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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12章

  卷三殿前歡第十一章春色
  暴起壓人撕面巾,鳳知微一氣呵成手勢如驚風。
  手指剛剛觸及麵筋邊緣,底下人卻低低笑了一聲,橫臂一格,暗勁湧出,瞬間將她的手指格了出去。
  手指盪開,鳳知微卻連一點轉折都沒有,另一隻手已經閃電般扼向對方咽喉。
  那人橫開的手臂霍地收回,砰一聲肘尖撞在肘尖,肉體交擊的沉悶聲響裡,兩人都悶哼一聲。
  悶哼聲裡煙塵騰起,剎那間男子腰部一挺暴翻而起,將鳳知微翻天覆地壓倒,鳳知微抬膝狠狠一頂正對他某重要部位,男子一讓,面罩後眼睛幽光一閃,鳳知微已經一挺腰,身子側翻,砰一聲重新壓上他身子,橫肘就壓上他咽喉。
  壓在地下的男子底咳一聲雙腿一絞,鳳知微懸空的腿立即給絞的一轉,在地上骨碌碌一滾,反應過來時他又壓了回來。
  鳳知微抬腿前踢,倒踢他後心,他垂膝一沉,啪一聲又是一聲悶響,又是同時一聲悶哼。
  剎那間你壓我我壓你,悶不吭聲在地上翻滾了幾個來回,方寸距離裡兩人糾纏在一起貼身肉搏,以快打快,肘撞、膝頂、指截拳擊,啪啪啪啪一連串爆竹般的脆響裡,剎那間已經對攻了十多招。
  鳳知微只覺得手肘膝蓋所有曾經相撞過的關節部位都震得發麻,使出去的都似乎不是自己的肢體,她畢竟是女性,自己知道力量上無法和男性相比,只是一心要將顧南衣那玉劍拿回來,一邊抬肘頂膝扼喉,一邊伸手去他身上摸顧南衣那玉劍。
  這一摸,底下那人正好在讓她的頂膝攻擊,身子一滑,她原本要去腰部摸索的手,不知怎的便摸著了另外一處部位。
  灼熱的、似軟似硬的、微微隆起的,並且隨著她一摸,越發的蠢蠢欲動的。
  鳳知微一呆,一霎間臉上爆紅。
  她就是個豬,現在也知道自己狼爪一抓,抓到了什麼要緊部位,趕緊像抓到火炭似的唰的縮手。
  她縮手,底下人卻也不反抗了,突然將身子一攤,春水般的攤下來,柔聲底笑道:「原來你要這個……摸吧。」
  他的笑聲突然也似帶了剛才那女子的銷魂蝕骨意味,悠悠蕩蕩在這寂靜花香的春夜裡,遠處的夜蟲突然不甘寂寞的唧唧鳴叫,叫出這夜令人內心騷動的灼熱。
  摸吧摸吧摸吧摸吧……
  鳳知微僵在那裡,壓著某人,肩頂著肩,膝頂著膝,手還在半空做狼抓之形,像月夜穿行閨房之間專門採花的風流大盜。
  那朵原本十分難搞的花現在十分合作的躺在她身下,攤手攤腳淺笑吟吟,擺出任卿採擷予取予求的姿態。
  ……
  鳳知微半晌磨著牙低頭,思考著要不要一拳打暈這個剛才還烈女現在變蕩婦的傢伙,冷不防底下人一聲輕笑,道:「不好意思?那換我——」
  一把攬住她的腰身子一翻,天旋地轉間他已經壓了上來。
  壓上來立刻雙腿絞住她的腿,雙手抱住她的臂,八爪魚似的將她纏住,再不給她一份掙脫的機會。
  鳳知微還想掙扎,忽然覺得身上那人身子滾熱,而兩人腰下靠的緊緊的某處,更是硬而熱,她雖是處子,但素來女扮男裝,在官場軍中這種全是男人的地方,什麼春宮渾故事也沒少見少聽,頓時知道此刻萬萬不可以再撩撥一分,不然是個男人只怕都會擦槍走火,走火了,爽的是別人,虧得可是她。
  一動不敢動,身上卻漸漸出了汗,她從小到大,強勢深沉,秉溫柔之風行彪悍之事,就算有時婉轉委屈,內心裡其實俯視眾生,哪裡適應這種被壓的姿勢,身上那人熟悉的氣息迤邐而來,因這近的不能再近的距離而越發令人心跳,她怔在那裡,竟然腦中一片空白。
  一片空白裡只想說些煞風景的話打消某人的旖念,於是乾笑道:「大家都是男人,男人何必為難男人呢?」
  上方那人先是一怔,似是沒想到她這個時候居然會說出這麼蠢的一句話,反應過來忍不住撲哧一笑,笑了之後似乎越想越好笑,竟笑得渾身顫抖控制不住,慢慢將頭擱在她肩上。
  鳳知微只覺得他沉重的頭擱在她肩上,順滑的髮絲都瀉在自己臉上,簌簌的癢,又漸漸覺得他不動了,臉埋在她的肩,壓的肩膀發沉,也不知道他是還在回味著笑,或者乾脆打算在自己肩上睡一覺?
