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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8——60章

  卷二:六國卷第五十八章宮怨
  乾元五年三月末,在圍城長達一個半月後,一直對南閔圍而不戰的西梁使反間計,命人散佈水鏡塵與西梁早有勾結,將要裡應外合殺大王獻都城的消息,使因為身世背景緣故,疑心病極重的南閔王安天慶對上善家族心生疑忌,一應軍國重務都避開水鏡塵,又不顧水鏡塵勸說阻擾,起用自己的姻親,大司馬聶子遐作為主將,聶子遐在南閔朝中號稱「儒將」,文人出身,最出名的是曾將一部《兵論》背得滾瓜爛熟,可惜的是紙上談兵是高手,實戰對陣卻是白癡,第一次對戰便將步兵齊齊拉出,方陣推進,被西梁鐵騎以狂飆之勢衝散,陣腳大亂之際西梁以步兵掩進,殺了個大浪淘沙。
  聶子遐經此慘敗卻不認為自己的戰法有問題,拒絕了水鏡塵連續三次的飛馬傳書,將他的書簡拆都沒拆就扔進了篝火,還將水家來使棒打一頓逐出營門,繼續整兵秣馬雄心勃勃的要和西梁對陣。
  據說水鏡塵聞知,不過平靜一笑,在城內最高的君山山頂彈了一天琴,末了推琴而去,笑道:「豎子不足與謀,天下將再無難民矣。」當日率上善家族退出大衍城。
  聶子遐對此則嗤之以鼻,「危言聳聽!」三次上表勸說打算換將繼續守城的安天慶,稱最初那一敗不過是偶有失誤,再給他一次機會定可大敗西梁,指天誓日得恨不得灑狗血,光是「精妙陣法」就推演了四種,每種都「足以將西梁鼠輩毀滅」,安天慶被他的信誓旦旦所動,令他戴罪立功,聶子遐這次「吸取教訓」了,特意命欽天監推算了休咎吉日,確定三月二十九日晦日為當月最為不吉之日,此時擅動刀兵萬事不祥,三月三十日卻是個黃道吉日,好得不能再好,遂決定三月三十日出兵。
  不想三月二十九,在那個他所認為的最倒霉,無論誰都不會出兵的日子,西梁悄沒聲息的攻城,當時軟枕高臥,還給將領們輪休好明日備戰的聶子遐毫無準備,援軍抽調不及,城頭守衛也比往日薄弱,而攻上南閔大衍城城頭的西梁士兵,不僅帶來了染血的刀劍,強悍的投石車,巨木礌石等殺人利器,居然還在每人的衣服上畫上了南閔赤螭神教的圖騰,當那猙獰三足火色巨蛇撲入眼簾時,很多同樣身為赤螭教徒的士兵立刻誠惶誠恐的跪下,滿懷虔誠的信仰禮拜大神,然後被西梁毫不客氣的俘虜。
  兵敗如山倒。
  當城樓被佔,城門被破,西梁鐵甲洪流源源不絕的衝入南閔都城,並迅速包圍南閔王宮時,大勢已去的安天慶怒殺聶子遐,欲待號召全宮侍衛太監拚命死守,卻被單紹悍然下令燒宮,火光熊熊而起,滿宮驚惶逃竄,陷入瘋狂絕望狀態的安天慶爬上高台揮舞腰刀,勒令大家抗禦來敵,卻被大太監鹿成一把退下高台,摔成肉泥,隨即首級被割去請賞,屍身在亂軍中不知去向。
  南閔,滅亡。
  「一個國家,從內川典圖上永久消失了。」秦長歌面色無波的看著掌中最新軍報,現出一抹毫不意外的笑意,「恭喜陛下。」
  「這非我一人之功,對南閔的計策,本就是咱們三人一起商定,」蕭玦朗聲一笑,「你大可不必謙虛。」
  「讓安天慶起用聶子遐,倒也不是我的本事,多虧了非歡掌握了靈通的消息,並早早未雨綢繆,在南閔國主身邊和朝中聶家都伏有內線,再加上這次機緣巧合,玄螭宮也元氣大損,不然那些奇怪玩意用出來,咱們的軍隊難免要吃虧。」
  「不知道水鏡塵現在在哪裡?」蕭玦皺眉恨恨道:「我的明霞劍還在他那裡呢。」
  「要麼去了東燕,要麼就和玄螭宮一樣,轉入山林……」秦長歌慢慢浮現冷笑,道:「阿玦,你相不相信,現在想殺我的人,一定很多。」
  蕭玦嗤笑,「來一個殺一個,來兩個殺一雙。」
  秦長歌笑著搖頭,「阿玦你像個土匪更甚於像個皇帝。」
  蕭玦撫了撫她滑亮的長髮,輕聲道:「你覺得誰會殺你?各國王者?」
  「那是自然,不過原因未必相同,」秦長歌笑笑,「我已發令凰盟注意近期京城動向,京城善督營加強京城防務,並調派京西駐軍進京,與九門提督麾下十六營換防,無論是誰,我要他來得去不得。」
  她突然有點好笑的看著蕭玦,「京中大約各國密探都有,有幾國走的是高官路線,我已經制定了制度,朝中諸般公務,但有洩露者,必有重懲,樞密副使何安先,你知道的,罷職的真正緣由就是這個……說到這裡,當初惡少姜川允身邊那個使計攛掇他給你灌藥的師爺,我們查出來了,你猜是誰?」
  蕭玦臉紅了紅,想了想道:「水鏡塵?」
  「是!」秦長歌冷笑,「黑查山潑風寨剪徑毛賊出身的胡師爺,在吏部尚書府中投身報效,做個被人看低的小小清客,多麼滑稽的身份,和那個絕世聖人,神山之雪般高貴聖潔的水家公子,真是天上地下般不著調啊。」
  「居然真是他……他到底為什麼不惜親自執此賤役,潛伏西梁?」
  「我還在尋找原因,」秦長歌沉思,「彩盅教原先是玄螭宮派出的密探,後來大約是因為蘊華反而愛上了……蕭琛,以及後來的我叩閽時間,彩盅勢力撤回,卻被黃雀在後的水鏡塵趁其孤身在外,殺了個七零八落,但是水鏡塵到底是因為看見作為玄螭宮的一支重要勢力的彩盅教落單,趁機下手,然後推到西梁身上,想引起玄螭宮和西梁的矛盾呢,還是另有深意,一時還沒查出。」
  她大約想到了那晚蕭玦的狼狽樣子,微微露出笑意,蕭玦臉又紅了紅,一伸手抓住她的手,輕輕道:「長歌,我可從未對不起你過……你可知我寂寞了多久?」
  龍章宮燭影搖紅,映著他俊朗眉宇,目光裡滿漾情意,絲絲搖蕩。
  秦長歌心中一跳,不防這大膽傢伙光天白日的就提出這曖昧問題,這個……要怎麼回答?
  「我不知道你寂寞多久了。」?
  不成,萬一他說,「現在讓你知道下可不可以?」豈不完蛋?
  「我知道你寂寞多久了。」?
  還是不成,萬一他說,「既然你知道,成全我吧……」,那更糟糕。
  「你寂寞多久不關我事。」?
  那個……太生硬了吧?
