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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 游泳教練

  我的命真苦,周圍都是尖嘴利牙的人。我照照鏡子,唉,確實是長了一張充滿了大小不一的受氣包的臉。大概平時受的氣太多,終於物化到臉上了。不知道誰說過:再累再苦就當自己是二百五,再難再險就當自己是二皮臉。在北大我早就當自己是二百五了,沒想到還真要長個二皮臉。

  就這樣在宿舍裡自怨自艾渾渾噩噩,終於在一周後迎來我的康復之日。

  為此,我在澡堂裡搓了足足一個小時的澡去晦氣,洗完澡後,我覺得人都輕盈了好幾斤。

  我準備去學校食堂做小炒的地方買點好菜慶祝一下。朱莉我就不叫她一塊兒吃了,誰讓她患難時不安慰我反而冷嘲熱諷的,哼。

  我把菜盤擱桌上,開始大快朵頤地吃起來。心情好,胃口就好啊。

  吃得盡興的時候,方予可端著餐盤過來了。

  他仔仔細細地掃瞄了一圈我的臉,不確定地問:「都好了?」

  我嘴巴塞得鼓鼓的,發不了聲,只好狠命地點頭。

  方予可仍然將信將疑地問:「身上的呢?」

  嘴裡的東西實在塞得太多,一時半會還嚥不下去,只好撩起衣袖和褲腿給他看皮膚。

  方予可的眼睛亮亮的:「周林林,你長得真黑。」

  我終於把菜嚥下去了:「哪裡黑了?這叫健康,沒看明星都跑去曬日光浴去了。再說,我游泳池裡再泡個兩個月,肯定漂白了。」

  方予可笑:「你看烏龜泡了一千年還是黑的。」

  「你罵誰烏龜呢?看我病好了,就來損我了是不是?說幾句讓老娘樂的。」我拿筷子敲敲他的餐盤催促道。

  「你的臉是瓜子臉。」

  我滿意地點頭,這傢伙配合度真高。

  「倒置的瓜子而已。」方予可淡淡地說。

  「……」

  「你長得像明星。」

  這回我也不期待了,知道他的損勁上來了,我攔也攔不住。

  「像韓紅罷了。」

  大家說說我活得多不容易。我心理素質保守估計比911生還的人還要好一點。我悶頭吃飯,跟一堆這樣的人打交道,我也有經驗了。這時候一定要表現出毫不在意,讓對方覺得無趣,不然你會跟《大話西遊》裡被唐僧逼得自殺的小妖一樣,自殘自廢去了。