  她又等了一會,不知怎的他竟然就那麼不動了,隱約間有點奇異的氣味散發出來,她突然有點不安,試探著伸手去推他,輕輕道:「唯——」
  這一推他動了,將臉從她肩上抬起,她聞見那味道越發清晰,側頭要去看自己的肩,他卻單手按住了她的肩,一伸手撕了她的面罩和面具,順手也扯了自己面巾。
  兩人對望一眼,都笑了。
  一個笑的不甘,一個小的無奈。
  半明半暗的月色裡寧弈的眸子似漾著星光的海,滿滿都是起伏的情緒,一邊輕輕搖頭一邊道,「你啊你……什麼都不肯讓我省心。」
  鳳知微眨眨眼,一臉茫然不知,「殿下這話就不對了,這裡是景深殿,我好好在殿裡養傷,倒是殿下你,不在皓昀軒值夜戌衛宮禁,跑到這裡來做什麼?」
  寧弈望著她,眼神裡漸漸泛上一絲柔和,正色道,「本王奉陛下之命,前來探望魏大人,誰知道魏大人床空矜冷,人不知道跑哪去了,本王只有一間間的找,好容易在側殿這間靜室找到,不想大人不知好歹,竟然因此對本王驟施辣手,意圖摧花……唔……」
  鳳知微笑瞇瞇將自己的拳頭從寧弈嘴裡拔出來,在他衣上擦了擦,道:「好大一朵花,喇叭似的……唔……」
  有人用唇塞住了她的嘴。
  人家比她溫柔,她用拳頭堵人家的調侃,人家用唇來納了她的調笑,人家比她霸道,她把拳頭塞進人家的嘴也便立即拔出了,人家卻不肯輕輕放過,唇壓在她唇上,不管不顧便是一允,火辣辣一痛裡她驚恐的想,明兒怕得頂個豬拱嘴見人,正要掙扎,他含笑的低低頂上來,還不懷好意的蹭了蹭,火熱而堅硬的橫在那裡,她一向滑頭,立即偃旗息鼓……兩害相權取其輕,打也打不過,罵也罵不得……親吧……
  她放棄抵抗,他倒不急了,軟軟的貼著她的臉,從額頭到眉心到鼻子到下巴,一寸寸的親過去,唇溫暖柔軟,像是江淮道的絲綢,被暖爐烘過,溫存的貼在肌膚上,他的氣息佛在她臉上,往昔的清涼裡有點微微的甜,深邃幽魅,她突然想起午夜裡開在黃泉彼岸的染血的曼陀羅花,妖而淒艷,在天涯的盡頭無聲招展,卻也不知自己怎會有這般的聯想,他卻似乎發現了她的閃神,有點惱怒帶點懲罰的一低頭,重重吻上她的眼簾,她眼前一黑驚呼一聲,驚呼聲被他的唇堵住,不像驚呼倒像喘息,倒引得他低低的笑,笑聲緊貼的胸膛間微微震動,他的唇游移下去,帶點貪婪的細細膜拜她肌膚的細膩和清爽,沒有濃膩的脂粉味,明月一般的光潔,氣息尊貴冷香,讓人想起月下暗香浮動無聲妖嬈的雪蘭花,被春風吹破,寂寞芬芳千里,他對著這樣一朵花,想膜拜更想掠奪,忍不住低喘一聲,更加用力的抱緊了她,十指深深插在她的鬢髮裡,用舌尖靈巧的挑開她細密的牙齒,輕輕一溜便溜進了她的月光之海,他在那極窄又極廣闊的天地裡遨遊,四海徜徉,喜樂無邊。
  他喘息聲響在她耳邊,低而沉,他的唇齒間有種奇異的甜,和她的冷香混雜在一起,她一直沉默不語,試圖裝成殭屍狀,就像當初對晉思羽一樣,據說那最能掃男人興,然而他卻出奇的熟悉她的一切,熟悉到明白她的一切小心思和身體反應,他並不急迫,一邊恣意溫柔的品嚐她的甜美,一邊輕柔的撫著她的腰,輕輕一撫她便顫了顫,身子一陣比一陣軟,流水般迤邐開去,殭屍再也裝不成,他低低的近乎得意的笑,越發將指掌間的活計玩的技巧高超,那些微微顫動,那些方寸間的挪移,像在琴弦上不驚聲的捻起落花,珍重而挑逗,她畢竟是懷春年紀十八處子,那般強大的心智,也不能抑了低低輕喘,他聽了那旖旎低聲,心上便如真的著了火,只覺得指掌間纖腰一抹玲瓏,細到驚心,細到令人心底生出想要折斷的狂想,卻又弱韌到驚心,柔韌到令人覺得便是萬鈞之力也不能折,這般極度矛盾的感受,直欲叫人發狂,他漸漸覺得,自己那一泊沉冷不急不躁的心,剎那間便沸騰了起來,蒸了這肌骨,蒸了這天地,蒸的這心的五湖四海,都將在這一霎那乾涸,滄海桑田。
  這裡一泊春色無邊的沉默,沉默裡跑開狂野馳聘的驚馬,她漸漸便覺出了他的異常——兩人貼得實在太緊了,衣服穿的又不多,有一點變化都感覺清晰,她越發緊張,手指悄悄蜷起,正想著他如果真的控制不住,該用什麼方式來中途叫停,他卻低低哼了一聲,咬了唇,將手鬆了松,臉偏了偏,一時間兩個人都似逃難一般,各自歎息一聲。