  一旦碰上情事就開始智商為零的秦長歌,龜毛而抓狂的思考這句話該怎麼回答,最後決定,顧左右而言他。
  「那個……我要下班了。」
  蕭玦卻已經笑著攬住她,道:「就知道你會說這個……長歌,你還會因為我而臉紅,我已覺得很開心。」
  秦長歌抿著嘴,手抵著他胸膛,抗拒著他的狼爪,笑道:「為什麼不會?我是正常女人,看見帥哥都會臉紅的,這是生理反應。」
  「不懂你在說什麼,」蕭玦搖頭笑,「我不管,你別想逃,別拿什麼你現在男兒裝扮來搪塞我,你穿什麼,你長什麼樣兒,我都不在意,我只記得你是長歌。」
  他歎息的抱緊她,低低道:「每一步都如此艱難……大約我曾經欠了你幾輩子,所以要這輩子反反覆覆的還。」
  「我倒覺得是我欠你的,死死生生兜兜轉轉總沒個清靜。」秦長歌嗚嗚嚕嚕的答。
  蕭玦微笑輕輕道:「誰欠誰的,也不必計較了,都是命……」
  「讓我進去!!」
  尖利的女聲,穿透龍章宮內外沉靜溫暖的空氣,帶著勃然的怒氣,傳入兩人耳中。
  秦長歌抬頭一笑,挑挑眉,「看,我說沒個清靜吧。」
  蕭玦已經怒道:「龍章宮守衛幹什麼吃的?不是說任何人不許打擾麼!」
  「你要人家怎麼攔呢?」秦長歌瞟他一眼,「你的寵妃,你的尊貴的老婆要來見她的丈夫,不管不顧要向裡沖,侍衛們都是男人,怎麼好伸手去攔?觸及你的美人們的玉體?用兵器自然更不可能,你的寵妃一句大不敬,他們便吃不了兜著走了。」
  蕭玦眉開眼笑的轉首看她,「長歌你在吃醋嗎?」
  無奈的望天,秦長歌只好裝煤聽見自戀皇帝的問話,「陛下,你海斯河想好怎麼安撫人家吧,瑤妃的父親昨日因為貪賄被罷職,她一定要來求情的,你們夫妻閨房之淑,我怕看見長針眼,告退先。」
  她也不待蕭玦應允,起身便走,身後蕭玦恨恨道:「我廢了她們。」
  秦長歌無所謂的揮揮手,施施然向殿外走,出了龍章宮殿門,前方哄鬧處突然虹影一閃,啪啪幾聲脆響,瑤妃何靜瑤已經各自甩了幾個侍衛耳光,柳眉倒豎的向裡奔來。
  秦長歌姿態謙恭的避到一旁。
  瑤妃神色憤怒匆忙,看也不看秦長歌一眼,匆匆擦肩而過,嬌呼著便要奔向蕭玦。
  忽然想起了什麼似的,狐疑的回首,看了正待溜走的秦長歌一眼,怔了怔,又看了一眼。
  隨即眉宇間湧起怒色,嬌喝道:「站住!」
  秦長歌背對著她站住,皺了皺眉,想了想,對守衛們使了個眼色,示意他們退下。
  龍章宮守衛是知道太師大人在陛下心目中的地位的,俱都沉默施禮退去,秦長歌歎氣轉身,瑤妃已經冷笑著走了過來,上下打量秦長歌,傲然道:「趙莫言?」
  秦長歌彎了彎腰,「是,參見瑤妃娘娘。」
  水紅雙鸞衣,宮髻金步搖,一身華貴的瑤妃雙眉帶煞,盯著秦長歌,目光若利刃般射過來,厲聲道:「好個不知禮教的野人,這是你參見本宮的禮數?給我跪下!」
  秦長歌挑眉,一言不發退後一步,乖乖做出要跪的姿勢。
  有些驚異,不想她竟然真肯跪,瑤妃生出幾分得意之色。
  秦長歌雙膝彎了一彎,彎到一半時突然搖搖頭,自動站直,笑吟吟道:「娘娘,我剛想給你跪來著,想想,又怕你消受不起,你不過一個二品宮妃,我卻是超品太師,我跪你無妨,但我好怕你折壽。」
  「你!」
  瑤妃氣得身子都在微微顫抖,垂珊瑚珠金步搖在精緻的靈蛇髻上不住與雙鳳海水紋青玉長簪碰撞,發出細碎丁玲聲響,她銀牙咬緊,話從齒縫裡一字字迸出,「趙莫言,你果然狂妄,我父親罷職,是你的首尾吧?你這媚上欺下,卑鄙無恥的佞臣!」
  不待秦長歌回答,她上前一步,指上琺琅鑲碎金七彩護甲劃出一道斑斕的弧線,惡狠狠往秦長歌臉上抓來!
  「我今日毀了你這以色媚軍的龍陽君!」
  「住手!」
  蕭玦快步自殿中奔出,揚眉怒喝。
  原本他知道瑤妃不認識秦長歌,以為秦長歌已經安然離開,在龍章宮中批奏章,等那女人來發作,不想等等也不來,心知不好趕緊出來,便看見了潑婦打架的經典一幕。
  「你這個迷惑君王的弄臣!」
  瑤妃卻十分聰明的只管自己拚命尖叫,裝作沒聽見身後蕭玦怒喝,惡狠狠繼續抓向秦長歌的臉。
  她心中怨毒積蓄已久——早就聽說陛下最近迷上了那個小白臉太師,整日和他同進同出,下朝後還要在龍章宮單獨召見,後宮以前偶爾還能看到他影子,如今卻是半年一年的不得見君王面,諸家妃子愁雲慘霧,少人照應,連自己父親被罷免,家族失勢,還是千辛萬苦花了多少體己才打聽得來的消息,聽說這是也是這個小白臉太師的手腳,此怨此仇,當真恨海難平。
  事到如今,她也算死了心,陛下是不可能回心的,想依靠他實現家族榮威,實現自己鳳儀天下的夢想,都真的只能是夢,既然夢都破了,還在乎什麼?
  頂多打入冷宮,可現在整個後宮,不就是一個超大的冷宮?
  還怕什麼?
  她目光裡燃著怒火,誓要將這張她已經詛咒了無數次的臉抓裂!
  長長的護甲宛如十柄小劍,風聲呼呼的抓來!
  秦長歌皺眉。
  笑話,人皮面具要是被你抓下來,我還混什麼?
  單手一推,手一伸便抓住瑤妃,秦長歌溫柔的笑著,手指用力,「卡嚓」一聲。
  瑤妃尖叫立止。
  以一種古怪的姿勢張嘴僵在那裡。
  她的下巴被秦長歌給卸了。
  嫌惡的看了看手指瞬間染上的脂粉,秦長歌溫和的笑著,反手在瑤妃織錦精繡的華裳上慢慢拭乾淨,輕聲道:「娘娘,你好吵。」
  她笑得溫柔,「你吵得連陛下旨意都聽不見了,我只好幫你安靜點。」
  瑤妃目中閃過恨絕之色,忽地抬腿便踢!
  直直踢向秦長歌在南閔斷掉,還未完全痊癒的左臂!
