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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三章  柳條折盡與君別(一)

    方才滿室的溫情瞬間瀰散,一絲寒涼從腳底漫上,我不知道怎麼說。只是愧疚的看著他。
    他起身走到我面前,一把把我從化妝台的凳子上拽起來,用力搡到化妝台上,低吼著:「為什麼要這麼做?」他的眸子裡,是一種我從未見過的受傷,摻著幾許憤怒。
    我的腰被磕到化妝台的邊沿上,有些生疼的咧嘴,心中生出幾許怨氣,為什麼?還要我怎麼說才能明白?我這輩子就罷了,難道要個鮮活的生命也一輩子見不得光?我倔強的看著他,低聲道:「生下他,反而是害了他。他一輩子,都會埋怨我們。」
    他像被什麼狠狠的擊了一下,神色一怔,臉色瞬間變得慘白,盯著我看了許久,唇際一勾,冷笑著:「好,很好,原來在你眼裡,我根本不配讓你生孩子。」
    不再看我,轉身向門口走去。我有些慌張,追過去:「不是那個意思——」他冷冷打斷我的話,語氣清寒:「趙小薇,你的聰明,都用來對付我了嗎?」轉身進了書房。我緊隨過去,門鎖上了。我伸出手叩了幾下,沒有動靜。我無力的滑坐在了門口的腳墊上。
    我真的傷了他嗎?有沒有孩子,我對他的感情,難道他還不明白?非得用孩子去證明?可為了這個證明,要讓多少人陷入痛苦?我和他不是生活在真空裡,他的家庭,知道了這個孩子會怎麼辦?我的家人,又會什麼反應?我不敢想像。腦子裡一片空白。我雙手抱膝坐在他書房門口,我的不坦白,只是不想傷害他。可最後,還是傷了。
    那夜,我和他隔著一道門,他在裡面我不知道是什麼樣,我在門口淚落如雨的坐著。
    直到天色微明,門鎖轉動,我忙站起身來,有些眩暈的晃著,他推門出來,一臉憔悴。看到眼睛紅腫的我守在門口,怔了怔,目光從我身上掠過,轉身回臥室換了衣服出門。
    我跟在他身後,想說什麼卻找不到插話的孔隙,只呆呆的目送著他離去。
    連著幾天,子越沒有再回來。我發的短信,好像被屏蔽了般泥牛入海。想打電話,卻又怕聽到他的聲音更加慌亂,心裡七上八下沒個主意。
    每天約車、學車,不過我的手腳配合能力實在是差得很,加之教練脾氣急躁,每天挨訓惹罵成了家常便飯。我有個怪癖,每次開車遇到緊急情況的時候,特別喜歡轉方向盤。電視裡經常看到的情節,開車遇險,神人們往往飛打方向盤,一個漂亮的懸弧,車子穩穩的轉危為安。
    卻在開車的第一天就被教練罵了個狗血淋頭:「有你這麼開車的嗎?速度那麼快還打方向盤,不想要命了?」
    我很委屈的看著教練:「那怎麼辦?」
    「剎車!腳丫子下面那麼大的剎車板你看不見?————」巴拉巴拉一頓好罵。只讓我覺得自己就是人類的外表,蠢驢的腦子才作罷。
    委屈不堪與其他學員交流了下,大抵都是如此,有的還和教練發生過口角。這麼一對比,我的心才稍微緩和些。
    一晃五六天過去,院子裡的南瓜都發芽了,子越還是憋著氣不回家也不理我。我有些不知所措。他是真的因愛成怒要放手?還只是氣性大?還是有別的事?
