得很深,我對誰也沒說。隻是嫁給瞭二爺,我忽然有些貪心瞭,但二爺的話把我敲醒。那次錢江義在皇上面前訴冤更是令我醍醐灌頂—我原來,把所有的事情都想得太簡單瞭。”

龍二扳過她的臉,看她的表情。她此刻鎮定下來,話說得清楚,就是臉上淚痕交錯,狼狽不堪。

龍二伸手抹瞭抹她的臉。居沐兒忍住抱住他的沖動,繼續說:“能嫁給二爺,怕是我這輩子最幸運的事瞭。這半年時光,再歡樂幸福不過瞭。龍府的每一個人都極好,我自私自利,狡猾虛偽,實是不配做你們的傢人。二爺,師先生冤案一事,我早已無法抽身,自一白兄找我默記琴譜開始,我便已經陷瞭進去。一白兄死時,我害怕惶恐,我甚至覺得下一個便是我瞭,那種沒有任何證據卻心有感應的事,我不知道該如何說。”

“那你也該與我說,而不是不聲不響地自己算計。”

“二爺。”居沐兒終是忍不住摸索他的手,握住,“二爺說得對,這案子是皇上親督,刑部嚴審,無論最後結果是什麼,都不可能輕易翻案。龍傢與師先生毫無瓜葛,不該卷到這件事裡來,一切都是我的錯。我無法抽身,龍傢卻是可以的。隻要我與龍府再無關系,日後無論發生什麼,刑部也好,皇上也罷,都不能再怪罪龍傢。”

這理由與龍二想的一樣,可當他親耳聽到,卻無歡喜。她倒是說得輕巧,她無法抽身,他就可以?

“你倒是沒心沒肺,痛快得很。想嫁進來便嫁瞭,想離開便離瞭。”

“二爺……”居沐兒想說什麼,但終是閉上瞭嘴。

“說什麼讓龍傢撇清關系,若真是這般,當初你又何必來招惹我?是你主動求嫁的,還記得嗎?你求嫁時,又安的什麼心?”

“是我不好,我錯瞭。”居沐兒的眼淚又要湧出來。當時她隻求安身,隻求有人相護,卻沒有為對方著想,她天真地以為龍府會是最堅實的倚靠,卻完全沒去想這事情後頭不是隻有幕後兇手而已,還有皇上和整個朝廷。

這裡頭權力紛擾,層層疊疊,錯綜復雜,她在將整個龍府拉進一個完全不可測的兇險裡。不止龍府,還有她最心愛之人。

“你認錯倒認得爽快。”

“二爺,我是真心的,你莫要怨我。”

“你日後怎麼打算?你說你陷進去瞭,那你定是知道瞭些什麼。”

“這些日子,確是有些進展,但並不是確確實實的證據,隻是些間接線索,還待再查證的。”

“看來你需要有人幫忙,否則依你一個盲眼人,還能怎麼查?”

“暫時是沒辦法的,不過我會把線索確認下來,藏好瞭。待有一日遇到貴人,也許此案有機會重見天日。”

“貴人?聽起來要有權有勢有門道,我好像便是如此。”

“此事與二爺無關。”

“是啊,我都把你休瞭,自然無關瞭。但你為何沒想過求我相助呢?我們龍傢各路勢力均在,錢財人手不少,是最好的貴人瞭,若是能將你的什麼間接線索查出門道來,替你翻案豈不是好?案子一破,自然無甚牽連之說,我龍傢還爭瞭頭臉,名聲大振。”

“不行。”居沐兒搖頭。

“為何不行?”

居沐兒不說話,隻是搖頭。

“你棄眼前人不顧,等什麼別的貴人?你倒是說說,哪位貴人能比我龍二更有門道的?”

“不是這樣。”

“還是你打心眼裡瞧不起我,你素來喜與我耍心計的,你總覺得自己比我聰明、比我有能耐是不是?所以你覺得我沒用,連休妻這事也得你自己設局佈置,事事均讓你占瞭先機,我便是廢物,成事不足,是不是?”

“不是的。”居沐兒急得猛搖頭。

“別的貴人多好,能幫你查案,能幫你申冤。貴人呢!我便不行瞭。你跟我撇清瞭關系,再尋下一個靠得住的,我在你眼裡是有多無能……”

“不是的!”居沐兒大叫。

“那怎的我就不行?”

“因為我……”居沐兒張大嘴,聲音卡在嗓子眼,她心跳得厲害,眼淚終於還是滑落下來,“我心裡,二爺是最重要的人,再重要沒有瞭。”

世上僅有的,獨一無二。

龍二安靜下來,不再咄咄逼人。他想聽的,便是這個。

“二爺,你莫恨我。我不是那樣的,我隻是……”

她半天不說下去,龍二有些急瞭,他想聽,她快些說。

“隻是什麼?”

