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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 夢想爸爸:大衛的牆

忽略那面牆。當然,你可能會時不時地遇到阻礙,那就拆了它,跨過去。你總能找到個辦法,翻過去,繞過去,甚至是從底下鑽過去。你承認它的存在,但你要超越它。

我第一次見到大衛·布萊克的時候,他正坐在辦公室裡的藍絲絨安樂椅上,眺望著曼哈頓第五大道上的熨斗大廈。他身高一米六左右,氣色不錯,穿著牛仔靴,正搓著手,眼神中有一種熱切的渴望,像一位正要施法的巫師,也像準備偷襲的貓鼬。總體上說,大衛看起來既可愛又兇猛,惹人憐愛,也有本事幹掉一條眼鏡蛇。

時值寫作生涯的第6年,我到了瓶頸期。儘管我已經出版了3本書,但看起來似乎依然沒辦法以此為生。最後,在絕望之中,我和婆婆媽媽的原經紀人解了約,去尋求新的幫助。那時候人人都向我推薦大衛,說他可能有辦法。他辦公室牆上貼滿了一排排由他經手的暢銷書名單,還有一群在他的幫助下正冉冉升起的作家新星。大衛是個足球迷,愛鍛煉健身。除此之外,他還有點東西是其他備選的經紀人比不了的:他是個男人。

很快,他就證明了他的與眾不同。我剛進來,屁股還沒沾到凳子,他就對我1.87米的身高做出了挑戰,說:「我要有你那麼高,早進NBA了。」

愛做白日夢,聽起來不錯。好勝逞強,那更好了。

尤其是對一個經紀人來說。

沒過幾天,他開始打電話刺激我,說我失敗的原因是圓夢的路整個就走錯了。對一個已經撞到南牆的夢想家來說,這簡直就是魔咒。我當即就和他簽下了合約。

不過,我仍然在想:怎麼才能翻過這面牆呢?

「爸爸軍團」帶給我的驚喜之一,就是逼我把原本說不出口的那些話表達出來。它推動我與最親密的朋友們促膝長談,親口說出他們對我的重要性,請他們成為我女兒人生中的重要組成部分。隨著治療進展,手術日期一天天逼近,「爸爸軍團」也初見雛形。傑夫每日寄來的明信片都堆在我的床頭;馬克斯半個月一次的電話變成了每週3次。在邀請這些男人進入我人生最私密空間的過程中,我們加強鞏固了一種全新的情感紐帶。

由於「爸爸軍團」,我們不得不坐下來探討生活,我開始發現這些男人之間存在著某種特定的行為模式。這是一種新型的男性特質,對我爺爺那代人來說恐怕是無法想像的,我爸那代人和自己最親近的老夥計之間也會保持一定的距離。可我們這些男人不僅會定期聚在一起聊天,談的還都是以往女性雜誌和八卦週刊才有的內容:孩子、感受,甚至是身體狀況。

在我的朋友中,最能體現這種現代男性全新特質的人,就數大衛·布萊克了。大衛既是個傳統的硬漢,也是個具有女性特質的現代新男人。要說他男人那一面嘛,接電話的時候他總是以「嘿!混蛋!」打招呼。他超級爭強好勝,總是沒完沒了地稱讚沒人聽過的冷門葡萄酒。他甚至給自己買了輛敞篷跑車當50歲的生日禮物。實際上,他像大多數男人一樣沒耐心:才49歲他就買了!

作為現代新男人,大衛也有女性化的一面。他會為了去給少年棒球聯盟當教練而早早下班,也喜歡擁抱別人。朋友出事的時候,他會第一個打電話來;倒霉的一天結束的時候,他會確保一切安好再最後一個離去。他還會烘焙點心。有人問我,邀請大衛加入「爸爸軍團」的時候他是不是哭了。我回答說:「大衛?你找他一起去散個步,他都會感動地掉眼淚。」

大衛這種混合複雜的人格特點,部分來源於他兒時對體型和體重的自卑感。我問他小的時候長什麼樣。他說:「我小時候比較蓬鬆。」我問:「蓬鬆是什麼意思?」他答得很快:「就是胖唄!」

大衛出生在皇后區的傑克遜高地,他父親希勒爾·布萊克在威廉·莫羅公司當編輯,負責出版的第一本書是瑞格那德·達米瑞爾的《白人郊區大作戰成功:新澤西州蒂內克市的傳奇故事——全國第一個投票表決是否建立統合學校的城鎮》。他父親對這個近郊小區極感興趣,於是決定舉家遷入,那年大衛正好8歲。

「因為我爸是編輯,所以每週五會在家裡工作,」大衛說,「我總是讓他出來陪我玩,他總是以工作為理由拒絕。他就坐在那些老式電子管收音機旁邊聽歌劇。他永遠不會出來陪我玩,因為這個緣故,我從小就討厭歌劇。直到今天也是如此。」

他是因為父親的原因才喜歡書籍的嗎?

