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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 兼愛.4

  4

  徐震引著陳禹進入臥室。這是一個同樣簡樸的房間,除了一床一櫃,別無他物。徐震走到床前,轉身背對床頭,伸手在床頭後面一按,輕微的電機聲中,只見他整個人竟緩緩陷入地下,原來是腳下的兩塊地磚在向下沉。

  “來吧。”徐震對他微笑。

  陳禹無暇多想,跳到徐震身旁,隨著地板緩緩沒入地下。他驚詫得無以復加,誰能想到在這幢普普通通的公寓樓裡,竟有這樣一個地下室?腦中一閃,突然明白了,以徐震的資歷,為什麼當初要選沒有人要的一樓,為什麼數次換房的機會他都拒絕了,原來就是因為這個地下室。

  沉降停止。不知徐震如何操控的,燈光突然大亮,陳禹看著撲面而來的景象,心中大震。這豈止是一個地下室,簡直……像是一個地下工廠。整個空間約有70平方米,四部造型各異的機床布在中央,天花板上垂下滑輪組和自動升降的掛索,沿牆兩面是兩張大操作台,上面擺放著各種工具器皿,另外兩面是兩座直通天花板的工具櫃,裡面懸掛、擺放著各式各樣的器具。陳禹當過汽修工,也算是和機械打過交道的,但眼前這些琳琅滿目的東西,他多半見都沒見過。他倒吸一口冷氣,“汽車發動機的增壓裝置,狗腿上的自動助力系統,原來是你自己的傑作。”

  徐震默認了,漫步在這機械的空間裡,不時用目光指點著一些東西,介紹著,“這個就是柔性炸藥,用了十個小時才把許大可的游艙炸出小孔。……這個就是你見過的鞭,墨家給它起名叫護神鞭。這個是無線視頻接收器,通過安放在鞭頭的針孔攝像機,可以觀察到目標。有了這個鞭子,殺人很簡單,只需要瞄準方位,然後按一下。你可以試試。”

  在徐震指點下,陳禹拿起工具櫃中掛著的一根軟鞭,一按手柄處的按鈕,原本低垂的軟鞭立刻如蛟龍騰起,閃電般地撲向天花板上垂下的一根掛索,甫一接觸立刻暴縮,緊緊地纏住了掛索。陳禹駭然,這樣的武器也只有孫凡這樣的大高手才抵得住,對於普通人來說,當真是無可逃避的死神。

  徐震繼續介紹,“這是電子解碼器,可以控制任何車輛的電子裝置,有了它,杜峰進入那輛車,就等於又進了牢房。這個是單人撓機,可以很方便地固定在任何地方,通過這根鋼索,可以把人送到30米之內的任何地點。”

  陳禹黯然,他刺殺左富民時,用的當然就是這件工具。

  徐震走到一張擺滿各種瓶瓶罐罐的操作台前,“這瓶黑色的就是殺人的毒液,可在0.6秒之內切斷人的大腦神經。我還摻了點那個沒有顏色的,它能讓傷口盡可能地保持清晰。……哦,這瓶就是麻藥,能讓人暫時喪失行為能力,根據劑量可以控制時間。嗯,差不多就這些了。”徐震說著,轉向陳禹,“現在你要怎麼對付我?”

  陳禹一動不動,死死地瞪著他。

  “你不為左富民報仇嗎?”

  陳禹一咬牙,掏出手槍,指著徐震的胸口。他的手忽然抑制不住地顫抖。

  徐震神色平靜,“如果你的手抖了,說明這件事不對。”

  陳禹的手抖得更厲害了,抖了一會兒,忽然用力把槍塞回槍套,掏出了手機。手機顯示和張若熙的通話時長已經有16分鐘。

  “不殺我了?”

  “你那麼信天道,你應該知道你的下場。”陳禹說著,伸手按下結束鍵。

  忽然,徐震動了,他的兩隻手竟然從身後冒出,不知什麼時候已經脫開了手銬,閃電般地抓起身後台上的一隻小瓶,在陳禹面前輕輕一揮。陳禹本能地想要屏住呼吸,徐震突然伸手在他胸腹前一戳,他不由自主地深吸一口氣,心中大駭,“你!”

  但這個“你”字到了嘴唇邊就是說不出口,當日那種身體被鎖住的感覺又回來了。

  徐震擺弄著瓶口上的一個小裝置,“這種麻藥通過這個定向噴射裝置,可以通過呼吸系統進入人體,效果和注射一樣快。”他從身後拿起手銬,放回陳禹身上,“你呀,還是太嫩。我不是跟你說過墨家擅長解鎖嗎?以後行事,還要更警惕些。”

  陳禹身體變得僵硬,向後跌倒。徐震扶住他,把他扶到身旁的椅子上坐好,神色平靜地看著他,“對不起,我只能這麼做。”

  陳禹拚命掙扎,卻連一個手指頭都動不了,連眼皮都眨不下去。他瞪著徐震,眼中噴出了火。

  徐震拿起陳禹的手機,看到通話記錄,微微一笑,回撥張若熙的電話,“喂,陳禹在我手上,我不會殺他,除非你報警。”不待張若熙回話,掛斷電話,取出手機卡,和手機一起放在桌上。

  接著,他走到牆邊櫃前,取出一本厚厚的書。書是粗線裝訂,厚厚的皮面被磨得光光的,已經看不出本來的顏色,不知被翻過幾千幾萬遍。徐震輕輕翻動書頁,裡面的紙張比封面也薄不了多少,似乎有文有圖,而且都是手寫。徐震翻了一會兒,把書合好,放到陳禹面前,“這是墨家歷代前輩的心血結晶,你看到的這房間裡的所有東西,都出自這本書。製造這些東西看似複雜艱深,但書中提供了一些巧妙的方法,依法去做,其實不難。我把這本書送給你,你要有興趣可以自己去學,要是沒有興趣,日後有機會遇到人品資質好的,就送給他。這套房子和裡面的東西,你要想用就用下去,要是沒興趣,也和書一起送人吧。”

  陳禹眼中的怒火漸漸平息,心中冒出無數疑問,無奈口不能言,急出了一身汗。

  徐震靜靜地看著他,“我既然已經走上這條路,就只能走到底。”說著,伸手從陳禹胸前抽出那本老版《墨子》,翻到一頁,撕了下來。“你很有天賦,會是一個好警察。”他看了看手錶,“再過一個小時你就能醒,我希望這個案子由你來結案。”

  徐震收起書頁,轉過身,拿起工作台上的軟鞭,緩緩走到洞口,隨著地板緩緩升起,身影消失在天花板處。這一剎那,陳禹猛地心中恍然,以徐震的心機之深之密,他怎麼會在這時候去埋什麼書?他分明是在演給自己看,分明是有意讓自己成為這最後一殺的見證。

  一聲關門的悶響傳來。陳禹想吼,想咬,想不顧一切地追出去,可被鎖的身體一動也不能動。他恨不得把自己的身體撕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