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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 2

  莫小娥雖然也害怕,而且還怕得要死,但她還是存有一份僥倖的。正如情人所說,即便這些當兵的愛管閒事,難道還能無緣無故地跑到她家裡來查鋪查哨不成?莫小娥成了部隊家屬以後,掌握了不少軍中術語,像查鋪查哨這樣很專業的用語,她也能派上用場了。只不過,她用得很不嚴肅,也很不恰當!人家連隊裡那是什麼鋪哇?人家那是乾乾淨淨的上下鋪!你這叫什麼鋪哇?還好意思跟人家相提並論!嘁!

  這個情人,的確如莫小娥在新東方所說的那樣,的確是他們老家的人。只不過不是什麼過去的同事,而是給她動過手術的外科醫生。那年莫小娥闌尾炎開刀動手術,情人在手術台上提前見識了莫小娥美麗的裸體。住院期間,外科醫生簡直比白求恩醫生還要負責任,對莫小娥那叫一個精益求精!莫小娥不可能不被感動,也不可能不被打動。發展成今天這種關係,那是順理成章的事情。

  情人是個有家室的人,莫小娥只好委屈自己,做了一名地下工作者。實事求是地說,莫小娥的這段地下情,是沒有多少功利色彩的,男歡女愛的成分還是相當大的。情人除了頭頂上禿得稍微早了點,真還箅是個標準的美男子呢!在北京這樣的大都市,情人這樣的男人,也還是拿得出手的。

  莫小娥是個很聰明、也很理性的女子,她不會為了一個情人,心甘情願地當什麼無名英雄。即便他長得再好,那也不行!上天是眷顧她的,讓她在網上逮住了一個不錯的男人,幸運地結婚進了北京。

  情人心裡有一百個不願意,嘴上也說不出一個不字來,只好眼睜睜地看著她遠走高飛。他又不能離婚,他有什麼理由不讓她結婚呢?

  情人得到一個到北京進修的機會,兩個曾經的戀人,沒有理由不見個面。而見了面以後,兩人同樣沒有理由不擁抱在一起。那麼剩下的一切,不都又是順理成章的事了嗎?

  從這點看,莫小娥對過去的這個情人,還是有感情的。也是從這點上看,莫小娥對現在這個丈夫,是沒有感情的,或者說是沒有多少感情的。要不然,她也不會冒著這麼大的風險,置自己丈夫的臉面於不顧,甚至置自己的安危於不顧,同意情人到自己家裡來尋歡作樂。

  那天晚上,莫小娥做了大量的準備工作。她最後一次跑到樓下,去觀察許兵家亮沒亮燈的時候,是晚上十點整。許兵家漆黑一團,兩口子顯然沒回來。她還不放心,又跑回家去,抄起電話,撥了許兵家的電話號碼,肯定是沒人接的。就是這樣,她還不放心,又往許兵在連裡的宿舍打了個電話。許兵果然在連裡,她沒事找事地問了問交水電費的事,其實她也知道,水電費都在叢容的工資裡扣掉了。最後,她還假惺惺地勸許兵:「離家這麼近,回家來睡多好呀,那兒比家裡舒服呀?」許兵不冷不熱地說:「我要有那個自由,就好了。」話剛說完,電話就掛了。

  萬事俱備,只欠情人了。莫小娥撥通了情人的手機,只說了四個字:「行了,來吧。」早已等在附近的情人,貓一樣悄無聲息地上門了。

  第一個晚上,驚險而刺激。兩個人因為驚險,而如火如荼;又因為刺激,而神魂顛倒。從來沒有的舒服,從來沒有的好,令兩人在分別的時候,都戀戀不捨,難捨難分了。

  有第一個晚上的欲仙欲死,哪可能沒有第二個晚上的乘勝追擊呢?第二個晚上甚至比第一個晚上更好,因為這個晚上比前一個晚上放得更開,因而收穫也就更大。最後莫小娥都摟著情人的脖子,久久不願鬆開了。

  中國有許多神奇、睿智的老話,都是不能不聽、不得不信的。比如事不過三這句老話,冉平常不過的一句話,卻飽含了多少血的教訓,令多少人後悔終生、往事不堪冋首啊!