  歎息聲齊齊出口,齊齊一怔,又齊齊對視一眼,月色下各自看見對方鬢髮微亂滿眼迷亂的模樣,月色下各自在對方眸子裡看見同樣鬢髮微亂滿眼迷亂的自己,他笑笑,滿不在乎而又得意,她卻臉色爆紅,慌不迭將眼睛轉了開去。
  眼睛轉了開去,卻不能遮掩紅暈一絲絲從鬢角蔓延到眉心,像春風裡漣漪,一層層暈開,想收也收不住,額前漸漸泛出微微的晶瑩,在月色下閃著微光,他俯下身,她驚得一顫,他的手按在她肩井穴不讓她逃,卻沒有再次觸及她的唇,只珍重得一一吻去那細汗,又含著笑貼住了她的臉,將自己的臉緊緊靠著她,輕輕道:「知微……歇一歇……」
  鳳知微沒有說話,聽著他的心跳,覺得那一陣大跳之後便轉遲緩細微,竟然有些虛弱症狀,心中一軟,便想去把他的脈,偏偏他身子壓著她手臂不讓,只好不動。
  兩人原本都偏涼的肌膚此刻都灼灼的熱起來,觸著了便覺得燙的驚心,卻又令人清晰的感覺到哪滾熱底下的無窮溫軟。
  兩人就這麼靜默的依偎著,在一懷驚濤駭浪裡終於擁有了這一刻難得的寧和,時隔一年多,諸般翻覆別離生死折磨,她始終在人間波浪中沉浮,他始終操舟隱在風急浪高的波濤背後追尋著她,有時候近一步,眼看著要挽手一起,瞬間便被一個浪頭衝散,等到下次機會再來,卻已前情不復,你仿似再不是你,我也不再是我,頂這個皮囊和面具,恍惚迷離裡看不清對方和自己。
  不想卻在此刻,靜夜僻宮深處,終有了不曾勾心鬥角你疑我疑的平靜一刻。
  在這寧靜溫馨的一刻……
  鳳知微的肚子,突然煞風景的叫了一聲。
  寧弈怔了怔,忍不住一笑,鳳知微也不臉紅,悻悻道:「養傷呢,你們皇家惜福養生,不提倡傷者食葷,每次送來的吃食清淡的和尚看了也會哭。」
  「你是說我家餓著了你?」寧弈一笑,讓開身子,拉她起來,道,「我也餓了,我們去偷吃的。」
  鳳知微眼睛亮亮的站起來,卻拒絕,道:「不了,我還要……」話說道一半止住。
  寧弈卻一向是個水晶心肝,眼神微微一掠已經知道她在想什麼,他的臉隱在暗處看不清表情,語氣卻沒什麼變化,道:「你掛念顧南衣是吧?他不用太醫的藥是對的,那群庸醫見他是寒症,就知道開溫補之藥,卻不知道堵不如疏,大寒之後再以大熱相沖,冷熱一激如何了得,倒不如讓他安靜運功驅寒,我已經讓人去護衛了,不會再讓誰驚擾了他。」
  鳳知微默然不語,心知他說的對,顧南衣此刻確實不能打擾,但是……
  寧弈偏頭看看她,冷笑一聲道:「我知你疑我,今晚你本以為是我安排人對顧南衣下手,是不是?」
  鳳知微沉吟一下,並不掩飾的笑了笑,道:「殿下和那人私會花圃在前,靜室密謀在後,非常時機,非常地點,非常人物,叫人不疑也難。」
  「是你從未信任過我罷了。」寧弈淡淡道,「我不會對你信誓旦旦,想來你也不信,將來如何,你且看著吧。」
  「說起來,」鳳知微一笑,「我一不小心,又偷聽了殿下一樁秘密,打攪了殿下一樁好事,實在歉甚。」
  她說著抱歉,語氣一點歉意都沒有,寧弈的臉從月光後的暗影裡露出來,灼灼如白蓮,眼睛卻突然亮了亮,語氣也有了變化,「知微……你是在吃醋嗎?」
  鳳知微怔了怔,心裡突然一亂,這才發覺剛才自己那句話語氣用詞都有點不妥,聽起來還真有幾分醋味,臉上一紅,心想此時絕不能著急解釋,怎麼解釋都會越描越黑,怎麼解釋寧弈都有本事解釋成他自己要的那個答案,當下笑而不語,做出「你的問題十分無聊因此我很淡定無稽」狀。
  也因此,原本想問清楚他和那女子關係的,此刻也覺得無法出口,其實問或不問也無此必要,那女子最初出手時,十指上的琺琅寶石便讓她基本猜出了她的身份——除了後宮妃位以上的主子,誰能金尊玉貴的用那樣的甲套?而那扶風踏月般的身姿,天生冶艷而又端莊的步態,除了那位出身西涼,以舞孃之神得天盛帝寵愛的慶妃娘娘,還能有誰?