  「咚!」
  「啊!」
  秦長歌愕然看著幾顆雪白的門牙飛上半空,看著瑤妃捂著鮮血淋漓的嘴慘呼著倒下去。
  大怒正待出手將瑤妃踢開的蕭玦,也怔在當地。
  兩人齊齊回頭,只覺眼前花裡胡哨影子一閃,隱約還有金光閃爍,肥肥短短的小影子一陣風般的突然出現,大罵著衝了過來。
  「我#¥%……&××&……%##@@¥……&×&¥……」
  西梁大帝和太師面面相覷,再各自扭頭無語望天。
  兒子罵人的本事,實在太牛叉了……
  不忍卒聽啊……
  蕭玦想了想,瞪向秦長歌,用目光控訴,「一定都是你教的!」
  秦長歌惡狠狠瞪回去,「我都罵不出這麼詞彙飽滿層次豐富色彩多樣花樣翻新的詞兒來!」
  包子卻不管老爹和臭娘正在為自己的教育狀況互相推卸責任,只管抓著自己的小彈弓,拚命的踹捂著嘴痛得珠淚滾滾的瑤妃。
  「這裡你也敢打人?太子爺我罩著的地方你也敢動手?你們這些女人活得太好了是不是?還叫?還叫?叫一次敲一顆牙齒!」
  他嘿嘿陰笑著,將手中金彈弓在瑤妃嘴前移來移去,不住比劃。
  瑤妃立即嗚嗚著閉嘴,嘴卻迅速的腫了起來,望去一張如花嬌容又是血又是淚又是腫如山包的上唇,實在慘不忍睹。
  卻也只敢流淚,再不敢出一聲慘叫。
  這叫什麼?惡人自有惡人磨?
  秦長歌對蕭玦看了看,這裡可不是她教育兒子的地方,蕭玦會意,一伸手將兒子逮住,怒道:「你也夠了!」
  包子霍得地一下跳起,大怒,「你幫你小老婆打抱不平!」
  他瞟了秦長歌一眼,大叫,「找太師,你今天受委屈了,請回去先,太師府有人在等你喝茶喝酒談心賞月,記得好好玩,玩開心點。」
  蕭玦的臉立時黑了。
  這個臭小子,什麼叫有人等你喝茶談心?你這是在報復,血淋淋的報復!
  秦長歌笑瞇瞇的看著包子,用嘴型輕聲道:「牛人,惹是生非本領超群,我好崇拜你。」
  包子打了個抖,委屈的癟癟嘴,老娘,你罵人都不帶髒字的。
  人家不是為你出去嘛,你笑得那麼陰,好打擊我脆弱的小心肝。
  甩甩袖子,秦長歌已經懶得理無聊皇帝彪悍太子潑婦后妃了,一個禮施下去:「陛下,微臣謹遵太子諭旨,回府喝茶喝酒談心賞月去了,陛下萬幾宸函,諸務操勞,還請務必保重。」
  操勞兩字,尤其咬得重些。
  蕭玦悲憤的看著她的身影離去,衣袖一揮,「來人,把瑤妃送回燕台宮,禁足三月!」看也不看地下翻滾哭泣的妃子,一伸手摟住拔腿想溜的寶貝太子。
  「溶兒,咱們爺倆進去談談心,討論下,什麼叫胳膊肘兒往外拐!」
  出了宮城,坐轎回位於東安大街的太師府——秦長歌又搬家了,這回搬到東安,這裡本就是西梁超品以上王公貴族的集居地,很不幸的,新建的太師府,和尊貴的靜安王爺對門。
  秦長歌對玉妖孽向來很有提防之心,要是依她自己,那是絕對不想和玉妖孽這樣的極品對門住的,但是西梁規矩在那裡,而且建造太師府的時候她和蕭玦都不在西梁,玉大王爺自己跑到負責王公大臣賜宅建造的內務府那裡,自說自話的表明,新任太師很願意和他做鄰居,托他帶話交代,房子一定要建在靜安王府附近,以促進兩家和平友好交流,打到敦親睦鄰的美好效果。
  內務府哪敢不聽玉霸王的話,點頭如搗蒜,礙於隔壁實在沒有位置了,便在靜安王府對面為太師建造了府邸。
  秦長歌回來看見,十分悲催,但也回天無力,甚至還小小慶幸了下,幸虧靜安王府隔壁沒位置了,不然每夜保不準都會遇見紅燈美男妖艷爬牆,或者一覺睡醒看見美男裸臥身側——美則美矣,只是於心臟功能只怕大大有損。
  為了避免麻煩,秦長歌十分低調的早出早歸,盡量不喝晚出晚歸的玉王爺碰上,並命令門房家政,時刻豎著耳朵聽著,但凡聽見對面宰相們興奮咆哮了,或者紅燈飄搖了,咱們就關門。
  玉王爺已經上門拜訪過很多次了,沒一次見著秦長歌,為了更好的拒客,秦長歌特意給門房列了張表,列出七種理由,每天一換,每七天為一個輪迴。
  星期一,「太師上朝。」
  星期二,「太師晨跑。」
  星期三,「太師拉肚子。」
  星期四,「太師郊遊。」
  星期五,「太師逛街。」
  ……
  唔……今天算起來是星期幾?西梁歷自然是沒有現代曆法的,但不妨礙秦長歌按自己的來,今天的理由,好像是拉肚子?
  因為經常「拉肚子」,靜安王府送來的治療痢疾和腹瀉的名貴中草藥已經堆滿了一屋子,秦長歌在考慮辦個藥房,或者高價賣個風滿樓蕭老闆做藥膳。
  大轎在府門前停下,正在將近期凰盟的一些信息消化思考的秦長歌,心不在焉的伸手去掀簾子。
  手突然頓住。
  現在給自己掀簾的手指,看起來好像不是那些下人們的粗糙手掌啊……
  秦長歌偏偏頭,隱約看見如玉肌膚後紅色衣袖一閃。
  某人如此執著,令人無比悲傷。
  天光一亮,轎簾掀開,某個衣服穿得有傷風化的妖孽,一身艷紅裡雪肌隱約,斜斜倚著轎身,似笑非笑水色流光的瞟著秦長歌,暱聲道:「太師大人,小的來給您侍候下轎了。」
  龍陽君:BL的領軍代表人物,古代BL的先鋒旗幟,具體事跡請問訊百度大神。
  萬幾宸函:萬幾指帝王日常處理的紛繁的政務,宸函指帝王墨跡,簡單的說,就是:陛下你很忙。
  卷二:六國卷第五十九章佈局
  笑吟吟的看著他,秦長歌好謙虛的答,「豈敢豈敢。」
  「沒事沒事。」玉自熙好溫柔的伸手,居然向來牽她。
  「不成不成。」秦長歌袖子一縮。
  「無妨無妨。」玉自熙笑得更加甜蜜,夠不上袖子就去夠她脖子。
  「這個這個……」
  「挺香挺香!」
  在玉自熙的滑膩肌膚即將膩上秦長歌脖子那一刻,秦長歌刷的一個側身,從他身側一步跨出了轎,順手反推,將傾了辦個身子入轎的玉自熙推入轎中,隨即呼的放下轎簾,喝:「起轎!」
  轎夫立即將轎抬起。
  秦長歌快速揮手,表達依依惜別之意,自己腳一滑已經進了太師府門。
  關門的那一刻,想著這狐狸今日怎麼這麼好說話,推他進去就乖乖的聽話了?忍不住回頭,卻見轎窗簾子被掀起,玉自熙宜喜宜嗔的絕艷面孔笑吟吟的看著他,很歡喜的吩咐:「既然太師借轎子給我,那自然要好好坐一陣子,只抬到對門太可惜了,來啊,送我去風滿樓。」
  秦長歌默然。
  好像溶兒今天有說要去店裡?
