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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二章 藏玄機遊船鬥琴

三日後,龍二帶著居沐兒,登上瞭翠湖邊上那艘最華麗的大船。

翠湖是京城最有名的水色景點。雖為湖,卻一望無際,從湖的這頭遠眺,看不到那頭的邊際。湖波青翠透亮,碧波瑩光,是名翠湖。

龍二這次宴請瞭鬥琴雙方及各路官員,統共租下瞭三艘船。主船最大,共有三層,禮部各官員及兩國主要琴師都在這艘船上。其他過來湊熱鬧為輔占便宜兼吃喝玩樂為主的官員和相關人等就分在兩艘略小的船上。

龍二依利害關系和各人目的,將人員都安排分配好。居沐兒第一次參加這類盛宴,隻靜靜陪侍一旁,毫不多話。

一番客套之後,大傢推杯舉盞,談笑風生。西閔國的琴使們無論鬥琴的原目的如何,現下好吃好喝伺候,美人美酒相伴,很快也露出男人的爛脾性。倒是那位首席琴師雅黎麗,三十來歲的模樣,頗為嚴肅,隻靜靜吃菜喝酒。

龍二與田尚書使瞭個眼色,田尚書趕緊遣瞭位女官,到雅黎麗身旁伺候相陪,絕不能讓她有在這男子場中受冷落之感。

花娘在這樣的場合裡是不會擠到男人身邊灌酒的,她們很明白什麼場合裡應該做什麼事,於是一個輪著一個上場獻技,有跳舞的,有彈琴的,因是頂著各樓花魁的名聲,全都使出瞭渾身解數,生怕被別的樓裡的姑娘給比下去。

居沐兒全場都在認真聽琴,隨著琴音搖頭晃腦,每換一名琴娘,她都要問問龍二這是誰。龍二一個一個地答,答到惜春堂的林悅瑤時,龍二猛然驚覺自己說得太多瞭,這些花娘他都叫得出名字,他傢沐兒會不會又跟他鬧別扭瞭?

好在居沐兒全程都表現得很高興,龍二放下心來。他一邊應酬一邊掃視全場,沒人對花娘彈的琴感興趣,那些琴技,在這些琴師看來不過是些花架子,取樂用的。而大傢高談闊論,大聲談笑,這琴音也自然不好入耳。所以整個場子裡,隻有居沐兒在認真聽琴,而那位西閔國首席琴師雅黎麗卻是時不時盯著居沐兒看。這讓龍二皺起瞭眉頭。

林悅瑤彈完琴後靜靜下場,過瞭一會兒換瞭染翠樓的一位姑娘開始彈。這次居沐兒沒問這是誰,卻是對龍二說她有些累瞭,想出去吹吹風。龍二答應瞭,讓個丫環陪著她去。

居沐兒在船尾站瞭一會兒,忽然覺得有些涼,便讓丫環幫她去拿件披風。丫環走瞭,一個熟悉的聲音冒瞭出來:“龍夫人。”

“悅瑤姑娘。”

林悅瑤道:“沒想到夫人會來。”

“相公帶我來見識見識,這麼巧遇到姑娘瞭,這也方便得很,我正有事打算找姑娘。”

“何事?”

“之前托付給姑娘的琴譜,我想拿回來。過一段時日或許有機會面聖。”她沒把話說細,林悅瑤卻是吃瞭一驚:“夫人打算面聖訴冤嗎?”

“隻是打算見機行事。姑娘把琴譜還我便好,我會想辦法的。”

林悅瑤靜默片刻,答應瞭。

兩人再無他事,就此別過。林悅瑤再次叮囑居沐兒別泄露她倆聯系之事,居沐兒一口答應。

居沐兒回到船艙時,花娘們已經全都退下瞭。

此時一位西閔國的琴師正在炫耀琴技,居沐兒在龍二身邊坐下,那人正巧彈完。他的琴音未落,另一人緊接著也彈瞭起來,大有較量的意味。

這琴聲居沐兒一聽便聽出來瞭彈琴的人,是錢江義。

越是精研琴技的,就越有自己的手法風格,如同獨一無二的印記,烙在自己身上。

高手彈琴,確是比方才花娘的討好賣藝強上不知多少,卻少瞭幾分趣味,相對龍二爺來說的趣味。

居沐兒悄聲喚:“相公。”