  但你也不得不承認,中國這些幾乎是包羅萬象的老話,有時候也會犯一些顧此失彼的錯誤。比如見利忘義這句老話,雖然正確,但卻不免偏頗,不夠全面。如果先哲們能將性也納入其中,對後人即有見利忘義的提醒,也有見性忘義的警示。那樣的話,聰明的女子莫小娥,可能就會有所警覺,有所收斂了,不至於後悔終生,弄到不堪回首的地步了。

  那天晚上,徐曉斌他們值夜班。他剛上機房就開始肚子痛,然後一趟一趟地往廁所跑。

  開始的時候,孟勇敢還跟他開玩笑,說你小子不會是不想值夜班,想下去睡大覺吧?哪想到,徐曉斌是愈拉愈勇,以至於最後蹲在廁所裡都起不來了。孟勇敢跑到廁所一看,他臉都拉黃了,趕緊再叫上一個人,把他護送到了衛生隊。

  值班醫生一看,就說他是急性腸炎,又問他晚上吃什麼了。徐曉斌都拉得沒力氣說話了,孟勇敢只好代他回答:「也沒吃什麼呀,就是在食堂吃的飯。」徐曉斌有氣無力地提醒他:「燒雞。」孟勇敢這才想起來,老鄉下午給了他一隻德州扒雞,他倆一人一罐青島啤酒,把那只德州扒雞一分為二了。

  醫生說:「沒錯,就是它了!肯定是那只燒雞的問題。」孟勇敢說:「不會吧,我也吃了呀,而且也不比他吃得少,怎麼我沒事呢?」

  醫生說:「人和人不一樣。有的人腸胃好,吃石頭都能消化;有的人腸胃就不好,喝口涼水都能拉肚子。這就是人和人的差別,要不怎麼叫因人而異呢。」

  徐曉斌捂著肚子,抬起頭來,特意白了他一眼。孟勇敢笑了,說:「現在你用白眼挖我了,你忘了你跟我搶著吃的時候了?你都拉成這樣了,還這麼不善良。」

  醫生說:「要不輸點液吧,補充點液體,補補水,這樣好得快點。」徐曉斌不想輸液,說回去多喝點水,日己補就行了。孟勇敢卻堅持讓他輸,說:「你還是輸上吧,早點好吧,免得我讓你們兩口子賴上。」

  醫生在一旁笑了,幫忙說:「對,許連長要是找起你麻煩來,有你受的。」

  徐曉斌為了保護孟勇敢,只好輸上了液。孟勇敢掏出手機來,徐曉斌問他給誰打電話,孟勇敢說:「當然是給你那操蛋的老婆打了。讓她來伺候你,考驗她的時候到了!」

  不一會兒,許兵就跑來了,本來還挺著急的,一聽徐曉斌就是拉肚子拉得有點厲害,她懸著的心放下來了,開口就訓:「拉個肚子,至於輸液嘛!」

  徐曉斌氣得不吭聲,孟勇敢只好替他解釋:「是醫生讓輸的,這是醫囑,我們也得聽醫生的。」

  許兵扭頭又訓他:「你不是值班嗎,怎麼還不走?」孟勇敢有點不高興,說:「我這不是在等你嗎?我好給你交班呀!」許兵說:「拉肚子死不了人,你不必這麼大驚小怪!還交班,有什麼可交的?你快走吧,快值你的班去吧!」

  孟勇敢從椅子上站了起來,故作悲壯地跟徐曉斌告別:「你多保重吧,我走了!」

  孟勇敢出了輸液室,見醫生正在門外偷著樂。孟勇敢小聲地說:「你看看,這是老婆嗎?這簡直就是老虎,母老虎!」

  徐曉斌輸完液,已經十一點多了。兩口子出了衛生隊的門,徐曉斌站在那兒不動了。

  左邊是家裡,右邊是連裡,徐曉斌站在那兒有點猶豫了。他當然想往左邊走,回到自己溫暖的家裡。但他又不好直說,怕連長再批評他小病大養。

  沒想到連長這次倒挺通情達理的,在他身後說:「這麼晚了,回家去吧。」於是,兩口子一起向左轉,回家去了。這下莫小娥倒霉了,即將遭受滅頂之災了!

  兩口子輕手輕腳地進了單元門,因為大部分人家都睡了,這樓隔音效果又差,很容易吵醒別人。兩口子都是講究公德之人,於是,幾乎是悄無聲息地回到了家。

  徐曉斌簡單地洗了洗,就上床躺下了。許兵一回到家裡,又有點老婆的樣了,她說要給徐曉斌熬點粥喝,說他都拉成那樣了,肚子早拉空了。徐曉斌其實並不餓,但他因為很享受這種無微不至的關照,也就由她去了。