  當初常貴妃壽宴,這個舞孃獻舞,明面上是二皇子安排的,不想背後卻和寧弈暗通款曲,寧弈這人,行事陰微不顯,真是不到局中,永遠也猜不出他曾經做了什麼。
  想起那枚藥,鳳知微瞇了瞇眼睛,朝中一直傳這位娘娘盛寵,等著皇家再添十一皇子,偏偏她肚皮一直沒動靜,是老皇不行了,還是這藥的功勞?
  想起那散落到自己臉上的粉末,鳳知微也淡淡的笑了笑——看來這位慶妃娘娘,也未必那麼聽話呢。
  就是不知寧弈和她,究竟做的是什麼交易了,以後若有機會,倒不妨和這位娘娘打打交道。
  她心思轉來轉去,一肚皮的疑問,卻知道問寧弈也不會有答案,暫且都揣進懷裡,那藥丸成粉的事,卻也沒提。
  寧弈瞇著眼睛看著她,眼神像月下一直覓食的狐,半晌眼底漸漸浮起一絲笑意,卻已經轉了話題,再次伸手來拉她,笑道:「越談越餓,這景深殿外不遠就有一個大廚房,咱們去找吃的。」
  鳳知微還是想拒絕,覺得餓一餓也就過去了,突然聞見自己肩上有種奇異熟悉的味道,下意識偏頭要去看。
  此時寧弈的手也到了,本來是要拉她的手的,不知怎的看見她偏頭,那手突然改了方向,手指一抬按向了她的肩。
  鳳知微習武之人,下意識一讓,哧啦一聲,也不知道是誰用力控制不住,肩上的衣服被抓掉了一片,露出了一片肌骨晶瑩的雪白肩膀,連帶小半片胸前肌膚都微微顯現,那裡的膚色更為細膩,玉色底透著淡紅,月色下優美難言。
  鳳知微怔了怔,嚴重顯出怒色,寧弈呆了呆,苦笑道:「你掙扎什麼?」就手將手中碎步扔掉,脫下外袍給她披上,鳳知微要拒絕,一動間卻春光大洩,肌膚白光耀眼,寧弈也不勉強,笑吟吟抓著袍子看著,眼神專往露出來的縫隙裡掠啊掠,鳳知微無奈,只得由他將袍子幫自己披上。
  寬大的外袍悠悠罩落,帶著獨屬於他的華艷清涼氣息,鳳知微攏著衣襟,沉默不語,眼角往牆角被撕掉的那塊布料一瞥,心中微微歎息一聲。
  寧弈脫了寬大外袍,裡面仍然是自己的長袍,一笑牽了她的手,不由分說拉了她在月夜深宮裡奔行,他是今夜值戊大臣,宮內禁衛安排十分瞭解,拉著她左一拐右一竄,十分瀟灑的越過重重暗哨明哨。
  此時月上中天,春夜花香濃郁如酒,兩人攜手迎風而行,長髮衣袂在風中招展成旗,再獵獵糾纏在一起,漫天的星光自蒼穹迎面撲來,撲入胸臆,再化為彼此閃亮的目光。
  奔行中寧弈微微偏頭看著身側的女子,眼神裡波光蕩漾,此刻伴她在身側,載了滿袖的明月光伊人香,任風汲蕩過微微疼痛的心口,不覺傷只覺得痛快而恍惚,痛快這拘束皇宮也有讓他牽著她的手極速奔行的一刻,那怕只是極端的一段路途,恍惚這極短路途來的何其艱難,而她即使在掌中,也如此抓握不住,像這風。
  然而他轉瞬便轉過臉去,目光遙遙看向山海之外……率土之濱,莫非王土,只消我握了這天下疆土,你便是風,也只能是在我的河山之上飛揚的風。
  他微微笑起來,身形一閃,輕聲道:「到了。」
  這是歪廷的大廚房之一,專供侍衛夜宵,夜宵剛送完,已經關了門熄了火,兩人進去,毫不客氣直奔食櫃,一個翻上面一個翻下面,過了一會寧弈拋了一個紙包下來,笑道:「玫瑰松子糕!」
  與此同時鳳知微也笑著拋了個紙包上去,道:「艾草青團!」
  兩個紙包在空中交錯而過,各自接住,相視一笑。
  兩人身份尊貴的傢伙,肩並肩坐在廚房地上悉悉索索吃糕點,一對大老鼠似的,鳳知微塞滿了滿嘴的糕點,鼓鼓囊囊問他:「你怎麼……知道……我喜歡玫瑰……唔……糕……」
  寧弈伸手用手指替她揩去唇角一枚松子,笑而不語,心想你喜歡吃什麼我怎麼可能不知道?看她吃得香,唇角漾起明亮笑渦,笑渦裡一點糕點屑油晃晃,突然一笑,湊過去舌頭一舔。
  鳳知微「啊」一聲,隨即開始咳嗽,連漲得通紅——噎住了。
  寧弈趕緊給她拍背,笑道:「可不要成為松子糕噎死第一人。」