  讓溶兒和這個狐狸單獨對上,她可沒把握不穿幫。
  微笑著下階,秦長歌慢吞吞袖起袖子,做出隨時要回府的樣子,漫不經心的道:「風滿樓最近倒是推出了些好菜品,吃起來很有風致,吃法也特別,王爺可別忘記品嚐了。」
  「吃法特別?」玉自熙立即雙目放光,喜滋滋道:「那倒一定要去嘗嘗,走,我請客。」
  「不好吧,」秦長歌假惺惺退讓,「怎好意思要王爺破費?」
  「來嘛來嘛,」玉自熙出轎來拽她,「你得教教我吃法,萬一吃錯,豈不丟咱們西梁王族的面子?」
  秦長歌半推半就的上前,嘴中猶自謙虛,無意中一轉身卻見楚非歡自後廊匆匆而來,看見她和玉自熙,面色一變,做了個手勢。
  秦長歌眉毛一挑,用眼光示意自己知道了,一轉身砰的撞上一個高挺的鼻子。
  玉自熙不知什麼時辰已經突然到了她的身後。
  他越過她肩頭,探頭探腦的向府門內張望,「喂,你看誰這麼深情的?姘頭?」
  府門卻突然砰的一聲關上。
  秦長歌微笑挽住玉自熙,「王爺,我只對願意花錢請客的冤大頭深情,來,咱們去吃海鮮。」
  「冤大頭?」
  「就是指那些最喜歡倒貼的人種,比如現在王爺你的動作……啊,王爺,你手感真不好,要不要去隆胸啊?」
  「這就是海鮮?這是茹毛飲血!」風滿樓陳設精緻,每間只要坐一坐就得花上五百銀子的雅閣內,玉自熙難得的睜大從來都半瞇半睜無限風情的媚眼,愕然盯著盤子裡的花蛤,用特製的小夾子撥了撥,殼裡立刻流出血水。
  玉自熙夾起花蛤,仔細的嗅了嗅那滴出來的紅色液體,看樣子很懷疑那是花椒水,然後海鮮獨有的淡淡腥味令他挑高了眉毛,斜眼看著對面秦長歌手法熟練的撬殼取肉,大塊朵頤血淋淋的花蛤肉,姿態優雅神情平穩,嘴角優美的留下一點猙獰的鮮血。
  玉自熙絲的倒吸一口氣,夾子上的花蛤噹的一聲掉在盤子裡。
  秦長歌爾雅微笑,甜蜜的提醒,「王爺,小心些,盤子十兩銀子一個,夾子五十兩銀子一個,加起來夠普通百姓一年的生活費。」
  玉自熙立刻掏出一疊銀票,最上面一張面值一千,一張張攤開墊在盤子上,斜眼笑覷秦長歌,「這下還用不用小心?」
  秦長歌肅然,將盤子一起推了過去,「請,請砸。」
  玉自熙再次對著那堆盤子裡的東西抽氣,轉目四顧,外間大堂十張桌子有八張桌子的吃客在對著形貌猙獰古怪的海鮮無從下手,還有兩桌則和秦長歌一般若無其事操刀霍霍向花蛤,看來這就是新客和老客的區別了。
  「吃,吃啊,王爺,怎麼不吃啊?」秦長歌微笑布菜,將血水淋淋的花蛤叮叮噹噹往玉自熙盤子裡扔,濺得血花四散,「快船從離國海運,用巨型冰塊保鮮,三千斤到了西梁,能吃的只有三百斤,現今在風滿樓獨家一份,三千兩銀子一桌,限量供應,你不吃,首先三千兩銀子就白費了,再者外面那許多等著翻桌的人一定會揍你——聽說有人已經等了很久了,我還是揍後門才搞到這一桌的。」
  玉自熙趴在桌子上,下巴擱在盤子前,氣色慘淡,奄奄一息的道:「生的啊……」
  「生的才爽啊,」秦長歌一擺手,「何況,這菜名字還美,這個,」她指著一碟蟶子,「這個叫驚艷一槍。」
  「……哪裡驚艷了?」
  「咱們要看實質不看修飾,蟶子長長的,勉強算個槍嘛。」
  玉自熙咕噥,「槍要長這個樣子,咱們一定打一場輸一場。」
  秦長歌當沒聽見,又指花蛤,「這叫滄海血月明。」
  「別侮辱我最愛的血月。」
  「抱歉,那叫滄海紅月好了,」秦長歌繼續指身魚片,「這叫小雪初晴。」
  玉自熙翻了翻眼皮,有氣無力的道:「好冷啊……」
  抬眼看她鮮血滴滴的介紹這些擁有優美名字的變態的菜餚,再對著自己盤子裡血水裡的花蛤愁眉苦臉了半響,從齒縫裡絲絲道:「我寧願吃燒熟的人肉!」
  秦長歌立刻一擺手,「上人肉!」
  「來羅,」包子掌櫃親自端盤,端著一盤熱氣騰騰的肉奔上來,腳一踮,手一揮,一個極其拉風的姿勢,大聲道:「此菜名:『龍生九種,種種不同!』」
  玉自熙俯身看了看那沒什麼異常,香氣還有其濃郁些的肉,一時不能確定是什麼的肉類,問包子,「為什麼叫這個名字?人肉?」
  「你別聽她嚇唬,這肉是東燕奇寶『地龍』肉和中川名菜『竹香』混合燒製而成,重金購得,希世難求!」包子眼珠一轉,笑嘻嘻做廣告,「王爺,這可是熟的,今天剛運來的,全郢都頭一份,您這麼尊貴的身份,最適合給這肉開苞了,請,請!」
  秦長歌卡的捏碎了一個花蛤的殼——你這小流氓!跟誰學的這話?等下收拾你!