“作甚?”龍二的聲音裡聽不出情緒。

“我陪相公喝酒說話吧。”

龍二心裡一動。他傢沐兒倒是真懂他。這個事實讓他忍不住彎瞭嘴角。

幾個男人拿著琴彈來彈去於他而言確是無聊至極的事。花娘彈琴他聽不出好壞起碼還能看看臉,賞心悅目。幾個男人彈琴他聽得無趣,看臉也沒意思,隻是他坐在首位,擺不得臉色,也不好離席,確是覺得乏味得很。

而他傢沐兒願意哄他開心,這讓他很高興。

“你不是喜歡聽琴?”

“相公比較重要。”

聽聽,這馬屁拍得,真讓人心裡舒坦。

“天天與你說話,都沒個新鮮勁瞭。”龍二心道就算心裡高興,也不能讓她知道,免得她得意起來。

“有新鮮勁的。”

“有嗎?你說一個聽聽。”

兩人輕聲拌嘴逗趣,那邊的鬥琴已換過瞭四五個人。

這時候琴聲忽然停瞭。居沐兒愣瞭愣,不知發生何事。龍二抬頭一看,是那個雅黎麗抬瞭手示意停下,而彈琴的是他們西閔國的琴師,自然聽從她的,停下瞭。

雅黎麗的雙眼此時正盯著居沐兒,這讓龍二相當不快。他還沒來得及說話,雅黎麗倒是開口瞭:“城南酒鋪,有女沐兒,妙手仙琴,天音自來。龍二夫人盛名,我耳聞已久。”雅黎麗的這話讓在座的所有人都把眼光轉向瞭居沐兒。

居沐兒淡淡一笑,欠瞭欠身:“承蒙誇獎,盛名是不敢當,隻是當初年少時受到不少鼓勵。”

雅黎麗沒接她這客套話,倒是自報瞭傢門:“我名喚雅黎麗,是西閔國的琴苑司長。貴國琴聖大師師伯音先生是我知己。”“知己”二字咬得甚重,那語調讓聞者皆知他們恐怕不是“知己”那麼簡單。

雅黎麗完全不看眾人,隻接著道:“師先生常在各地遊走研琴,貴國的琴師他見過不少,但他隻在我面前誇過兩人。一是華一白,滿腹才華,狂放如龍飄逸如仙。二便是龍二夫人你,他評價你天賦驚人,靈動如神。”

居沐兒整個人呆住。除瞭在刑場上那一次,她之前還從未見過師伯音,萬沒想到竟能得他如此盛贊。獲得心目中神仙一般的人物的肯定,居沐兒激動得攥緊瞭拳頭。

一旁的眾琴師有些不服,誇華一白便罷瞭,這居沐兒女流而已,何以能得此贊?

一位琴師不服氣地質問:“師先生幾時見過龍二夫人?”

雅黎麗冷眼瞅那琴師,龍二的目光也向那人剮瞭過去。

雅黎麗道:“師先生個性古怪,不喜與人交際,但他卻喜歡在暗處觀察琴師,聆聽琴音。華一白與龍二夫人先生皆不相識,隻因聞得其名,便找瞭機會聽琴罷瞭。這位先生與其質疑我說的話,不如想想自己為何不得師先生稱贊。若是先生也有些名氣,師先生必是聽過先生的琴。”

那人被斥得面紅耳赤,原想再辯幾句,但看周圍人的臉色,又一想這場合及在座各人物,於是咬牙閉嘴,不再多言。

雅黎麗掃瞭一圈在座人等,又道:“在我國,女子男子皆可習琴,以技相較,能者居位。我與師先生相伴多年,得他指點,所以琴技出眾,以此掌瞭琴苑司長之位。我國來訪琴使裡,也有三位女子。但貴國的琴師,放眼望去,卻清一色男子,那些個彈琴的姑娘,隻是賣藝花娘。”她說到這裡,笑瞭起來。

她一笑,西閔國的琴師們也跟著笑起來。田尚書和樂司府的官員們頓時臉色難看,男琴師們也全都心裡憋氣。

這分明是在羞辱蕭國。

這時候居沐兒卻是道:“兩國之情,確有差別。我國習琴的人太多,男女老幼,官商農工,皆喜習琴。人人會琴,倒不是為謀那一官半職,而在怡情,而在享趣。人人彈的琴皆一般,誰也不比誰多那一根弦。”