  鳳知微白他一眼,坐遠了點,卻聽他悠悠道:「你怎麼知道我喜歡艾草青團?」
  鳳知微手頓住。
  她……不知道他喜歡艾草青團。
  艾草青團也是她喜歡的,而已。
  轉目一瞥,看見那人一貫淡而遠的笑意裡多了點明亮而喜悅的東西,突然想起當初廢宮暴雨裡那人長跪橋頭的寂寞的人,他如今聲勢烜赫坐享尊貴,然而這一生有誰真正記得他的喜好,有誰真正將他的喜怒憂憎放在心頭?也許有過,卻早已泯滅在寂寂的深宮裡,等他知道時,已太遲。
  而他這一生,時刻隱藏著自己,連喜好,都不敢輕易讓人知。
  而她一直亦避著他躲著他甚至顧忌著他,也從未真正有心去打聽過他的喜好。
  心底突然泛上一絲酸楚,她垂下眼睛。
  寧弈等了一刻不見她回答,他何等玲瓏的人,立即明白,自嘲的一笑,道:「其實也不算很喜歡。」
  鳳知微慢慢將糕點吃完,笑了笑,道:「前年有次路遇寧澄,看見他去西街德記糕點鋪子買新出爐的青團,他說那家做的最好。」
  她答得含糊,他的眼睛卻亮了起來。
  良久之後,他輕輕撫了撫她的發,笑道:「不。」
  鳳知微疑問的看他。
  寧弈深深看進她的眼睛。
  「今夜吃的艾草青團,一生最好。」
  =====
  從大廚房回去,寧弈沒有再跟隨著她,卻將顧南衣的玉劍還了她,又將那櫃子裡的玫瑰松子糕和艾草青團全部找出來,包了起來給她帶了回去,鳳知微看著他將青團也包在包裹裡,心知自己的善意謊言終究沒有騙過他,難得有點愧疚的默然不語。
  她揣著糕點回了景深殿,先去了顧南衣哪裡,隔窗看了看,看出他行功正在緊要關頭,不敢打擾,還是回了自己那裡,一邊想著明兒無論如何的想辦法讓天盛帝把自己和顧南衣打發出宮,一邊思考著眼看著春帷主考肯定要點自己,如何借這事把以前的帳結一結。
  她的殿室在最裡一進,她心事重重的一路進去,四面侍衛都給寧弈調開,沒什麼人巡遊,鳳知微走到殿門前,正要推門,忽然停住手。
  她盯著殿門,眼睛微微瞇了起來。
  殿門微微虛掩著,門縫裡一點絲線隨風飄動。
  她走的時候,關上了殿門,在底部放了一條紅線,只要有人進出,便會被看出來,如今很明顯,有人進來過了。
  鳳知微立在門口,想了半晌,身子讓到一側,伸手緩緩推門。
  沉重的殿門吱呀一聲被推開。
  推開一地淡白的月光。
  沒有襲擊沒有殺氣沒有風聲,什麼都沒有,室內的一切影影綽綽,在黑暗中如群獸蹲伏。
  隱約有華貴濃郁的香氣飄來,鳳知微小心的嗅了嗅,認出是高等宮眷常用的脂粉香。
  她眼底掠過一絲訝色——難倒慶妃當真膽子大到無邊,跑到她這裡來搜查了?她一個內宮宮妃,這樣妄為,不怕惹出禍事?
  然而仔細一嗅,又覺得這香氣和慶妃帶有幾分魅惑的香氣不同,稍微要清淡點。
  她小心的步入,室內始終沒有動靜,越過明光閃動的珠簾,隱約卻可以看見自己的榻上,有人。
  身線起伏玲瓏,似是女子,正海棠春睡,婉轉鼻息。
  鳳知微眉頭一凝。
  榻上人似乎也聽見了她的動靜,軟軟的半撐起身子,嬌弱不勝的伸出一隻雪白的手臂,笑道:「死人……說是出去小解,怎麼半天才回來。」
  月光照上她的臉。
  照上屏風後她不著寸縷的身子。
  鳳知微剎那間心中轟然一聲。
  糟了!
  卷三殿前歡第十二章一枝紅杏上牆來
  榻上女子,赫然是韶寧公主!
  她滿面春色,眉梢眼角風情蕩漾,隨著坐起的姿勢,錦被滑落,香肩玉肌酥胸微隆雪光耀眼,很明顯錦被之下必也不著寸縷,她也不掩飾,微羞而喜悅的笑,看過來的時候,飴糖般軟而甜膩。
  女子只有在自己有過魚水之歡的愛人面前,才會不因袒露而羞澀。
  再看她秀眉微亂,眉尾濕潤粘膩,眉心微微帶赤,博覽群書連風月寶經都讀過的鳳知微立即看出,韶寧剛剛破身。
  在她殿中,她的床上,破身!
