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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三章

  "如果你願意留在回紇。不論是做我的可賀敦,還是長期居於回紇,我默延啜終此一生,都會保你周全,不讓任何人傷害你!"

  一字一句,言猶在耳。他對自己的深情,自己豈能不知,又焉能毫不動情。只是一個人一粒心,卻是那樣狹小逼仄,若是注定負他,又何妨永生緘默。當下答道:"珍珠自然是跟著夫君走。可汗對我的恩情,只能辜負。"

  默延啜揚手提起身側一壺酒,咕咕咕又是幾大口,放下酒壺,眼漸漸的紅了,說道:"恩情,恩情!原來你只認得我的恩情!"話音落處,袍袖狠狠掃過桌案,酒壺落地開花,,眼睛紅如噴火巨獸:"我只恨那日沒有要了你!……若我真要了你,不知你那夫君還會否對你不離不棄,奉若至寶?是否會和那建寧王一樣,嫌棄妻子失貞,棄如敞履?"

  沈珍珠面色漸白,默延啜所說,莫不正中她心病。她也曾無數次想問李俶,"若將我換作林致,你將會怎樣?"然而,她始終無法開口相詢。這是為難他,也是為難自己罷。他該當如何?金玉之質的男子最容不得瑕疵,李倓如是,李俶怎能倖免?

  "知道你的夫君方才為何匆忙前去驛館嗎?"

  沈珍珠一怔。默延啜,看似酒醉,卻這樣清醒明白,耳目靈通。酒,千古而來,均是憑借之物。

  "我猜,他定是要問驛吏,如今坊間是如何傳說廣平王妃被擄失節之事。"

  他果真是瞞了自己一層,當時見他面色有異,已覺不妥,該來的必定會來,堂堂的嫡皇孫和妃子,三四個多月來在宮中宴會、應制之時屢屢缺席,就算李俶刻意隱瞞,亦然足以引起有心之人的警覺。然而,此去就算是龍潭虎穴,千辱百折,她也得回去。

  既然決定,無須再怯弱猶豫。

  沈珍珠爽朗一笑,明媚自信重回面上,對默延啜盈盈拜道:"我與夫君今日便會離開回紇,重返長安,珍珠先拜別可汗,望可汗善自珍重。"

  步出殿門,默延啜的聲音仍在身後:"既你執意要走,我不會橫加阻攔。你要記著,我回紇王庭之門,隨時為你敞開。"

  第十七章 岐路悠悠水自分

  李俶尚未從驛館回來。說是要走,卻並無行李可以收拾。沈珍珠立於房前台階上,任心海翻滾,思緒萬千。

  "義母,您真要走,不留在回紇了?"葉護不知何時來到身後,少年的眼睛忽閃忽閃,有著洞察世事的聰穎。

  沈珍珠不禁愧疚,這少年認自己為母,可她別說盡母親的天份,數日以來,連話也少跟他說。伸臂去握葉護的手,葉護下意識微微一縮,想是不習慣,但終於被她握住。她的手如此纖柔溫暖,噯喚暖意沁入他的心脾,聽她說道:"葉護,可願意跟我回大唐?我和殿下都會待你如弟如子。"說話時,她的眼睛凝視著他,慈愛仁厚,幾乎讓人不能拒絕。葉護自幼喪母,未及沖齡,其父也死,四處漂泊無依,後被默延啜收養,才有定居之所。

  葉護畢竟是少年,心中是願意了,卻靦腆的低下頭,口中嚅嚅,聽不清說些什麼。

  "好了,"沈珍珠笑了起來,"就這樣定了,葉護,你快回去收拾一下,我去向可汗講--"說話間,長廊那頭走來幾名侍衛,定睛一看,竟是李俶帶去驛館的那幾個貼身侍衛,自行按劍佇立於台階左右其他侍衛旁。

  沈珍珠覺得不妥,怎麼李俶沒有回來麼?揚眉問離自己最近的一名侍衛:"為何擅離殿下左右,殿下何在?"

  "這--",侍衛略有躊躇,答道:"殿下即刻便會回來。"到底是李俶訓練的好侍衛,只唯李俶之命是從,也讓沈珍珠更增疑惑。卻聽葉護已在旁說道:"義母別急,我方才來時,看見廣平王殿下正與安將軍講話。"

  "什麼?"沈珍珠略有所思,緩步走至房內坐定,悶悶的想了一會兒。忽的心慌,將那侍衛喚來,喝道:"快給本妃說實話,殿下現在是否與安將軍在一處?"

  那侍衛本就心中忐忑不安,此時見沈珍珠聲色俱厲,忙的半跪於地,回道:"是,是。屬下不敢隱瞞。"

  "他們在做什麼?"

  "屬下沒聽清楚,好像他們提到什麼……劍,殿下不許我們跟去,也不讓告知王妃……"話未說完,沈珍珠已起身提裙疾奔而出。那侍衛愕然喚道"王妃--",葉護已拖他一把,"還不快跟上"。

  他們要比劍!雖以當初之諾,比劍尚有四個月之期,但安慶緒要學習醫術,承繼長孫鄂衣缽,根本無法準時趕赴長安,唯有將比試之期提前。這一點,為何她遲遲沒有想到?

  回紇王宮臨高山而建,高達二十餘丈,相較哈刺巴刺合孫其他平民建築,直如一座撥地而起直入雲漢的高峰,令人望而生畏。王宮西北,有一塊高崗平地,兩個男人,已是游鬥正熾。

  李俶拿的一柄寶劍,削鐵如泥,佔了兵刃上的優勢。安慶緒由來劍術高絕,出手迅若雷霆,奇招妙著,層出不窮,李俶凝神靜氣,劍法純採守勢,身法步法緊守"八門"、"五步"的方位,絲毫不亂,見招拆招,安慶緒顧忌他寶劍厲害,也不敢和他硬碰。戰至酣處,安慶緒忽的劍鋒一顫,倏的飛起三朵劍花,竟在一招之間,連襲李俶三處要害,李俶這時也動了火,橫刃疾劈,想一下把他的長劍削斷,一劍劈出,正要喝個"著"字,安慶緒的劍勢突然一變,來得奇幻無比,李俶不由得吃了一驚,幸而他招數並未使老,急忙一個盤龍繞步,回劍護身,但聽得"嗤"的一聲,衣角已被他的劍鋒穿過。

  沈珍珠已遠遠看到,驚叫聲待要出口,又極力掩住不發,生恐令李俶分神。連帶身後的侍衛和葉護,皆停了腳步,屏氣靜聲,看這驚心動魄的一戰。

  只聽安慶緒讚道:"殿下劍法在諸王皇孫中,當列第一!"一言甫畢,舉劍又攻。一個攻得疾迅,有如天風海雨,迫人而來;一個守得沉穩,有如長堤臥波,不為搖動,當真是劍挾風雷,處處均見功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