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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 1

  閉裡派下來一個閒差,讓去一個幹部到綜合治理辦公室出三個月的公差。本來也不是什麼大事,也用不著開支委會決定,三個連領導碰碰頭也就定了。

  指導員說:「讓五分隊的夏技師去吧,她剛懷孕,正好到那裡就不用值夜班了。」

  副連長也同意,說:「那地方我知道,光治理別人不治理自己,松得很,她到那兒正好可以保保胎。」夏技師流過兩次產,這是地球人都知道的事。

  按理說,這兩個人都同意了,連長就用不著再說什麼廢話了。許兵以前也不願管這種閒事,誰愛說了算,誰就說了箅,她都懶得過問。但這次她不知哪根筋又扭了,就是不同意夏技師去,理由還挺堂皇:「人家要一個能跑能顛的人,你們卻偏給人家派一個需要保胎的孕婦去,你們安的是什麼心?」

  指導員有些不悅,臉上都有點露了:「那你說派誰去吧?」

  連長對他的不悅視而不見,玩著手裡的原子筆說:「派誰都行,就她不行!」

  副連長一看這架勢,趕緊出來和稀泥:「那讓王惠去吧,她正好願意跑跑顛顛,她去可能正適合。」

  連長說:「行,就王技師吧!通知她,讓她明天就去報到。」指導員一言不發,起身離開了。

  高金義見叢容進自己房間了,就批評許兵:「你看看你這個人,最近怎麼老跟指導員過意不去呢?他讓夏技師去,你偏要讓王技師去。老跟人家彆扭著,連我都看出來了,人家能沒感覺嗎?人家怎麼得罪你了?你幹嗎要這樣?」

  許兵也知道這樣不好,這樣不對,她有些懊惱地說:「就是,我也知道這樣不對,可我就是管不住自己,這可怎麼好哇。高金義,你說我會不會是更年期提前了?」

  高金義笑了,說:「你更年期提得也太前了,你還不到三十呢,離更年期還早著呢,十萬八千里呢。你應該好好反省自己,多從主觀上找找原因,別淨替自己找這些八百竿子也打不著的理由。」高金義也走了,剩下許兵在反思自己。

  自從聽信了那蛾子的胡言亂語,對指導員隱瞞了她的姦情之後,許兵這心裡就不對勁了,再見到叢容,就再也從容不了了。不能單獨跟他待在一起了,甚至都不能跟他面對面了,更不要說看著他的眼睛說話了,好像是她做了什麼對不起他的事似的。這感覺讓她很不舒服,很不爽,很惱火!

  許兵一方面生自己的氣,覺得自己太不夠意思、太不像活了,還搭檔呢,還戰友呢,自己這叫什麼狗屁搭檔?還配做戰友嗎?哎呀,這叫什麼事呀!真是親者痛、仇者快、自己小痛快呀!

  另一方面,她又很生叢容的氣。氣他那麼一個正派的男人,怎麼就娶了那麼個不正派的女人呢?一個堂堂的上尉軍官,竟然會去網上淘老婆,還以為自己淘了個寶呢,哪知道淘了這麼個破玩意兒?害了自己不說,還害得別人這樣不得安寧!

  在這種情形下,許兵同志有可能讓叢容同志好過了嗎?自己都難受到這種程度了,他還在那沒事人似的什麼事也沒有,這像話嗎?公平嗎?許兵怎麼可能不跟他彆扭、不跟他對著干呢?

  叢容接到通知,要到南京通信學院學一個月的高科技。

  徐曉斌在家裡指著樓上對許兵開玩笑地說:「這下樓上那個蛾子可解放了。」

  許兵正在切西瓜,她握著菜刀惡狠狠地說:「她敢!我諒她也沒那個膽了!」

  徐曉斌閒得沒事,正好跟她磨磨牙:「她的膽哪去了,難道讓你給摘了?」

  許兵「哼」了一聲說:「我豈止是摘她的膽!她要是再犯到我手上,我就要她的命!」為了配合自己的說法,她還「光」地一下剁了一下菜刀,以示自己的決心和狠心。

  徐曉斌笑了,調侃她:「看你像黑社會大姐大似的!你以為人家就那麼倒霉,還能再讓你們碰上,再栽到你們手上?」

  許兵咬了口西瓜,笑了起來,說:「你不知道,人和人之間,有的投緣,有的就相剋。我跟樓上那麼蛾子就是相剋。算她倒霉,碰上了我,還住在我眼皮子底下,我能不替叢容看著她嗎?!」

