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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8往事

  往事

  六萬三千年一百年前,上古界。

  朝聖殿右雲台上養著一池蓮花,幾萬年時間,連綿百里,經年盛開,靈氣瀰漫,如今已是上古界中難得的美景。

  上古真神不喜弄這些花花草草,朝聖殿除了個宏偉的空殼連個像樣的擺設都難見。六萬年前上古神君將鳳族蕪浣領回後,便將朝聖殿交給她打理,數萬年過去,朝聖殿早已變了個樣,許多老上神都說,上古神君身邊的丫頭比這朝聖殿的主更似模似樣些。

  此時,右雲台上,一眾或高貴或威武的上神眾星拱月般伴著一位氣質出眾的女神君,鶯歌燕舞,頗為熱鬧,朝聖殿歷來便是上古界聖地,再加上上古神君甚不喜喧鬧,此景數萬年前連想都不敢想,但蕪浣上神深得上古真神寵愛,地位尊貴,她此舉辦宴會已有千年,近來倒也成了上古界裡頭的一道傳統。

  「蕪浣,這是族中長老送來的鳳棲血玉,前幾日去找雲澤下棋,他說這塊血玉鳳族孕養了幾萬年,讓好生保管,切不可弄丟了。」

  淡淡的吩咐聲蓮池邊響起,宴席被打斷,見一眾神君忙不迭的起身行禮,心底一驚,蕪浣轉過頭,見是御琴上神立不遠處,忙起身連行幾步,接過她手中的鳳棲血玉,恭聲道:「多謝御琴上神轉達,蕪浣定會好好保管血玉。」

  御琴上神乃是上古真神的好友,即便上古再寵她,她也不敢御琴面前擺架子。

  鳳棲血玉數萬年才能孕養出一塊,是鳳凰一族的珍寶,能快速凝聚神力,想必是雲澤看她如今上古界有了根基,才會這般討好於她,也不想想當初族中時對她是何等的嚴厲古板……

  蕪浣聲音雖恭敬,但眼角淡淡的不屑卻瞞不過御琴上神,她眉角微皺,並未多說,擺手隨意說了聲『們盡興』便入了朝聖殿。

  御琴上神不比性子火爆的月彌上神,素來便是個冷清靜默的性子,是以蕪浣也未對她的冷淡生疑,見她遠去才重新坐下玩樂。

  宴席重開,一旁便有女神君嬌聲艷羨:「蕪浣上神真是好福氣,上古真神寵著不說,連雲澤老族長也如此看重於您,您不過七萬來歲便有了上神之力,哪像們,修煉了足足十幾萬年才從下界飛昇,真是半點也比不得神君您。」

  蕪浣聽得受用,見眾欽羨,端著酒杯輕抿了一口:「也不過是承了上古真神的福氣罷了。」

  「等飛昇幾千年,還未曾見過上古真神尊顏,聽說上古真神近日遊歷回殿,今日這醉蓮乃是百年來最盛之時,釀的酒格外香甜,蕪浣上神何不替們為上古真神獻上一杯,以盡們的心意?」這女神君乃是這些年才飛昇至上古界的,連上古的模樣都未見過,自是要抓住時機蕪浣面前多爭些臉面。

  蕪浣勾唇,笑了起來:「這有何難,這就去為真神獻上一杯,就說是們的心意,如何?」

  眾大喜,自是稱好。

  「諸位稍等,去去便來。」

  蕪浣端著一壺醉蓮酒,起身朝朝聖殿中而去,心底不無得意感慨。

  她鳳凰一族資質並非上佳,素來不得老族長和長老看重,平時就連歷練也會被頗多苛責,可自從六萬年前上古真神將她選為座騎,帶入朝聖殿後,她的命運便翻天覆地,再也不復往昔。

  上古真神用神力為她梳理仙脈,讓她不過千年時間就晉為上神,還對她寵愛有加,整個上古界的神君皆對她禮讓三分,如此尊榮,是她以前做夢都想不到的,六萬年來,她記著上古真神的恩惠,盡心盡力打理朝聖殿,不敢有半點差池,只望上古真神能記著她的好,對她疼寵依舊,她便心滿意足了。

