閱讀提醒
快樂、有趣的文學課（上）
「為什麼上課要睡覺、說話？」我問。
「念課文很煩，都要背，無聊！」學生答。
「有些事不是看到希望才全力以赴的，是全力以赴後，才看得見希望的火花正燃起。」
要這個時代的孩子心甘情願地讀書、默書，簡直是誇父追日的癡心妄想。
語文課要成為孩子心目中首選學科，簡直是挑戰湯姆·克魯斯不可能的任務。
當年坐在台下，靜靜地仰望老師站在講台的身影，為我們清唱一闋《水調歌頭》時，內心激動澎湃著；雖不知世事悲歡離合有多椎心，仍隨著曲調起伏陶然於音韻之中。側耳傾聽著老師以輕靈的聲韻為我們吟詠一首《蒹葭》時，有一種伊人在水一方，等待自己回家的繾綣情懷。
我在文學的課室好像行旅作家生命的山之巔、水之湄，進而找到年輕生命一處安身立命的愉悅。
如今，我想傳承這把文學之火，一份想點燃莘莘學子對語文課熱情的期待，讓我昂首地站在講台上。只是，我的孩子是否對語文課，和我一樣有著情有獨鍾的憧憬？還是，這代人對文學已是相看兩厭的不如歸去？
同事常感慨著，在這樣的世道擔任教職，真是此一時彼一時。老師的地位不只大不如前，還要像綜藝節目主持人似的在課堂說、學、逗、唱樣樣俱備，十八般武藝樣樣俱全。
舉凡學習共同體、合作學習、提問教學、信息融入多媒體、開放教室、心智圖、生命教育、環境教育……教師不只要有設計課程的創意，還要有堅持下去的體力；不只要有張不會老的娃娃臉，還要有天生的明星魅力，讓學生天天在課堂認真買單，時時保持充沛戰鬥力，記得這一堂語文課有多令人神采飛揚，心嚮往之。
這些話語聽來或許有些洩氣，但也是教育現場的實況。
老師得面對許多突如其來的挑戰。不過，我常想：危機也是轉機，有改變就有機會，而且信息時代的來臨會讓教學愈變愈好，只要我們願意與時俱進地自我成長。
或許，學生對老師言聽計從的年代就像「犀利人妻」所說的：回不去了……
但是，用閱讀打開孩子對文字純美的想像，卻能重現文學課的價值，只因這是生命親身經歷過的美好。
「為什麼上課要睡覺、說話？」老師問。
「念課文很煩，都要背，無聊！」學生答。
「為什麼要在手寫題交白卷？」老師又問。
「沒空猜，不想寫，浪費時間……」學生又答。
那天，我聽見學生用這樣的態度回話，震懾，也難過到說不出話來。
或許那是個特例，也或許未來會變成通例。是我們的孩子變了？還是文學課的本質變了？是社會進步後，信息時代已進步到讓文學無用了？
在現代孩子的心目中，語文老師形象到底是什麼，這句話不時在我心中浮現，不時叩問我的感知。
是貪戀與孩子在同一個句讀篇章中找到靈犀流轉的暢快？還是期待一堂語文課可以扭轉他們對夢想的追尋的熱情？抑或是癡心妄想著要承襲孔子的道統，實踐到韓愈「傳道、授業、解惑」的偉大航道？
某日，我正讀到庖丁解牛的典故，突然聯想到：如果我的文學課能像庖丁一樣游刃有餘，不僅能旁徵博引出有趣的篇章，也能用遊戲的方式引導他們知識活化，文學的春天是否會提前抵達呢？
那就先拋開教授傳統文學的框架，把「閱讀就是生活、生活就是閱讀」的特質在課堂展現出來。
在上課前，我試著用網絡流行的文字來作開場：
在對的時間遇見對的人是幸福，在對的時間遇見錯的人是心傷，在錯的時間遇見對的人是遺憾，在錯的時間遇見錯的人是荒唐。
「老師，這些話都是我們在臉書狂傳的po文，只是這和你的課——李白《長干行》有什麼相關？」男孩雖覺莞爾，仍充滿疑惑。
「老師認為這些句子對愛情的詮釋很傳神，有的句子還把《長干行》中商婦與男主角的愛情描摹得很栩栩如生呢！」我試著用不同的口氣來分享自己的改變。
「不知道在你們看過的電影或讀過的小說中，有出現過四種句子的愛情場景嗎？」我希望這樣的引導能擴展語文課的視界。
「天呀！遺憾兩個字一映入眼簾後，竟浮現張愛玲《傾城之戀》的幾段文字。慢慢地，電影《滾滾紅塵》的影像，也晃進記憶中。張愛玲和胡蘭成想過歲月靜好、現世安穩卻不可得的遺憾，不就是在錯的時間遇見對的人式遺憾嗎？張派書寫足見在我心底刻畫得挺深刻的呀！其他的答案就留給別人說吧！」女孩一馬當先地回答了。
「在對的時間遇見對的人，不就是所有愛情小說、電影的基調嗎？太多了啦！電影《羅馬假日》《西雅圖夜未眠》夠經典了吧！《小婦人》《理性與感性》都是我喜歡的愛情呈現方式。」另一個女孩也舉手回答了。
「我覺得愛情悲劇都是在錯的時間遇見對的人耶！從《梁祝》到《羅密歐與朱麗葉》……錯的時間遇見對的人，就是只能當朋友，不能當愛人的怨偶，就像我和前女友因陌生而相愛，因熟悉而分開。」男孩一連串的歎息，惹來同學同情的打氣聲。
「在錯的時間遇見錯的人，就是一份無緣的愛，根本就是連相見都不需要的感情。小說或電影中的男二或女二常常扮演的角色，就是在錯的時間陪別人走一段錯的感情路呀！像《婉君》《一顆紅豆》《一簾幽夢》……這系列都算。」一名女生突然說出同學很陌生，而我很熟悉的小說名稱來，讓我聽得喜出望外。
「老師，看你點頭如搗蒜，就知道你是瓊瑤阿姨那個時代的人。我們真的沒聽過什麼婉君、一顆紅豆、綠豆的……」男孩一說完，大家笑得東倒西歪。
那份與文學相遇、相合的快樂，也只有睜開了閱讀的眼、打開了閱讀的耳、敞開了閱讀的心，才能體會閱讀的幸福不用外求，藏諸於心，將取之不盡，用之不竭。原來，讓課室風景變得美麗的方法是閱讀。閱讀，讓課室專業化、文學生活化，這樣的語文課好像找回我們親近文學的初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