  徐曉斌說:「人家還能那麼傻,還敢把人帶回家來?」許兵說:「那可說不準。這種沒有廉恥的人,什麼事幹不出來呀?所以我們要睜大眼睛,嚴陣以待!」

  徐曉斌就煩她這種管天管地、什麼都管不夠的勁頭,忍不住就要刺刺她:「看把你能的,你這麼能,怎麼還讓人家三言兩語地就給說服了呢?」

  許兵歎了口氣說:「唉!都怨我心腸太軟。怪不得毛主席他老人家說,對敵人的寬恕,就是對人民的犯罪!」

  徐曉斌懷疑地問:「毛主席這樣說過?不是你自己瞎編的吧?」許兵肯定地說:毛主席當然這樣說過了。我哪有這個水平呀,還能說出這種至理名言來?我告訴你,以後凡是我引用的毛主席的話,你都不要有任何的懷疑。因為我從小就生活在聖潔的環境中。我爸和我媽,他們一直都是按照毛主席的教導去做的,他們都把毛主席的話奉為聖旨,所以會經常引用毛主席他老人家的教導,做批評和自我批評。我從小就耳濡目染,你說我還能引用錯了嗎?」

  徐曉斌搖著頭說:「也就是你們家吧,能幾十年如一日,真是難能可貴,不簡單哪。」

  許兵似乎又在引用:「堅持數年,必有好處。你懂什麼?」徐曉斌不服地說:「有什麼好處呀,看把你得意的。」許兵揚起了菜刀:「沒有好處嗎?沒有好處,你能找到我這樣又純潔又正派、又有能力又有水平的老婆嗎?」

  徐曉斌舉起了雙手,做投降狀:「好好好,我說錯了,我承認,我改正。你別光自已吃呀,讓我也吃一塊呀。」

  中午在飯堂吃飯,叢容對飯桌上的許兵和高金義說:「我不在家這一個月,拜託兩位多關照關照我老婆。她要是有什麼事,還請你們多幫忙。」

  許兵眼皮子都不抬,用筷子扒拉著自己盤子裡的菜,陡然不願接受這種拜託。高金義只好用百倍的熱情,滿口答應下來。他大包大攬地說:「沒事沒事,你放心地去吧。有我和連長呢,我倆還有什麼可說的。「許兵在桌子底下狠狠地踩了高金義一腳,沒等他叫出聲來,她又急忙道歉:「哎喲哎喲,踩著你了吧?踩痛了吧?對不起,對不起,真是對不起!」

  在一聲聲的對不起中,許兵收拾好自己的碗筷,起身離開了。晚上叢容下班回到家,莫小娥已經做好一桌子好菜在等他了,並請功似的報告說:「我卜午就回來了,我是請假回來的。」

  叢容不解風情地批評她:「你幹嗎要請假呀,這多不好。」莫小娥撅著嘴說:「人家想為你送行嘛。一想到你要走一個月呢,人家心裡好受嗎?捨得嗎?真是的!」

  叢容笑了,又感動,又幸福。他擁抱了莫小娥,連聲說:「謝謝!謝謝!我不該亂講活,對不起!對不起!」

  開了一瓶紅酒,兩門子很有情調地你敬我一杯、我敬你一杯地吃喝起來。叢容的酒量哪能跟莫小娥比,幾杯酒下肚,臉也紅了,話也多了,疑慮也出來了。

  叢容問:「哎,你什麼時候得罪許連長了嗎?」

  莫小娥一驚,手裡的杯子都抖了,酒都灑了一手,手上像沾了血一樣。

  叢容更疑惑了:「你緊張什麼,難道你們之間真的有什麼事?」莫小娥笑了起來,不過笑得有些誇張,都笑出聲來了:「看你說的,你想可能嗎,我能跟她有什麼事呀?平時她上班都跟你在一起,週末你們回來,我又跟你在一起,我們之間要是有什麼事,還能瞞得過你嗎?」叢容一想也對,她倆也沒有單獨見面的機會呀,偶爾在路上或是在樓道裡見上一面,還能一言不合,就起了是非?莫小娥他不敢保證,他敢保證許兵絕對不是那種人。許兵是那種大事講原則、小事不在乎的大氣之人,都不像是一般的女人了,怎麼可能在路上,為一點小事就與人起了摩擦呢?她跟自己的老婆之間,也不可能有什麼大是大非的原則問題呀,那她那股勁兒,是打哪來的?真是怪事!