  蕪浣這樣想著,心情有些雀躍,端著酒壺,步子加快了些。

  朝聖殿分三重,最外面乃是上古大殿,只有萬年一次的朝聖之會時才會開啟,第二重乃是宴客之處,經過摘星台才到第三重,那裡為上古居處,除了幾位真神和一些老資格的上神,從未有敢踏足。

  御琴繞過重重迴廊,見上古一身布衣,抱著個葫蘆摘星台上小憩,凝了個水訣朝上古扔去,清水自頭頂落下,上古兀的睜開眼,隨手一擋,望向御琴,沒好氣道:「這是怎麼了?幾千年不回來,好歹也該擺個宴席迎接迎接,怎的朝發脾氣?可是哪個男神君又冒犯了,只管跟說,去他家門前栽顆霉樹,保管他倒霉個千把萬年!」

  話到後面,便帶上了幾分得意,御琴掃了她一眼:「幸好經常消失個幾千幾萬年,要是讓那些剛飛昇的小神知道這幅德行,和炙陽還不如找根布帶尋棵樹好了,一了百了,免得陪著丟。」

  「上古界裡的樹都是成了精的,看他們哪個敢吊死們?」上古斜著眼,毫不理會御琴的威脅,神態吊兒郎當。

  御琴一口氣沒上來,素來平和的臉色皺成了一團,半響才道:「怎麼出去了幾千年,還是這麼個樣子!算了,也不指望了,上古……其他事先不說,對蕪浣是不是太縱容了,看她心性浮躁,不適合替執打理朝聖殿。」

  「怎麼說?」上古斂眉,有些詫異。她千年前離殿遊歷時,上古界裡那些老傢伙可是對這丫頭喜歡得緊,是以她才放心將朝聖殿交給蕪浣。

  「萬年來她的確將朝聖殿打理得井井有條,可是看她心性未定,這些年性子有些驕縱,她終歸是從鳳凰一族帶來的,不便多說,找個時間敲打敲打她。」

  御琴想了想,簡單的提了一下,蕪浣雖有些驕縱,卻也謹守本分,從來不曾有越軌之處,況且這六萬年她一心替上古做事,也著實有些功勞。

  「她不過才七萬歲,性子難免淘氣些,想想七萬歲的時候,整個上古界都快被掀亂,這樣吧,找個時間跟她說說,讓她收斂收斂。」上古不以為意,蕪浣是個小丫頭時便呆她身邊,這些年來情分非同一般,她也是真把蕪浣當成了自己看待。

  「鳳凰一族的皇者快出世了吧,當年鬧著要個座騎,祖神說替選了鳳族的皇者,還高興了挺久來著。」不過是個小小的蕪浣,御琴也沒放心上,倒是想起另外一事,突然問道。

  摘星台外的迴廊處,蕪浣停住腳步,握著酒壺的手猛的一頓,抬眼朝摘星台中看去,見一向玩世不恭的上古神君眼底瞬間滿是神采,那份喜悅能滿溢而出。

  「御琴,還有三萬多年,不久了,她出世前就去雲澤那守著,待她一降世,就把她帶回朝聖殿讓炙陽他們幾個好好瞧瞧。」

  「瞧這稀罕模樣。」御琴有些好笑,道:「那蕪浣怎麼辦,等火鳳凰出世,自然便不需要她當的座騎了,可是要讓她回鳳凰一族?」

  「那就讓她回去吧。」上古瞇著眼大大咧咧道,抱著葫蘆瞇起小酒來。

  蕪浣望著摘星台中笑意吟吟的兩,悄無聲息的遠離開來。

  直到無意識的走了很久,她才發瘋一般朝朝聖殿外的密林跑去,手中的酒壺被隨意棄地上,全身不自覺的發抖,蕪浣蜷縮黑暗的角落裡,看著外面光鮮明媚的世界心底冰涼一片。

  原來她不是上古的選擇,當初鳳凰一族時她被選中只不過是因為鳳凰王者還未降世,上古真神祇是需要一個玩物而已。

  六萬年忠心耿耿,原來只是可有可無,六萬年感恩戴德,一句話便毀了她所有期待。

  蕪浣朝朝聖殿第三重的至高處摘星台看去,神情迷茫,只是因為她是上古真神,尊臨上古界,所以便能將她視如草芥,隨意擺弄嗎?