  怔在那裡,鳳知微一瞬間腦中電閃,已經知道對自己的新一波下手,再次雷霆霹靂不容喘息的來了。
  韶寧對自己有情,整個天盛朝廷上下,連皇帝都知道,如今韶寧在自己床上破身,不用說自然是和魏知私下有情半夜幽會年輕男女控制不住赴了巫山雲雨,而已韶寧的性子,必然要死要活非鳳知微不嫁,不已成舟,事關公主名節和皇室體面,到得最後天盛帝必定要賜婚,於是,按照天盛律例,駙馬不可干政,眼看就要扶搖直上的魏知順利出局。
  而寧弈今夜負責宮中值戊,出了這樣的事,天盛帝必然心中大怒,對寧弈畢也有責罰。
  真真是一箭雙鵰。
  鳳知微立在榻前三尺,靜默不動,手心瞬間濕了一片,一瞬間大悔今夜怎麼就出去給人鑽了空子,害了自己也害了寧弈,然而她知道,這宮中她實力單薄,對方卻有備而來,知道自己擔心顧南衣,遲早要親去看一眼,趁勢便做了這個安排。
  這個安排說起來簡單,做起來卻很難,要熟悉韶寧的心理,要熟悉宮中的值戊,要想辦法讓韶寧違背宮規趁夜來景深殿,還得找人李代桃僵和她春風一度,所有這些事都得掌控好時間,稍有遲誤便會撞個正著。
  本來她在顧南衣那裡不會盤桓很久,偏偏慶妃出現,導致了她和寧弈都被吸引而去,到底是預謀的,還是巧合?如果是慶妃和人預謀要調虎離山,那自己和寧弈就更加危險。
  今夜因為慶妃的出現和自己的追逐,寧弈為了給自己方便,調動了景深殿外的守衛,給人鑽了空子,到時候被掀出來,又是一樁無可解釋的禍事。
  事情來得突然,又完全的無法挽回,眼看榻上錦褥翻亂,點點斑紅,光溜溜的還睡著個公主不肯下來,以鳳知微的機變,想著其中利害後果,想著兩年來的苦心很可能便要在今夜全盤傾覆,一瞬間也腦中空白。
  床上韶寧見魏知不動,還以為他在沉醉的欣賞自己,不禁微帶羞澀的低了頭,卻有意無意將錦被又下拉一點。
  她今夜原本只是想趁難得魏知在宮中的機會,來偷偷見一見心上人,訴訴衷情,看是否有可能打動那人鐵石心腸,誰知一路長驅直入,毫無遮攔跨入殿中,殿內四面黑沉沉不辯人影,而殿中芳香宜人,令人心神蕩漾,她怕驚擾別人,又怕打擾心上人養傷休息,想在榻前先坐一坐,看看他的睡顏也好,便滿懷柔情的在塌邊坐了,誰知剛一坐下,背對她的魏知便翻了個身,一伸手將她拉了下來……她有羞又喜又驚惶,想要拒絕,身子卻酥軟的不成模樣,心中模模糊糊想,以父皇的意思和自己的身份,不先趁這機會成其好事,自己這一番癡心多半要付諸流水,春情上湧,朝思暮想的情郎又終於假以辭色,本就奔放大膽嬌縱任性的韶寧,半推半就也就由他去了,一泊春水蕩漾裡,只覺得情郎溫柔裡有點急色,似乎很有些焦躁,提槍入港迅速收工,她這裡只覺得痛,卻是半點滋味也未曾嘗著,她卻也不敢放縱,一直手肘掩著臉……事後最初的羞澀過去,她掰了情郎的臉想和他好好敘敘心意,那人卻急急爬起說去小解,等了好一陣子才回來。
  此時看他立在那裡不言不動,韶寧羞喜中便生了幾分嗔怪,低低道:「瞧你……傻愣在那裡幹什麼?剛才還那麼急……的……」
  說到最後聲音低不可聞。
  鳳知微眼神幽光一閃,剛才一瞬間,她在思考是不是將自己是女人的事乾脆對韶寧表明,沒有什麼比這個更能證明自己無辜,然而轉瞬她便知道不能,韶寧不是逆來順受的柔弱性子,一旦知道自己被騙奸的內情,絕望憤怒之下必然會鬧出天大禍事,到時大家都吃不了兜著走。
  還有她還得想辦法通知寧弈這事,迅速查清今夜可疑出入人等,找出那個睡了公主還栽她頭上的混賬,並對接下來的暗箭做好準備。
  遠處更鼓聲沉沉敲起,厚重窒悶,將夜的沉凝擊破。
  聲聲沉,聲聲促。
  此刻,四更天。
  如果沒猜錯的話,對方既然出手,必定殺手連環,馬上應該就有人到她這裡,「發現」魏知和公主的「私情」,將事情鬧大。
  她必須立刻安撫下韶寧。
  「公主。」想定了的鳳知微,深吸一口氣,忍了熊熊怒火,含笑上前,在她身側坐了,柔聲道:「對不住,有點鬧肚子,讓你久等了。」