  叢容把許兵最近對他態度的轉變,一五一十地告訴了莫小娥。莫小娥心裡明鏡似的一清二楚,但她又不得不裝出一副莫名其妙的樣子。她還幫著分析呢:「是不是你工作上有什麼事得罪了她呢?」叢容想了想,搖頭說沒有。

  莫小娥也搖頭,她搖著頭說:「你們男人呢,就是心太粗,跟女人共事,肯定吃虧!再不像女人的女人,畢竟還是女人哪』而且這種女人更可怕,表面上大大咧咧,心裡頭,還不知怎麼小心眼呢!跟這種女人共事,哪有不吃虧的?」

  叢容仗著酒喝多了,也不把莫小娥的話當真了,他一擺手說:「許兵不是你說的這種人,我瞭解她。」

  莫小娥不敢跟他硬來了,只好又敬他酒。叢容把杯中的紅酒一口喝乾,自言自語地嘟嚷:「那會是什麼事呢?」

  莫小娥嚇得心評怦直跳,什麼話也不敢說了,只好頻頻舉杯,猛讓他喝酒。莫小娥想的是:早一點把他灌醉,早一點讓他上床去睡。反正他明天一早就要走了,一走就是一個月。過一個月是一個月吧,一個月以後,有什麼事再說吧。

  叢容前腳走,情敵後腳就上門了。

  本來莫小娥是一百個不願意的,但是經不住情人死皮賴臉地軟磨硬泡,不得不勉強答應了。女人是最架不住男人苦苦哀求的,他們像孩子一樣磨著你,就是沒當過母親的女人,也能讓他們生生地把母性給磨出來,不忍心看著他們這樣,不得不答應他們。情人打來電話,上來就問:「走了嗎?」莫小娥簡明扼要地回答:「走了。」情人說:「那我們今天見個面吧?」莫小娥遲疑了一下,還是說:「好吧。」情人問:「在哪裡見?」莫小娥說:「你說,聽你的。」情人試探地:「到你家吧?他不是走了嗎?」莫小娥嚇了一跳,嗓門都大了起來:「你瘋了!你想什麼呢?」情人嬉皮笑臉地說:「我想你唄!我還能想什麼?」莫小娥不高興地說:「我讓你害得還不夠嗎?你還想再害我嗎?!」情人說:「我愛你還愛不夠呢,我怎麼可能害你呢?」莫小娥說:「你還想上我們家,萬一碰上人怎麼辦?」情人說:「哪有這麼巧的事,咱們怎麼那麼倒霉,怎麼可能老讓她們給碰上呢?不要緊,我晚一點去,偷偷溜進你們家,難道你丈夫的戰友還會去砸你家的門不成?」

  莫小娥說:「你不瞭解那些當兵的。如果可能,他們真敢來砸門的!」

  情人安慰她:「那是不可能的事。咱們神不知、鬼不覺的,他們又不是神仙,他們怎麼可能知道呢?你就別在這兒自己嚇自己了!再說,你不是說,他們週末才能回家嗎?你樓下的鄰居又不在家,你怕什麼呢?」

  莫小娥說:「不行!我就是害怕!他們不回來,不在家,我也一樣害怕!你不知道,我的四周好像都是他們的眼睛。那是一種什麼滋味,你知道嗎?!」

  情人體貼地說:「知道,知道,我怎麼可能不知道呢?我還知道你這是自己嚇自己。你不用害怕,不是還有我嗎?再說也不會出事的,我保證,出不了任何事!」

  情人開始苦苦哀求,軟磨硬泡,莫小娥不答應,他就耍賴不放電話。手機都被他打燙了,莫小娥的心也軟了,母性也嶄露頭角了。莫小娥讓他晚上十點鐘以後再來,在她確認了樓下那兩口子確實沒間來以後,再過來。

  莫小娥知道,情人其實是不願花錢在外邊開房間。北京稍微像樣點的旅館都那麼貴,隨便開一間,怎麼也得一二百塊錢。情人在老家縣城裡算個有錢人,但到了北京,那點錢,就實在算不上有錢了。莫小娥瞭解他,也能體貼他。因此,也只好硬著頭皮答應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