“隻是……”她滿心難過,泣不成聲,又羞又愧。

“居沐兒!”龍二一聲吼。她再吊著他的胃口試試,他真是會發火的。

“我就是喜歡上二爺瞭,最喜歡二爺,再喜歡沒有瞭。所以絕不能讓二爺受牽連。”居沐兒被他這一吼也豁出去瞭,嚷得比他還大聲!

她就是愛上他瞭,怎樣!

龍二笑瞭,放聲大笑。

他毫不掩飾的笑聲讓居沐兒臊紅瞭臉。那些話真是不該說的,依他的性子,這話便是把柄。但話已出口,悔之晚矣。

龍二笑夠瞭,問:“確實是歡喜我嗎?誰都及不上我,是不是?”

居沐兒抿緊嘴,她剛把他算計完,所以這個問題他定不是朝著什麼濃情蜜意的方向上問的。但她既然話都說瞭,否認也是沒甚意思,於是點頭。

龍二又道:“我若惱你怨你,你會傷心難過?”

居沐兒又點點頭。

“很好。”龍二很滿意,“那你可聽好瞭,你這般待我,無情無義,不識好歹,我是記恨上瞭。我龍二是有仇必報,錙銖必較的。你以為無論你對我做什麼,我都跟你鬧著玩嗎?你錯瞭!”龍二的語氣讓居沐兒心裡如針刺上,細細綿綿地痛。

“你以為我把你休瞭之後,還會像過去那般對你好?你錯瞭!”

居沐兒咬緊唇,說不出話來。

“若你是我的龍居氏,任何事我都會替你擔著。但你這般算計我,又不再是我的傢人,我便不會對你客氣。從今往後,你別想有安穩日子過。”狠話說得又快又溜,龍二心裡非常痛快。

居沐兒低垂著腦袋,為他那句“若你是我的龍居氏”感到錐心難過,她擰著自己腿上的肉,強忍淚水。

一切都是她自找的。當初想嫁,現在悔嫁,一切都是她咎由自取。若不是她貪心,若不是她自私,今日也不會鬧得大傢都這般傷懷。

“居沐兒,我告訴你,休離瞭你,我倒是不難過,但你用這般手段逼迫,我可是大大生氣。所以你可別弄錯瞭,我今後對你再不好,可不是因為惋惜休棄瞭你。”龍二說來說去就那麼幾句,他半點沒為他將居沐兒休離這事說成與事實完全不符而羞愧,他看著居沐兒因為他的話難過而有些快意。

這個女人,敢不要他?他要讓她後悔,讓她哭著喊著說她錯瞭,讓她求他再娶她。她等著瞧!

龍二覺得幾番話下來自己是完全占瞭上風。居沐兒親口承認愛他,她聽到他嫌棄她的話就難過,他左右著她的情緒,他對她原來如此重要。

龍二越想越得意。看著居沐兒終於沒忍住,淚水吧嗒吧嗒落瞭下來,他頓時舒心地長吸一口氣,真是太痛快瞭。

龍二走瞭。把居沐兒整治哭瞭,他非常滿意,於是趾高氣揚地離去。

這次他沒有再回頭,他覺得戰果很不錯,他要乘勝追擊,晾她三日,待她難過夠瞭,他再回來繼續收拾她。

龍二一回到府裡,就有小仆來請,說是龍大有事相議。

龍二進瞭議事堂廳一看,龍大兩口子及龍三兩口子都坐在那兒。龍二清瞭清嗓子,慢騰騰地走進去,挑瞭個位置坐下瞭。

“怎麼回事?”龍大直截瞭當地問。

龍二摸摸鼻子,在居沐兒面前的囂張勁頭全沒有瞭。他看瞭看安若晨和鳳舞,想瞭想,那事尚不明朗,還是不要宣揚開的好,於是回道:“沐兒跟我鬧著玩呢。”

“鬧著玩?”龍三傻眼。

鳳舞看瞭看安若晨,道:“二嫂還玩得挺大的呢。”

安若晨點點頭:“關鍵是二弟也樂得陪她玩。”

龍二左右看看屋子,裝作沒聽見。

龍大與龍三對視一眼,心裡都明白事情絕不是如此簡單,但既然龍二不願說,這裡頭必是有內情。

“玩到何時,可否先通知我們一聲?”