  玉自熙卻已經被包子捧得眉開眼笑,眼見那肉確實是熟的,放心夾了一塊。
  「嗯,好!」
  「細膩香滑,鮮美醇厚!」,剛咀嚼了一口的玉自熙忍不住大讚,一邊頻頻下筷一邊神采飛揚的問包子掌櫃,「地龍?竹香?都是什麼東西?」
  包子笑嘻嘻的看著他,目光純善,表情溫良。
  「地龍,就是蚯蚓,竹香,就是竹鼠,簡單的說,就是蚯蚓和老鼠。」
  郢都最亮麗的風景線,郢都最鮮艷的妖魅旗幟,郢都最囂張最邪肆向來都是他趕著人家跑自己從來都優雅淡定笑看他人狼狽的玉自熙玉王爺。
  突然如被狗咬著了屁股或被人燒掉了褲子一般,刷的一下竄了出去。
  大堂裡的人只感覺到一道火焰呼的一下捲了過去,下一眼人已經消失無蹤了。
  「哇塞,靜安王今天輕功發揮超常!」包子鼓掌。
  秦長歌憐憫的放下筷子,歎氣道:「估計找哪疙瘩去吐了……真是暴殄天物。」順手抓了幾個蒜頭吃了,狠狠瞪包子一眼,「叫你上海鮮,你居然上全生的,我要的了痢疾你這風滿樓我就沒收!」
  她匆匆起身,想著先前楚非歡趕過來的手勢——有危險,心裡有些微的不安,勒令包子,「你回宮去,這裡不要呆了。」
  包子哀怨,磨磨蹭蹭不肯走,秦長歌對他咧嘴一笑,道:「你不回去,明天油條兒就會徹底失蹤,那句開苞,是他教你的吧?」
  包子立即鼠竄而逃,速度幾可比擬狂奔的玉王爺。
  一邊跑一邊回頭喊,「衡叔叔今天沒來店裡,說是病了,他最近在西府大街那裡新買了宅子,據說還……嘻嘻,你要是路過那裡,給看下吧?」
  祁繁離開西梁後,祁衡並沒有跟著離開,他已經習慣了西梁的生活,北堂鳴兒子那麼多,不差他一個,何必回去做不受重視的王府公子之一?所以仍舊留在郢都,除了凰盟的生意,有時也順帶幫包子打理下風滿樓。
  祁家兄弟都精明內斂,秦長歌對他們一向看重,聽說祁衡生病,當下便決定要去看看。
  身後有簾子掀動的聲音,是一直在大堂默然守候的楚非歡進了雅閣,他細細打量秦長歌,輕聲道:「要去哪裡?」
  聽秦長歌說祁衡生病要去探望,遂道:「我陪你一起去看。」
  「不用了吧,」秦長歌微笑,「我知道你大約有點不祥預感,可是你看,玉自熙已經走了,而溶兒提起祁衡完全是偶然,沒有人能事先預計到,祁衡又不會武功,又是咱們熟悉了已久的絕對信得過的老人,能有什麼問題?要出事,也不在那裡。」
  她看了看包子消失的方向,看見一群便裝打扮的侍衛很快的跟了過去,想了想道:「非歡,你的感覺準確嗎?你只是有些不安是不是?那會不會是溶兒?」
  楚非歡怔了怔,仔細想了想道:「你也知道的,我的預感並不十分準確,而且很模糊,是不能確定到底是誰有危險的。」
  「那麼我覺得,也許是溶兒,」秦長歌道:「這樣吧,非歡,勞煩你跟著溶兒護他回宮,我擔心那些護衛不濟事,我去看了祁衡就回頭找你,還有些事想和你商量。」
  楚非歡皺皺眉,猶豫半響道:「看完祁衡就回來,哪裡也不要再去,我送溶兒回宮後就立即來找你。」
  「放心吧,」秦長歌對他展開笑靨,「我身邊一直有凰盟護衛跟著呢。」
  她嫣然的笑意綻放在楚非歡眼底,看得他微微一個怔神,恍惚裡那年秋水蘆葦裡白鳥般的女子飛近,驚動了他平靜心湖,引起不斷漣漪,再一次次飛掠出他的生命。
  如同此刻,她步伐輕捷的,步出他的視野。
  西府大街八角巷,好巧不巧就住了八戶人家。
  祁衡買的新宅子,就在最裡面一戶,也是房子最為精緻的一戶。
  隔著院牆看過去,一枝桃花斜斜的曳出來,在青黑屋瓦上探出一個精美的弧度,一直垂到黑漆大門邊,枝上桃花繁茂,紅瓣粉蕊,明霞般鮮艷燦爛,襯著門上明亮黑漆,金黃銅環,艷麗喜慶,逼人眼目。
  秦長歌順手採了一朵垂到自己頰邊的桃花,笑道:「看不出祁衡這小子,這麼會侍弄花朵,人家的桃花都謝了,他這裡居然還開得這麼熱鬧。」
  她身後,幾個凰盟護衛互望一眼,露出了一絲會心的微笑。
  秦長歌卻沒看見,輕輕敲響門環,不多時響起腳步聲,聲音聽來卻甚輕盈。
  挑了挑眉,秦長歌向後一退,吱呀一聲門扉開啟,一張嬌嫩的小臉探出來,垂雙髻著綵衣,有點害羞的看著門外來人,卻是個看起來不過及笄年紀的小婢。
  她不認得秦長歌,卻彷彿熟悉她身後的護衛,連忙一一微笑招呼讓客,秦長歌看了看她,又望了望齊整軒敞的院子,嘖嘖搖頭,「滿苑桃花動春色,一袖彩妝喜客心……祁衡這小子,會享受,好福氣。」
  一揮手道:「你們幾個看樣子也是常來常往了?那就前院裡先歇著吧,等我召喚。」
  眾人笑應了,秦長歌抬腿就向裡走,那小婢上前想攔,被一個護衛悄悄扯住,也就罷了,吃吃笑著,給眾人奉上茶果。
  一個護衛笑道:「老爺子呢?他不是喜歡在前院曬太陽?若是有閒,請出來給咱們說說古記兒,嘿!他老人家真不愧當初名滿郢都的說書先兒,如今他跟著女兒享清福歇業了,四季春的生意我看都淡上了許多。」
  廚房裡伙夫笑嘻嘻的出來,用墩布擦著手,道:「司馬大哥,不來上一局?今天難得有閒過來,聽書有什麼意思?」
  那個姓司馬的護衛笑了笑,他還算是謹慎,沒有回答什麼,只是對秦長歌進去的背影指了指,道:「咱兄弟職責在身呢。」
  廚子偏頭對秦長歌看了看,笑道:「祁大哥的朋友啊?倒年輕得很,對了,上次有托你幫我在『衡記』裡直接拿點東燕出產的紅參,可有貨?」
  那護衛歉然道:「貨是拿了,只是今日臨時過來,未曾帶得,這樣吧,下次叫人給你送過來。」
  「那就謝了!」廚子眉開眼笑,奔進伙房端出幾碟點心,「來,吃,大家吃。」
  一邊將顫巍巍過來的一個白鬚老者小心的扶過來,坐到眾人之前。
  「老爺子,司馬大哥們難得過來,想著您的書兒,您給說段好聽的?」
  「好唻!」老頭子慢悠悠的點著自己的銅煙鍋兒,那東西擦得錚亮,在陽光下閃著黃澄澄的光。
  一縷青煙,從煙管裡悠悠散出,與桌上點心冒出的熱氣,騰騰交織在一起,逸入空氣中。
  「你這廝什麼時候搞了這麼個舒服的窩?竟然我都不知道!」秦長歌輕笑著敲門,尚未看見祁衡的臉,便開口笑謔。
  開門的人一抬頭,明媚鮮亮的一張臉。
  秦長歌倒怔了怔,仔細一打量,忍不住撲哧一笑道:「我道是誰,我道那小子神神秘秘的,原來是金屋藏嬌了,四季春聽書聽了這許久,終於把佳人芳心打動了?」
  祁衡從床上半坐起來,微紅著臉道:「您過來怎麼也不說一聲?我好出門去迎啊,這樣子……真失禮,宛翠,過來見過趙公子。」
  那女孩羞赧不勝的上前施禮,秦長歌看她穿錦著繡,身姿娉婷,鴉鬢青青桃腮宛宛,行動舉止間天生一段風流態度,想起當初四季春賣唱時她還有些黃瘦,遠未及此刻風光嬌艷,不由嘖嘖讚歎,笑道:「果然好花也需呵護扶持,不過祁衡,你眼光確實不錯,不枉了當初對著宛翠姑娘流下的鼻血。」
  祁衡的臉轟的一下爆紅,卻又不敢發作,只得訕訕的錯開話題,吩咐宛翠去敬茶,秦長歌一眼看見桌邊一碗剛剛煲好的藥,皺眉道:「你這是怎麼了?我看看。」上前取了藥碗,輕輕一嗅道:「風寒?」
  祁衡佩服的點了點頭,道:「公子您可真是神人,既然您屈駕過來了,在下也就僭越了,想請公子給個脈案。」
  秦長歌笑道:「你討了宛翠,果然出席,說話越發人模人樣。」正待伸手去搭脈,卻見宛翠奉了茶過來,秦長歌欠身接了,目光一瞟她的手,指甲瑩潤,掌背肌膚細膩,掌心處隱約可見些繭子,只是中指指節尤其白些,總的來說是一個出身貧苦後期注重保養的女子應有的雙手,秦長歌寬心的接過茶,卻也沒有喝,隨手往幾上一擱,便去把祁衡的脈。
  一邊把脈一邊問些日常起居,祁衡一一應著,幾句問下來,忍不住笑道:「公子心也忒細了……」
  他突然一頓。
  目光裡浮現驚恐之色。
  那睜大的瞳孔深處,突然泛出一個窈窕纖細的影子,影子正無聲無息將一柄閃亮的匕首,向背對她的秦長歌後心紮下!