  她不甘心,不過才六萬年尊榮,怎麼夠?她不要回鳳族受白眼,她要留上古界中,受眾神景仰。

  蕪浣死死的看著朝聖殿頂端,眼底的最後一絲懦弱沉沒,幽深一片。

  摘星台中,御琴詫異的看著上古抱著葫蘆神態愜意,道:「真的要把蕪浣送回鳳族?雖然雲澤對族一視同仁,可那裡終究比不得的朝聖殿,她又是個心氣高的……」

  「想到哪去了,當初蕪浣求助她成神,用神力替她強行凝聚仙脈,她才能晉為上神,只是體內神力終究不純,她本體乃是鳳凰,鳳族的梧桐古樹上潛心修煉百年,神基必會大穩,待百年後回來便是,偌大個朝聖殿,難道還會容不下她?」上古看了御琴一眼,漫不經心道。

  御琴點頭:「這倒是個正理,神力不純會影響日後修煉,早些解決也好。」

  身後腳步聲傳來,兩轉頭朝摘星台外看去,見一青年眉目清秀,眼帶正氣,端著一盅清茶而進,不由都有了笑意。

  他們這些上神盡心盡力培養了數萬年,總算能看到青年獨當一面了。

  「暮光,這千年過得可好?」上古一掃剛才的玩鬧,認真問道。

  這青年本體乃是五爪金龍,再過三百年,便能回歸下界,執掌一方,她也可真正鬆了口氣,不負父神對三界的一番心血。

  「回神君,下界之事暮光已盡數習得,隨時可替神君分憂。」暮光將清茶奉好,神態恭敬,端正了身子一板一眼回答,面色頗為緊張。

  「不急,上古界中靈氣濃郁,再留段時間,待神力鞏固了再去下界。」上古神態和緩,想了想道:「月彌的壽辰快到了,替傳話去她府上,就說十六那日會晚到,別提早了門口眼巴巴的等。」

  暮光似是早就知道上古的脾性,只是乾巴巴的行了一禮,應了一聲,退了出去。

  「怎麼,今年月彌的壽辰肯去了?」御琴抿了一口茶,道。

  「她這把年紀,辦了不知多少次壽宴了,是懶得和們胡鬧。」上古哼了一聲:「聽說她把去年托土地神送給她的那隻老龜清燉了,今年自然要送份重禮。」

  御琴神情一僵,放下手中杯盞朝上古看去,神情狐疑:「上古,該不是為了這件事才專門從下界回來的吧?」

  上古一瞪眼,格外正經:「怎麼可能!」說完擺手,立馬換了話題:「最近炙陽他們如何了?」

  「炙陽和白玦被那些新飛昇上來的女神君鬧得慌,躲殿裡閉關,已經兩百年沒看到影了,至於天啟……不,他自是代替守乾坤台上。」

  乾坤台位於上古界中心之處,乃是當初擎天祖神逝後神力而化,平時需有一位真神將自身神力注入其中,才能保上古界靈氣濃郁,長盛不衰。

  「以他的性子也呆得住,真是奇怪。去睡個幾日,等月彌壽辰到了,記得來喚一聲。」上古有些納悶,嘀咕了幾句朝後殿而去。

  見她一副沒心沒肺的模樣,御琴暗自歎了口氣:「上古,這是欠債,遲早是要還的。」

  有些事,冥冥中注定,若是蕪浣聽完了這番對話,也許上古界的命運會改寫。

  亦或許,天命如此,即使強如上古,也終究是無能為力。

  只是六萬年後,一切已成定局,那些淹沒洪荒中的真相,縱使記起,又有何用?