  一邊軟玉溫存,一邊順手就拿過散落床邊的肚兜褻衣給她穿,語氣很緩慢,動過卻極其快速。
  韶寧聽著情郎難得的溫存,享受著情郎的侍候,暈陶陶裡一切由她,一邊穿著衣一邊呢喃道:「怎麼就鬧肚子?我給摸摸……」說著就來摸鳳知微腹部。
  鳳知微輕輕一讓,笑道:「你手可是冰的。」順手又套上中衣,韶寧展眉笑道:「小知你穿女人衣服倒是熟練的額,敢情經常給穿來著?」最後一句掉著長長尾音,已經帶了醋意。
  鳳知微給那句「小知」震得抖了一抖,心想女人真是天下最會自來熟有罪會吃醋的東西,一邊溫柔快速給她穿衣笑而不語,韶寧卻又幽幽歎息一聲,道:「你這樣的人,有人心儀也是應當,就連我也……但以後可不能再荒唐了。」
  我還有你荒唐麼?鳳知微心裡苦笑一聲,老老實實道:「是。」抬起她的腳幫她穿襪,韶寧卻突然將腳一縮,盯著她道:「你給我穿這麼快幹什麼?」
  鳳知微一鬆手,皺眉笑道:「公主,不穿這麼快還想做什麼?我倒是想和你在這裡顛鸞倒鳳再大戰三百回合,可是你看,合適麼?」
  鳳知微的回答險些讓韶寧給嗆著。
  「有什麼不合適的?」她柳眉倒豎,「反正生米已經成了熟飯,我倒樂意更熟一點,乾脆便讓父皇知道,我這輩子,除了嫁你,也沒法嫁別人!」
  「行。」鳳知微站起來,將韶寧的裙子往她身上一扔,「公主你就熟去吧,今兒你趟我榻上死活不起來吧,明兒我被拉到五門外砍了頭,你嫁我的腦袋去!」
  「怎麼會!」韶寧瞪大眼睛,「父皇很寵我,也很寵你!」
  「你父皇再寵我我也只是外臣!」鳳知微冷笑一聲,「你父皇越寵你我死的越快!你堂堂天盛公主,沒名沒分在我床上失身,你父皇知道了,明兒我要不被送上刑場,我跟你姓!」
  「小知。」韶寧默然半晌,一把抓住鳳知微的手,緊張的道:「你不會想臨陣退縮吧?父皇很寵我的,你要敢始亂終棄,我……我……我殺了你——」
  「公主你現在睡在我床上不起我便快被你殺死了,不用費那麼大力氣。」
  韶寧扁扁嘴,猶豫了一下,自己取過衣服來穿,一邊穿一邊道:「聽你的便是。」鳳知微撫慰的拍拍她的手,韶寧立即小鳥依人的倚過來,非作為扶著她的肩,柔聲道:「公主,你且回去,以後的事……」
  「不行!」
  韶寧豁然轉身,語氣斬釘截鐵,「小知,你休想就這麼哄我回去,今日事今日畢,今日事你必得給我個說法。」
  鳳知微皺眉看著她,心想今日這事遇上別的女子好辦,遇上韶寧確實難纏,忍耐著問:「公主要什麼說法?」
  「你的給我立個聘書。」韶寧起身,走到書案前,將文房四寶向鳳知微一推,「白紙黑字,說明你魏知比向陛下求娶韶寧公主,從今日起,韶寧便是你的妻,若違此誓,天誅地滅,永生不的所愛。」
  她森然盯著鳳知微眼睛,一邊轉身快步走回,一把掀開被褥,床榻之上桃花點點,儘是處子落紅,她唰的將那落紅的床單撕下,示威的對鳳知微一晃,然後揣在懷裡。
  鳳知微被那招展的血染的風采給晃著了眼睛,默然立在那裡,盯著鋪開的紙張不語,這與其說是聘書,倒不如說是罪行交代書,白紙黑字落在韶寧手,和落在那些居心叵測的敵人手中有什麼區別?從此便是永遠甩不脫的把柄和掣肘,她一生雄心,這些年的掙扎,都將因為這莫名其妙的聘書,付諸流水。
  這一霎心中既憋屈又惱恨,今夜所遇,何其冤枉奈爾?偏偏遇上這胡攪蠻纏的韶寧!
  半晌她緩緩道:「好,我寫。」
  韶寧臉上森然的神色立即換了笑意,親暱的靠過來,輕輕吹著她的耳垂,笑道:「可別換字體,我認得你的字。」
  鳳知微苦笑一聲,心想好歹先糊弄過今晚打發走她,事後想辦法毀了就是,正要提筆,忽聽門外有腳步聲快速傳來。
  心中一震,卻又一疑——這好像只是一個人的腳步聲,如果是設陷的對方,肯定是唯恐天下不亂帶來好多人,怎麼只是一個人的腳步聲,而且今夜怎麼回事?剛才寧弈在景深殿後會慶妃,將景深殿守衛調開,如今應該已經恢復正常,為什麼這個人還能不動聲色長驅直入?