  隨即四面都見黑影鬼魅般出現!
  驚呼一聲祁衡霍地坐起。
  秦長歌盯著他的眼睛,冷笑一聲,看也不看,反手一抓已經抓住了身後女子的手,就手大力一甩,呼的一聲將宛翠整個嬌小的身子都甩了起來,重重砸向地面!
  宛翠的黑髮呼的一下散開來,半空中搖曳成一面黑色的旗幟,她咬緊牙,伸手以帶,刷的一下單手展開一個黑色巨網,順著秦長歌的手勢鋪天蓋地的罩過來,秦長歌掄起她的姿勢,倒成了自己罩下自己。
  秦長歌立即放開她的手,腳一蹬床榻飛身而退,一閃間已經穿越黑網的範圍,一仰頭她低聲尖嘯,嘯聲遠遠傳遍三進庭院。
  然而整個院子全無動靜。
  秦長歌身勢如電,即將倒射出門!
  吱嘎一聲門突然關上,在秦長歌觸及門檻前那一刻,非常精準的合攏。
  砰一下秦長歌後背重重撞上門板,只覺後背撞上的物體全然不像木門,厚重沉實,重若千鈞,那般狠狠一撞,五臟六腑都似要移位。
  秦長歌拔出腰間軟劍橫劍一劈,火花四濺裡大門簌簌掉漆,露出裡面烏黑的本色,竟是極厚的生鐵!
  秦長歌一怔間便要撲窗,耳中突然聽見軋軋聲響,正從背後發出,心知不好,立即不管氣息未勻,猛的往地下一撲。
  奪奪奪奪,四枚練羽飛箭從她身前飛過,殺氣凜冽的狠狠扎入地下三分,左右兩脅各兩枝——剛才如果她慢上一步,現在她身上就要多四個血洞了。
  秦長歌吁出一口氣,一個翻滾正待躍起,四面八方突起細碎絞動之聲,嘈嘈切切,帶著森冷寒意和鐵腥氣息,不祥的逼近來。
  頭頂,身前身後,地下,同時都在微微晃動,卻又不像地震,只限於這間看起來很普通的屋子。
  怪聲裡,宛翠尖聲大笑。
  「死心吧!整個這間屋子,就是個大機關,你四面左右的內壁都是精鐵!大羅金仙也逃不出進不來!你就等著被擠死吧!」
  她得意的大笑,手扣住了床邊的一個矮几。
  「趙莫言,我們等著殺你,已經很久了!」
  卷二:六國卷第六十章鐵壁
  秦長歌一個大旋身,旋風般的已經撲過來!
  卡的一聲,地面突然翻起,地表那一層青磚齊齊掉落,露出生鐵柵欄,每根柵欄足有兒臂粗,森然立起,頂天立地的豎在屋子中間,立時將秦長歌和宛翠祁衡隔開。
  一個跟斗倒翻出去,秦長歌立即大喝:「祁衡,擋住那個凸起!」
  矮几之側,有四面蝙蝠雕,每個蝙蝠都展雙翼,頭凸出在几上,宛翠的手,正要落在西側角上的蝙蝠頭上。
  那個角,就在祁衡手側。
  祁衡早已因這驚變呆在當地,聽見這句恍如夢醒,伸手一擋,死死按住了那個凸起,怒道:「你出賣我!」
  宛翠卻沒有躲避,注視著他的眼睛,輕聲道:「祁郎……」
  祁衡的手僵住。
  她喚:祁郎。
  一如昔日情深。
  得了她的這些日子,那些良辰燕好,那些床榻纏綿,那些將琴代語聊訴衷腸,那些簪花畫眉兩情深長,都聞得她一聲聲——祁郎,祁郎……
  徘徊迴旋,不盡柔腸。
  然而只是怔了那麼一霎,他立即伸手又去檔那個機關,咬牙道:「你……你害我成為無義之人!」
  宛翠甩袖而出,伸手架住祁衡手臂,淒然一笑道:「祁郎,放手,你別管這事,我們還是恩愛夫妻,別逼我傷你。」
  「傷我?」祁衡被她甩得一個踉蹌,抬頭上下看了看她,點了點頭道:「我忘記你會武功,可是宛翠,你已經傷了我了!」
  「如果你忍心,你便繼續吧!」
  他掉轉眼,不再看宛翠。
  那女子雪膚花顏風姿楚楚,剪水雙瞳碧波盈盈,正是自己多年來傾心愛戀,四季春初見,便將一顆心都繫在了她身上,這些年苦心經營,好容易抱得佳人歸,佳人溫柔委婉孌諸般體貼,他開心得心花都似片片綻了開去……
  正如此刻也片片被她割裂了去……
  那些溫存繾綣情思綿邈……
  卻原來,不過一場利用——
  祁衡慘笑著抓著那個冰涼的蝙蝠頭,用力去扭——
  「嚓!」
  刀光一亮!
  雪光匹亮展開,半空中潑辣辣一道白綢般飛落,悍然砍向祁衡手腕!
  「哧!」
  黑絲靈蛇一現,穿越生鐵柵欄,精準而靈活的趁著宛翠揚臂落刀那一霎腋下露出的空隙,穿過她一直擋住機關的身側,啪的一聲搭上那柄刀。
  隨即惡狠狠一拉!
  嗆啷一聲長刀落地,秦長歌卻在無奈歎息——剛才要不是不管那柄刀,直接搭上蝙蝠頭把機關毀掉多好?可惜看見刀鋒下臉如死灰的祁衡,一霎間,祁繁和容嘯天的臉突然閃過。
  離國前祁繁言語殷切,「主子,祁衡不懂事,請您多包容。」
  南閔容嘯天安靜的躺在祁繁臂彎,胸腔裡永無熱血鼓動。
  這是,他們的,兄弟……
  只是不經意的手一抖,黑絲便彷彿自己長了意志般,根本不聽理智使喚,直接迎向了長刀。
  良機一失,再難挽回。
  被捲飛長刀的宛翠立即半空飛躍,一腳踢在了蝙蝠頭上!
  隆隆聲起!