  仙界天宮。

  「陛下,陛下。」

  略帶焦急的聲音傳入耳裡,蕪浣緩緩回神,見靈芝忐忑萬千的站她身旁,才恍然回神,將手中涼透的碧綠露遞給靈芝,穩下心神,淡淡道:「重新換一碗來,替公主餵下。」

  靈芝應了一聲,端著碗恭敬的退下,低眉順眼……一如她當初。

  蕪浣長長吐了口氣,有些詫異自己竟會突然想起當初上古界中的日子,那些忐忑萬千,步步為營的歲月。

  她垂眼朝床榻上的景昭看去,神情淺淺凝住,就算是為了景昭,她也不能回頭,是上古對不起她,她沒有錯。

  只有把天啟和白玦都捲入仙妖之爭,才能真正影響到上古,無論她幫哪一方,三界局勢定會生變,她遲早會有機會,就如當年一般。

  只是……要讓所有仙將仙君聽令,必須要有暮光的支持。蕪浣斂眉,似是下定了決心,消失御宇殿,朝玄天宮而去。

  蒼穹殿下的荒漠中,天啟對著那數十座佇立的石像神情晦暗,良久後才轉身欲離去,卻愣當下。

  白玦一身雪白長袍,站他不遠處,臉色微白,瞳色幽深。

  「還以為已經不記得他們葬身這裡了,覺醒三千年,甘願藏妖界紫月山,也未曾踏入此處一步。」

  「這是的事,與無關,白玦,上古面前說了什麼,看她對過去好像有些生疑。」天啟皺眉,將此事揭過,一雙狹長的鳳眼微凝。

  「怕什麼,就算上古恢復了後池的記憶,恨的也只有,難道是擔心她想起當初布下滅世血陣,累得月彌他們慘死下界之事?天啟,當初一意孤行,難道如今才來後悔不成?」

  「到底想如何?」見白玦聲息淡淡,天啟挑眉道:「白玦,百年前明明知道後池就是上古,為何還要滅了柏玄的身軀,逼古君自毀神脈……以上古的性格,若是知道此事,即使是千萬載交情,她也不會原諒。」

  「無所謂,天啟,什麼時候活得這麼唯唯諾諾了,不原諒就不原諒,難道白玦要永遠上古之下仰她鼻息而活?」

  白玦眼中泛著透徹的清冷,天啟定定的看他半響,朝蒼穹之境而去,經過白玦身邊的一剎那,停下了腳步,勾起的薄唇有些嘲諷:「白玦,這幅樣子,騙得了蕪浣和暮光,騙不了。知道……」他轉頭,面色悠遠:「當初上古祭台以身殉世後,是真的想殺了。和炙陽只是把封印下界六萬年,實是太便宜了,不是嗎?」

  白玦背身後的手緩緩握緊,眉眼沉下。

  「當初被封印後到底發生了何事,炙陽又去了哪裡,到底還藏了多少秘密,就不怕上古開啟上古界的那一刻,所有的一切都會真相大白?」

  白玦猛地抬頭,朝天啟看去,漆黑的瞳色極快的劃過一抹血紅之色:「天啟,不要多事,當初能封印一次,現一樣可以!」

  「雖是仙力鑄體,但們二同為真神,當初若非炙陽幫,以為能奈何得了?」天啟嗤笑一聲,神情不屑。

  「若不是炙陽,當初絕不會留性命,天啟,因一己之私差點毀了整個三界,難道到如今就一點都不後悔?」

  「毀了三界又如何,做下之事,從不會後悔。白玦,如今不是同樣介入仙妖之爭,致使下界生靈塗炭,有何資格說?下界生靈,對而言不過螻蟻,當初如此,如今依舊。」

  天啟眉宇邪肆,冷聲道,消失荒漠中。

  白玦臉色微白,望向空中,神情難辨。

  深夜,上古將阿啟哄入睡,才起身朝白玦的房間而去,途逕庭院,見那裡火光照耀,甚是熱鬧,便移了腳步上前一看。

  庭院中,兩堆篝火被點得正旺,一根粗壯橫木架兩端,一隻縮小版火龍四爪纏繞被倒吊篝火上,斗大的眼裡驚恐萬分,滿殿的侍衛婢女靜靜站立,望著庭院角落處誠惶誠恐。

  上古走近,才看見天啟斜躺角落玉石塌上,雙眼微閉,三火裝模作樣的朝著他討饒。

  「天啟神君,小妖再也不敢了,您大大量……」三火哼哼唧唧的說著軟話,見上古現身,爪子動了動,歡喜道:「上古神君,您可得替三火做主,這一個月咱可是盡心盡力服侍您,可沒有半點怠慢!」