「我尊敬爸爸的工作,但自己並不想做那個。我想當自己的老闆。小時候,我想要一台立體音響。父母說只要我自己賺到錢就可以買。於是我開始騎著自行車送《卑爾根實錄報》。幾周後,媽媽開車看到我,說:『你爸和我討論了一下,決定給你買音響了。』我說:『媽,你還是做你的事去吧,我還得送報紙呢!』」

大衛的獨立自主——有時簡直就是頑固,成了他的個性標籤。21歲的時候,他終於鼓起勇氣,以自己的頑固對抗孩提時的噩夢。「那時候我在梅西百貨工作,」大衛說,「不知不覺胖了不少。於是我開始跑步。從4月到10月,我瘦了整整36斤,還參加了紐約馬拉松比賽。正是那件事造就了現在的我。因為它讓我明白,只要我下定決心,就無所不能。它讓我想起了送報紙的經歷。我有一個目標。我要實現它。什麼也阻止不了我。」

即使是他的父親也不能。

「馬拉松比賽,我跑後半程比前半程還快了半個小時。」大衛說,「到了40公里的時候,我爸衝到路上來,高興地看著我。我看了他一眼,說,『別擋路』!說這句話的感覺糟透了,但我突然明白了自己在做什麼。這是屬於我的時刻。沒人能從我手中奪走。也是因為這個,一周後我遇到了現在的老婆。」

「你把認識瑪麗莎這事歸功於馬拉松?」我問。

「那時候我自我感覺特好,狀態正佳呢。很多男人嘴上不提,好像根本不在乎自己的身材,但我跟你打賭,大多數人心裡都在乎得不得了!你總能在街上看到一些大腹便便的傢伙,他們走起路來老像在跟自己發火似的。那是因為他對自己不滿意。你要是對自己不滿意,就不會開心。我將來要把這個告訴你閨女。」

這種新型男人的特點之一,就是他們會打破以往男人友誼中的那些界限。大衛以前是我同事,後來慢慢成了朋友;現在我們首先是好朋友,然後才是工作關係。在「爸爸軍團」中,大衛是最瞭解我工作情況的人。而且我們住得很近,所以他也是最清楚我家庭生活的人。我們兩家有一些約定俗成的娛樂活動,比如在萬聖節相互串門兒,「不給糖就搗蛋」;一起看美國橄欖球「超級碗大賽」;還有共同慶祝生日等等。大衛和我同一天生日。不過,哼哼,他比我可老上5歲呢。

這種關係有許多優點,比如:工作和生活的無縫連接。如果專業指導你工作的人能理解你的選擇對家庭的影響,顯然是件好事。不過當然也有缺點:多重關係讓你很難抽身。如果出了問題,要擺脫困境也比較難。對這兩方面,我都深有體會。

文學經紀人就像是販賣夢想的人,而我們都知道,在現實世界裡,大多數夢想都不會成真。大衛的成功之處在於,對於理想中的遠大抱負和現實裡的殘酷挫折,他自有一套應對的巧妙方法,這也是琳達和我希望他能與女兒們分享的。大衛能鼓勵孩子們樹立超乎尋常的目標,而一旦目標定位過於虛無縹緲,他也能將她們適時抽離。

大衛可以教會女兒們如何做夢。

大衛·布萊克與圖書結緣,是從紐約一家大型中介代理機構開始的,他那時是送信員。之後他又跳了槽,到另一家公司做了接線員。直到29歲,他才有勇氣自己出來當老闆。「我小時候,有一天和我爸在前院的草坪上散步。他對我說:『兒子,爸不在乎你將來怎麼過自己的人生。不過你記住,要自己做主。』這句話埋在了我心裡頭。在公司成立的那天,我給我爸打電話,告訴他:『現在我是布萊克公司的主人了!』」