  秦長歌苦笑著看見整個屋子四面牆都若有生命般一步步移近來。
  「秦氏肉餅」,不知道風味是不是會分外好些?
  「卡!」
  正門和柵欄的鐵壁之上,突然現出黑色空洞,洞中黑光連閃,數十短箭對面射出!
  秦長歌正位於兩牆之間。
  短箭厲飛如鐵雨,帶著騰騰的殺氣撲飛而至,交織成密集的黑色殺戮之網,存心要將被擠在這方寸距離之間的秦長歌徹底射穿。
  「砰!」
  秦長歌平平睡倒下去,後背緊緊貼上地面。
  短箭呼嘯著從她的面門前擦過。
  那些機關礙於人的習慣位置,安排得不會太低,秦長歌躺倒避過這一輪箭雨,卻也不敢大意,立即一個滾翻,一腳勾起一個盆架,死死抵在不住移動逼近的牆上。
  堅實的雞翅木做成的三角盆架抵在不斷緩緩靠近的兩牆之間,漸漸經受不住那般的壓力,發出吱吱的斷裂之聲。
  「卡嚓。」
  盆架斷成兩截。
  秦長歌立即又勾過一個椅子。
  少頃。
  「卡嚓。」椅子斷。
  桌子斷。
  門閂斷。
  凳子斷。
  當最後一點可以拿來抵牆的東西在秦長歌掌中徹底粉碎時,秦長歌的身子已經快帖到了鐵門,森冷裡帶點鐵腥氣息的牆壁已經逼到她的眼前,她的手已經無法伸直。
  千鈞之力,退無可退。
  啪的一聲秦長歌黑絲穿出柵欄,拖過那半邊的一隻裝飾的銅琵琶,卡在了兩牆間。
  宛翠搖頭一笑,道:「屋裡就這麼幾件東西,你已經拖完了,還能拖什麼?」她微笑著欣賞秦長歌的窘境,一手掐住祁衡腕脈,全身酸軟無力動彈不得的祁衡目中全是怒火,死死盯著宛翠,那女子卻全然彷彿未見。
  秦長歌深吸一口氣,貼緊柵欄,目光瞄向祁衡,閃電般向那矮几一掠,示意他別忙著憤怒,注意機關。
  祁衡目光一抖,仔細一看宛翠的手,發現她的手始終停留在右側一個蝙蝠附近,不讓他靠近。
  銅琵琶亦在巨大壓力下不斷呻吟,崩崩之聲裡絲絃一根根斷裂,聲聲宛如催命,祁衡聽著那聲音心急如焚,可惜全身卻毫無力氣,只得憤恨聽著眼前女子格格嬌笑,聲音清脆,看著她微微晃動的烏鬢下皓勁如霜雪,耳後那一側肌膚潔白若明月。
  若明月般的細膩的耳後肌膚……
  祁衡忽然心中一動。
  他低下頭,輕輕在宛翠耳後一吹。
  細微的髮絲揚起,女子的笑聲突然軟了軟。
  祁衡帶著一絲冷笑,親暱而旖旎的湊近宛翠頸後,氣息低微,輕輕喚:「翠……翠……」
  宛翠的身子,漸漸軟了下去。
  兩人多日狎暱,床底之歡,耳鬢廝磨間彼此都最熟悉對方的身體和情趣喜好,沒有人比祁衡更清楚宛翠身體的每一寸,耳後向來是她的死穴,但有撩撥,一定眼煬情飴,瞬間化為一汪春水。
  祁衡的冷笑更森然了幾分,俯向宛翠耳後的姿態卻更為親暱,伸舌輕咬宛翠耳垂,暱聲道:「翠……」
  「卡嚓!」銅琵琶斷裂,秦長歌一把抓起斷成兩截的琵琶,再次反身一抵,背對祁衡——這種活色生香的現場表演,有人看著總是影響發揮的,要給人家施展的空間。
  身後傳來低低輕吟,秦長歌卻已無心欣賞——最後半個銅琵琶戛然斷裂,兩面牆已經即將合攏,面前那面牆已經逼在了她鼻尖!
  秦長歌被卡住!
  再多一眨眼的工夫,她就要被活活擠死!
  ……
  祁衡在努力調情。
  心急如焚面色焦急、口舌繁忙言語溫柔的,調情。
  宛翠已經紅暈上臉,甚至微微顫抖,身後男子熟悉氣息騰騰襲來,令她不斷想起那些被翻紅浪兩情歡愉,耳後的酥癢似乎已經傳遍全身,她的手勁,漸漸鬆了。
  祁衡立即不失時機的輕舔她耳後……
  宛翠輕輕啊了一聲,手一鬆。
  「啪!」
  恢復自由的祁衡立即伸手將那個看中的蝙蝠頭一扳!
  軋軋一聲,似乎是齒輪和鏈條相互摩擦的聲音,發出了令人齒酸的尖銳聲響。
  隆隆之聲立止。
  移動的牆停住,停在秦長歌鼻子前,將她還算高直的鼻子,擠得微扁。
  秦長歌想舒一口氣,卻發現被擠得太緊,已經不能痛快呼吸。
  身後傳來驚呼聲碰撞聲,兩個人的聲音都有,秦長歌已經無法轉身去看,乾脆聽著風聲,手越過柵欄,黑絲再次甩出。
  呼的一聲纏上某個肢體,那人一聲低呼正是宛翠,秦長歌暗勁一湧,啪的一聲甩了宛翠一個觔斗,大喝,「祁衡,逼問她移牆之法!」
  祁衡立即撲了過去,一把拔出宛翠用來想砍他的長刀,架在了宛翠脖子上。宛翠不斷咳嗽,剛才被秦長歌那一摜,已經受了點內傷,眼見祁衡無限憤怒的撲過來,眼中閃過絕望的神色。
  她神情一狠,突然張嘴。
  秦長歌卻以背對這邊再次大叫,「祁衡不要讓她自殺!」
  祁衡原先以為她要呼救,此時才想起她是想咬破赤內毒藥自殺,眼見她牙齒落下,自己也不會卸人下巴,惶急之下將自己的拳頭塞進宛翠口中。
  隨即哎呦一聲大叫,拳頭鮮血淋漓。
  卻也不敢將手撤出,死死的堵住宛翠,宛翠哀哀的看著他,神情間突然多了幾分淒楚之色。
  秦長歌聽聲辨位,知道祁衡已經制住宛翠,當下吩咐,「祁衡,掏出她齒縫裡的蠟丸,問她怎麼將牆移開。」
  祁衡應命行事,當他將藥丸掏出,將刀死死架在宛翠頸上時,宛翠的眼淚突然流了下來。
  祁衡的手抖了抖,剛才的滿腔怒火因了她這一刻的淒然宛轉,瞬間變得無措茫然。
  她……還是愛自己的吧?
  否則那般挑逗,也難以讓她動情,女人和男人不同,對於自己厭惡的男子,是不可能那般容易被撩撥的。
  先前那一刀……也未必是真的要殺自己吧?
  她有很多機會可以一刀殺了他,就再不會有後面自己被反制的事,然而她沒有。
  誰心軟,誰就輸。
  祁衡知道自己不能心軟,他心軟會害死秦長歌,然而對著自己心愛的女子,想起那些眼波暗遞兩情相悅的歲月,想起這段日子的幸福欣喜,恍惚間直如一場夢,夢境未畢,心卻已被眼淚泡軟。
  這世事怎能奇突如此?