龍大的這個問題讓龍二臉色一正,低眉思索。安若晨接瞭龍大的眼神,拉上鳳舞道:“既然不是什麼大事,那我與鳳鳳先出去吧。你們兄弟聊好瞭。”

鳳舞也是個有眼力見兒的,順從地往外走,卻忍不住還要鬧上一鬧:“大嫂,我被龍三休過,現在二嫂也被二伯休瞭,那咱傢沒被休過的隻有你瞭。你一定要堅持住。”

安若晨哈哈大笑,拉著她快步往外走。龍大轉頭瞪龍三,龍三拿杯子喝茶,裝沒聽見。

很快屋子裡剩下兄弟三人。隻不過瞪人的瞪人,裝傻的裝傻,沉思的沉思,沒人說話。最後還是最有威嚴的老大開口瞭:“你說清楚,你傢那個在鬧騰什麼?”

這話龍二不愛聽,什麼叫“你傢那個在鬧騰”,他手一指龍三,臟水潑瞭過去:“愛鬧騰的是老三傢的,我傢這個是聰慧可人。”

龍三也不樂意瞭:“瞎說,鳳兒才不鬧騰,鳳兒那是活潑討喜。”

“都不是讓人省心的。”龍大很不高興,傢裡鬧成這樣,他身為長子,如何與傢裡的列祖列宗交代?“讓她們學學你們大嫂,穩重賢淑,這才是為人妻之道。”

“哧!”龍二、龍三同時扭頭不理。

“哧什麼哧,趕緊說,究竟是怎麼回事?要真是你們兩口子鬧著玩,你就去爹娘靈位前說,我還不想聽瞭。”龍大臉色難看,一點開玩笑的心情都沒有。

龍二正瞭臉色,這事他原本就是要跟兄弟好好說道說道的,畢竟若是照他的想法往下走就真是拿著龍傢的身傢性命在賭瞭。

龍二把事情的緣由說瞭,把居沐兒要為冤案平反的決心說瞭,還把她如何鬧和離的手段也說瞭。

說完瞭,三兄弟沉默無語。

過瞭一會兒,龍二道:“我不能讓她獨自面對這些。”

龍大嘆氣:“隻可惜她是女兒身,若為男子,這般心計與手段,又有顆忠良俠義之心,是報效國傢的好人才。”

龍三也嘆:“若她眼睛尚好,又能有鳳兒的身手,那成為江湖中一代名俠,怕也不是難事。”

龍二用力瞪這兩兄弟:“我們聊的是同一件事嗎?”

龍大點點頭,很自然地接下去:“皇上的那關確實不好過,當初他新登皇位,這案子辦得風風火火,為他爭足顏面,那些不捧他的老臣這才全都閉瞭嘴。若想翻案,不但得證據確鑿,還得顧及皇上威嚴,為他找好臺階,擺盡威風,讓臣子們半句廢話都說不得,這才能好。”

龍三也道:“不止皇上,還有刑部那幫子,加上丁盛那老傢夥的派系人馬,在朝廷裡可不是少數,一人擺一道坎這事就能攪黃瞭。”

兩人說罷,一起看向龍二。好瞭,現在說的是同一件事瞭,然後呢?

龍二抿緊瞭嘴,他們說的全是廢話,這事有多難他全都知道,用不著他們提醒。他道:“我與你們說這些,便是想讓你們知道,我不能不管她,但這事對我們龍傢確是沒半分好處,如若沒處理好,怕是會招來滅門之災。”

龍大皺眉:“所以你想分傢嗎?我不同意。”

龍三也道:“又不能像二嫂那樣把你休瞭,我們怎麼也是有血緣關系在,所以無論是什麼事,都分不開吧?”

龍二瞪著他們。龍大道:“這種不可能的事就不要拿出來相議瞭,總之我知道發生瞭什麼便好。朝廷那邊我會幫你盯著。”

龍三也道:“那琴譜的事近來在江湖上鬧得兇,都說是武功秘籍,還引發瞭不少紛爭,這事我會好好打聽打聽,二哥別擔心。”

龍二點點頭,他不擔心,真不擔心。於他而言,更讓他擔心的是那個固執又不知好歹的女人。他真該好好再揍她一頓,然後要以他們龍傢的例子教育她,傢人是無論發生什麼都要齊心應對,而不是像她這樣算計和拋棄。

龍二這麼一想,心裡頭又生居沐兒的氣瞭。這次若是不讓她長教訓,她定是不知悔改的。所以他得狠下心來好好對付她。

話雖是這般說,但龍二這夜裡卻沒睡踏實,他想起瞭那冷饅頭。這麼晚瞭,不知道沐兒有沒有飯吃,她會不會餓著?再者她一人住在酒鋪子裡,洗漱收拾等都不方便,他又讓她這般難過,她能休息好嗎?

龍二輾轉反側,一夜無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