居沐兒這話說完大傢全都靜瞭下來,一時間也不知道她這話的意思,好像駁斥瞭雅黎麗的說辭,又好像扇瞭那些自視甚高的男琴師的耳光。仔細一想,又似什麼意思都沒有,模棱兩可,不喜不惱。

龍二卻是在心裡想著,方才那男琴師不服氣他傢沐兒受誇,他就知道他這娘子肯定也會找機會給他不好看,就如同當初他對她擺威風讓她下不得臺,轉頭就被她找瞭理由潑瞭一身茶似的。

如今居沐兒把雅黎麗和本國的男琴師兩邊都斥瞭,卻還教人說不出什麼來,這讓龍二覺得甚是開懷,咧著嘴笑瞭。那種感覺就是吾傢娘子甚威風,為夫與有榮焉。

場上靜瞭一會兒,雅黎麗忽然道:“當初師先生受貴國史尚書的邀請,去他府裡為他研解一本所謂的絕妙琴譜。師先生離開之前問我,等他回來我是否願意辭瞭這琴苑司長之職,與他雲遊四方,共尋好琴妙音。”

場上依然靜默,大傢都忍不住靜靜聆聽。

“師先生的發妻死得早,他早與我說過他不會再娶。可我一心掛在他身上,從不考慮另嫁他人。他不娶,我便不嫁,我們隻做知己便好。若有緣能與心愛的人做一輩子的知己,我也心滿意足。隻是那日他突然如是說,我喜出望外,一口答應。他還問我,婚禮是想用蕭國禮俗辦,還是西閔國的……”

雅黎麗說到這裡停瞭一停:“隻是師先生這一去再不復返。婚禮無論是用哪國禮俗都是辦不成瞭。我永遠,都隻能是他的知己而已。”她說話的語氣平靜,居沐兒卻聽得眼眶發熱。

龍二一邊聽一邊留心在場諸位西閔國琴師的表情。那些人面露悲憤,顯然對這個故事早已知曉。原本一心期盼的婚事,最後竟是以男方在故鄉被斬首而結束,龍二聽後心裡有些擔憂,他們來蕭國,究竟意欲何為?

“當日師先生被斬首,我正重病在床,原以為會與他一同去瞭,不料老天留我一命。隻是遺憾未能見到師先生最後一面,未能聽他彈奏最後一曲。如今我來得蕭國,想見一見師先生盛贊的兩位年輕人。未承想華一白竟然也已仙去,餘下龍夫人嫁入豪門,卻也是不好見瞭。宮中切磋琴技的琴師名單裡也不見龍夫人在列,我原本心中甚是遺憾,好在今日有此機緣……”她說到這裡,沖身旁的一位琴師擺一擺手,那琴師會意,搬瞭一臺琴過來,放在瞭居沐兒面前。

龍二緊皺眉頭,這雅黎麗剛剛才諷刺完蕭國彈琴的女子都是花娘,現在就擺臺琴過來是何意?若她敢讓他傢沐兒獻藝以此羞辱她與花娘一般,他定要當場給她不好看。

可雅黎麗卻是道:“讓夫人獻琴一曲似乎有失禮數,所以,我想請夫人與我合奏一曲,如何?”

合奏?這又是什麼意思?

龍二看瞭看居沐兒,見她凝神想瞭想,點頭應瞭好。

雅黎麗微微一笑:“如此,我先來瞭。這首曲子,是我為師先生而作。”

言罷,也不等居沐兒準備好,她便叮叮咚咚彈瞭起來。

席上眾人屏氣凝神,靜聲聽著那琴。蕭國琴師們都很好奇,西閔國的琴苑司長兼首席琴師,到底操持著怎樣的技藝。

居沐兒也在聽。雅黎麗雖說是合奏,但彈的曲子卻是自己所作,居沐兒未曾聽過,所以她要跟上,就得先聽明白她彈的什麼。

很快,居沐兒開始撥弦,她沒有顯擺琴技,隻是輕輕巧巧的節律,配合著雅黎麗的曲子。

龍二聽不明白琴音,隻好東張西望,他一會兒看看居沐兒,一會兒又看看大傢。看著看著,卻發現那雅黎麗彈琴彈得落瞭淚,龍二吃瞭一驚,轉頭看居沐兒,她居然也熱淚盈眶。

龍二決定不再看瞭,這些彈琴的瘋魔癥要發作瞭,他還是吃菜喝酒吧。

這一曲綿長,待龍二吃瞭些菜,喝瞭兩杯酒才終於彈完。兩位女琴師一曲畢瞭,都站起來朝對方鞠瞭個躬。

雅黎麗道:“師先生所言,果然不假。”

