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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05我與太子的關係

    稍稍猶豫後,嵐琪拿起了那本折子,她似乎還是頭一回看太子的字跡,端正工整,一筆一劃墨守成規,如同他的人生一樣被束縛了似的,叫人說不出的壓抑。再仔細看內容,大半篇的內容似曾相識,她怯然看了眼玄燁,再拿過那所謂的兒子所著文章的謄本來,果然內容相近,可不知怎麼嵐琪忍不住想護著自己的孩子,小聲說:「興許是太子寫的方略出來後,胤禛覺著好,學著寫的呢。」
    玄燁輕哼:「朕會不查清楚,就跑來與你說?自然是他那篇文章做在前頭,那日朕與諸位阿哥大臣提起太子的折子,他立在人群裡氣定神閒的,你說若不是他給太子抄,或他已經知道太子抄了他,他怎麼能不奇怪自己的心血被人奪去,更換取功勞?」
    嵐琪心裡亂糟糟的,玄燁又在氣頭上,他來勢洶洶合著這事兒都是她的錯,一時不服氣,將手裡的東西撂下,正經對皇帝道:「臣妾沒有千里眼順風耳,臣妾怎知道他在宮外頭會做什麼,該說的不該說的可都說明白了。皇上要是捨不得罵兒子,跑來沖臣妾發脾氣也就罷了,可您非要怪臣妾,臣妾也不認的。」
    玄燁被她激得要發作,可一陣火上來,瞬間就滅了,他是沒道理怪嵐琪,連他都被騙了,何況深居內宮的她。但嵐琪也不會得寸進尺,忙立刻站在他身邊輕輕撫背順氣,勸說:「要緊是治河能否有成效,哪個的功勞,您慢慢算唄。若真是胤禛的錯,臣妾也不饒他,不論如何,總要給您一個說法。」
    玄燁道:「現在回想,他那日一言不發,神情淡淡的看不出情緒,還真是養出一身好涵養了。可朕要是能明白他想做什麼,倒也放心了,就是怕他糊里糊塗做傻事,回頭真惹了什麼麻煩,萬一朕都不能為他周全,難道到時候再看著你傷心嗎?」
    這番話,訴盡帝王肺腑,更說進了嵐琪的心窩子,她曉得這是玄燁對兒子最大的肯定和信任,他口口聲聲把孩子們當棋子,心裡頭總還有自己想要守護的人和事,至少嵐琪明白,他一直希望他們的孩子能有所出息。可胤禛現在做事含糊曖昧,莫說皇帝要動怒,她心裡也煩躁得很,夾在這對父子中間,滿肚子的話又不知從何說起。
    「中秋節雖不過,孩子們總要進宮請安的,到時候臣妾替您問一問可好,毫無防備地提起來,才鎮得住他。」想了半天,嵐琪很小聲地說著,生怕再惹怒他,又道,「兄弟們之間往來也是再正常不過的事,他們忠於太子、與太子和睦,難道不是皇上想見到的光景?您今日可是有些太激動了,至於曾經說的那句話,不也是說了不到萬不得已也不見得非要走那一步嗎?」
    「可他們哪裡是真正和睦了?」玄燁哼笑。
    「那您更要沉得住氣,說不好聽的,這才剛開始不是?」嵐琪囁嚅,見玄燁突然瞪著她,慌忙錯開目光,輕聲道,「臣妾可沒說什麼話。」
    玄燁無奈又好笑,在她腰上輕輕一摟:「又是你,朕一發脾氣就是你受委屈。」
    嵐琪見他平靜了,心下一鬆,恬然笑:「不委屈,有事兒咱們商量唄,大事臣妾做不成,不讓您和兒子有誤會,那是臣妾一定要做的事。」
    皇帝喊來梁總管拿回太子的折子,留下了那一摞謄本稿紙,吩咐嵐琪:「他若是狡辯不認,你再拿出來給他看,若是承認了,就別拿出來了。不然顯得我們面對他的威嚴很不自信似的,還要找些證物才壓得住。」
    如此直到中秋,諸位皇子帶著家眷進宮請安,在寧壽宮走一圈後胤禛帶著妻兒來給母親請安,兄弟姐妹都在跟前,溫憲帶著舜安顏也來了,額駙被恩准進入內宮,也因溫憲受寵才有的特例,一家子濟濟一堂,若是玄燁也能抽空過來,就齊全了。
    嵐琪因有話與兒子說,讓毓溪溫憲領著孩子們去景陽宮玩耍,又說十三十四如今不大進來,各宮面前都失了禮儀,正好永和宮的節禮還沒送出去,讓他們兄弟倆去各處請安問候一聲,道胤禛有年紀不宜在內宮走動,把他留下了。
    雖然一切合情合理,可當娘的和做兒子的都是聰明人,胤禛扶著母親在院子裡散步時,就主動問:「額娘有話要對我說?」