    揣測度量著怎麼找他,卻接到了徐碩的電話:「周亦回來了。我們去找你吃個飯吧?」
    周亦,這個名字如春風拂過嫩葉的芽,讓我的心有種融融的滋味。與他相別不過一個多月,卻似乎山中千年。只是經歷了太多,我有些猶豫:「不太方便吧?」
    「有什麼不方便,連哥們兒也信不過了?」徐碩有些不悅,「周亦以後不常在北京了,找你最後吃頓飯聊聊天還磨磨唧唧的。」
    我有幾分慚愧,確實是世事讓我變得防備起來,但他倆,一個正人君子,一個救我水火,我沒理由不信任他們,多嘴又問了句:「只有你和他吧?」
    徐碩歎了口氣,篤聲道:「是,只有我和他,去懷柔找大小姐你,而且是中午,放心了吧?」
    我嘿嘿笑了兩聲有些不好意思,經歷有時會讓人變成驚弓之鳥啊。換了件帶袖的淺藍色長裙,襯得皮膚很白皙。徐碩定了飯店把我接走。
    「周亦呢?」我問著。
    「飯店等著呢。這不是為了你安全麼。」徐碩睨了我一眼笑道。
    「安全?」我一愣。
    「萬一你的馮總在家,還不得老虎發威?」徐碩笑的誇張,「你現在都快成了圈內的傳奇人物了。紛紛八卦你是怎麼做到讓馮總片葉不沾身的,哦,對了,現在連酒都不沾了,徹底從良啊。」
    「你也不怕貧掉了舌頭。」我白了徐碩一眼,卻有點怯怯:「圈內?很多人知道嗎?」
    徐碩朗聲大笑:「知道你膽子慫,逗你玩。就幾個知道內情的,張三,李四,王二麻子——」
    我氣得狠狠捶向徐碩。也到地方了。跟著徐碩走進飯店包間。周亦從沙發上站起來。
    我和他四目相對,我聽到了自己的心安之若素的聲音,竟無波瀾。他依舊是清朗儒雅,只是眉間眼底,一絲淡淡的憂鬱,看著我輕聲問道:「小薇,別來無恙?」
    一句別來無恙,也只有周亦問得出。我點點頭,微笑應著:「我很好,你呢?」
    「還好。」他看著我,眼神不曾放開。
    徐碩推著我兩:「快入座吃飯。酸什麼呢。」
    周亦收起目光,款款落座。一個大桌,只我們三人,清冷的有些寥落。不知怎地,我心中生出一絲傷感。去年我生日時,還是四人談笑暢語,如今,卻只剩下三個。
    「你父親的身體,沒事吧?」我問著。上次聽說為了周川周亦內鬥的事,老周總都犯病住院了。
    「做了個支架。現在沒事了。」周亦答道,「父親決定把北京的分公司註銷了。只留海澱那個經銷處。」
    周亦的話如一聲悶雷驚過,我有些愣怔:「註銷?」當年多麼辛苦擠進北京這個市場,如今就這麼註銷了?
    周亦露出一絲苦笑:「家宅寧,比公司盈利重要。」又補了句:「父親的原話。」
    我咀嚼著這三個字「家宅寧」。是啊,周家兩兄弟已經鬥到了豁出臉面豁出性命的地步,也都是北京這個分公司惹的禍。
    「那你和周川怎麼辦?」
    「周川回了X市的總公司,我去了外地的另一個子公司。」周亦啜了一口茶,神色蕭索,「以後,來北京就少了。」
    我有些忿忿:「周川做出這樣的事還能回總公司?」老周總也太偏心了吧。周川的陰狠毒辣,居然還能回到總公司,不就是意味著要接班嗎?
    「早晚的事。」周亦唇際一勾,扯出個淡淡的微笑:「不過現在也不錯,我在的子公司規模也不小。」
    「傻瓜,人家是子公司,獨立法人的,別擔心了。」徐碩喝了口茶悠悠道。
    子公司倒是權力更大些,獨立法人,資金自由。周亦的權限也更大了。可是與周川相比,還是略遜一籌。我理解不了老周總的想法:難道周亦的能幹抵不過周川這個嫡出的身份?還是周媽媽的溫柔善良,是周川最大的保護傘?
    不過看看徐碩,這種情況似乎很普遍。徐家現在老徐總做了太上皇,徐總就是親政的一把手,而徐碩才剛剛入圍核心的部門。日後的風生水起,還有好長的路要走。到底是什麼原因?我想不明白。
    看我冥思苦想的糾結樣,徐碩笑道:「別琢磨了,周亦這一走,以後就不能想見就見了。今兒還不趕緊把想說的說了,想罵的罵了,過這村可沒這店。」
    徐碩的話讓氣氛為之輕鬆,三人拿起筷子,邊吃邊聊著。徐碩和周亦喝著酒,徐碩嚷著醉了也不過找個代駕,一定要盡興的。我談酒色變,只拿果汁喝著。
    他二人酒興至酣,聊著從認識到現在,離愁別緒漸漸的襲上了每個人心頭,徐碩歎著:「我和周川打小認識,可現在,反倒快反目成仇了。人的緣分,真他媽怪。」徐碩現在和周亦走的倒是很近。
    「那你怎麼認準和小薇的緣分的?」周亦笑問。
    「她呀,」徐碩白了我一眼:「找不出比她更沒心眼更傻的,稀缺啊。」說著深看了我一眼,語氣有絲動容,「薇,當初你知道讓我算計了還繼續咬牙幫我,我就認定你是個能一輩子交的朋友。」舉起酒杯衝我一頓,全喝了下去。
    我盈盈笑著看他,也抿了口果汁。徐碩大著舌頭問周亦:「別說我,你看上人家哪兒了?我看一般嘛,要哪兒沒哪兒的。」話沒說完我舉起筷子敲了他一記。
    周亦看著我淺淺一笑,許久,才悠悠開口:「第一次震動,是她酒後的眼淚,第一次感動,是她幫我重擺了照片,第一次心動,是她沖了我最愛的鐵觀音。」本來平常的事,被周亦用種回憶斷腸的語調說出來,我自己都不覺怔忡了。