居沐兒也客套:“大人妙琴,我自嘆不如。”

禮部尚書見得此景,忙推波助瀾,舉杯招呼說什麼兩國情誼、以琴會友雲雲。雅黎麗接瞭他這話,兩國的琴師們終是舉杯共飲,算是正經向對方示瞭個好。

深夜裡,曲終人散。龍二握著居沐兒的手坐在回程的馬車上。

居沐兒把頭靠在他的肩膀上,不住地打哈欠。龍二忍不住捏捏她的臉蛋:“成天就知道睡,跟小豬似的。”

“相公又瞎說瞭。相公沒養過豬,怎知它隻會睡?”說完她又打瞭一個哈欠。

龍二真想再捏捏她,可看她累成這樣,還是動瞭動肩,讓她靠得舒服些。居沐兒得瞭乖,微笑道:“我若是豬,相公一定也是,要不我們怎是夫婦呢。”

龍二臉一僵,這女人,真是不能對她太好瞭。他想瞭想,又想瞭想,不知道再訓她什麼好。

過瞭一會兒,他終是忍不住問瞭:“你彈琴的時候,哭什麼?”

居沐兒沒作聲,過瞭很久,久得龍二以為她已經睡著瞭,卻聽她道:“那琴曲裡飽含深情,令人動容。”

“隻你倆動容瞭,我看別人的神情都不這般。你說別人想念已故的戀人,哭便罷瞭,你相公我就坐你身旁,你哭個什麼勁?”

“也不全是這個。我隻是,忽然想通瞭一件事。”

“何事?”

居沐兒張瞭張嘴,又閉上瞭,過一會兒才道:“我從前鉆研過一首琴曲,一直未明其意,今日裡忽然明白瞭些。所以有些失態瞭。”

“又是琴?”龍二不滿地嘀咕,“你腦子裡除瞭琴還能有些什麼東西?”

“還有相公呢。”

居沐兒接得快,龍二一噎,後面斥責她的話生生給咽瞭回去。過瞭一會兒卻突然道:“龍居氏,你說相公是東西?”

“……”

居沐兒閉眼,決定裝睡。她不過是誠心誠意想拍拍馬屁而已,她傢相公,實在是太多慮瞭。

想得太多的爺們兒,這馬屁真是不好拍。

接下來的幾天,居沐兒都在府裡專心教寶兒彈琴。

樂司府的帖子已經遞過來瞭。賞琴大會定在五月初一,地點是宮中的映月臺。說是臺,其實就是一個賞月花園,因著園中的小湖映月得名。

寶兒是龍府的寶貝疙瘩,她要進宮鬥琴,這爹爹龍三娘親鳳舞是一定要跟去的。為防鬥琴中有什麼緊急情況,所以師傅居沐兒也是要去的。居沐兒要去,龍二自然也要跟著。而龍府小少爺龍慶生最是心疼這個妹妹,於是嚷著也要去。小少爺去瞭,小少爺的爹爹龍大將軍和娘親安若晨自然也是要去的。

於是龍寶兒進宮鬥琴,變成瞭龍府一傢子進宮陪鬥。

樂司府的帖子遞瞭三回,這才算是妥當瞭。

經過一番折騰,寶兒總算明白瞭事關重大。不過小人兒心裡還是不太緊張,她隻是知道二伯娘不是在陪她玩,是認真教導她,所以她也就認真學著。

在五月初一之前,居沐兒出瞭一趟門。她帶著小竹,去瞭一趟琴鋪。

小竹受居沐兒感染,這段日子也對彈琴有瞭興趣,進瞭琴鋪後東摸摸西瞧瞧,有些興奮。鋪子裡還有一位戴著面紗的女子在挑琴,她見瞭居沐兒主仆進來,未動聲色,隻在居沐兒單獨站在琴臺前時,悄悄湊瞭過去。

“龍夫人。”那女子悄聲喚。居沐兒聽得是林悅瑤的聲音,點瞭點頭,輕應一聲。

林悅瑤警惕地看瞭看左右,確定無人註意,便從袖裡摸出兩本琴譜於琴臺之下遞給瞭居沐兒。居沐兒摸到,不動聲色地裝進自己袖中。

林悅瑤輕聲道:“這便是夫人當日交予我的琴譜,夫人有何打算?”