  她提著筆,凝神聽著那腳步聲,來著有一點武功,卻不高,提足落足都很有章法,可能連步距都一模一樣,行走間沒有衣袍下擺拂動之聲,說明極其有禮儀規矩,這種情況,一般只會發生在久經訓練的宮人身上。
  難道是……
  她提筆久久沉思不落筆,筆上飽蘸的墨汁啪的一聲落在紙上,韶寧不滿的崛起嘴將她一推,迅速又換了一張紙,道:「快點,我說,你寫。」
  「公主你幹什麼!」
  低沉而威嚴的女聲突兀的從門口傳來,韶寧公主竟然驚得渾身一顫,兩人齊齊抬頭望去,便見紫衣青裙,神態端肅的中年女子立在門口,鳳知微仔細辨認了一下,依稀記得是公主身邊最受信重的陳嬤嬤,曾經和她有一面之緣。
  天不怕地不怕的韶寧看見她,滿身的氣焰都似收斂了許多,張了張嘴,才悻悻道:「嬤嬤你半夜來這裡做什麼?」
  陳嬤嬤在三步外站下,直視韶寧公主,語氣不卑不亢,比一般宮妃更體態端嚴,「老奴追隨公主而來!並向請問公主半夜來這裡做什麼!」
  韶寧又張了張嘴,臉上湧出一陣潮紅,竟然啞了口,鳳知微心中大奇,她是聽說皇子皇女的教養嬤嬤,在宮中王府都十分的有地位,因為自幼朝夕不離將皇子皇女教養大,並在他們幼年有全權教責之權,可以說在父子母子情分很淡的皇家,這種第一嬤嬤幾乎擁有嚴父慈母般的地位,積威親情之下,很得皇子女們尊重,如今看來,連跋扈嬌縱的韶寧,都不敢對嬤嬤有所頂撞。
  忽然想起隱約聽說,這位嬤嬤似乎還救過韶寧的命,韶寧幼時發天花命在旦夕,是陳嬤嬤衣不解帶服侍了半個月才從鬼門關拉回,所以在韶寧宮中,這也是半個太后了。
  韶寧啞了口,陳嬤嬤卻不放過,緩不過來,並不看鳳知微,對韶寧躬了躬,道:「公主,這不是您呆的地方,請速速和老奴回宮。」
  「嬤嬤稍侍一下。」韶寧公主勉強笑道:「我和魏大人有一點是還沒完。」
  「內眷和外臣,什麼事都不應由!」陳嬤嬤冷省道,「公主,當著外人面老奴不好說什麼,但是您在這裡多呆一刻,便是老奴多一份罪,請立刻起駕!」
  「這不是外人……」韶寧紅暈上臉,低低道,「嬤嬤,你成全下我,這是我的……」
  「公主,慎言!」陳嬤嬤眉頭一豎,目光如冷電,韶寧竟然被驚得一震,半句話便咽在了肚裡。
  陳嬤嬤目光一轉,看見韶寧懷裡露出的一點青緞布,布上隱約鮮紅血跡,眉頭一挑,看了鳳知微一眼,突然上前一伸手,將那布拉了出來,道:「公主,這是什麼?」
  韶寧「啊」的一聲張口結舌愣在那裡,她再嬌縱大膽,再想為自身幸福做努力,將羞澀矜持全部拋在了一邊,也是金尊玉貴皇家公主,怎麼說的出這是處子落紅,半晌才反應過來,漲紅了臉伸手要去搶,陳嬤嬤將手一縮,冷省道:「這種東西,本就應老奴保管,請公主不必費心。」
  鳳知微在一邊無聲的出了口氣——老天還沒打算絕她,好歹掉下個陳嬤嬤。
  只是一瞬間心中疑惑又起——今兒陳嬤嬤一舉一動,都在幫她,但是她不記得魏知這個身份和陳嬤嬤有任何交情,倒是作為鳳知微參加常貴妃壽宴的時候,也曾受過她照拂,而今日,是陳嬤嬤作為公主教養嬤嬤,害怕承擔責任而不得不幫她,還是有其他原因?
  她進殿對自己一眼都沒看過,倒像真的不認識魏知,但是,就這麼簡單麼?
  「公主!」陳嬤嬤臉上難掩焦急之色,「請速速起駕,不要害死老奴,害死玉明殿所有宮人,害死——無辜他人!」
  她最後一句斜斜瞥了鳳知微一眼,韶寧猶豫一下,咕噥著道:「……都這樣了,父皇不會殺他的,頂多奪了他的職……」
  鳳知微微笑,牙齒磨得格格響——頂多奪職,說的真輕巧,那我這兩年風煙血火出生入死博來的赫赫前程,被你這一睡便睡沒了?
  一瞬間眼中殺機湧動,卻強自按耐住。
  陳嬤嬤卻瞭解韶寧公主,兵部和她多說,只聲聲催請,拉了她就像走,鳳知微趁著兩人糾纏,悄沒聲息上前,抬手在韶寧後勁一敲。
  韶寧應聲而倒,陳嬤嬤接住,二話不說抱起韶寧,鳳知微低聲而快速的道:「多謝嬤嬤,我送嬤嬤出去。」
  「別。」陳嬤嬤道,「你現在不適宜出門,萬一迎頭撞上無法解釋,有楚王殿下在,我回玉明殿應該無事。」
  鳳知微心中一鬆,看來陳嬤嬤發現公主不再出門來尋,已經碰見了寧弈,以寧弈智慧,肯定能猜到韶寧來了自己這裡,所以才讓陳嬤嬤一路暢通過來,既然他已經知道,倒不必自己再想辦法傳消息了。
  陳嬤嬤抱了韶寧正要走,忽聞外面吵聲大起,燈光大亮,剎那間已經圍住了景深殿。
  鳳知微心中一緊——來得好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