    嵐琪踩著高高的花盆底子,一步一步穩穩扎扎,到幾株金燦燦的秋菊前立定,一面賞花,慢慢將太子的折子有作假嫌疑的事說了,扭過頭見兒子神情淡漠,冷聲問:「我說什麼,你聽見了嗎?」
    胤禛神情嚴肅,反問母親:「這些事,是皇阿瑪告訴額娘的?」
    嵐琪皺眉,慍怒道:「果然你是承認了,那你是自願的,還是事後才發現的?」
    胤禛平靜地回答:「是自願。」
    「我想聽你一個說法,我也不知道是對是錯,但你總不能無緣無故這樣做,你明知道一旦被你阿瑪發現就糟了,為什麼……」
    「額娘,外頭的事情越來越多,我總不能什麼都來向您和皇阿瑪稟告,那不成了小孩子家告狀?」胤禛打斷了母親的話,一點兒也不慌張,彷彿從當初決定幫太子做成這件事起,就準備好了被父母責難,此刻更是將幼子弘昀洗三那天,九福晉和三福晉的事告訴了母親,他清冷一笑,眉宇間像極了他父親,反問母親道,「您說她們要做什麼,連三哥看著那麼老實巴交的人,都不太平。」
    嵐琪不言語,站得累了要回去,胤禛攙扶著她,她不禁歎息:「是不是在你眼裡,額娘已經老得要人扶著走路了?」
    胤禛不知如何是好,母親卻笑:「大概就與我看著你們永遠是孩子一樣,小時候你們就愛扶著我,現在也是。」
    「額娘,這事兒我知道不好,可是太子求上了我,我猜想他是別處都打探過了走不通。」胤禛有板有眼地說,「為了大福晉和敏妃娘娘被毒死的事,徹查背後黑幕兒子沒少知道那些見不得人的事,索額圖他們不會什麼都不講,太子對我必然不會再是從前那樣了,可他還會來找我,一定是四處碰了壁。」
    「其他兄弟不幫他?」
    「這事兒原本可是大阿哥在做的,相關的人都是他的手下,就算敬重儲君也不會幫他,太子不過是趁大阿哥病了逮著機會要在皇阿瑪面前表白。」胤禛說著話,還不忘提醒母親小心門檻,隨她進了門,等母親落座後才繼續道,「他的折子裡雖有兒子的主意,可太子自己花了不少心思,他就是不自信,您知道的,皇阿瑪總是駁回他的折子,到底為什麼兒臣也不明白,但是太子這回花費心思,我也是看在眼裡的。」
    嵐琪靜靜望著兒子,要他在面前坐下,溫和地說:「你繼續講,額娘聽著呢。」
    胤禛徘徊了幾步,拖過一張圓凳坐下,抿了抿唇欲言又止,半晌才道:「方纔那些話,額娘若要告訴皇阿瑪,您隨便說,就是皇阿瑪來問兒臣,除了三福晉九福晉的事,其他的兒臣都會如是稟告。」
    嵐琪微微蹙眉:「那件事不能說?」
    胤禛頷首,目光深邃,定了神對母親道:「太子是儲君,未來的帝王,我們兄弟之間要與他友愛和睦,要像侍奉皇阿瑪那樣敬重他,明明大家都在這麼做,可他們卻想挑唆我和太子的關係。三福晉九福晉的事,我想了很久都不明白他們為什麼要做給我看,現在覺得,興許就是想我在阿瑪或您面前搬弄幾句是非,這事兒到底是出在太子貪婪上,兄弟們有金山銀山也掌不住他的予求予取。而這次的事,等到太子要來求我,他們必然是已經推得乾乾淨淨了。」
    嵐琪心疼兒子,可就是這麼毫無預兆的,兄弟鬩牆的事,終究不可避免地來了。
    「我和太子既然有默契,就不會自找麻煩讓皇阿瑪知道,捅出去的人能得到什麼結果呢?」胤禛臉上有著彷彿掙扎後遍體鱗傷的痛苦,很殘酷地說,「皇阿瑪絕不會昭告天下太子的折子作假,只會私下裡責怪我們一頓,這事兒只有我和太子知道,洩露出去他當然最先懷疑我。讓他受到皇阿瑪責難還是其次,更是證明了他的無能和我的才幹,就算被皇阿瑪重罰,我也是唯一得利的人,叫太子情何以堪?額娘,想到這些事兒,您心寒嗎?」
    莫說心寒,嵐琪覺得自己有些發懵,此刻已無法感知心內的情緒,兒子的話字字有千斤重,這還是那個被家裡妻妾煩得不知所措的兒子嗎?還是那個不曉得如何處理夫妻感情跑來發脾氣的兒子嗎?
    胤禛離了凳子,單膝跪地道:「額娘,皇阿瑪那裡我會去請罪,可您若是能說得上話,但求皇阿瑪不要責難太子,不然我和太子的關係就崩析瓦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