“還沒想好。”

林悅瑤皺瞭皺眉,又道:“夫人,最近我身邊有些不對勁,似乎有人盯梢,今日裡也是費盡周折才能來此。我覺得不安全,怕是近期都不好再出來,夫人也切莫再尋我。待過一陣子風頭過去,我自會聯絡夫人。”

居沐兒點點頭。這時候小竹過瞭來,於是林悅瑤轉頭去看別的琴。她聽到主仆倆小聲說瞭幾句,似在談琴,然後小竹挽著居沐兒往外走,一邊走一邊道:“夫人,真的不買嗎?”

“可不敢買,我也就是過過幹癮來看看罷瞭。二爺可說瞭,我要是再敢買琴,他要罰我的。”

小竹嘻嘻笑:“我看夫人是不怕罰的。”

“我怕呢,怕死瞭。若是相公為這把我休瞭,我可是會哭死的。”

小竹撲哧一笑,直道不信。

主仆二人說著話走遠瞭,林悅瑤看著她們的背影消失在街盡頭,轉身朝街的另一頭走去。

居沐兒拿回琴譜後,便把自己關在瞭房裡,沒多會兒便開始彈琴,琴聲激蕩,綿綿不絕。小竹隔著門聽到,心裡暗想,夫人雖說是不敢買琴,但心裡頭定是還有念想,所以才這般彈琴泄憤。

傍晚時分,龍二回來,第一件事便是按著每日慣例,喚瞭小竹來報居沐兒這日都做瞭什麼。

小竹支支吾吾,最後還是把居沐兒去瞭琴鋪卻空手而歸,歸來後把自己關在屋裡悲憤彈琴的事說瞭。

“你懂琴?”龍二挑高瞭眉毛質疑,“還能聽出悲憤來?”

“這個,奴婢沒正經學過琴,雖平日裡得夫人指點一二,但也未學成幾分。若奴婢沒有陪夫人去琴鋪,自然是聽不出來。可奴婢陪瞭夫人一日,看夫人在鋪子裡對琴愛不釋手的,還與別人討論來著,如此這般,能看出夫人確是想買琴。可她說二爺不讓買,她怕二爺罰她。這般說來,夫人回來後便把自己關起來猛彈琴,不是悲憤,難不成還能歡喜?”

小竹一口氣說完,抬眼偷偷看瞭龍二一眼。這一看嚇一跳,龍二正微瞇眼瞪著她。小竹頓時心裡發憷,她說錯什麼瞭?

龍二此時心裡生氣,這丫頭看上去就是被居沐兒帶壞瞭。以前答話小心翼翼正正經經,問什麼答什麼,現在囉裡囉唆說一大堆,連解釋帶推想還敢反問!她當爺問話是陪她聊天解悶呢?

龍二冷著聲音道:“你扯這些個廢話作甚。”

小竹張大瞭嘴,驚道:“奴婢……奴婢說錯話瞭,請二爺責罰。”可是,她哪裡說錯瞭?

龍二沒心思罰她。為這點小事罰人,還是沐兒身邊的丫頭,回頭教沐兒知道瞭,與他不高興怎麼辦?龍二一甩手,扭頭走瞭。

吃過瞭晚飯凈過身,又到瞭龍二爺最愛的夫妻溫存,不,二爺訓妻時間。

今晚頭一樁事,是要說說奴婢管教的問題。

龍二把今日與小竹的問話答話說瞭,把自己的不滿也說瞭。居沐兒聽得笑倒在床邊。龍二戳她的腦門子:“還笑?定是你教的壞毛病。”

居沐兒搖頭:“沒教。”

“什麼沒教?”

“沒教壞毛病。”

“不是你教的還有誰?囉唆嘮叨,跟你一個做派。”

“不,簡潔。”

“什麼?”龍二繼續皺眉頭,什麼簡潔?