  他怎麼知道當初一身衣袍竟會惹得天啟真神震怒,今日這老臉算是丟定了。

  這場景著實好笑,上古瞇著眼忍了半天才讓自己端莊得體些:「是盡心盡力,不過就是太周到了。」遂拂了拂手,轉身離開。

  三火一身神力,區區火焰,哪能傷得了他半分,準是見天啟心中有氣,這只聰明的火龍故意討饒罷了。

  「上古說得不錯,三火,還沒見過膽子這麼大的半神,敢插手們之事,明日清早再下來吧。」天啟許是玩累了,懶洋洋道,起身朝後殿而去。

  三火一喜,心想眼一閉一晚就過去了,看來天啟真神的性子也沒傳說中惡劣。哪知,這想法還未落地,一道紫光自天啟手中拂來,落火焰上,火焰瞬間化為深紫色,三火皮上頓時冒出『嘶嘶』聲響,烤焦的香味庭院蔓延。

  真神之火?三火心底一寒,忙將全身神力凝聚週身,但仍能感覺到一陣灼熱侵入體內。

  大頭一抬,見天啟已經走得老遠,身影閒散,三火眼淚汪汪,咬牙切齒暗罵一句。

  格老子的!天啟真神這是口中乏味,想吃生烤龍肉了不成!

  後池蒼穹之境住了一月,這還是頭一次到白玦的房間來,房內無,讓侍婢退下,上古走進,隨意坐桌邊,以她的性子,候了一盞茶時間已是極限,失了耐心後遂乾脆繞到內室翻看起白玦收藏的古書來。

  抬眼見一方墨盒被置放案架上,一時好奇,打開來看,神情緩緩凝住。

  墨色的石鏈,泛著柔和的色澤,沉默而安寧的靜臥墨盒中。

  絕望的悲涼感直入心間,深沉濃烈,碧色的影腦海中一閃而過,讓她握著墨盒的手抖了抖,臉色泛白。

  跟以前幾次一樣,這是完全不屬於她的情緒。

  上古掀開挽袖,刀痕交錯的手腕上,墨色的石鏈印入眼底,有股子沁到骨頭裡的炙熱感。

  當初她醒來之時,曾問過天啟這條石鏈的來歷,他說乃是古君上神送給後池之物。

  可是白玦怎麼也會有……

  後池,清穆,景昭……上古沉下眼,合上墨盒,眉角微凝。

  一百年前後池沉睡之前的事,她是時候弄清楚了。

  上古走出房間,一旁候著的仙娥忙迎了上來。

  「白玦何處?」聲音清冷威嚴,上古眼底懶散盡失,一派肅容。

  被詢問的仙娥一怔,急忙回道:「神君去了偏殿羽化池沐浴,尚未歸來。」

  上古眉宇未動,轉身朝偏殿而去,手中握著的石鏈灼熱難耐。

  遠遠望去,她一身玄袍,格外凜冽。

  與此同時,清晰的腳步聲安靜的玄天殿響起,端坐王座上的身影緩緩抬首,望著緩步而入的天後,神情複雜晦暗。

  「暮光,仙妖即將大戰,躲這玄天殿中做什麼?」暮光神情頹廢,和半月前簡直大相逕庭,蕪浣有半月未見他,不免有些訝異。

  玄天殿中半響無語,暮光靜靜的看著大殿中的蕪浣,輕聲一歎。

  他以為蕪浣一直是數萬年前性子驕縱,忠心護主的女神君,卻不想,這些年來他竟是從來未曾瞧清枕邊究竟生了一副怎樣的心腸。

  他靜靜抬眼,聲音極輕極輕,如重鼓般敲心間。

  「蕪浣,當年混沌之劫來臨,上古真神隕落,到底做了什麼?」

  「只問這一次,若說真話,無論真相多不堪,都不怪。」

  天帝自王座上站起,朝蕪浣走來,一步一步,仿似用盡了全力。

  一代王者,竟有遲暮之感。

  掩蓋數萬年的秘密被突然揭開,而那竟是她如今最大的依靠,看著暮光冷淡失望的眼神,蕪浣遍體生寒,恍惚之間,似是回到了六萬多年前摘星台上的那一刻。

  彈指輕笑間,那個就能主宰她的命運,讓她所有努力毀於一旦。

  六萬年了,她以為她已經逃出來,最後才發現……

  幻象皆滅,不過是她自欺欺…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