「你害怕過嗎?」

「以前沒有。直到我第一次給員工們發工資的時候,才突然意識到,有些家庭的生計都寄托在我這個公司上呢。」

「你什麼時候開始覺得你的公司靠譜的?」

他眼睛都沒眨一下,說:「我本來就覺得它肯定能行。」

大衛身上有一些特質讓他在工作上如魚得水。他的思維是圖示式的,沒什麼耐心,而這恰恰有助於他從一堆散亂的設想中找出某本書的結構來。我在寫納什維爾市鄉村音樂家的時候,本想在書裡記錄5位,大衛勸我縮減為3位。結果證明他是對的。他自己是一個企業家,對企業文化的感覺很靈,這讓他想出了許多有創意的點子。有一次,我想出版一本自己在中東地區旅行時的攝影集。這是個堂吉訶德式的浪漫想法,肯定會賠錢。他就建議我讓出版商共同承擔成本,風險減半,利潤均攤。於是這本書得以順利出版。

不過,大衛身上最明顯的特點,還是情緒化和內心深處的不安全感,但這也使他能夠應對那些有同樣問題的客戶。要知道,作家們往往都情緒不穩,而且永遠自我懷疑。在我們首次會面一年後,大衛開始推銷我的第4本書,但他在拍賣的時候犯了個大錯,一夜之間,我失去了一年的收入。對我來說這是致命一擊,對他而言更甚。即使到了今天,他依然稱它為「職業生涯中最大的恥辱」。後來,當我又一次面對事業上的障礙不知所措的時候,大衛飛過了大半個美國,跑來我家睡在沙發上,發誓要和我同患難。那是我們需要彼此的一種約定。

「所以,當你的書終於成了暢銷排行榜冠軍的時候,我哭了。」大衛說。

7年後,我的人生跌到了谷底。在我和琳達首次去見希利醫生的那天,大衛趕到我家,幫我提上鞋子,替我背著包,扶著我一瘸一拐地走下樓梯,和我一起坐出租車到候診室,陪我走進了那個未知的世界。

經歷了眼淚和恐懼之後,在化療藥物侵蝕我的血液之後,在我停止寫作之後,我問大衛,這麼多年身為夢想的代理人,他學到了什麼,他會給追夢的人哪些最重要的禮物?

「信念。相信他們有能力取得成功,」他毫不遲疑地說,「你相信他們,就給了他們相信自己的力量。」

「可我第一次進你辦公室的時候,」我說,「我根本沒信心。我已經寫了10年,毫無起色。我撞上了南牆。」

「我可沒看見那堵牆,」他說,「而且我希望你也看不見。『忽略那面牆。』當然,你可能會時不時地遇到阻礙,那就拆了它,跨過去。你總能找到一個辦法,翻過去,繞過去,甚至是從底下鑽過去。你承認它的存在,但你要超越它。不管怎樣,不要投降,不要在一堵牆面前就屈服了。」

「好吧,那假如20年後,」我說,「泰碧或伊甸坐在你的安樂椅上,說她有個夢想,想開個餐館、去登山、跑馬拉松,或是寫本書。可她沒勇氣:我不行,太難了,我沒有錢。你會怎麼跟她說呢?」

「我會說,『讓我們坐下來,分析一下可能性』。」大衛回答說,「咱們畫一張登山路線圖,或者做一個開餐館的創業計劃,或是列一下那本書的提綱。讓我們做點了不起的實在事兒。」

這時,大衛的聲音中蠱惑和吹噓的感覺不見了,不再有任何男人隨口開玩笑胡鬧的意味。他的聲音低得好似耳語,彷彿對你的心事感同身受,讓人想到多年前那個「蓬鬆」的男孩兒孤零零站在院子裡等待歌劇聲停止的樣子。他明白一個人信心匱乏的感覺,他懂得一個人渴望某樣東西卻又得不到的感覺。

「如果她失敗了呢?」我又問。

「那我就告訴她,咱們一起找一個可以實現的夢想吧!」他說,「它可能並不是你一開始想要的,也不是你此刻想要的。但你可以改變夢想。你可以先換個能實現的。這樣,你就能享受成功的喜悅,而不是獨吞失敗的苦果。以我的經驗來說:誰都可以做不切實際的夢,但只有少數人能找到自己有能力實現的那個夢想。」

「只有這樣的人,才會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