  明明昨日還言笑晏晏你彈琴我唱曲,相攜殷殷看桃花,今朝便天地翻覆,成了拔刀相向爾虞我詐的死敵。
  三年四季春,千碗翠玉粥,他喝粥喝到一生裡再不願碰任何粥,才換得她芳心輕系相與歸。
  到頭來她掐住他腕脈,他架刀她脖頸。
  祁衡心底突然生出了莫名的火氣,卻又不知為何憤怒對誰憤怒,滿腔鬱憤煩躁裡只欲仰天大罵,卻也不知道該罵誰。
  他怔怔的架著刀,看著自己愛人在自己刀下無聲流淚。
  「逼問」二字,實不知如何做起。
  身後一片寂靜,令秦長歌一聲歎息。
  爾有情我有意的一對男女,卻因為份屬敵對而不得不拔刀相向,多麼俗爛的戲碼,俗到一百集的韓國肥皂劇都懶得再用的情節,然而當真遇上,才知那痛鮮明殷切,難以逃脫。
  祁衡這個未曾經歷宮闕江湖諸般艱難,從來被兄長保護得很好的孩子,學不會冷酷狠心,也是正常。
  只是自己……不能不狠。
  牆壁擠壓太緊,心臟受到壓迫,她呼吸困難眼冒金星,彷彿時時都被人扼住喉嚨般難受,再拖延下去,遲早窒息而死。
  這也是宛翠採取哀兵之策的原因,只要祁衡不忍對她下手,拖過了一定的時間,秦長歌也死定了。
  秦長歌手一抖,黑絲拉直,黑絲那頭的宛翠,被她悍然一拉飛起,砰的一聲落在柵欄前。
  速度太快,祁衡來不及撇開長刀,雪亮刀鋒哧的在她頸上拉開一道口子,鮮血若珊瑚珠子般一路滴溜溜滾了過去。
  秦長歌反手一抓,一把掐住宛翠咽喉,冷笑道:「我快悶死了,你也來感受下。」
  宛翠雙眼反插,掙扎著喘息,猶自冷笑,「……你一定比我先死……」
  她十分不甘心的恨恨道:「……你居然……沒中毒……」
  「那碗藥麼?」泰長歌冷然道:「你以為我真的會去聞?」她一伸手,嚇的一聲折斷了宛翠一根小指,低喝,「說!哪個樞紐是移開牆壁的!」
  「啊!!」宛翠一聲慘呼,卻隨即冷笑,嘶嘶的抽著氣,冷笑,「……沒有!根本……沒有!」
  「卡!」又是一根。
  泰長歌拗斷手指的手法極為殘酷,骨斷的那一刻斷骨反插,那種疼痛非人可以忍受,宛翠一聲慘叫後身子迅速癱軟下去,滿頭冷汗瞬間滴落,落在精鐵地地面啪嗒有聲。
  祁衡下意識的衝前幾步,又站住。
  泰長歌毫不動容的折著宛翠手指,聽著她不斷慘呼卻什麼也不說,心一點點沉落下去。
  自己猜的沒錯,果然只有啟動和逼近兩個機關,這兩面牆竟然是不能分開的。
  身後的精鐵柵欄,質地也非常破銅鋼鐵,對方處心積慮,自然不會留下可以輕易對付的漏洞。
  蕭玦的明霞劍如果不失就好了,再加上他的雄厚內力,也許可以一試……
  泰長歌深吸一口氣,只覺胸腔似乎下一刻就會炸裂,已經無力去思考對策。
  其實不是不知道最有危險的也許是自己,只是終究不放心,怕應在溶兒身上……臭小子,你娘我要死在這裡,那真虧大發了……
  卻突有武器相擊嗆然聲響,明亮的傳入耳膜。
  隨即,前方庭院傳來叱喝聲,隱約有人阻攔被擊飛的聲音,泰長歌若笑了一下——非歡果然來了,真不知道他怎麼衝過來的,對方既然有備而來,前面一定佈置了極多的障礙,但看樣子,非歡已經將所有人都吸引了過去,否則宛翠怎麼會孤身在此無人來援?
  楚非歡來得極快,上一聲兵刃相交聲猶在院門出,下一聲便是一具軀體重重撞上鐵壁的沉悶聲響,撞擊聲裡楚非歡如一道藍色飛雲掠了過來,一手抓過宛翠,封了她幾處大穴往地上一扔,隨即轉身去看那個蝙蝠機關,立時眉毛一皺。
  秦長歌無法轉身,看不見身後情景,只得努力喚:「非歡,非歡?」
  楚非歡嗯了一聲,道:「還想這是一個地底總控的機關,外面沒有設置解困的機簧?」
  一快不過來,一伸手抓住秦長歌的手,手指抵在她手心,輕輕道:「沒事,等我下。」
  隨即伸手穿過柵欄,全力出掌。
  砰然一聲巨響,鐵壁上偽裝的那層木頭簌簌掉落,楚非歡手不停,一跌而起上下遊走,先將秦長歌對面那堵牆上的所有泥石木頭偽裝擊得粉碎,那些碎片立即大片大片的掉下來。
  楚非歡每擊碎一塊便將那些泥木牽引出柵欄,不多時秦長歌面對的那堵牆只剩下了鐵壁,偽裝用的木板泥壁多少有些厚度,如今一旦去掉,空間立時稍微空出來大半根手指的厚度,這時候空出的半根手指厚度空間不啻於救命——秦長歌被牆壁緊緊壓住的心口的爆炸感,立時減輕了許多。
  數十掌全力施為,楚非歡額頭上也沁出汗來,卻不動聲色的自己拭了,又將自己掌心的汗水拭乾,才過去牽著秦長歌的手,道:「你試著移動下,靠近牆壁,那裡空隙更大些。」
  秦長歌慢慢的移過去,笑道:「這樣也好,我就在這裡住了,你記得按時給我送吃喝。」
  她本是調侃,楚非歡居然輕聲答:「行,真要出不來,我搭個棚子睡在牆外邊。」
  他神掌按住鐵壁,運足真氣一擊,嗡的一聲整個鐵壁都在微微晃動,鐵壁上出現一個清晰的掌印,卻也不曾後退一分。
  收了掌,楚非歡無奈一笑,道:「看來得想別的法子。」
  秦長歌很艱難的轉了轉頭,非常懺悔的道:「你罵我吧,我知道你一定很想罵我。」
  無聲一笑,楚非歡低低道:「是我直接沒辦法確定到底誰有危險,你何錯之有?長歌,你無論做什麼決定,我不會攔你,若有什麼不好,我陪你一起便是。」
  「何況……」他輕輕握住秦長歌手指,有些無奈有些惆悵的微微一笑。
  「我怕我一人解決不了你的困難,關係你的生死,我不敢逞能,在來之前我已經派人通知了他。」
  話音未落便聽見飛馬疾馳齊齊而來,來勢兇猛迅捷如雷,整個地面都在微微震動,漫天煙塵裡隱約聽見訓練有素的軍隊按照各級命令分散包圍的腳步聲,更有一騎搶在眾人之先,穿雲躡電,長驅而來,尚未趕至便已悍然厲喝:「不必窮追!救人為先!善督營,給朕將這地面,全部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