  徐曉斌剛打開電視機,房頂上突然起了風雲。自從叢容結婚搬了進來,也不知他買的是什麼偽劣的破床,上邊一搞活動,下邊就鬧動靜。兩口子開始還捂著嘴笑,但笑了幾次,許兵就笑煩了,不願再笑了。她要給人家叢容去提個醒,讓他注意點,要不乾脆就換張床,徐曉斌不讓她找人家,說你一個女的,找人家一個男的說這種事,不合適嘛!許兵讓他去說,他嘴上答應了,可行動一直不落實。人家樓上新婚蜜月一過,也就沒那個勁頭了,也不那麼積極了,頻率少了,動靜也小了,樓下這兩口子好像也有點習慣了。

  頭頂上的動靜又出現了,而且好像又恢復到從前的蜜月期。徐曉斌笑了笑,心想,喝酒了吧?吃藥了吧?還挺能幹!

  徐曉斌繼續調他的台,調著調著,他突然停下不調了。他抬起頭來,盯著天花板發呆。因為他想起來了,指導員叢容不在家,上南京學高科技去了。

  許兵恰巧這時甩著濕手進來了,見徐曉斌這個樣子,有點莫名其妙。繼而,她也聽見了那熟悉的動靜,一下愣住了。

  許兵可不像徐曉斌,反應那麼遲鈍。她又沒拉肚子,又沒輸液,她馬上就明白是怎麼回事了,而且一點也沒耽擱,馬上就火冒三丈了。

  「奶奶的,太不要臉了!太明目張膽了!太欺負人了!」許兵一迭聲地罵著,轉身就要往外衝。

  徐曉斌一個契從床七蹦了下來,一個箭步衝上前去,一把抱住火冒三丈的老婆,完全不像是剛輸完液的病人。

  徐曉斌也是一迭聲地勸著:「老婆老婆,你冷靜點!冷靜點,冷靜點!你不是經常教育別人嗎?遇事千萬要冷靜,要三思而行,不要莽撞硬幹!你坐下來,你坐下。冷靜下來,咱再想辦法。」

  徐曉斌將許兵按在床上,摟著她,不讓她亂動。兩口子就那麼坐到了床上,一邊想冷靜下來,一邊不得不聽著頭頂上越來越猛烈的動靜。許兵又聽不下去了,又開始掙扎,又要行動了。徐曉斌使出吃奶的勁來,才又把她制住。

  頭頂上的動靜突然一下子停止了,樓下這兩口子像剛剛做完劇烈的運動,累得一下子沒了力氣。再加上徐曉斌大概是用力過猛,兩口子一起倒在床上,大口大口地喘起氣來。

  好半天,許兵才掙扎地坐了起來。她攏了攏自己凌亂的頭髮,咬牙切齒地說:「不行!不給她點厲害的,她還真把我們當病貓了。」徐曉斌也坐了起來,問她:「你打算怎麼辦?」許兵扭頭看了他一眼,說:「什麼怎麼辦?我要跟她拼了!」徐曉斌笑了,說:「你幹嗎要跟她拼了呢?你值當這麼兇猛嗎?你要知道,你是正義的,她是非正義的;你是在明處,她是在暗處;你是天時地利人和,她是勢單力薄不得人心。你怎麼收拾她不行?怎麼偏要跟她拚命呢?她巴不得你跟她拼呢,她是傷你輕了夠本,傷你重了還賺了呢。」

  許兵問他:「你這個烏鴉嘴,你怎麼就知道我打不過她呢!「徐曉斌笑著說:「我不是這個意思。我的意思是說,你一個上尉連長,跟人家一個還沒隨軍的家屬動起手來,你說你倆誰的損失大?誰更吃虧些?」

  許兵說:「那依著你,該怎麼辦呢?」

  徐曉斌說:「你要是聽我的,你今晚先老老實實地給我睡覺,不要輕舉妄動。」

  「然後呢?」

  「然後的辦法多了。主動權都掌握在你手上,你願怎麼辦,就怎麼辦。你也可以把她約出去嘛,再約到『紅格子』去!你們的談判是在那裡開始的,再到那裡去結束嘛!你可以嚴正地告訴她,你掌握了她所有的罪證,她想賴是賴不掉的。你給她兩條路,要麼自動離開叢容滾蛋,要麼我們大家一起把她趕走。讓她自己選一條,是想體面地離開,還是想狼狽地滾蛋。你不是說她是個聰明人嗎?她會選擇對她有利的路走的。」

  許兵半天不說話,徐曉斌知道自己的建議生效了。他推了她一把,說:「讓你這麼一折騰,我的肚子還真餓了。快去,看看稀飯好了沒有。」

  許兵「咕咚」一聲又倒下了,有氣無力地說:「我沒勁了,你自己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