居沐兒搖搖腦袋:“我說話簡潔。”

龍二明白過來:“又要鬧爺瞭是不是?”

“不。”

“好好說話!”龍二爺開始咬牙瞭。

“不行呢,我傢相公要求我說話一定要言簡意賅。能用一個字說明白的絕不用兩個字,能用兩個字說明白的絕不用三個字。平日裡不好好這般說話,定是會養成壞毛病,這讓身邊丫環跟著我說話多瞭,全都不懂簡潔之美,那樣個個討不得相公歡喜不算,也許還會讓他著惱。那樣可怎麼辦才好?”

聽聽,聽聽,這語氣,這說話方式,囉唆解釋還加推論最後還帶問句,還說不是她教壞的?

龍二將居沐兒按倒在床上咬一口她的唇瓣:“你可以這般說話,但她們不行。你好好管教管教,下人就該有下人的樣子。”

“那是什麼樣子?”

“就是能用一個字說明白的絕不用兩個字,能用兩個字說明白的絕不用三個字。”

居沐兒聽得龍二學舌又不禁想笑,龍二卻是抵著她的唇接著道:“總之,隻能你與我那般說話,別人不行。”

這話讓居沐兒的笑凝在唇邊,她呆瞭一呆,然後猛地抱緊龍二的頸脖,吻住他的唇。龍二欣然接受,很主動地張開嘴,加深瞭這個吻。

一吻綿長,氣喘籲籲。

唇瓣分開後龍二還不忘繼續教訓:“如若你管教不好,我來管,到時把你的丫頭們罵哭瞭,你可不許與我鬧脾氣。”

“好,我明日便與她們說。”說完便堵住爺的嘴再親一個。

爺開始扒衣裳,一邊扒一邊道:“還有,小竹說你今日逛琴鋪子瞭,以後少去。反正琴是絕不讓再買瞭。你數沒數過你究竟有幾把琴,還長得不一樣,擺你的琴還得專門騰一間屋子,還得制架子,你每把琴能摸上幾次?自己算算這裡頭得浪費多少錢銀,想想那錢數,摸一摸心口問問疼不疼。”

“不疼的,買瞭琴心裡全是歡喜。”

“是爺的心,不是你的!”

“哦。”那估計應該也許是一定會疼吧,很疼。

因為龍二爺說那話的語氣當真是痛心疾首。居沐兒曾在老農訴說被惡霸劫瞭全部傢當這種事情的時候聽到過這樣的語氣。

痛心疾首的龍二爺還在說:“總之既然是絕不會再買琴瞭,你就少去琴鋪,絕瞭那念想,心裡頭便不難受瞭。”

不難受就不會悲憤地彈琴瞭。

龍二說到這裡心裡咒一聲:都怪小竹那死丫頭,用的什麼詞—悲憤?

說得他傢沐兒這般可憐,不就是不讓買琴嘛,悲憤什麼?這種錢銀是沒必要花的,是浪費敗傢,買瞭他才是真悲憤。

“相公,衣裳扒成這樣可以嗎?”

不談錢瞭,談錢傷感情,還是溫存吧。龍二夫人試圖轉移她傢夫君的註意力。

龍二一愣,他正訓話訓得溜,怎麼轉眼就說扒衣裳瞭?好吧,他確實把衣裳扒光瞭。可他還沒來得及說話,居沐兒又道:“相公,該脫褲子瞭吧?”

龍二又一愣,隨即心裡一惱,脫就脫!

脫光上陣,抵磨銷魂。

可一邊奮戰,龍二心裡還一邊惦記著,他好像還有話要說的,他明明編派瞭好幾樁事要訓她的。爺白日工作辛苦,板臉很累,全靠晚上訓妻時的那麼些樂趣,可怎麼就忘瞭還要說什麼來著?

今晚的龍居氏太熱情,盤纏似藤,甜潤如蜜。龍二被這熱情之火燒得有些暈,一時忘瞭想說什麼,最後抵死纏綿,魂美至極,隻想到一句:就算用美人計,爺也不會讓步的!

最終這狠話爺也沒說出口,因為疲倦的時候抱著他的龍居氏一起交頸而眠感覺真是太好。他的龍居氏一臉紅撲撲犯困打哈欠的樣子太招人疼,睡著後兩排長長的睫毛看上去真是好看。

他想著,明天再訓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