  方予可果然停止進攻了。過了一會兒,他扒了一口飯:「你是不是還不會游泳啊?」

  靠,改為正面諷刺了。我搖頭:「不會。誰跟你們一樣,跟烏龜似的在水裡不伸下脖子就可以待個千萬年?」

  「白癡,烏龜不在水底下換氣,只是在水裡面能憋很長時間的氣而已。」方予可給我上「走進科學」以及「動物世界」。

  無知往往最丟臉。我沒說話,只好腹誹千年王八萬年龜真他媽的忽悠人。

  方予可倒也不介意,繼續問:「那你打算怎麼辦?」

  好不容易我有心情吃飯,談到這種壓抑的話題胃口立刻萎縮了。我沒好氣地說:「怎麼辦,涼拌唄。」

  方予可嚼了口菜,不經意地問我:「要不我教你?可能你方法沒對。方法對了馬上就會。跟小時候學騎車一個道理。」

  我歎口氣:「關鍵是我也沒學會騎車啊……」

  方予可是個失敗的勸導者,也是個誠實的毒舌:「怎麼這麼笨?」

  我抬頭望天:「謝謝提醒,不然我怎麼能意識到自己有這麼笨。」

  不過方予可這次跟中了邪一樣:「但我還是想試試,你到底有多笨。明天下午我教你游泳吧。」

  我搖頭不答應。

  方予可急了:「我這是好心教你,你不要多想。我沒有其他想法的,要是我有其他想法……」

  我看方予可這麼激烈的反應有些意外:「我知道你沒有其他意思。你以為我會yy你吃我豆腐啊?我吃你豆腐還差不多。」

  方予可大窘:「我也不是指這個……那你為什麼不讓我教你?」

  「我沒說不讓你教我,我謝謝還來不及呢。我只是說明天不行,我生理期還沒結束行了吧。再過幾天就行。」

  方予可咧著嘴笑,漆黑的眸子散發著晶亮的光。

  週末,我如約趕赴游泳池。上一周因為蕁麻疹事件我請了一節課的假。隔周面對游泳池,我頗有感慨:衣帶漸寬終不悔,無奈啥都學不會啊。

  我問方予可:「你說為什麼人要學蛙泳呢?」

  方予可答:「因為蛙泳可以塑身。」

  我覺得這個答案可以勉強讓我進去泡會兒了。

  NND,泳池的水永遠這麼涼,我凍得直哆嗦,還沒開始游,就打退堂鼓了。

  方予可問:「會浮嗎?」

  我不屑,雖然不會游泳,但兩個月不是白混的,難道連浮起來都有問題?我立馬說:「我浮一個給你看看。」

  我閉氣鑽進水裡,撅了撅屁股,慢慢讓雙腿離開地面。撐了幾秒,我起身看他。

  方予可叉手看著我:「浮了嗎?」

  ………

  我只好重演一遍。

  方予可面無表情地說:「基本上看上去,跟投河的屍體剛飄起來沒什麼區別。」

  阿呸……

  方予可抓住我的手,在旁邊指導:「過會兒我抓著你的手往前面走,你呢繃緊身體,盡量感覺身體是和泳池地面是平行的。記住,是平行的,不是像傑克遜的太空步那樣前傾45度。」

  合著學了這麼久我連漂浮都有問題……

  我再次閉氣鑽進水裡,雙手使勁掐著方予可的手,讓雙腿離開地面。

  感覺過了好一陣,我起身問他:「行嗎?」

  方予可舉起他被我掐紅的手笑:「你是打算在水裡順產嗎?雖然你是有些沉吧,但你要幻想身體很輕盈,幾乎沒有重量¬——」

  我打斷他:「我哪裡沉了?幹嘛要幻想,我本來就很輕盈。」

  「是是是。不是說女人是水做的嗎?你就當做回歸自我就行。不要那麼恐懼水,也許你天生就是人魚公主呢。」

  這還差不多。我潛入水裡,慢慢放鬆,任由方予可牽著我的手緩緩地往前行。透過泳鏡,我看見方予可修長筆直的腿正一步一步往後退。朱莉怎麼說來著,腿毛多的人那方面需求也比較大,呵呵,方予可確實——

  想到這我想咧嘴大笑,不料卻喝了口水,嗆得我半天沒回過神來。

  方予可輕輕拍著我的背:「怎麼好好地還會嗆著呢。」

  我實在沒好意思告訴他理由。

  練了一個多小時的游泳,漂浮肯定是可以及格了。但可惜考試是考游泳,而不是漂浮。我坐在泳池邊上歎了口氣:「師父領進門,重修在個人。」

  方予可陪我坐在一邊道:「為什麼對自己沒有信心?對自己沒信心,也要對師傅有信心啊。放心吧。以後隔天陪你練一次,保證你提前過關。」

  我側目:「隔天練一次?算了吧,我請例假。」高強度,高標準的訓練我可受不了。

  方予可笑:「你尿血啊?不批。」

  我覺得方予可跟我在一起,說話變得惡俗起來。尿血這種陰損的說法實在不適合從他那好看的薄唇中吐出來。

  我無聊地開始扯八卦:「方予可,你為什麼不表白啊?」上次發的短信他也沒回我,這人以後要毀在辦事效率上。

  方予可明顯不想參與這個話題,跟我說:「再下水練一陣吧。」

  我當然堅決說不,訓練和八卦沒有可比性。

  我打破沙鍋問到底:「文濤說得有道理,很多話會憋出內傷。況且我實在想不出有什麼不說的理由啊。全世界都知道茹庭喜歡你。只是你不夠勇敢而已。你怎麼這麼孬?」

  方予可說:「因為我怕失敗。也許失敗了,她就再也不見我了。」

  行動上的矮子啊。我歎氣:「你要說不出口,就找個樹洞去練練,至少心裡痛快點。」

  方予可搖頭苦笑:「有些話,對著樹洞也說不出口。怕說了,把自己弄得太狼狽。」

  「愛情真像板磚,拍誰懵誰。你不是腦子挺聰明的嗎?怎麼感情方面是個弱智呢!要是我喜歡上人家,我就會讓他知道。可惜我以為我碰上了白馬王子,王子卻說是因為白馬走錯了方向,其實他不是來找我的。靠,找個王子怎麼這麼難!以後要再有人喜歡上我,我就得先虐他,誰讓他來得這麼晚。」

  方予可低頭:「誰先喜歡上,誰就已經被虐了。幹嘛還責怪人家。」

  我奇怪地看他:「你是在幫文濤說話嗎?你們真有意思,見面吵翻天,背後幫著對方說話。你們是不是……」

  方予可把我推水裡:「繼續練吧。還有閒情想這些,說明練得還不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